姐姐于四年前结婚。她毕业于县里的市区短期大学,在商场工作三年后结婚,并辞去工作。第一次带姐夫来家里是在结婚的半年前。我当时住在邻镇的公寓,在姐夫来的前一天我回到家里,和妈妈一起大扫除,迎接他们二人。这次我没有弄坏眼镜。
姐夫瘦高个儿,脸色白皙,一副讨人喜欢的长相,我当时想,真不愧实在商场工作……然而姐姐说他是县警察局的警官。家里人无不一脸困惑,怀疑这样一副长相的人能否逮到罪犯。姐夫说他属于情报部门,整天对着电脑,语气犹如在辩解。我第一次知道警察局还有这样的部门,不过既是整天与电脑相伴,倒可以理解他的工作。
我问姐姐是在哪儿认识姐夫的,她说是在联谊会上遇到的,而且,据说是姑姑撮合了他们俩。姑姑在人寿保险公司做推销员,主要推销范围就是商场和警察局。这样的相识很符合姐姐的性格,她向来擅长吸引自己感兴趣的对象的注意力。可是这次不一样,姐夫对姐姐一见钟情,穷追不舍。在我家,他痴迷地盯着姐姐的样子泄露了这个秘密。
姐夫的外形是姐姐一直喜欢的类型,我并不感兴趣,所以我从内心祝福他们二人,和姐夫打了招呼,并和他握了手,就在此时,我产生了一种似曾相似的感觉。他的手和我非常喜欢的安藤警官的手给我的感觉是一样的……
或许我记忆的构成大多不依赖视力,和眼前所见没有多大关系,而是通过手的触感觉得想“拥有”这个人。想抚摸这样的手,想被这样的手抚摸,想据为己有,但是,这种愿望不可能实现。那一天,以及以后的日子,姐夫的眼里都只有我姐姐。
我想要的东西向来都是姐姐的,这并不是姐姐心眼坏,故意从我手里夺走。妈妈在生下我的时候已经是姐姐的,姐夫和我见面的时候也已经是姐姐的,仅此而已。
但集宠爱于一身的姐姐两年前发生意外,流产了,并且以后再也不能生孩子。由于正值农忙季节,父母无暇顾及,姐姐在我的公寓疗养了一段时间,在这期间,只要听说同学里面有人生孩子,她就会大哭一场,看到电视里的纸尿裤广告也会泪流满面,可是,不到半个月,她就恢复如常,高高兴兴地回到位于市区的警察宿舍。
后来,姐姐又回到以前工作的商场做兼职,领到工资后就和仍旧独身的学生时代的朋友去旅行。你是说姐夫吗?他原本就很忙,姐姐在家与不在家好像没什么不同,况且,他也很高兴看到姐姐能恢复精神。
可是,姐姐完全疏忽大意了。
我曾经和六个男人有过交往……你为什么那么吃惊?我也会交男朋友,只不过和每一个持续时间都不长……他们说我会让他们感到压抑,本来我只是努力想让人高兴而已……对了,你或许会问惠美理的死有没有在我心灵上留下什么创伤,关于这点我可以肯定地说:“没有。”这或许还是因为当时我没有看清楚惠美理被凌辱后的状态。
我交往的人都有一副柔道或橄榄球运动员的身板,姐姐误认为我喜欢这种类型,对姐夫那种的不感兴趣。她根本没有发现我想“拥有”姐夫,她不在家时,还会把家务托付给我。
不过她也可能已经有所察觉……姐姐第一个发现我偷窃,不可能没有察觉我的心思。或许,尽管察觉到了,可是她相信姐夫绝对不会背叛她,所以想看看我的反应,以此取乐。如果是这样,那就是她自作自受。
真想每天都能去她家,但由于时间和距离的关系,我只能周末去帮着干家务。真的很幸福……周六上午去,做好午饭,和姐夫一起用餐,偶尔还会一起看录像,玩游戏……然而,傍晚的时候,当我走到玄关,向姐夫道别,他从来没有挽留过我,仅有一次除外。
去年十月份发生在县警局的情报泄露事件,是不是轰动全国?记有少年犯的姓名、住址和履历的绝密文件和镇上预防犯罪网的电子邮件一起被发送给全部登陆者。那是姐夫的失误造成的。确切地说,是一个电脑迷出于好玩发送过来的新型病毒造成的,可由于是姐夫负责管理,所以他受到很重的处分,而这时姐姐却去了北海道度假,说是交违约费太可惜。这样,就剩下我和姐夫。
一直渴望拥有的那双手只有那一晚属于我,那是从八月十四日往前推二百八十天的两周之后。但是,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因为我的肚子里孕育了一个新的生命。
你瞧,小生命现在正在努力降临到这个世上……你稍等一下。
当得知怀孕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就像获得了什么了不起的奖项。
姐姐不能给姐夫生孩子,而我可以。说不定孩子出生以后,姐夫会和姐姐离婚,然后和我结婚,我内心充满这样的期待,而且也觉得会成为现实。
最吃惊的是父母,妈妈开始还絮絮叨叨地抱怨说,和姐夫偷情导致怀孕,真是太丢人了,以后再也无脸见邻居和亲戚,可是爸爸说了一句:“权当有了继承人不就行了。”妈妈听后忽然莫名其妙地变得积极起来,拿着腹带领着我去神社祈祷,原本我可以一个人去,她还是陪着我去做产检。得知是个男孩,妈妈对我更是呵护有加,每次回到家里,桌子上总摆着我喜欢吃的东西,电视录像随便我看,即使和姐姐一起的时候也不例外。
姐姐工作以后开始抽烟,可是当她在我面前掏出烟,妈妈就会训斥她,这甚至令我有些感动。你不觉得太不可思议吗?怀孕比命案还要受重视,真是不错。
可是,也很无聊。由于刚开始妊娠反应很厉害,我辞去了工作,然而进入安稳期之后变得出奇地有精神,我甚至后悔当时不应该辞职,办理短期休假就好了。
对了,应该利用这么长的假期做点什么,可能的话,做点可以让姐夫高兴的事情。姐姐说过姐夫可能在下次人事变动中被降职调到县里一个很偏僻的地方,刚开始我还天真地想,能成为那个小镇派出所的警官也不错,可是回头想想,对姐夫来说这也许是很痛苦的事。我能为姐夫做什么?为了当警官的姐夫……
如果有立功表现,姐夫也许就不会被派到偏僻小镇,而是继续留在县警察局。比如,抓到杀人犯……惠美理被害案马上就要到诉讼时效了。
可是如果简简单单可以破案,警察早就抓到嫌疑人了。退而求其次,哪怕提供一点新的情报,或许也管用。就在这个时候,我得到上天的启示。
你听说过孕期抽签很灵吗?我想这不是简单的迷信。身体里孕育着新生命,这时神灵附体也不足为怪……现在想想,当时只不过是有些神经质罢了。
今年四月,我从收音机里听到了上天的启示。你知道怀孕期间常常会感到眼睛很累,所以,那天我打开了收音机。你还记得去年夏天的一则新闻吗?就是关于某所自由学校学生的纵火案。
据说那所学校重新开始招生,一位男员工正在接受采访。他谈到自由学校的必要性,还有少年犯罪频发的话题,我心不在焉地听着,忽然感到心跳莫名其妙地加快。
为什么,为什么会感到如此不安?……对了,想起来了,和当时那个男人的声音很像。可是,除非有非常明显的特征,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好像都差不多。
实际上,那个男人的声音很普通,无非就是听起来干脆清楚,我不禁想起中学的时候,有两三位老师的声音都是这样的。我感觉自己很可笑,或许是想要找到罪犯的心情促使我过于敏感。
然而,这则新闻还有一点让我很在意。我们这个乡下小镇也有好几个像晶子那样闭门不出的孩子,可是没有一个人去这样的自由学校就读。之所以对这个词有些耳熟,是因为我想起在被惠美理当成小偷那天,她说有个人来看别墅,想在那里建一所这样的学校。
那幢别墅最后没有卖掉,五年前被拆了。当时我先回去,并没见着那位房屋中介大叔,他在年终前还去过我家,问我们要不要买下那块地,所以和我也算是相识。走着去也没多远,我决定去车站前的中介公司看看。我不抱太大希望,全当消磨时间,或者毋宁说是抱着一种给我和姐夫的孩子找新居的心情。
大叔看到我的大肚子,以为我是去打听新居,露出很期待的表情。当我说出想了解那个十五年前打算在这里建自由学校并来看过别墅的人的情况时,大叔很是失望。
“即使是位于乡下的自由学校,来就学的也都是城里的一些问题孩子,所以最好是交通相对便利的地方。经营那种学校真不容易,还会发生什么纵火案。我看电视里的报道,竟然是当时那个人,着实吃了一惊。”大叔说了这么一番话。
原本是想了解那个和罪犯声音很像的人是不是在事发之前两个月来过别墅,如果是那样,就太巧合了。然而当怀疑得以证实,我反而难以置信。如果一切都是真的,怎么办好呢?要不要和姐夫说呢?我脑子一片混乱。
可是,如果这一切都属实,又怎么样呢?那个事发前两个月来过镇里的人的声音和嫌疑人的声音很相似,仅此而已。声音不能构成任何证据,而且,牵扯进来的还有法国玩偶失窃事件。
我需要更具说服力的证据,比如指纹……当时惠美理说过什么没有?没有说过是来看别墅的客人发现宝物之类的话吗?那个人有没有没有碰过我的书签吗?没有从排球上提取出犯罪嫌疑人的指纹吗?最后一条好像有些不靠谱,因为惠美理被带走之后,我们又玩了很长时间球。但如果真的能够提取指纹,而且和书签上的吻合,那简直太巧了。书签虽然令人响起不愉快的事,不过我把它当做是惠美理的遗物,一直保存至今。
如果告诉姐夫……
就在这时,发生了一件可怕的事情,姐姐自杀未遂。当时我正好住在父母家里,姐姐也回去了,后来她在卫生间割腕自杀,幸亏伤口不深,没有造成更严重的后果,或许她只是表演给人看。妈妈又开始自责,怪自己不好,让姐姐天生体弱,以致流产。应该不是这个原因,我认为姐姐已经察觉我怀的是姐夫的孩子。
姐夫片刻不离姐姐左右,还不停自责。不知道他是指工作还是孩子,但这种时候不适合和姐夫谈论多年前的命案。而且,我也开始觉得无所谓,不会因为我生了孩子,姐夫就属于我,而且想“拥有”的欲望也不像以前那么强烈。我想默默把肚子里的新生命生下来,一个人把他好好养大,只有这个孩子需要我。“十个月零十天”的时间就是用来让自己逐渐熟悉母亲这一角色,产生将要做母亲的情怀。
好疼,允许我再中断一下……别碰我!我不想让你摸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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