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先生:
我终于完成了这个剧本。
现实生活中的许多事件,与我剧本中的故事纠缠在一起,使我写作时,有时候分不清自己是在如实记录还是在虚构创新。我仅仅用了五天的时间就写完了它。我就像一个急于诉说的孩子,想把自己看到的和想到的告诉家长。五十多岁的人自比孩子,这很矫情,但确是真实感受。一个写作者,如果连这点矫情的勇气都没有,那就可以搁笔了。
这个剧本,应该是我姑姑故事的一个有机构成部分,剧本中的故事有的尽管没在现实生活中发生过,但在我的心里发生了。因此,我认为它是真实的。
先生,我原本以为,写作可以成为一种赎罪的方式,但剧本完成后,心中的罪感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变得更加沉重。王仁美和她腹中孩子——当然也是我的孩子——之死,尽管我可以用种种理由为自己开脱,尽管我可以把责任推给姑姑、推给部队、推给袁腮,甚至推给王仁美自己——几十年来我也一直是这样做的——但现在,我却比任何时候都明白地意识到,我是唯一的罪魁祸首。是我为了那所谓的“前途”,把王仁美娘俩送进了地狱。我把陈眉所生的孩子想象为那个夭折婴儿的投胎转世,不过是自我安慰。这跟姑姑制作泥娃娃的想法是一样的。每个孩子都是唯一的,都是不可替代的。沾到手上的血,是不是永远也洗不净呢?被罪感纠缠的灵魂,是不是永远也得不到解脱呢?
先生,我期待着您的回答。
蝌蚪
二〇〇九年六月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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