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远处传来了马蹄声。坐在路边凉亭之中的中年男人身穿一件合体的灰色大褂,头上戴着一顶帽子,身旁跟着的一个妙龄少女和一个青年男子都警觉了起来。
中年男人谛听了片刻后幽幽地道:“三个人,分骑在三匹马上,一个男人,两个女子,距此不过五六里的路程,应该就是他们了!”
女子点了点头,一双乌黑的眸子好奇地望着中年男人,而那青年男子则望着眼前的女子,有些痴迷。
片刻之后果然在路的进口出现了两女一男三个人,骑着高头大马而来,而最前的女孩骑的那匹马明显有些特别,不光形貌筋骨与常马有异,更兼此马神态恍惚迷离,蹄大如钵,行走如风,却绝不会扬起半点儿尘土,那路上更是不留蹄印。果然是万里挑一的马中极品。
那女孩子骑在马上英姿飒爽,脸上始终挂着笑意,到中年男人面前猛然拉住缰绳夹紧马肚,那马嘶鸣一声,前腿高高腾空而起,停在了中年男人面前,这中年男人着实一惊向后退了两步,马上的女孩“咯咯”笑了起来:“没想到冯师傅还怕这马呢!”
“哈哈,燕云姑娘这真是一匹千里马啊!”男人朗声笑道,轻轻走近,谁知那马性子极烈,立刻响鼻警告,冯万春只得识趣地向后退了两步。
“嘿嘿,这是潘哥哥大伯的马,叫飞鸿,潘哥哥说如果我能驾驭它的话就将这匹马送给我……”马上的欧阳燕云不无得意地拍了拍飞鸿的脖子,然后纵身从马背上跳下来,直到这会儿潘俊和时淼淼二人才驱马赶到。
“燕云,你骑得太快了!”潘俊不无责怪地说道,欧阳燕云吐了吐舌头,瞥了一眼跟在潘俊后面一直冷眼相对的时淼淼,撇了一下嘴,牵着马走到了冯万春身后的女子旁边:“段姐姐,想死你了!”
潘俊见欧阳燕云根本听不进去,也只得无奈地看了看冯万春,冯万春讳莫如深地笑了笑说:“潘爷,这一路上你看到了没有?”
潘俊点了点头:“嗯,这一路上我们见到不下百余具丢在路边的尸体!”
“是啊!”冯万春操着一口东北人特有的口音,“日本人现在开始疯狂地杀人了!”
“天令其亡,必令其狂!”潘俊仰起头望着阴云密布的天空,“小日本的日子不长了!”
“是啊!”冯万春掏出一根烟叼在嘴上,“不过潘爷,咱们六个人一起走的目标太大了!”
“对,这一路上我都在想这个问题,而且……”潘俊顿了顿,“我还要去见一个人!”
冯万春捏着烟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眉头微皱,却没有问。冯万春是个城府极深之人,他知道倘若潘俊想说的话一定会说,如果不想说便是追问也是无济于事。
“那这样冯师傅,一会儿你带着欧阳姐弟一起走,我带着段姑娘还有时姑娘两个人一起走,然后我们在河南安阳见面!”潘俊说着在冯万春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冯万春的那两条浓眉在听着潘俊低语的时候不时拧紧,当潘俊说完之后冯万春摇了摇头吃惊地望着潘俊。
“冯师傅您记下了吗?”潘俊确认般地望着冯万春说道。
“嗯,只是……”冯万春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报以释怀一笑,摇了摇头。而这一切都被站在一旁相貌惊艳、表情冷漠的女子时淼淼尽收眼底。
潘俊和冯万春走到欧阳燕云几个人面前的时候,欧阳燕云正在查看弟弟欧阳燕鹰的伤势,虽然只是几日的时间,而且一路上奔波,但是由于潘俊的医术超群,此时欧阳燕鹰身上的伤早已去了大半。
“潘哥哥的医术果然厉害啊!”欧阳燕云不无骄傲地说道。
“嗯,和大家说一件事。现在我们已经离开了北平,从这里到河南安阳快则半个月,慢则一个月。而且我们一行六人的目标实在是太大了。因此我和冯师傅决定将我们分成两组分头走。”几人觉得潘俊说的确实有理,便纷纷点头,可是当潘俊宣布让欧阳姐弟与冯万春一路的时候,欧阳燕云立刻跳了起来,盯着潘俊道:“为什么不让我和你一起走?”
“燕云,你听话,而且我们路上还有一些事情要做!”潘俊安抚着欧阳燕云,谁知这鬼丫头根本就不听劝,那火暴的脾气一上来便再难消下去。正在二人僵持的时候段二娥走了过来,轻轻拍了拍燕云的肩膀说道:“潘俊哥哥,不然还是我和冯世叔一起走,让燕云姑娘和你们一起走!”
这话一出口,欧阳燕云的脸上立时烟消云散了,潘俊咬了咬嘴唇叹了一口气说道:“燕云,你跟我们走也可以,只是我要和你约法三章!”
欧阳燕云见潘俊终于肯松口了,于是连忙点了点头说:“潘哥哥随便你说,不管说什么我都答应。”
“好,第一,燕云你不准胡闹,不准轻易运用你的驱虫之术显露身份!”没等潘俊说完欧阳燕云就抢着说道:“好,好!”
“第二,不要再和时姑娘闹别扭了!”潘俊说完欧阳燕云冷冷地看了一眼时淼淼,一路上欧阳燕云一直对时淼淼冷眼相对,再加上之前燕云曾经指使子午给时淼淼下毒,若不是潘俊早已经察觉子午的身份,恐怕时淼淼早已经中计了。
“好……”燕云拖着长声说道,“潘哥哥赶紧说第三条吧!”燕云这姑娘本也是火暴脾气,没有太多耐性。
“哎,第三,就是不可随意召唤皮猴!”潘俊说完欧阳燕云便从衣服里掏出一支很短的小笛子,那笛子只有手掌大小,十分适合放在衣服之中,笛子上有两个孔,但是潘俊知道火系的驱虫师便是用此物来召唤皮猴的。
潘俊接过那支短笛微微笑了笑:“好了,事不宜迟,那咱们就此作别,半个月后在安阳见面吧!”潘俊说完拱手道。
冯万春也是一拱手带着欧阳燕鹰和段二娥两个人上了马,一路绝尘而去。余下这三人望着他们渐渐消失,潘俊才让时淼淼和欧阳燕云上马。只是他们的方向却与冯万春等人南辕北辙。
只是沿着来时的路向回走,欧阳燕云惊讶地望着潘俊道:“潘哥哥,咱们不去河南了吗?”
潘俊微微笑了笑,除了那件事之外潘俊还有一件事没有做。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不说冯万春等人一路上经历如何,只说潘俊一行人不向南行竟然辗转向北平的方向行去,虽然燕云不解潘俊究竟想做什么,但是她知道凭借着潘俊的聪明,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
他们一行人快马扬鞭沿着崎岖小路行进半天有余,此时天已经擦黑,潘俊一行人此时距离北平还有一百余里。远远便望见前面不远处有一座村庄,袅袅炊烟从村子之中缓缓冒出来。
欧阳燕云顿时觉得腹中饥饿难耐,于是扬起缰绳道:“潘哥哥,我先去前面的村子看看啊!”
未及潘俊阻止欧阳燕云已经驱马向村子冲了过去。
“哎,这丫头!”潘俊头疼地说道,时淼淼却只是冷冷地望着潘俊道:“潘俊,你回北平究竟是为什么?”
“呵呵。”潘俊勒住缰绳,马渐渐慢了下来,“时姑娘,有一件事你一定想见识见识!”
“哦?”时淼淼柳眉微颦,不知潘俊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你见到就知道了!”说罢潘俊拍了一下马背,那马便向前奔去,刚奔出几步一个人忽然从草丛中钻了出来,躺在路边,那人的头上身上都沾满了血。潘俊勒住缰绳跳下马,时淼淼的动作已经赶在了潘俊的前面,潘俊伸手探此人鼻息尚在,只是已经极其微弱了。
正在此时那人忽然醒了过来,一脸惊恐地望着面前这两个陌生人,快速地将手伸到腰间摸索着什么,这时时淼淼将一把盒子枪握在手里晃了晃道:“你是在找这个吧?”
瞬间那个人的眼中似乎只有时淼淼眼中的那把盒子枪,身体猛一用力向时淼淼的方向扑了过去,时淼淼轻轻一躲,那人扑了个空。
“你……你们是什么人?”那个人上下打量着潘俊和时淼淼。
“还没问你是什么人呢!”时淼淼冷冷地说道,然后将枪抵在那个人的太阳穴上,“身负重伤,手里带着枪,你究竟是什么人?”
“哼……”那个人冷冷一笑缓缓闭上眼睛道,“来吧,毙了老子,狗汉奸!”
“呵呵,还是一副硬骨头啊!”时淼淼收起枪,潘俊伸手将枪接了过来道:“好汉,我们不是汉奸,只是你怎么弄成了这副模样,看你身上的伤应该是被严刑拷打过了!”
汉子睁开双眼再次上下打量了潘俊一番,见潘俊将枪递到自己面前便毫不客气地夺过枪:“看你们两位也不像是坏人,不过千万别去前面的村子。”
“为什么?”潘俊察觉到了什么,警觉起来未等那汉子开口便听到从那村子的方向传来了两声清脆的枪响,潘俊和时淼淼对视了一下,两人立刻骑上了马。
那枪声正是日军部队装备的三八式步枪的声音(俗称三八大盖,这种步枪一直被日军沿用至1945年日本无条件投降),潘俊心知不妙,如果日本人真的在那个村子之中,那么此时欧阳燕云说不定已经深陷重围了。
潘俊和时淼淼驱马向村子奔去,只是那三八大盖的枪声越来越密集,潘俊心中顿时焦急了起来,他此刻有些后悔,当初为了限制燕云的行动才让她将召唤皮猴的那支短笛交给自己,可是现在遇见了危险,如果燕云不能召唤皮猴的话也只能束手就擒了。
只是当他们赶到之时却发现几个日本兵都横七竖八地倒在村口的打谷场上,在那几个日本兵的尸体之间还夹杂着几具村民的尸体,打谷场上空荡荡的,只有飞鸿茫然地站在打谷场的中央低头吃着地上的谷子,偶尔打两声响亮的响鼻。而燕云却早已不知去向,潘俊牵着马走近飞鸿,只见那马鞍上沾着斑斑尚未干涸的血迹。潘俊见此情形心中有些着急,但细看那些横卧在地上的尸体,那些村民的身上多数是头部或者胸口中弹而亡,而那些日本兵的尸体则血肉模糊,身上和头部像是被什么动物撕咬过一般,甚至在伤口上还留着齿痕。
忽然又是一声响亮清脆的枪声,潘俊立刻驱马向枪声的方向奔去,时淼淼紧随其后,那声枪响是从村子之中传来的,随着快马渐渐接近,潘俊的耳边响起了几声犬吠,隐约听到了人的声音。
潘俊在一个村民的门口驻马,里面忽然传来一声惨叫,那叫声像是一个男人。潘俊连忙下马推开门,只见一群人正围在墙角,潘俊挤过人群后,见到欧阳燕云正蹲在一个遍体鳞伤的日本人的旁边,汩汩的鲜血从那个日本人脖子上的动脉流淌出来,在燕云的身旁是几只黄狗。
“燕云……”潘俊喊道,欧阳燕云听到潘俊的声音后,笑眯眯地扭过头望着潘俊拍了拍手说:“这几个小鬼子搞定了!”
潘俊有些不悦但是却也不能发作。“咱们快点儿离开这里!”说完拉着欧阳燕云便向外走,谁知几个村民却忽然拦住了潘俊一行人的去路,齐刷刷地跪在欧阳燕云的面前:“恩人,恩人啊,谢谢你们救了我们一村的人。”
燕云伸出手扶起前面的一个人道:“没什么的,这些小日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恩人,现在天色已晚,如果你们不嫌弃就暂时在我们村子住一晚吧!”老者热泪盈眶地说道。
欧阳燕云扭过头看了看潘俊,潘俊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这一行人当天晚上便住在了老人家里。
老人的家简陋异常,屋子分左右,老人引着潘俊走进右面的屋子,里面的摆设也很简单,几只破旧不堪的木柜,炕上的被褥也脏兮兮的。
“几位恩人,只能委屈你们住在这里了!”老人有些抱歉地说道,然后躬身退了出去。
“爸爸,家里来人了?”有个女孩子的声音从隔壁传来,时淼淼警觉地问道:“老人家,那是您的闺女?”
“嗯,是啊,我闺女……”老人说到这里不禁眼睛湿润了。
“老人家,你怎么了?”时淼淼那张惊艳冰冷的脸上露出几丝惊异的神情。
“哎,几位恩人有所不知,我这女儿可能活不了多久了!”欧阳燕云听了老人的话一下子凑到面前问:“大爷,这是为什么啊?”
“哎,前几年我这女儿年得了一场怪病,本来这家还能凑合着过,可是最后为了给她看病,能卖的都卖了,前年老婆子上山给她采药,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老人说完泪流满面。
“那老人家你算是找对人了,我的潘哥哥可是京城名医啊!”欧阳燕云笑眯眯地说道,潘俊猛然拍了燕云一把,燕云立刻发觉自己语失。
“老人家,我小时候学过两天医术,如果您信得过的话能否让我见见令媛!”潘俊谦和道。
老人当然是求之不得,连忙引着潘俊等人来到了左面的屋子,掀开门帘,一股恶臭便迎面扑来,潘俊脸上掠过一丝惊异的表情。老人有些歉意:“各位恩人见笑了,自从闺女得了这怪病之后就总是发出这种味道。”
潘俊似乎完全没有在意老人在说什么,径直走到女孩子身旁,女孩子可能求医多年早已经顺从地伸出了胳膊,潘俊将手指按在女孩子的脉上,这脉象应指有力,长大而坚。大约一炷香的工夫潘俊将女孩的手臂放下,放进她的被子里。
“这孩子是邪气盛而正气不虚,病邪与正气相搏,以致脉道坚满,三候有力。”潘俊的话让老者有些失望。
“您有所不知,开始的几个医生也是这样说,却是吃了几服药依旧没有见到一点儿好转。”老者哭丧着脸说道。
“那是他们无能,我家潘哥哥的医术登峰造极……”欧阳燕云还要继续说什么却正好撞见潘俊责怪的眼神,这才算是停住了嘴。然后对老者道:“你放心吧,潘哥哥一定会有办法的!”
潘俊着实对欧阳燕云有些无奈,这丫头的脾气火暴却又有一副侠义心肠,既然她已经夸下海口就算是无计可施,潘俊也要试试了。“老人家有纸笔吗?我给你开一服方子,至于管用与否只能看这姑娘的造化了!”
说罢老人拿出一副纸笔,潘俊三下两下写了一个方子:“照着上面的方子抓药,如果三日内见好转就将所有的剂量减半,估计半个月的时间便会痊愈!”
“这……这方子真的管用?”老人手中捧着那张纸疑惑地望着潘俊,见潘俊面无表情,扭过头向欧阳燕云求助,燕云一脸微笑地说道:“既然潘哥哥说有用就一定有用,您快收好,明早照着方子抓药就好了!”
老人家这才如获至宝般地将那药方揣在怀里,引着潘俊等人去往右边的屋子。
“老人家您就只有这么一个闺女啊?”欧阳燕云坐定之后问道。
“哎,一言难尽啊!”老人说到这里又长叹了一口气,拿过几个大碗给几个人倒了杯水说道,“我本来还有一个小儿子,可是这年月走了国军却来了小日本,本来老头子我养了两匹马赶垛子,生活还能维持,谁知这流年不利,一匹马被国军抢走了,剩下一匹老马。那时候小儿子刚七岁,正好也是赶上荒年,地里颗粒无收,再加上给女儿看病,早就难以为继了。于是准备把那匹老马送到城里卖了钱之后换上几斗米。”老人叹了一口气。
“那后来呢?”欧阳燕云追问着。
“后来我将马牵到城里卖掉了,换了不少纸票子,就这样本来很高兴,因为一匹老马能卖上那个价完全是天价了,可是当天粮店已经关门,只能回家了。本来盘算了一晚上准备第二天给小儿子买点儿口粮,剩下的钱还能给闺女看看病。谁想到……哎,谁想到第二天我进城去买粮食的时候那粮食早已经是天价了,我手里攥着的那一沓纸票子还换不来一斗粮食。哎,就这样我那小儿子被活活饿死了!”老人说到伤心处两行清泪从眼角缓缓淌出。
欧阳燕云听完老人的叙述眼睛也湿润了,她扭过头望着潘俊,只见潘俊从行囊中拿出几块银元递给了老人,老人见到那银元本是一惊,随后连忙站起身“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恩人,这……”
“老人家拿着吧!”燕云接过潘俊手中的银元塞进了老者的口袋中。
老人一阵感激地退了出去,当天晚上几个人和衣而卧。是夜,几人刚刚入睡,潘俊隐隐听见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脚步声判断那些人已经到了打谷场。忽然时淼淼推了推潘俊,潘俊连忙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你听到了吗?”时淼淼低声道。
“嗯,五个人,其中一个人的身上有伤。”潘俊侧耳谛听,此时却再也听不见那声音,起初他一直以为这仅仅是自己的幻听,但是这一切都是因为冯万春在监牢之中将土系驱虫师的秘诀告诉他开始的。
“那几个人好像是向这个方向走过来的!”时淼淼的声音刚落,只听得耳边响起一阵门轴转动的“吱呀”声,那院子的木门被人轻轻地推开了。潘俊轻轻将纸窗抠破了一个小洞,借着微弱的月光看见五个黑影,他们在院子中商量着什么。
“咱们怎么办?”此时时淼淼的手已经悄无声息地伸进了袖口,在她的袖子之中藏着水系驱虫师那致命的武器三千尺。潘俊摇了摇头,轻声道:“静观其变……”
忽然其中一个人抽出一把手枪紧紧握在手中,率先向前一步,随着门轴“吱呀”的转动声之后,那人走进了屋子。
“谁啊?”这是老人的声音,话音刚落老人已经点燃了煤油灯从屋子里钻了出来。潘俊和时淼淼二人唯恐那些人会对老人不利,连忙跳下炕,掀开窗帘,面前站着五个身穿黑衣、蓬头垢面的青年,看年纪应该也只是二十出头的样子,他们手中握着各色武器,齐刷刷地将枪口指向潘俊和时淼淼。
“虎子,你们要做什么?”老人见两拨人僵持着,走到中间责问道,潘俊惊讶地望了一眼老人。
“少废话,把你们的钱都交出来!”那个叫虎子的青年人恶狠狠地举着枪道,此时潘俊才看清楚那青年的脸,正是白天他在路上遇到的。
“呵呵,钱有,但是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命花!”这句话是时淼淼说的,她早已经将手伸进袖口准备随时出击了。
“你这个臭小子,当了土匪还回来祸害家里的恩人!”老人说着便将灯台放在一旁的灶台上,然后脱下鞋照着虎子的头打了上去,虎子掣肘招架。旁边的几个人见带头的老大被一个糟老头这样暴打当即便上前推了老人一把,谁知刚刚虎子被这老人打全不还手,可是见到同伙推这老头立刻转过头就是一个嘴巴,正好打在刚刚推搡老人的那个青年的脸上。
“都他妈的住手!”虎子朗声道。
“老大,他……他打你!”挨了一记嘴巴的青年结结巴巴地说道,显然不知这一巴掌是因何而挨。
“你他妈闭嘴,他是我老子!”虎子的话让几个跟随者都是一惊。
“你个小兔崽子,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这几位是整个村子的恩人,你们这群丧心病狂的东西!”潘俊扶着老人,老人一面捡起掉在地上的鞋子,一面破口大骂。
虎子怒视了潘俊和时淼淼一眼,扭过头对着后面的几个人说:“回去!”几个人随着虎子鱼贯而出。
他们走后潘俊将老人搀进了左面的屋子,此时女孩已经被刚刚的争吵声吵醒了,她靠着被子半卧在炕上:“爹,大哥回来了?”
“以后别叫他大哥,我就当没生过这个畜生。”老人坐定之后一脸歉意地说,“二位受惊了,刚刚那个是我的不孝子,十五岁就上山当了土匪。”老人长叹了一口气说道。
潘俊微微笑了笑,安抚了一下老人,便带着时淼淼回到了房间,见燕云依旧自顾自地熟睡不禁有些好笑。
翌日清晨,潘俊叫醒时淼淼与欧阳燕云,与老人不辞而别。他们一路上直奔北平,在距离北平还有数十里之处发现一棵垂柳,这棵垂柳看上去也有百余年的光景了。在那棵柳下面开着一家茶馆,茶馆前面停着一辆轿车。
潘俊下马之后,那轿车的门便推开了,一个二十多岁穿着一身青色绸衣、头发喷着头油、戴着一副小眼镜的青年从里面走了出来。他见到潘俊后立刻满脸堆笑点头哈腰地走到潘俊面前。
“潘爷……”那男人小声叫了一声。
“早来了?”潘俊瞥了一眼年轻人,然后一把将戴在青年眼睛上的眼镜摘了去。
“嘿嘿!”青年接过被潘俊摘下来的眼镜赔笑道,“里面……里面已经订好位子了,保证安静!”
潘俊警觉地四下打量了一番见并无异样,而后便带着欧阳燕云和时淼淼走进了茶楼。这茶楼分上下两层,在上面一层的雅间之中,潘俊等人坐定,那年轻人坐在潘俊对面。
“龙青,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潘俊冷冷道。
“放心,潘爷吩咐的事情我龙青什么时候没办到过?这小子还真是恶习难改,正如您所说,我派弟兄们查了几家赌坊发现这小子还真是嗜赌如命,抓他的时候还以为我们是来讨债的呢!”龙青有些鄙夷地说道。
“他人现在哪里?”潘俊根本没有兴趣听龙青谈论抓到那个人的过程,只关注结果。
“人就在茶楼里!”那龙青说罢便拍了拍巴掌,不一会儿工夫便听到隔壁房间的门被轻轻推开。接着两个穿着和龙青相似的大汉捆绑着一个小个子走了进来。
那小个子明显是个侏儒,身高不足五尺,抬起头见到潘俊先是一惊,瞬间那脸上的表情由惊讶变作一脸的媚笑。
“潘爷,您请便,我带人去外面看看!”说完龙青带着那两个汉子离开了雅间,关上了房门。
房门一关上那双手被反绑着的侏儒便满脸讪笑地说道:“潘爷,嘿嘿,咱们真是有缘啊,又见面了!”
潘俊冷笑了两声,低下头注视着那侏儒的眼睛道:“金顺,你还真是很难请啊?”
“潘爷别拿小的开玩笑了,大名鼎鼎的潘爷如果想找小的,只需吩咐一声就成。”金顺一面嘿嘿赔笑,一面低下头避开潘俊的眼神。
“呵呵,今天我找你来是想问你要一件东西!”潘俊的话一出口金顺就立刻警觉了起来,不过他瞬间又满脸堆笑道:“潘爷您看小的就是一残废,身无长物,潘爷问我要什么东西?”
这个夏天的午后,茶楼外面柳树上的知了一直在不停地聒噪,让人心烦意乱。忽然一块石子笔直地从地上飞起,直奔那隐藏在树叶之中的知了,那知了毫无防备,石子不偏不倚地正中那知了的头部。之后石子被柳树反弹回来落在一个黑衣少年手里,少年皮肤偏黑,浓眉大眼,正对着坐在他一旁的女孩子腼腆地微笑。
“这知了真是烦人!”少年似是自言自语,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坐在他旁边始终低着头的女孩子。
“段姑娘,你这一路上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啊?”少年向一旁的段二娥靠了靠,“还在想你爷爷的事情呢?”
段二娥鼻梁微颤,咬着嘴唇,强忍住泪水:“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过世了,之后十几年便与爷爷相依为命,可谁知仅仅半天的时间我们便是阴阳相隔了!”
欧阳燕鹰听着段二娥的话不禁联想起自己的身世,母亲在他几岁的时候便忽然离家出走,至今生死未卜,只留下一只“明鬼”作为日后寻母之用,而父亲也因为母亲的忽然离开而性情大变,终日酗酒,也不久于人世。最后只剩下他姐弟二人与爷爷欧阳雷火相依为命。
虽然欧阳雷火脾气火暴,却对他们姐弟甚是疼爱,可不久前欧阳雷火也在从北平返回新疆的途中死于非命。想到这里欧阳燕鹰的眼眶不禁湿润了起来,燕鹰此次随同爷爷从久居之地新疆奔赴中原,一方面是陪同爷爷寻找火系驱虫师家族的秘宝,而另一方面也希望有机会找到离家多年的母亲,可是谁知母亲没有找到,现在爷爷也魂归西天了。
燕鹰长叹一声,坐在树下仰望着头顶上的蓝天。正在此时,燕鹰的耳边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燕鹰霍的从树下站了起来。段二娥疑惑地望着燕鹰,只见燕鹰对段二娥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午后的一阵暖风袭来,轻轻拂过,原本聒噪的夏虫似乎也停歇了。燕鹰望着远近的草丛,原本明朗的“沙沙”声也似乎被那风声隐没。暖风袭过,那窸窣之声早已隐匿,只是拴在他们两人一旁的两匹马却似乎发现了什么异状一般狂躁起来,不停地摇晃着脑袋,四腿在地上乱蹬,撕扯着缰绳,口中更是不时地发出狂躁的嘶鸣声,脖子后的马鬃早已高高翘起。燕鹰咽了咽口水,心知不妙,这草丛之中必是藏着什么猛兽。
未及他琢磨,只听耳边一阵劲风,接着一个一米多长的黑影从他左侧的草丛之中猛然蹿出。燕鹰早有防备,立刻躬下身子,那猛兽倏忽间从他头顶飞过。段二娥坐在燕鹰身后却看得真切,那黑影分明是一只花斑老虎,老虎一击不中,那如钢鞭一般的尾巴立刻横扫了过来,燕鹰一跃而起,由于身上的伤势尚未完全恢复,这一下又过于用力,脚上立时传来了一阵刺痛。
脚下的荒草亦被虎尾扫平,花斑老虎扭过头前腿微弓,后腿早已绷紧,随时准备攻击。燕鹰咬着牙忍着从脚下传来的阵痛,眼睛圆瞪着盯着眼前的老虎。虽说这火系驱虫师是以控制大型动物为专长,但是燕鹰因为年纪尚轻,因此对火系的驱虫之术尚未纯熟。
他缓缓伸出在怀里摸索的手,寻找那支召唤皮猴的短笛,谁知不动则已,一动那老虎立刻又猛扑了过来,这一次较之刚刚那一击势头更盛,燕鹰眼疾手快,连忙躲闪,身体刚刚跃起正好撞在老虎的脊背之上,手一抖,原本握在手中的短笛一下子被震出数丈远。
段二娥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心中着急却也帮不上半点儿忙。那花斑老虎快速调转身形正对着欧阳燕鹰,燕鹰见手中的短笛已落入草丛不知去向,慌乱之间怎么可能找得到?
他圆瞪着那只老虎,老虎两击不成早已急了。燕鹰屏住呼吸睁着一双大眼睛圆瞪着眼前那只老虎,脑子中回忆着爷爷曾经告诉他驯服皮猴的方法。只见那只老虎的前腿微微颤了颤,步伐有些乱了,渐渐蹲了下去。
僵持一刻钟有余,燕鹰试探着向前走了一步,谁知那老虎立刻站起身来,喉咙中发出阵阵低吼,似乎是在警示燕鹰。
燕鹰此时早已经是汗流浃背,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滴落下来,他停顿了几秒然后继续试探着向前走,只见那老虎站起身像是喝醉了一般在不足两米的范围内绕起圈来,不时摇晃着脑袋。燕鹰看了一眼怔在一旁的段二娥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他再次试探性地接近那花斑猛虎,正在此时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枪响,“砰”的一声,那老虎猛然清醒了过来,立刻扭过头向毫无防备的燕鹰猛扑了过来。燕鹰一脸惊慌,但自己距离那只猛虎太近,此时已经无法躲闪,燕鹰心想这下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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