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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一九六四年的阴谋

    一阵可怕的沉默后,将军掏出了两张已经发黄的黑白照片,在众人面前晃了晃,然后对叶莲娜说道:“叶莲娜小姐,我想你一定已经见过这两张相片了吧?”

    叶莲娜一眼便认出了这两张照片:“是的,我在布雷宁家里见到过。当时我就猜到了照片上的人是年轻时的布雷宁,但没想到你也会在这上面!”

    “不错,我就在这张照片上面。这是我们在克格勃学校时的照片,所以我和布雷宁都有!”布尔坚科说着还指了指照片上那个正在奋力掷出雪球的年轻人,接着又继续说道,“所不同的是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把这两张照片藏在最深处,记忆的最深处;而布雷宁却要把它放在家里,他以为没人会注意这些照片。但是他不知道我会注意的,你,你们迟早也会注意到的!”

    “所以你就把布雷宁烧死在了家中!”叶莲娜恨恨地盯着将军。

    “我这是帮他解脱!”

    “解脱?”

    “是的,解脱!你要明白他为什么会把这两张老照片一直放在家里,因为这是让他刻骨铭心的人和事!”

    “你是说你……你是让布雷宁刻骨铭心的人!”叶莲娜忽然想起来在布雷宁的家里,这两张相片是与他亲人的相片放在一起的。

    “我和布雷宁是同学,也是班里最优秀的两个,本来我们都该有远大的前程,但是因为我的出现,改变了他的一生。”

    “可是……可是布雷宁后来做到了将军,应该是你们当中最成功的一个。”

    “不,叶莲娜,你没明白我的意思。伊万、唐风、韩江,还有这位小姑娘,让我来从头告诉你们这一切吧!一切都要从一九六四年元旦后那个寒冷的冬季说起……”

    布尔坚科用大衣把自己的身体裹得紧紧的,但是凛冽的寒风还是不住地灌进他清瘦的身体。他一个人走在列宁格勒的涅瓦大街上,脑海中不停地回想着他这几年在克格勃不得志的艰难岁月。当初他从克格勃学校毕业时,以为一个光明的前程已经铺就在自己面前,但是对于他这个从西伯利亚来的穷小子来说,在总部没背景,没靠山,也没有得以施展自己才华的机会,一个人身处异乡,甚至连一个亲人也不在身旁!

    布尔坚科胡思乱想着,走到了一个街角。只顾埋头走路的布尔坚科没注意到街角那头转出来的人,一头撞在了那人身上。那人身高马大,竟将布尔坚科撞到了身旁的墙上,墙上正有一个铁钉,刮坏了布尔坚科身上的大衣,这是母亲留给自己的大衣。布尔坚科见状,勃然大怒,他的手在口袋中已经紧紧握住了枪。

    但是,当布尔坚科想到自己的任务时,又把心中的怒火慢慢给浇灭了,他双目喷火,瞪着那人,并没有动作。那人被比自己矮的布尔坚科吓住了,最后竟被布尔坚科的气势给压了下来,灰溜溜地走了。

    布尔坚科依旧怔怔地伫立在寒风中。母亲?不知怎的,母亲美丽慈祥的面容在布尔坚科脑中闪过,自己已经有五年没有看见母亲了,更准确地说是已经与母亲失去联系有五年了。这五年里,母亲音讯全无。布尔坚科欲哭无泪,他不知道母亲去了哪里,但他想母亲一定是遭遇了什么不测!

    布尔坚科曾想方设法联系母亲,但竟没有一个人知道母亲的下落,他报了警也没有用。这种难以忍受的孤立和愤怒,使他又回想起了三十年代的大清洗,不过,他自己就是克格勃的人……想到这儿,布尔坚科又提起了一丝精神,他相信在这个国家如果要想找到已经失踪五年的母亲,没有比克格勃更管用的部门了!

    天空中飘起了雪花,不知不觉中,布尔坚科已经走到了涅瓦大街的尽头,眼前豁然开阔,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出现在他的眼前。冬宫!对于他这个自小在西伯利亚长大的孩子来说,辉煌的冬宫过去一直停留在图片上和自己虚幻的记忆中。在孩童时代,他就不止一次憧憬过冬宫辉煌的殿宇和无尽的艺术珍品。不过今天当这座辉煌的宫殿真实地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他却提不起兴趣,因为他来到这里是为了自己的任务。

    对于这个任务,布尔坚科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上面对一个叫米沙的人很不放心,不,应该是对一个叫鲍里斯的人很不放心,米沙是他过去的名字。最近这个家伙似乎有些奇怪而特殊的举动,所以虽然已经有两位同事负责监视并保护这个米沙,但上面还是决定派他来进一步加强监视和保护米沙的力量,并查明一些奇怪的事情。

    布尔坚科来到冬宫辉煌的大门前,他倒吸了一口凉气,走进门廊,却没有进去,他决定在这儿先观察一番。西伯利亚的寒风给予了布尔坚科超强的耐寒能力,广场上的人们行色匆匆,急于奔进屋里或是车上,寻找一个可供栖息的温暖环境,只有布尔坚科一个人孤零零地伫立在冬宫的门廊下。

    他不想把事情搞砸,这就是布尔坚科此时的想法,因为这个任务对他来说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也许他可以就此留在列宁格勒或是莫斯科,他再也不想回到那严寒的西伯利亚了。上面正是看他是个新面孔,所以将他派来执行这项任务。

    他那如鹰隼般犀利的眼神注视着过往的每一个人。他对米沙的了解仅仅是档案中的记载和几张相片,但是这些对于他来说已经足够了。布尔坚科喜欢接受一切新挑战,他在来之前已经盯着米沙的照片看了很久,他似乎预感到自己将会在这个素不相识的人身上发现什么。

    布尔坚科在寒风中伫立了整整一个小时,没有看见米沙的身影,但他知道米沙此刻就在冬宫里。又过了一会儿,布尔坚科看见了一辆伏尔加小轿车缓缓驶进了冬宫前的广场,伏尔加停下,却不见有人下来。布尔坚科已经知道伏尔加里面就是他那两个同事——伊萨科夫和斯捷奇金。

    这是两个有勇无谋,还缺乏责任心的两个家伙,布尔坚科虽然还不认识他们,却已经从上面对他们的介绍中判断出了这两个家伙的德行。他们早就该在冬宫外监视米沙,却这会儿才出现,布尔坚科开始明白为什么上面对保护米沙的任务不放心,又把自己给派来了!

    布尔坚科并不想去和这两个家伙打招呼,他习惯了独来独往。他想进一步了解米沙,必须单独监视米沙几天。风雪越来越大,布尔坚科瞅瞅伏尔加车内的伊萨科夫和斯捷奇金,就这两个笨蛋,如果米沙足够聪明的话,他们应该早就被发现了。想到这儿,布尔坚科离开了冬宫大门。他围着冬宫转了一圈,发现冬宫侧面还有一个门,像是供工作人员出入的偏门。布尔坚科看看表,米沙该下班了。

    果然,十分钟后,一个比自己还要瘦削的男人从偏门走了出来。直觉告诉布尔坚科这个人就是米沙,他压了压自己的皮帽子跟了上去。

    米沙时不时回头望去,布尔坚科知道他在朝冬宫大门望,他一定早已察觉了斯捷奇金和伊萨科夫。布尔坚科又在心中默默地骂了一遍那两个愚蠢的家伙。

    布尔坚科跟着米沙走过两条大街,他很自信地知道自己没有被米沙发现。但是这个神秘的米沙究竟要去哪儿?他所走的方向与他家的位置正好相反。

    终于,米沙在一个杂货店门口停住脚步,他走了进去。布尔坚科知道这家杂货店里面不大,他有些犹豫,要不要跟进去。就在他犹豫的时候,米沙已经扛着一个麻袋走了出来,正和布尔坚科面对面,相向而行。布尔坚科只得低着头,与米沙擦身而过……

    待米沙走远,布尔坚科才缓缓回过神来,他没有急于去追已经走远的米沙。他看了看杂货店的招牌,又望着已经在风雪中走远的米沙,这家伙果然有些反常,短短两分钟时间,他就像变戏法似的从这间杂货店里变出了一个麻袋,那个麻袋里面装的是什么?

    布尔坚科决定进杂货店看个究竟。他走进不大的杂货店,里面只有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布尔坚科在杂货店里转了一圈,这里主要出售的是一些五金杂货和器械工具。布尔坚科没看出什么便一脸严肃地走到大汉面前,声音不大,却不容置疑地问道:“喂,公民,刚才出去的那个人在你这儿买了什么?”

    那个大汉翻着眼睛看看布尔坚科,很不屑地说道:“这和你有关系吗?”

    “有,当然有关系!”说着,布尔坚科把自己的证件放到了柜台上,并轻轻地往前推到大汉面前。

    大汉见到那证件,神色大变,看看布尔坚科,又看看那证件,不知如何是好。布尔坚科似乎并不急于问这大汉问题,而是示意他打开证件看看。大汉双手有些颤抖地打开证件,嘴里喃喃低语道:“布尔坚科上尉……”随即大声惊道:“上尉同志,我真的没做什么违法的事啊!那……那个人我并不认识啊……”

    “回答我的问题!”布尔坚科收起自己的证件。

    “那……那人我也没看出有什么问题,他……他就是在我这儿买了一些工具……”

    “工具?哦,什么工具?”

    “就是铲子、锤子等很一般的工具!”

    “就是这些吗?”

    “就是这些,我怎么敢骗您呢!”

    “那么,他说了什么?或是有什么反常举动呢?”

    大汉想了想,摇了摇头。“他没说什么。如果……如果说他有什么反常举动,那……那就是他什么都没说,他一直保持沉默。我向他推荐我的货物,他也不答理,我还以为他是哑巴呢,但是最后他还是说了一句话。”

    “哦?什么话?”

    “他最后对我说了句‘一共多少钱’。”大汉一五一十地说道。

    布尔坚科一听这话顿觉失望,但是那大汉又说道:“对了,还有一个情况,这人之前就来过这儿,而且不止一次,但是每次都是看看就走了。”

    “看来米沙在进行什么图谋,该死的斯捷奇金和伊萨科夫,这些情况在他们上交的报告中只字未提!”布尔坚科想到这儿,忽然觉得这项任务变得重要起来,而自己的前途也会因此发生改变。

    布尔坚科从杂货店出来,米沙早已不知去向。他来到米沙住处时,天已经黑了,米沙的房间内却没有一丝灯光。布尔坚科伸手敲了敲门,没有人开门,也没有声响。布尔坚科拿出一把外形奇特的钥匙,很快便打开了米沙的房门。屋内没有人,看来米沙没有回家。布尔坚科用手电照射了一圈,简单而整齐的陈设。他轻手轻脚走到窗台边,掀起窗帘往外看看,街上看不到几个行人,米沙会去哪儿呢?

    布尔坚科在米沙的房间内静静地待了一会儿,他在思考一切的可能性,这是他从小就养成的习惯,也许……也许这个习惯是从母亲那儿继承下来的,布尔坚科又想到了母亲。他思考完毕,决定还是不要在此久留,于是清理干净自己留下的痕迹,迅速退出了米沙的房间。

    回到街上,布尔坚科在一个巷子的拐角处再次发现了斯捷奇金和伊萨科夫的那辆伏尔加。这两个不负责任的家伙,跟丢了米沙却还浑然不觉,像没事人似的又来到米沙楼下。等等,布尔坚科忽然发现那辆伏尔加里没人,这两个家伙也不见了踪影!

    布尔坚科警觉起来,他的右手习惯性地握住了大衣口袋中的枪,加快脚步,走到了车旁。车四周并没什么异样,只有雪地上的两行脚印向巷子里延伸……布尔坚科顺着脚印向巷子里走了两步,发现在巷子深处有一家偏僻的小酒馆,没有醒目的招牌,也没有像样的门脸,不过里面似乎很热闹。那两行脚印在小酒馆门前戛然而止了,看来那两个家伙跑到这儿溜号来了。

    布尔坚科想到这儿,也推门走进了小酒馆。果然,斯捷奇金和伊萨科夫两个家伙悠闲自得地喝着伏特加,还时不时地和身旁一群壮汉聊着什么。布尔坚科并没有急于去找那两个家伙,他要了一瓶啤酒,独自坐在角落里,默默注视着斯捷奇金和伊萨科夫。他已经从内部资料中详细了解了这两个家伙,斯捷奇金枪法极好,伊萨科夫人高马大,擅长摔跤搏击,但是这两个家伙却都有一个毛病——志大才疏、有勇无谋。如果让这两个家伙凑到一起执行任务,多半要倒霉,但是如果让一个聪明人来领导他们,结果或许会完全不同!

    一个比伊萨科夫还要高大的壮汉忽然提高了嗓子,打断了布尔坚科的思绪:“我有一次打猎,曾经一枪打死一头野猪!”

    除了斯捷奇金和伊萨科夫,那群人纷纷应声附和。布尔坚科看出来了,这个壮汉是这伙人的头。这时,就见斯捷奇金很不服气地把酒瓶往桌上一扔,叫道:“你一枪打死一头野猪算什么?我告诉你,我曾经一枪打死过两只狼!”

    “一枪打死两只狼?”“你吹吧!”“喝高了吧!”那群人摇着头,喷着酒气,一脸轻蔑地指着斯捷奇金嘲笑道。

    布尔坚科知道斯捷奇金并没有吹牛,伊萨科夫也知道。伊萨科夫见这帮人如此轻蔑他们,立马急了,腾地站了起来,逼近对面那个壮汉:“我告诉你,我的朋友没有吹牛!”

    “怎么?你亲眼看见的?”

    拙嘴笨腮的伊萨科夫顿时语塞,因为他并没有亲眼看见。

    伊萨科夫无语,那帮人笑得更厉害了。斯捷奇金感到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他站起来与那伙人争执。“有本事你现在试试!”不知是谁在争执中喊了这么一嗓子。

    被酒精冲昏了头脑的斯捷奇金这就要去摸腰间的手枪。布尔坚科暗道不好,他忙冲上前,走到斯捷奇金背后,一把摁住斯捷奇金的手。斯捷奇金诧异地回头看看布尔坚科,使劲挣扎了一下,但却没能挣脱布尔坚科。他刚想喊,却见伊萨科夫已经和那伙人扭打在一起,正有两人向他扑来。

    “不要乱动,小心走火!”布尔坚科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便没收了斯捷奇金的手枪。让斯捷奇金更感诧异的是,自己竟这么轻而易举地被身后这个看上去瘦削单薄的男人给缴了械。斯捷奇金还没来得及多想,那帮人已经向他扑来。布尔坚科巧妙地躲过那帮人,向后退去,一直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布尔坚科平静地喝完了瓶中的啤酒,不知为什么他并不想去管这场闲事,或许是想让斯捷奇金和伊萨科夫受点儿教训,或许是……布尔坚科不知道为什么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他转头再去看斯捷奇金和伊萨科夫,虽然身手不错,都很能打,但架不住对方人多,两人明显已经招架不住。布尔坚科摸摸口袋中自己的枪和斯捷奇金的枪,有些犹豫。恰在此时警察来了。

    见警察来了,小酒馆里的人四散奔逃,连酒馆老板也躲了起来,只剩下被人打得鼻青脸肿,已无招架之力的斯捷奇金和伊萨科夫,还有在混乱中从吧台上拿了瓶好酒畅饮的布尔坚科。

    警察将斯捷奇金和伊萨科夫带上了警车,随后,一个警长走到了布尔坚科面前。警长盯着布尔坚科看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酒这么好喝,打起来了也不跑?”

    “我为什么要跑?我喝我的酒,又没招惹谁!”布尔坚科很镇定地说。

    “你说得不错。这样吧,你跟我走一趟。”

    “去哪儿?警察局?”

    布尔坚科没再说什么,跟着警察来到了警察局。警察对布尔坚科还算客气,没有搜他的身,把他领到了一个单间里。布尔坚科环视四周,四面雪白的墙壁,门窗上并没有铁栅栏。这是哪里?审讯室?呵呵,用克格勃的眼光看,这里也太不专业了!

    布尔坚科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那个警长走了进来,没等他开口,布尔坚科抢先问道:“你们为什么没有搜我的身?”

    “搜你?为什么呢?你并没有参与斗殴啊!”警长有些诧异。

    “这么说你们搜了那两个家伙?”布尔坚科又问道。

    “是的,当然搜了他俩。”

    “有什么发现?”布尔坚科完全反客为主了。

    “有,从那个壮汉身上搜出了一支手枪。”

    “没了?就这些?”

    “还有一些钱,就这些。”

    “他们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两个家伙已经烂醉如泥!”

    布尔坚科暗暗骂道,这两个家伙除了枪,连证件什么都没带。这会儿,那个警长回过味来:“怎么变成了你问我?”

    布尔坚科笑笑:“警长同志,那我有什么能为你效劳的呢?”

    “你的姓名、身份、籍贯……”

    布尔坚科没等警长说完,掏出自己的证件放在桌子上,然后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尤里·巴甫洛维奇·布尔坚科,克格勃上尉。”

    警长一听,脸色就变了,犹豫片刻,还是拿起布尔坚科的证件看了看,然后把证件还给布尔坚科:“这么说您今晚是在执行任务?”

    布尔坚科点点头:“是的,很重要的任务。”

    “那么,那两个喝醉的家伙是您的同事,还是您的目标?”

    如果承认斯捷奇金和伊萨科夫是自己的同事,脸上无光,于是,布尔坚科严肃地说道:“事关机密,我不便透露。”

    “那两个家伙应该如何处置呢?”警长问。

    布尔坚科本想让警长马上放人,然后由自己来教训一下那两个家伙,但是布尔坚科话到嘴边,却忽然改了主意。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改主意,总之,他想让这两个家伙多尝些苦头。于是,布尔坚科用命令的口吻对警长说:“你找一个最坚固的房间,把这两个醉鬼给我关起来。不管他们说什么,或者做什么都不要理他们,也不要给他们吃的。”

    “不给他们吃的?”警长有些诧异,“那关他们几天?我这儿可不是监狱!”

    “到时候我会通知你的。”布尔坚科丢下这么一句话,站起身就往外面走。警长陪着他大摇大摆地走出了警察局。

    一连三天,布尔坚科每天早上都能发现米沙准时来冬宫上班。然后晚上下班。可是每次布尔坚科跟踪米沙,都会被他领着在列宁格勒复杂的大街小巷中转晕,直至他消失在风雪中。难道米沙已经发现了自己?布尔坚科想到这儿有点儿不寒而栗,他自认为自己的跟踪技术是一流的,一般人很难发现。这个知识分子模样的米沙难道受过专业训练,竟能发现有人跟踪并成功甩掉对手?

    而更让布尔坚科紧张的是,米沙每次甩掉自己后,晚上都没有回家。他会去哪儿呢?难道他在这个城市还有另一个不为人知的栖身之所?第三天晚上,布尔坚科又跟丢了米沙。他在米沙的住所外转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斯捷奇金和伊萨科夫那两个家伙还被关在警察局。于是,布尔坚科买了些面包红肠来到警察局,正遇上上次那位警长。警长一见他就像是见到了大救星似的:“上尉同志,您赶紧把那两个家伙带走吧!”

    “怎么?发生了什么?”

    “我遵照您的吩咐,不给他们吃的,也不听他们说什么。第一天他们还很老实,可是第二天他们就受不了了,大骂我们,还说等出去后要把我们警察局给封了。更糟糕的是这两个家伙施展一切手段,企图越狱逃走。您看这儿,他们正在闹呢!”

    布尔坚科听见警察局里面发出一声巨响。“这是那个壮汉正在砸门呢!门都快被他们砸坏了!”警长惊恐地说道。

    “好吧,给你添麻烦了,下面的事就交给我吧!”说着,布尔坚科一个人走到了关押斯捷奇金和伊萨科夫的地下室门前。他让其他警察都退下去,只留自己一个人。伊萨科夫一下一下用自己的肩膀撞击着坚固的房门,房门已经被他撞得千疮百孔,眼见就要被撞翻了。布尔坚科手里拿着钥匙,也不去开门,他倒要看看这两个家伙在饿了三天后,还有多大力气撞开门。

    三分钟后,伊萨科夫居然把大门撞开了,但当他正准备往前冲时,却发现布尔坚科挡在自己面前。伊萨科夫怔住了,他被布尔坚科的气势给逼了回去。布尔坚科往前走了一步,几乎和伊萨科夫面对着面了。虽然布尔坚科没有伊萨科夫高,但伊萨科夫却不敢直视布尔坚科的眼睛,竟往后退去。布尔坚科前进一步,伊萨科夫就顺从地后退一步,直至又退回到狭小的地下室内。

    布尔坚科将已经破损的屋门关好,就听伊萨科夫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你退什么,快冲出去啊!”

    布尔坚科皱起眉头,冲伊萨科夫轻轻挥了挥手。伊萨科夫让到了一边,他的身后正是斯捷奇金。布尔坚科的目光威严不可侵犯,直视着斯捷奇金的眼睛。斯捷奇金张了张嘴,还想喊什么,却又咽了回去。布尔坚科逼视着斯捷奇金,斯捷奇金也开始步步后退,直退到墙角才止住脚步。斯捷奇金无法忍受布尔坚科的目光,终于歇斯底里地冲布尔坚科喊道:“你……你是什么人?”

    布尔坚科止住脚步,转过身,看看伊萨科夫,又看看斯捷奇金,掷地有声地说道:“我是你们的同事尤里·巴甫洛维奇·布尔坚科上尉。”

    “什么?我们的事已经让上面知道了?”伊萨科夫惊恐地说道。

    “完了,我们完了,我们彻底完了!”斯捷奇金绝望地叫道。

    “你们是要倒霉了!执行任务期间酗酒斗殴、玩忽职守,跟丢了目标,还丢了枪,现在竟然被关进了警察局里,丢尽我们克格勃的脸面!你们撞开了这扇门就算能逃出去,又怎么样?你们能逃得过克格勃的监狱吗?你们两个愚蠢的家伙,等着上军事法庭吧!”

    布尔坚科每句话都直刺斯捷奇金和伊萨科夫已经脆弱不堪的内心,两人绝望地瘫坐在地上。沉默了一阵,斯捷奇金忽然又歇斯底里地吼道:“那个该死的米沙,这几天他肯定消失了!完了,他要是干出什么不好的事来,我们就彻底玩完了!”

    “哦?听你的口气,你们发现了什么?”布尔坚科问道。

    “我……我……”斯捷奇金似乎很犹豫,“最近一段时间,我们有……有好几次都跟丢了米沙。”

    “几次?”

    “三次……或者是四次。以前从没有跟丢过,就是最近一段时间。”

    “为什么不写在报告里?”布尔坚科质问。

    “这种事哪敢写在报告里!”斯捷奇金吞吞吐吐地说道。

    “玩忽职守!那你们还不老老实实待着,还敢跑到酒馆里酗酒斗殴!”

    “前几次我们跟丢了米沙,他都会在天快亮的时候回到家里。所以那天我们跟丢了米沙,就打算去他家附近的小酒馆喝点儿酒,然后回车上睡一觉,等天亮就能看到他了。”伊萨科夫老老实实地说道。

    “你们想得倒好!你们怎么不想想他失踪这段时间是去干什么了?如果真出了什么事,你们的罪过可就大了!”布尔坚科依旧一脸严肃。

    “你……你是上面派来抓我们的吗?”斯捷奇金似乎听出了一些不一样的味道,壮着胆子问布尔坚科。

    “难道上面没有通知你们,会来一位新同事吗?”布尔坚科不再隐瞒自己的任务。

    斯捷奇金和伊萨科夫这才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两人像是看到了新的希望,对布尔坚科殷勤地说道:“那……那您不会把这事捅到上面吧?”

    “那就要看你们的表现了!”

    “我们一定听您的,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布尔坚科听到这句话,脸上总算露出了一丝笑容:“好吧,我就暂且把这事压下来,但是你们可要听我的,我叫你们干什么,你们就要干什么!听清楚了吗?”

    斯捷奇金和伊萨科夫连连点头,满口应承下来。

    布尔坚科将斯捷奇金和伊萨科夫救出了警察局,并把斯捷奇金的枪还给了他。但让他感到意外的是,第二天清晨,三个人无论是在米沙的家,还是在冬宫,都没有见到米沙的踪迹,这是之前从未遇到过的情况。

    布尔坚科坐在车里,眉头紧锁,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三个人在焦躁不安的情绪中度过了难熬的一天,直到第二天天亮,他们也没能发现米沙的踪迹。布尔坚科决定不再坐在车里等待,他走进冬宫,装作米沙的朋友向博物馆的工作人员打听米沙的踪迹。他得到的回答是:“米沙昨天就没来上班,也没有请假,今天也没看到他。”

    布尔坚科失望地回到车上,又等到晚上。斯捷奇金和伊萨科夫去吃饭的时候,布尔坚科还一个人坐在车里思考着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他忽然想到了警察局,如果米沙发生了什么意外,或是这片发生了什么异常的事件,警察局应该是最了解情况的。想到这儿,布尔坚科不等斯捷奇金和伊萨科夫回来,径直将车开到了警察局门口。接待他的还是那位警长:“您怎么又来了?我们的门刚刚修好!”

    “警长同志,这次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你也不用担心你们的大门。”说着布尔坚科掏出米沙的照片递给警长,“最近见过这个人吗?”

    警长盯着照片仔细辨认了一会儿,忽然眼前一亮,惊道:“我们昨天刚刚抓了一个家伙,很像照片上这个人,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这家伙被送来时浑身脏兮兮的,问他什么也不说。”

    “哦?你们是怎么抓到他的?”

    “不是我们,是排水管道的工人,他们在下水管道里面发现了一个带着铲子、锤子等工具的人,鬼鬼祟祟的,所以就把这人送到了警察局。”

    “是这样……”布尔坚科马上想到了那天米沙在杂货店买的工具。

    警长把布尔坚科领到了曾经关押斯捷奇金的地下室,布尔坚科吃了一惊,“怎么,他也被关在了这里?”

    “是的。今天早上刚把他转移过来。”

    布尔坚科叫警长把钥匙给自己,说要单独和这个人谈谈。警长离开后,布尔坚科才打开房门。里面一如前天看到的那样,除了一张椅子别无他物。几天不见,米沙长出了络腮胡子,身上的大衣显得破败而肮脏,还散发着一股下水道的气味。让布尔坚科感到奇怪的是米沙没有坐在那张椅子上,而是席地坐在阴冷的地上。

    “真是个怪人!”布尔坚科想着关上房门,走到米沙近前。米沙翻着白眼,盯着布尔坚科看了一会儿,又把头垂了下去。

    布尔坚科想坐到椅子上,但他犹豫了一会儿,也像米沙那样席地坐了下来。他刚想开口,却听米沙先说话了:“你是被派来监视我的人吧?”

    布尔坚科一怔,随即答道:“不,我是来保护你的人。”

    “都是一个意思。”

    “不……”

    布尔坚科想分辩,米沙却喃喃自语道:“这次这么快就换人了?”

    布尔坚科心里一惊,看来米沙对一切都了如指掌:“你知道有特工在保护你?”

    “当然,去年来的两个家伙很有意思,一个爱喝酒,一个爱打架,不知道你爱什么?”米沙抬头看了布尔坚科一眼。

    这究竟是谁在监视谁?米沙竟然对斯捷奇金和伊萨科夫了如指掌!布尔坚科不得不对米沙另眼相看,自小母亲就培养了他一个习惯,就是敬重所有有本事的人,哪怕他是你的敌人!所以仅短短数语,布尔坚科已经不敢小视面前的这个人。

    “我……”布尔坚科尴尬地笑笑,又说道,“我这个人没什么特别的爱好,如果硬要说一个就是看书。”

    “这是个不错的爱好。我看出来了,你和那两个家伙不一样。”米沙顿了一下,问布尔坚科,“那你都喜欢看什么书?”

    布尔坚科觉得这场谈话很奇怪,怎么变成了米沙问自己?但是他克制住自己,答道:“我母亲给我留下了许多书,大都是一些关于历史和考古方面的,还有一些人类学方面的书。我从小受母亲的影响,对这些书也都很感兴趣,大都读过。”

    布尔坚科虽然看不清米沙的脸,但他感到他说这些话时米沙的心里一定有了变化,因为来之前布尔坚科已经从档案中了解到米沙是一位历史学家,或许上面派自己来保护米沙,也是看中了自己在这方面的学识。

    果然,米沙缓缓地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布尔坚科,良久才说道:“你一定知道我的职业吧。”

    布尔坚科点点头:“您是一位历史学家。”

    “历史学家?哼,我还差得很远!比起我的老师来,我还只是一个学生。”

    “您很谦虚。”

    “我不是谦虚,你该知道学无止境!”

    “是的,我的母亲也这么教育过我。”布尔坚科的脑海中又出现了母亲的容貌。

    “你的母亲?”米沙停下来,又开始仔细端详布尔坚科。忽然,米沙昏暗的双眼闪过一丝亮光,他忙问道:“我……我忽然觉得你的长相很像一个人,你的母亲是谁?”

    布尔坚科听米沙提到自己的母亲,心里猛地一颤,他忽然明白了自己一开始的直觉是正确的,眼前这个米沙一定知道些什么,而且这一切都是与自己有关的!想到这儿,布尔坚科报出了母亲的名字:“我的母亲叫西蒙诺娃,娜斯佳·谢尔盖耶夫娜·西蒙诺娃,西蒙诺夫是我外公的姓氏。我父亲因为政治原因,很早的时候就抛弃了母亲,所以母亲就保留了娘家的姓氏。”

    “什么?你……你是娜斯佳的儿子?!”米沙惊得从冰冷的地上站了起来。

    布尔坚科也是大惊失色:“您认识我的母亲?”

    “是的,我认识你的母亲,娜斯佳老师,她是我的老师,她曾在列宁格勒大学东方学系教过我们课,但是不知什么原因,她只教了我们一个学期。便离开了,后来再见到她时,已经是……”

    米沙话说了一半便止住了,因为他知道如果继续说下去就犯了忌讳,下面的内容是他最隐秘的秘密。

    布尔坚科却激动起来,他终于遇到了一个认识母亲的人:“是的,我的母亲曾经在列宁格勒大学教过书!我从小和母亲在遥远的西伯利亚相依为命,从我记事的时候起,她就在当地的一所大学教书。我还清楚地记得当她说能来列宁格勒大学教书时的情形,她是那么兴奋,那么憧憬,似乎生活一下子充满了阳光!我当时要去当兵,虽然我不能随母亲来列宁格勒,也不清楚母亲为什么会那么高兴,但是我还是为她感到高兴。”

    “因为列宁格勒大学曾是她的母校,这里承载了她太多的希望。”米沙缓缓说道。

    “好像母亲跟我提过,她是三十年代在列宁格勒上的大学。但是每当我问她大学的生活时,她就不愿意再继续说下去了。”

    “因为后来你母亲的生活发生了变故。”

    “变故?发生了什么?”

    “你知道三十年代的大清洗运动吧?”

    “当然知道。”

    “那你听说过伊凤阁这个人吗?”

    布尔坚科想了想,却想不起来他曾在哪里看到过这个名字。米沙继续说道:“伊凤阁是我国著名的东方学家,他也是你母亲的导师。”

    “这和大清洗运动有什么关系?”

    “伊凤阁在三十年代末神秘失踪了,有人认为他已经死于那场大清洗运动!”

    “所以我的母亲后来也受到了影响?”布尔坚科马上明白了米沙的意思。

    “是这样,你母亲后来被迫中断了她的研究,被发配到了寒冷的西伯利亚。”

    “怪不得母亲不愿对我多提起在这儿的生活。可是,母亲为什么会受到牵连?仅仅因为她是伊凤阁的学生吗?”

    米沙沉吟下来,许久他才摇了摇头:“不,不仅仅如此,还有你母亲的家世,还有……请原谅,我现在不能对你继续说下去,因为那是一个秘密,一个巨大的秘密。”

    “巨大的秘密?”布尔坚科对米沙口中的秘密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但是无论布尔坚科如何询问,米沙就是不肯说出这个巨大秘密的冰山一角。布尔坚科只好转移话题,又问到他的母亲:“那么您知道我母亲在列宁格勒大学教书之后的情况吗?”

    “她又回到了原来的那所大学。继续教书,你不知道吗?”

    “这个情况我知道。就在母亲去列宁格勒大学教书的那年,我去当兵了,后来回去探亲时见过母亲两次,再后来我就失去了母亲的音讯。我回家看过,家里面除了落满灰尘,一切都很正常,只少了一个包和几件母亲的衣服。母亲不像是被人劫走的,也不像是遭遇了什么不测。我去当地警察局了解过,那段时间并没有恶性案件发生,只有……只有我母亲失踪了。我还去母亲工作的学校询问过,可学校的老师并不知道母亲的下落。于是我又去问校长,校长似乎知道一些情况,他说曾经有几个克格勃的人来过学校找母亲谈过话,说是要借调母亲帮助他们执行一项任务,具体的情况他们没有对校长提起,只给校长出具了一份借调的文件,随后母亲就失踪了。”

    “你见到了那份文件?”

    “嗯,但是文件上就寥寥数语,什么都没说。只是……只是有一点让我感到奇怪,文件下面有两个签名,一个是大学校长的签名,在他上面的那个签名竟然是谢列平的。”

    “谢列平?!克格勃主席?!”米沙又回想起了他与谢列平见面时的场景。

    “是的,谢列平是克格勃主席。母亲只是个不怎么样的三流大学的老师,什么重要任务竟会让克格勃主席亲自下命令调走母亲呢?更奇怪的就是,调走之后母亲却音讯全无,已经整整五年了。”

    “所以你加入了克格勃?”米沙忽然反问道。

    “是的,我想在这个国家没有比克格勃更神通广大的组织了,所以当克格勃正好来部队挑人的时候,我选择了加入其中。”

    米沙点点头,他似乎已经了解了布尔坚科的全部经历,最后他笑道:“看来今天我们能相见,也是缘分使然,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姓名呢?”

    布尔坚科忽然觉得自己反倒在米沙面前成了透明人,而他要监视的目标米沙却还是个谜一样的人。布尔坚科尽量使自己保持冷静:“我叫尤里·巴甫洛维奇·布尔坚科,克格勃上尉。”

    “布尔坚科上尉,我的名字你已经知道了,我们就算认识了。”

    “可是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从你的话语中我可以听出你一定还知道什么,请你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布尔坚科诚恳地问米沙。

    但米沙这次却以沉默作为回答。一阵尴尬的沉默后,布尔坚科只好换了个话题:“你不愿说,我想一定是有难言之隐,我今天不逼你。那么我们就来聊聊你最近的古怪举动,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我在暗中跟踪你?”

    “不,我并不知道你,但我知道有克格勃的特工在跟着我。”米沙又开口了。

    “所以你练就了一套甩掉特工的办法?”

    “这也不是一开始就会的,也都是拜你们所赐!”

    布尔坚科点点头:“斯捷奇金和伊萨科夫那两个蠢货倒把你锻炼成了一个特工。”

    “我想你比那两个家伙要强得多,是吧?”

    布尔坚科笑笑:“也许吧,但我并不想为难你。我再来问你,你买了这么多工具,钻到下水管道里是为了什么?”

    米沙的回答又是一阵沉默。布尔坚科极有耐心地等待着,三分钟后,他半开玩笑地说道:“你可不要告诉我,你扛着锄头进下水管道是在冬宫待得烦了,以疏通下水管道为乐!”

    米沙还是保持沉默。就这样,时间一分一秒地逝去,布尔坚科在这间没有暖气的地下室里已经被冻得瑟瑟发抖了,可是米沙依旧坐在地上,稳如磐石。

    布尔坚科看看手表,已经快十点了,他可不想一直这样和米沙在这冰冷的地下室里耗下去,他准备做最后的尝试。可这次他刚要张嘴,米沙却开口了:“尤里,你刚才问的问题,和你之前问的两个问题,不是我不告诉你,而是因为它们都涉及一个巨大的秘密。”

    “还是那个巨大的秘密?”

    “是的,不论是伊凤阁的神秘失踪,你母亲遭受牵连;还是后来你母亲被克格勃调走,进而了无音讯;以及我这次扛着工具钻进下水管道——这一切都与那个巨大的秘密有关。但是,现在我还不能把这个秘密告诉你,因为这关系到许多人的前途命运,甚至是生命。”

    布尔坚科点点头:“我有些明白了,怪不得总部要求我们对你进行二十四小时的监视保护,就是因为这个巨大的秘密,而你是少有的几个知情人之一!”

    “不是之一,我想……我应该是唯一,至少在我们国家是这样!”米沙平静地说着。但是布尔坚科可以看出,米沙说这些话时,内心却并不平静。

    “好吧,我先不问了。怎么样,你想在这冰冷的地下室里待下去吗?”布尔坚科问米沙。

    “当然不想,你有办法让我出去?”

    “这不是问题。你在这里稍等一会儿,今晚我会让你回家睡觉的。”布尔坚科说着走出地下室,找到警长,和警长商量后,便回来带走了米沙。

    直到布尔坚科把米沙送回了家,才看见斯捷奇金和伊萨科夫两个家伙正焦躁不安地站在米沙家楼下。“你是怎么找到他的?”斯捷奇金迫不及待地问道。

    “多用用这儿。”说着,布尔坚科指了指斯捷奇金的脑袋。

    “那我们今晚还用在这儿蹲着吗?”伊萨科夫关切地问。

    布尔坚科摆了摆手:“今晚不用了,你们两个蠢货,都被米沙发现了,在这儿盯着还有什么意义,回去睡觉吧!”

    斯捷奇金和伊萨科夫回去倒头就睡,而布尔坚科今晚却注定要失眠了,他想到了母亲,想到了米沙对他说的话,还想到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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