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濑美容室的老板村濑进太郎住在四谷瓮城的美容室附近。
店里有六名雇员,后面的公寓里每个房间住两个人;加上见习工,共有八个人工作。
村濑的私宅是五年前建造的,面积虽不算大,质量却很好。那时候正是村濑美容室的兴隆期。
佐山道夫走过茶室。村濑的妻子美直子正戴着眼镜在计算银行存款折和证券之类,见到道夫,连忙把贴本放在上面盖了起来。
“早上好!’”
“早上好!哟,看作的样子没睡好觉把。”
“是吗?”
“昨天晚上睡得很迟。”
“没有,不到11点就回去了,在新宿遇见了熟人,又被拉到酒吧喝了两杯。”
“你不是不大喝酒吗?”
“我喝了一点就先走了,回去后看到了您留在屋里的字条。”
“是吗?没什么事,想请你来吃吃早饭。”
“谢谢!”
“你在那边等一会儿,我准备一下马上就来。”
村濑美直子32岁,长得眼尖唇薄,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显老,同村濑进太郎是恋爱结婚,以前也在邻县的美容院工作。她主管财务,参与经营。有人说她比丈夫还精明,店里能经营到今天这样全靠她。比起她丈夫,雇员们更加怕她。
兼作居室的厨房像高级公寓里的房间一样干净漂亮,一等品的家用设备像广告照片一样应有尽有,明亮的窗外绿叶摇曳,洁白的窗帘微微摆动。
道夫坐到椅子上,拿起聚酯加工的大理石花纹桌面上放着的晨报,翻到社会版。栏外载有昭和XX年5月12日,星期二。没有什么重要新闻,可是左侧第三条消息的标题却赫然入目:
“一女雇员在公寓被杀,大阪消息”
道夫正要往下看,村濑美直子进来了。
“这就好了,稍等一会儿。”
美直子吩咐着女佣。里面传来锅和盘子的响声。
等早餐的当儿,道夫测览了一下。
“大约11日上午6时50分,大阪市福岛区下福岛五丁目渡部庄公寓管理人伊藤作,发现女雇员日下部哲子(19岁)死在该公寓五号室,尸体浑身是血,衣服撕得稀烂。大阪府警察署侦查一科根据室内的纷乱情形判定系强盗杀人案,已在福岛警察署设立侦查本部,现正调查被害者的交际关系。”
一起常见的凶杀案。道夫翻着报纸,看了看广播、电视版,目光落到妇女栏。一年中,不断有女人被男人杀死。这些凶杀案同自己无关,过去也无关。
“让你久等了。”
美直子把碗和盘子摆到桌上,有咸菜、烧真绍鱼、烩甘薯和蜂斗菜、煎荷包蛋、五香紫菜。
“谢谢款待。”
“我同你一起吃。”
村濑夫妇经常邀道夫到家里吃早饭.这是对店内雇员表示的一种恩惠。午餐一般是在店里同雇员一起吃,有时村濑把他带到外面吃午餐。
“老师今天回来吗?”道夫边动着筷子边问。在这里他把村濑称作“老师”。
“他来电说改到明天傍晚了。”美直子略显得意地说。丈夫作为讲师到各地讲课使她心里洋洋自得,但嘴上却在抱怨,“经常去跑那些事,店里忙起来真是应付不了。”
“不过,那样老师可以名扬天下,并不吃亏呼。”
“哪也倒是,可是那就叫你受累罗,在店里你可是老师的代理啊。”
果真是村濑进太郎的“代理”吗?道夫在技术上并不亚于村源。比起老板,顾客们倒是更加热衷于自己,美直子也心中有数,当然这些不能明说。他们只是把自己当成一个雇员。
村濑不在时,顾客照样不减,因而美直子把他说成是村濑的“代理”。真是个争强好胜而又工于心计的女人。
假如宣布辞离这个店,这位老板娘会如何呢?一旦知道挽留无效,现在这副笑容可掬的脸孔准会歇斯底里地扭歪的。
雇员们隐约知道他最近要独立。可是,从美直子现在这副热情的样子来看,风声还没有传到她耳朵里。雇员同雇员一条心。
今天下午2点30分要同波多野雅子去看地皮,约定在涩谷碰头。傍晚6点,还要同另一位女宾幽会。他决定早上就请假。
吃罢饭喝茶的时候,道夫若无其事地提了出来:
“太太,对不起,我想今天下午请假。”
“哦,为什么?”
不出所料,美直子表情骤变。
“我有点儿事,同昨晚在新宿遇见的朋友有约会,对不起。”
他想,这种事不宜过于偏就。
“非今天不行?”
美直子眉宇间皱纹凸起。
“是啊,已经约好了。”
“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样的约会,能往后推一推吗?”
“已经没法同那位朋友联系上了。”道夫不答应。
“这可不好办哪,老师又不在家。”
美直子似乎想说,这一点你分明是知道的,可是对这位尖子雇员不能不客气点,话没说出口。
“让您为难了,对不起。其实,我原以来老师下午能回来的。”
“计划变了,没能按预定时间回来。……哦,你那位朋友是谁?”
“老家的同学。”
“九州的。”
“对,曾在宫崎县的中学一起读书,后来到了东京,现在在品川的一个工厂里工作。听说他最近要回九州,今天在一起聚聚。”
“是这样!”
美直子脸上愈来愈显得为难。
美直子问到今天会的朋友是谁时,道夫认为她是想摸摸底,可她脸上却装作随便问问的样子。假如她从雇员那里听到他要独立的消息,她准会凶相毕露,而现在是单纯地对骨干雇员今天请假感到为难。
如果是别的雇员,她一定要斥责说不许放肆,对道夫却得忍让三分。当然,这是为了生意。
“哦,对了,今天那位太太该来了。”美直于忽然想起来似地说道。
“难呀?”
道夫以为她指的是波多野雅子,心中不由得一惊。雅子今天不该到店里来。
“桑山太太呀!”
“桑山太太?”
“喏,就是脸蛋圆圆的、个子小小的那位呀,说是检察官先生的太太。”
“……检察官的太太?”
“看着不像吧?她没架子。”
“哎,你在想什么?还没想起来?”
“不,我知道了。”道夫抬起头,“不管怎样,今天就给我一天假吧!”
美直子好像对道夫意外强硬的话吃了一惊。
“那好吧,有什么法子呢!”
果然不高兴了。不快的气氛一时笼罩着两人。
“对不起。”道夫从椅子上站起身,看到她的脸色,又微笑着坐下了。
“哦,太太,冒昧向您打听一件事,我们店里有没有丈夫在公司里担任要职的顾客?”
“怎么?”
美直子眼睛忽闪忽闪的,似乎内心有种直感的不安。
“是这么回事,我住的公寓有个邻居是商业图案设计家,会画招贴画、小册子、标签什么的。他想寻求合适的顾主,让我给他介绍一些公司要人的太太。”
他说这番话有两个意思,一是履行给冈野帮忙的诺言;再就是想用这番题外话消除美直子的不悦。她也明白,这样僵下去会下不来台的。
“唔,可能有这样的人吧。……波多野太太的丈夫不就是证券公司的经理吗?”
美直子可能也意识到冷淡的气氛不合适,表情又恢复了常态。
“证券公司好像不行吧,那里不需要什么宣传品。”
话里有几分嘲笑的意味。
“是吗?好吧,这样的人我今后多留心。”
2点20分来到约定的涩谷站附近那家点心店时,波多野雅子已经坐在里面的座位上,因为体型微胖,一眼就看到了。今天穿着西装。
“让您久等了。”
道夫来到座位前弯腰。
“我也刚到。”
她是想表明并没等多久,可是面前的茶杯里红茶已经喝干了。
“你要点什么?”
“咖啡。”
“来杯咖啡!”
“今天差点儿没请出假。”道夫望着雅子说。
“为什么?老板娘不高兴?”
“她说村濑明天才能回来,叫我今天别请假。”
“岂有此理!要是没有你,她的店就完蛋了。”
“不,是人手不足。”道夫谦虚地说。
“你和村濑一不在,那个美容室就门可罗雀,老板娘大光其火了吧?”雅子开心地说。虽然搽着厚厚的香粉,可是脸上一笑皱纹就暴露无遗,实在无可奈何,丰满的胸部把驼色西装撑得鼓鼓的。
“她很不高兴,可是作为我还是这边重要啊……”
“哎,就是啊,这关系到你的未来。这次对不起她也是没办法的。”
“而且,我也想见到你……”声音很小。
“真的?”她只拿眼睛瞟他,“别光说好听的。”
“哪儿的话,是真的。”
“好,我相信你。……哦,你是怎么说要请假的?”
“我说得很巧妙。”
“哪个老板娘不会联想到我吧?”
“根本不会。”道夫使劲摇摇头。
“好吧,咱们这就去吧?”
“走,去哪儿呢?”
“先去候选地之一的自由之丘,然后一直坐车到另外几个地方转转。”
“带车来了?”
“真傻,我能开车来吗?……哟,你的咖啡还没喝完呢,不喝了吗?”
“不喝了。”
道夫站起身。雅子不慌不忙地拿起传票。
他们叫了一辆出租汽车。乘电车说不定会碰上熟人。
身旁是雅子浑圆的大腿。雅子也为自己那双胖脚而有一种自卑感。
出租汽车一驶过繁华街,雅子的手便伸了过来。道夫悄悄地握住她的手。
“我想好好和你兜兜风。”雅子说。从车窗吹进来的风拂动着她的发际。
“哦!也是啊。”
“我可以在外过两宿。”
“没关系吗?”
“我给我丈夫说过了。他自己也经常以出差为名外出旅行。”
“是吗?不过,我在村濑的店里工作就不能在外住宿,像今天这样一天不上班已经不得了了。”
“那就等你辞去村漱的店以后吧。”
“那倒可以。可是辞退之后要忙着进行美容室的设计和改造,筹备开业,还要招一些人……”
“你这样说就没完了,到时候找机会出去就是了。……咦,你脸上不大高兴啊。”
“哪里,只是有了店以后,我也要对您负责,不免有些担心。”
“用不着那么紧张,你会干好的,所以我才对你投资的嘛。”
“能盈利就好向您交待了。”
“祝你如愿!”雅子开玩笑地笑着说道,那口气全然没有盼他还账的意思。
出租汽车从新建住宅鳞次林比的宽阔马路驶入一条狭窄的小街,街道两侧是商店,使人感到是战后在郊外发展起来的繁华街。街面太窄,行人几乎贴着车窗行走。
“这一带不大有美容院。”
事前来看过的雅子作了说明。
驶出商店街,是私有铁路的站前广场。
“这是自由之丘车站,来过吗?”
“没有,头一回。”
道夫透过车窗,饶有兴趣地往两边张望。
“先生,到哪儿下车?”司机回头问。
“唔,从那条沿着轨道的马路到那边去。”
铁轨路基的斜面长满了杂草,杂草上开着小白花。
出租汽车离开轨道朝右拐去。从那里开始便是一大片结构显眼的住宅区,写着“奥泽X丁目”的地名标示牌挂在围墙上。
“司机,慢点儿。”
雅子朝道夫那边瞅。
“渐渐地,从这一带开始好房子就多起来了。”
两边的房屋缓缓向后流去。住宅都有大门,还带着围墙,和式的、西式的、日西合壁的,各式各样。也有一些是旧房子,但新房居多。新房子大概是文人住宅,备有车库。
“到那儿往左拐。”
向左或向右,雅子—一吩咐司机。汽车每转一个弯,便出现一条新的大街,可是房屋的外形和格调却依然没变。道夫仍是那副沉静而做作的表情。
“怎么样,这地方?”
雅子同道夫一起朝外看。
“可以。
实际上道夫心里想,这里很不错嘛,照这样看来,自己设想的客源同实际就一致了。这是一条僻静的街道,看不到有女人行走,可是住着这样的住宅,有没有女人是不难想见的。要说缺点么,就是人口少了点儿。一些公寓还正在建着。
“什么可以,简单地说吧,你是要建一个店的。”
“是啊。”
“别有什么顾虑,你看怎么样就直说吧!”
“我觉得不错。”
“我看把握不大,再看一看吧。”
出租汽车像游览一样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往右,缓缓地来回行驶,刚才看过的房子又出现了两三次。
“太太,这一带好像没有什么空地……”
雅子东张西望地朝外看着。
“这里是建筑定型的街道,所以没有空地。即使有,在这样的住宅区里孤零零地建一个店也不上算,不靠近商店街,招不到顾客。”
“就是啊。”
“你好像是在察看你的顾客。”
波多野雅子有经营意识。
雅子是从哪里筹措出“投资”款的呢?说是五千万日元。六千万日元,她果真有那么多存款吗?若是私房钱就太多了,是打算一大半从别处通融吗?这些都是以前的疑问,如今道夫已略知一二。雅子好像在做股票生意,她时常露出这样的口风。
雅子的丈夫是证券公司的经理,表面上她本人并不经营股票。她从丈夫那儿一知半解地懂得了有关股票的知识。于是一开头,为了赚点零钱,她背着丈夫通过别的证券公司买进卖出,渐渐地摸到了窍门,钱愈赚愈多,这些都是可以想见的。对股票行情,她能从丈夫和到家中来的部下那里得到信息。
这个推断可以认为是正确无疑的,但是这一点雅子对道夫也不公开。她似乎不想暴露钱款来源这一丑事,想永远在他面前显示神秘的慷慨大方。他理解她的心情,没向她提出那些现实的疑问,以免伤了她的虚荣心。他只管欣然领受。
雅子靠股票赚了钱,因此在生意上好像颇有见地。选定美容室的地皮,她非常重视地点条件,考虑周到细致。这个胖女人看起来感觉迟钝,实际上格外精明。
吩咐出租汽车来回跑了四五趟后,雅子在站前的商店街与住宅区连接的那一带下了车。
“我看这里很好,太太您看见?”
雅子回头望了望身后的道夫。
走在路上时,雅子不敢同他并肩而行,因为年龄悬殊大,太引人注目了。为了使人看不出是同伴,她总是让道夫跟在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有事就回头使眼色招呼他。
不单是年龄的不自然引人注目。她丈夫有时把证券公司的干部叫到家里;有时夫妇一起出席不得不出席的宴会;有时还受人之托替人说媒,说不定她自己还不知道就在什么地方被熟人看见了。因此,同道夫说话时,要先察看有没有被人瞧见的危险。
雅子大概认为这一带很安全吧,竟同道夫席并肩地说了起来。因为要选定地点,这也是不得已的。
道夫看到,这一带位于商店街的一头,在热闹的中心地段外沿。美容院既不可夹在商店街的中间,也不能设在偏辟的住宅街上。顾客的心理就是这样。
雅子让他看的候选地点正是最佳地点。
然而,刚才所见并无空地,街道两侧商店林立,商店后面,住宅的屋脊鳞次栉比,里面绿树成荫。当然,在那里毫无用处。
“现在地皮都卖光了。”雅子回答道夫的问话道。
“哦,是吗?”
“看到这一带有前途,都在建房呐。”
“咱们去找找别的地皮吧?”
“建新房不一定只是要地皮。”雅子像笑话道夫幼稚似地微微一笑,圆圆的下额如前面指了指,“把那间店铺买下来,怎么样?”
顺地指的方向看去,那里有一家二层楼的小点心店。
“那个……点心店?”
外面挂的招牌上写着“森林”二字,入口处搭着伸出去的红帐篷,与招牌同名的几个大字已经发黑,沉重的水门漆成麻栗色,装在白墙上的三个窟窿似的窗户挂着绿窗帘和白窗纱。二楼像是住宅。
“那个店式样太老了。”雅子像是无所不知似地说,“听说这房子是两年前建的,房主说家乡出了事要回去料理,打算把房子卖掉,实际上是接连亏本,因为这里作点心店太偏僻,站前那一带热闹的地方有不少家。将来也许不错,可是等不到那会儿呀!”雅子侃侃而谈。
听了她的介绍走近一看,也许因为是白天,店堂内冷冷清清,像落上一层尘埃一样灰蒙蒙的,从窗户也望不见人影,一副萧条景象。
“点心店不行,作美容院还可以吧。”
道夫也有同感。
“据说这个店用地面积42坪,每坪100万日元,计4200万日元,连房子共计6000万日元,地上建筑物不能作为定价额,要叫他扣除掉。”
不知她是从哪儿了解到的,道夫对雅子准备得这样细致惊奇不已。
“听房主说,房子是两年前建的,内部改造一下就可以做别的生意。要是买的话,只对地皮部分估价。房主正愁没钱还债呢,价钱要压到5000万日元左右,那样就便宜了。”
道夫同意雅子的意见。
“这一带地皮是要涨价的,抓到手里放着就是投资。”
雅子的口吻就像是已属自己所有似的。
“您买下以后怎么办呢?”道夫立刻说。对贪得无厌的人要表现出淡泊无欲。
雅子以前对道夫说过“把店给你”,可是能名副其实地真给吗?她能做后台老板吗?这些还十分暧昧,听她说好像全部给他。她的话里狡猾地包藏着女人的心计和计男人欢心的用意。
道夫自然心领神会,对她说要用店里的利润偿还她。这是一种试探。对他的试探,雅子半开玩笑地说了声拜托啦,那口气仿佛并不把此事放在心上,可是话里却包含着她的本意。
然而,这些事没必要现在就分得一清二楚。友好的关系持续在金钱关系漠然不清之中,畅通无阻的思路隐藏在暧昧的雾德里。
“您怎么知道这个店正在待售?”道夫拐弯抹角地问。
“打听的。盲目地跑来看不是没有意义吗?这可不是光兜兜风就算了。”雅子得意地答道。
“是啊,那倒也是…”
“那倒也是?怎么?”
“太周到了……”
“没想到吧?这些事,那是当然的呼。你今后也要开始经营了,凡事不可粗枝大叶哟,像以前那样逍遥自在那可就……
“唔,没有你跟着,我可心中没底呀!”
“你老是指靠我,到底想怎么办哪?真是没用!”雅子得意地斥责道夫。
额头光秃的不动产商笑容满面地在狭小的店堂里接待雅子和道夫。外边的大办公桌和一套接待设备占去了房间的大半,一个脸色难看的女办事员在角上翻阅账簿。
“差不多定了吧?”
从不动产商声音嘶哑的话里,可以知道雅子以前已来过几次。
“这么好的旧房可不多见,不少人都来争购,我对太太尽情义才一直等着的。不过,我总不能老等着哇!”
不动产商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拘谨地坐在雅子身旁的年轻男子。雅子闭口不提同伴的事。
“价钱上能再想点办法吗?”雅子不慌不忙地说。
“除了地皮,还带有两年前建的房子,太太,那同新房子一样啊!”
“可是,地面建筑不是不能算吗?”
“那要看情况,旧房子当然不能算,可那房子新得很嘛,稍微改造一下就行了,要是您开点心店,那就等于是出兑了。”
“我不开点心店。”
“您要经营什么?”
“经营什么嘛……是这一位的事。”
雅子含糊其辞,连同伴也用“这一位”一带而过。
不动产商头一回正面看着道夫,可是因为他缄口不语,又慌忙转过脸来对着雅子。
“这房子按现在的状况不管经营什么都能用,这样的房子打着灯笼也不好找哇。不瞒您说吧,在同类交易中不少人来问价呢。……怎么样?”
不动产商向雅子敬烟,等雅子拿了一支后,又把烟盒递到道夫面前说:“您看怎么样?”那样子像是在刺探两位顾客之间的关系。
脸色苍白的女办事员送上两杯不冷不热的茶水,两眼露骨地透出探究的神态。雅子睬也不睬,只顾抽着烟。
不动产商和雅子开始洽谈价格。雅子提出要在5000万日元以下,坚持了近一个小时;不动产商则声称那是办不到的。雅子装作不感兴趣的样子;不动产商则表示出强硬的态度。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彼此都有了底,双方互不相让。
道夫像事不关己似地听着,有时百无聊赖他左顾右盼。外面的窗玻璃上贴满了写有物品介绍的广告,透过广告之间狭窄的缝隙能够看到街上的行人。他的目光只集中在过路的女人身上。
还是表现出漫不关心的样子为好.波多野雅子终究是要买下来的。由于被保护者没有任何要求,保护心理反而过剩,于是会益发关心自己。就这样一直沉默下去,她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慢慢就会知道的。
因为,这个问题的一切责任全在波多野雅子身上,万一今后她同丈夫之间发生龃龌,自己也不会被牵连进去,可以还口说,是太太自己定的,我没提过任何要求。
雅子同不动产商的洽谈还在继续。她不断地还价,碟喋不休地吹毛求疵,说什么地点偏僻啦,经营什么都要亏损几年啦,等等。不动产商慢条斯理地—一反驳。
道夫想,雅子是怎样对不动产商介绍她自己的呢?不动产商只称她“太太”,那口气似乎还不了解她的身份。雅子大概没报出真名实姓,可能要尽量隐瞒到最后吧。生意谈成后怎么办?她害怕公开自己的名字,希望一切都在暧昧中进行……
正谈着,雅子忽然拿起提包站了起来。不动产商好像是以为洽谈破裂了,慌忙抬头一看,她走到那个脸色不好的女办事员面前去了。女办事员带着她往里面的厕所间走去,雅子扭动着宽大的屁股跟在后面。不动产商眼睛里现出高兴的神情,又拿起了烟盒。
年近40岁的雅子毫不掩饰;而27岁的枝村幸子则有些忸怩作态,以显示自己是个年轻而富有知识的女性。这些方面幸子表现得比一般人都明显,可是在这种场合,那要比波多野雅子的庸俗强多了。她又是一种味道。
同枝村幸子的约会是傍晚6点。在这之前还必须巧妙地摆脱雅子的纠缠。
“您想在那里经营什么生意呀?”不动产商对道夫说。他想顺便刺探一下已猜出几分的他同那位胖太太之间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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