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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玫瑰——匈牙利心理学家雅伦·宝斯

    明报1999年7月19日

    当年她只得十九岁,刚结婚几个月。除了丈夫传给她淋病以外,几乎没有不快乐的时候。第二次世界大战还在打,但战场很远。

    但没有不幸真的那么遥远,德军入城,接着是俄罗斯军队。

    她住在坦士凡尼亚。传说吸血僵尸的故乡。坦士凡尼亚,二次大战还是匈牙利的国土,大战后变成罗马尼亚国土。

    德军入城她们就收藏保护法国战犯和犹太人。吃还有得吃,雅伦只是不再穿丝袜。她到临时医院当护士。用尖刀剪掉炸烂的手指,将炸出来的肠脏塞进肚子里。没有麻药,没有灯,医生用普通的针缝合伤口。

    德军撤退时愿意送一些难民一起走。俄罗斯军队要占领坦士凡尼亚了。但雅伦·宝斯说:这是我的家,我不要走。

    军队入城会对女子做一些事。雅伦听说,但她不知道是什么事。没有人跟她说。

    士兵踢开了门。住下。还煮俄罗斯菜汤;咸牛肉;请她们吃。雅伦吃了点,味道还不错。

    士兵来了又去,她们逃了又回。她们的男人消失。三天之后三个俄罗斯士兵来,叫她去。“我当时就知道他们要什么;我不知道我为什么知道,但我知道。”

    她便告诉和她一起逃难的丈母,说,他们叫我去看护士兵。丈母看着她,叫她,你不要去,他们会做坏事,你不要去。她就去跟士兵说,我母亲叫我不要去。士兵说,你不去,我们将你母亲的头,在墙上撞碎。雅伦便跟丈母说,士兵伤很重,我一定要去。去到了。她又踢又叫,但给击倒在地。她昏了。

    醒来听到一个女子在尖叫。原来是她自己的声音。她不知道有多少个人曾经在她身上。将会有多久。天亮了,他们就走了。

    她流很多血。她不觉得,与性有关:“只是被袭击。与一切无关,除了侵略。”

    在另一个房间,明娜同样受袭击。她过去拉她,一起爬窗走。明娜很肥,光脱脱的屁股。

    当然不止雅伦和明娜,还有很多。

    他们列队,好多个一队,甚至拿着腕表计时。

    她们说:士兵会压断你的背。雅伦现在才明白,为什么。

    他们将她的腿压住她的肩头,到最后,背好痛,痛的要断了。

    她的背有个大伤口,但她不觉得痛。

    “明娜和我常估计每个男人有多少分钟,一个晚上有多少男人。他们在另一个房间袭击她。但为什么时常在地板上?”

    一个军官,她等他来袭击。但他没有。抱着她,用他的大衣抱着她,哼着,哄她入睡。摸她的手,看看她有没有戒指。她脱下戒指给他,他不要。还从袋中掏出好多戒指来,让她选,要送给她一个。她不要。

    她一直流血。所有受袭击的女子都流血流脓,生肉都长蛆虫。

    丈母病了。雅伦去找军队军官,说,我和你睡,你给我一杯奶。

    她形容自己:“我是一个婊子。名副其实的。”她说:“我比她他软弱……他们随时可以杀死你。”她说:“我不想死。”

    一次一个俄罗斯男子伤了她。他们把她送到医生那里,医生替她包扎,呵她,又带她到军队饭堂用餐。士兵给她鸡汤,将一条面包塞满鹅肝酱给她带回家:“这就是俄罗斯士兵。他们用一只手打我,另一只手呵我。有时他们来扯我,另一个不许,一个强暴我,一个打我,一个医治我。”

    后来俄军整顿军纪,强xx妇女的会被判死刑。他们叫雅伦去认人。雅伦见到一个大男孩,很惊怕的样子,不敢望她。她知道,他有份的。但她一转念:这么年轻,他们会杀死他的。她低下头,没有指出他。

    和平之后母亲和她吃晚餐。“听说俄罗斯军队强xx妇女。你在吗?”“我在的。”“他们没有带你走吧?”她继续吃,说:“有的。他们带走每一个女子。”她母亲看着她:“你为何让他们?”“他们打我。”她继续吃。另一个问:“很多次?”她说:“我没数。”……餐后母亲拉她一旁,哭道:“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她说:“哦。好吧。这不是真的。他们带我去看护伤兵而已。”

    其后雅伦肺感染,病了三年,没死,进了大学,念心理学,从事辅导精神病及临终儿童的工作。她是一个,懂得温柔的女子。温柔是:包容并静默,不问不怨,不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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