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无言想尽快把铁办的工作人员配齐,上报,以便争取更多的工作经费。因为这几趟跑下来,可是花了不少银子的,虽然资金有夏自溪让发改局从中垫付,可也不是长久之计。于是他和夏自溪通了一下气,叫苟东方安排个时间,三人开个小组会议。
开会地点定在李无言的办公室。二人来了之后,李无言叫办公室人员给两位上茶。待夏自溪和苟东方坐下,李无言才说:
"铁办这一去,不知道还有多少难关要攻,我们每走一步都是一个脚印,要是没有资料、记录,我们的成绩也就没有一个肯定。即使我们工作做得再好,嘴巴说破了皮,舌头说起了泡,领导也不会相信,他们只相信实打实的材料。所以我想充实一下我们的队伍,找个搞宣传的,一旦人员敲定了,我们就上报,也好多争取一点活动经费。你俩都先提提人选吧。"
"我先说一个吧。"夏自溪首先开了口,"我看报社的易水寒同志不错。"
易水寒是傩城报社的副总编辑,李无言知道,但是他对易水寒的印象不是很好,不是说易水寒这人没有什么水平,而是因为易水寒的发迹史和口碑不好。事实上,李无言真正关注易水寒还是易澄清当常务副市长的时候,那时他还在市纪委当书记。一次研究人事变动,常委们各自都提了自己的人选,最后轮到易澄清了,他说:"我也提一个吧,就是市广播局的易水寒同志。我觉得这个人很适合当报社副总编辑。当然,你们提的我都同意,举双手赞成,但要是我提的谁敢反对,老子就日他娘。"当时谁也没有想到,易澄清居然会说出这等流氓话来,整个会场顿时鸦雀无声,易水寒就这样通过了常委会审议。但是,李无言也知道,易水寒这个副总编辑来得并不容易,虽然常委会上一致通过了,但公示的时候却有人举报了,几乎所有常委和市人大、市政协的领导,以及纪检监察等部门都收到了举报信。李无言案头也摆了一份,他这才知道,易水寒跟易澄清并非一个地方的,只因他们都姓易,五百年前是一家,所以交往就密切了些。但是为了易水寒的提拔,易哈宝竟然敢在常委会上骂娘,也就有所蹊跷了。所以,大家在收到举报信后才知道,要不是易哈宝出此下策,兴许常委会那一关就过不了。
李无言记得,那举报信一共举报了这样几件事情:一是易水寒作风不正,爱搞男女关系。这一点不假,为此李无言还派人调查过,这可谓宣传部和报社的公开秘密了。当初易水寒被抽调到社教队当教员,把一个十八岁的未婚女青年的肚子搞大了,女青年的父亲找到宣传部于是大吵大闹,死活要找易水寒讨一个公道,可是易水寒却避而不见,最后为了平息事态,只得给人家补了几万块钱。这事是易澄清给保下来的,常委们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他是常务副市长的面子上,自然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那时候,李无言才真正知道易水寒的发迹史和发家史,其实易水寒原本不叫易水寒,叫易卫红,是某乡小学的民办教师,只因爱写写画画,发过几个小豆腐块,在新闻界小有名气,所以走关系借调进了市广播局。但进了市广播局后,易卫红觉得自己的名字老土,也便取了"风萧萧兮易水寒"中的三个字,到派出所把名字改过来了。在李无言看来,这个易水寒还是有些能力和手段的,至少不是草包一个,不然也不会让人为他如此卖力去骂娘。二是易水寒嫖娼被抓。这事也一点没有冤枉他,因为纪委曾派人到公安局去核实过,有人说那里有案卷记录的,还罚了他三千块钱,可公安局就是不肯出示原始材料,据说是易哈宝打了招呼的。但李无言觉得那事出得有些蹊跷,所以也便过问了一下。可是,有人却说那是别人为了报复易水寒,故意给他下的套,因为易水寒嫖了人家的情人,他们是因为争情人而狗咬狗的。三是易水寒剽窃通讯员的作品。这事也不难查,当年宣传部就曾处理过此事,同时请了纪委的工作人员去,还把事情摆在了桌面上。毕竟人家告发他,是因为下面通讯员提供的材料他只做一点加工和修改,而且发表出来之后,上面只有他易水寒的署名却没有通讯员的名字,他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搞,人家才不得不将他告发了。四是易水寒的宣传报道有方向性错误。这也没有冤枉他,其中一篇报道的是某乡党委书记的先进事迹,报纸用了整整一个专版,标题还套了红,叫做什么《飘扬在石楠界上的一面红旗》。当时那个乡党委书记因为经济问题正被纪委查处,可是,几乎就在纪委下文的头两天,那文章竟刊登出来了。这分明是与政府唱反调,为此易水寒受到了严厉批评,还公开检讨。事后有人开易水寒的玩笑,说你这个死卵锤子啊,你红旗一树就被打倒了,今后哪个还敢请你搞?话说得很暧昧,但却点了他真脉。五是易水寒骗取基层通讯员费。这事也是由地委宣传部内部处理的。那几年易水寒利用傩城报社的平台,以发展地区晚报特约记者的名义,向会员收取工本费,给地区报社交了一半,他自己留了一半,因为查有实据,他只得全额退还,最后还是易澄清保了他,没有被处理。六是易水寒宣传报道严重失实。当时,有一位通讯员写了一篇稿件,写的是某乡干部深入调查,把隐藏多年的偷牛贼抓住了。这本是一篇非常好的报道,可是易水寒因为贪图虚名,把自己的名字写在了通讯员名字的前面,没想到那通讯员把偷牛贼的名字搞错了,把"张胜利"写成了"张正义"。而那个村又正好有这么两个人。所以,张正义就把报社和易水寒以及那个通讯员全告了。官司最后打到了法院,大家才知道那个通讯员原来是用电话采访的,他根本就没到乡政府和派出所去核实,只因口音有误,也便造成了偷牛贼张冠李戴。受害者也就要求被告登报为他恢复名义,并补偿误工费和精神损失费若干。七是易水寒因麻痹大意造成报社重大经济损失。那年某国某地发生了7.6级地震,易水寒因为校对失误,最后搞成了76级地震,闹了个大笑话,使得报纸被迫重新印刷,从而给报社造成了重大的经济损失。为此有人还开过报社老总的玩笑,说你老怎么还没有死呀?地球都被你们易大记者摧毁好几次了。所以李无言见夏自溪提议易水寒,他便皱了一下眉头,没有当即表态。
其实,夏自溪提议易水寒自有他的小九九。关键的原因是,易水寒在夏自溪风头正劲的时候给他支了一招。这还是欧阳山倡导搞旅游开发那年,大家的积极性都不是很高,以为傩城没有什么叫得响的旅游资源和品牌,搞旅游只怕是吃力不讨好。可是易水寒随他跑了一趟石楠界后却对他说,某某景点天下一绝,你要是把它搞起来,绝对能得到领导大大的赏识。其实,一开始夏自溪也没把搞旅游当回事,见易水寒这么一说,也就按照他的思路去做了,没想到只花了两百多万元,项目就初见成效了。没想到欧阳山带着专家和客人前去考察,一行人大加赞赏,说这地方是个旅游的精品,全国其他地质公园还从未见过。从此欧阳山就对夏自溪另眼相待了,夏自溪也对易水寒另眼相待了。所以李无言一提议,夏自溪首先想到的便是易水寒了。
这时,苟东方的思想却开始走神了,他想的是老婆杜小眉的升迁问题。因为近来又有传言说,市里要增补分管意识形态的副市长,几个大局的一把手都有竞争力,但是最有影响和实力的只有他老婆一个。所以苟东方一直在想,如果这个机会能够把握得好,将来人大代表民主选举的时候,李无言这关也就好过了,他好歹还是人大主任嘛。如果自己能与他始终保持高度一致,搞好关系,今后老婆的事在主任那里又还能有多大阻力呢?至少他也应该睁只眼闭只眼吧。这么一思量,苟东方也就打定了主意,不到关键时候,自己是绝不会乱开口的,再说这个伏笔已经打了很久了,他不会因为一个易水寒而坏了自己的长远规划。
李无言没有当即表态,夏自溪也就有所警觉了,他赶紧瞥了苟东方一眼。因为开会来的时候,夏自溪曾对苟东方说起过易水寒,意思是想让苟东方也赞同他所提的人选,可是他没想到苟东方正在走神,没有立马附和,这就问了苟东方一句:
"东方啊,你也提个人选嘛。"
"我还没有适当的人选,容我再想想吧。"苟东方又把皮球踢回去了。事实上,他确实还没想好谁适合担任这个宣传委员。在他看来,报社有几个更为合适的人选,其中一个还是他的老同学呢,关系也比较铁,可是夏自溪已经提了易水寒,他要是再提一个人选出来,就是拆兄弟的台了。这可是为官之大忌啊。
见大家一时间沉默,李无言只好笑了笑,说:"东方啊,平时你的交际面很广嘛,报社、广电局和宣传部的朋友也多,你随便提一个看看,咱们也好参考参考、比较比较嘛。"
"没有没有。"苟东方依旧笑着说。
李无言见他不想当恶人,又道:"我之所以这么慎重,是因为-争铁-是保密性很强的一个项目,哪些东西该宣传,哪些东西不该宣传,以及该宣传的又该保持什么样的口径宣传,都是很有讲究的。如果没有一个业务能力强、政治素质高的人担任,只怕对我们今后的工作会造成极大的被动和不良影响。"
"我还真没有想到这么一个人。"苟东方依旧在踢皮球,"这样吧,李主任你也说一个,和易水寒比较比较,我们也才好看谁更合适嘛。"
李无言笑笑:"我跟宣传部和报社、广电局没打过什么交道,一个人也不熟悉,也没有什么人选可提。"其实他也不想去得罪夏自溪,毕竟"争铁"的活动经费都是发改局垫付的,一旦得罪了这尊活菩萨,今后的工作就不好开展了。
夏自溪却激动地说:"李主任的担心我很理解,-争铁-的的确确……不……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每个人员都要精干,要独当一面。再说,易……易水寒是报社的副总编,我对他还是比较了解的,他是个工作经验、业务能力、政治素质都比较强的同志。我敢保证。当然,小毛病、小问题也是有的,但也不伤什么大雅嘛。"
"夏局长说的也有道理,"李无言说,"这个人选我们就先备一下案吧,到时抽个时间报上去,再请示请示。要是大家都没什么意见,就这么定了。还请东方再辛苦一点,报个具体方案上来,到时候我们三个过一下目就是了。"
苟东方点头,说:"这样也好。易水寒既然能当报社的副总编辑,看来该同志的能力、素质还是很不错的,要是李主任和夏局长都是这么个意见,我也举双手赞成,具体的事就由我去办。再说,如果想要尽快落实工作经费问题,我看首先得把班子搭建起来,让市里正式下一个文,有了那个红头文件,我们也才好理直气壮地去开展工作。不然总像偷人似的,整天偷偷摸摸,鬼鬼祟祟,面子上也不好看。"
一听这话几个人就笑开了,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笑过后,李无言又说:"还有一件事,就是联系三地两市全国人大代表的事,我们这边已经有了眉目,巴郡和巫都那边也还得进一步抓紧去落实。"
苟东方说:"我与人大的几位工作人员已经联系过两次,我们再具体催一催吧,看都办得怎么样了。"
"时间不等人啊,"李无言自言自语地说,"一晃又是几个月,我们好像一直还在打外围战,一点都没有深入进去,离核心部位似乎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啊。"
几个人又意味深长地笑起来。这时夏自溪的手机响了一下,他掏出来一看,见是易水寒发来的短信,就瞧了一眼,不觉哈哈大笑。苟东方便问:"有什么好笑的,又是黄段子?"夏自溪说:"算半个黄段子吧。"李无言也来了兴趣,说道:"夏局长不可一人独享,说来听听?"夏自溪就念了起来:"有一女秘书,搭上某副书记的车,副书记禁不住伸手去摸女秘书雪白的大腿。女秘书就问副书记,你记得邓选第216页第7段写着什么吗?副书记脸红了,急忙收了手。回到家后,他迫不及待地翻开邓选,找到了那一段,只见上面写着:胆子再大点,步子再快点。妈呀!他不觉大腿一拍,惊呼:理论知识不强,不知将失去多少机会呀。"
几个人哈哈大笑。夏自溪没有说这短信是易水寒发来的,他得保密。李无言和苟东方自然也不会追问。但李无言却想,这个副书记正好与蒋万华身份符合,真是一语中的。不觉笑喷了一口水:"看来,这世上会讲卵话的人还真不少呀。"
几个人又闲谈了一些别的,然后就在一片轻松的气氛中散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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