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历了准时换班和公事上的麻烦之后——布鲁塞尔农业协定将会给布劳克塞尔公司造成销售困难——我们又回到休息大院的卵石。两个朋友的求学时代可望变得轻松愉快。人们刚把他们从圣约翰实科中学转到这所实科中学来,他们刚适应这所有霉味的、散发出坏孩子气味的寄宿学校——谁不知道免费寄宿学校的故事?——他们刚记住大休息院的卵石,这时却听说,一年级在一个星期后要到萨斯科申去十四天。参议教师布鲁尼斯和教体育课的参议教师马伦勃兰特将负责监护。
萨斯科申,这是一个多么亲切的词啊!
这所农村寄宿学校位于萨斯科申森林中。离得最近的那个比较大的村子名叫迈斯特尔瓦尔德。邮政汽车载着这个班级的学生连同两位教师,经过许德尔考、施特拉申一普林申、大萨劳,开到那里。这是一个散居的村庄。沙地市场足足有一个牲口市场那么宽,所以四周都是木桩,木桩上都有用来拴牲口的旧铁圈。有一些发亮的小水坑,每刮一阵风,都会在水面上吹起一阵涟漪。在邮政汽车到达前不久,下了一阵暴雨。不过,阿姆泽尔在离开汽车时并没有见到牛屎、马粪蛋,却多次遇到麻雀,这些麻雀在不断地重新组合,扩大它们的嚷嚷声。低矮的农家,一部分用麦秆盖在屋顶上,开着小小的窗户,围在市场四周。有一个没有抹上灰泥的三层楼新建筑,那是希尔施百货公司。在那里能够买到新出厂的犁、耙和翻草机。车杠高高翘起。斜对面是一个砖红色的工厂,这家工厂死气沉沉,正面的窗户都已经钉死。要到十月底,收获甜菜的季节才会带来生命和臭气,才会把收入带进钱箱。这里有但泽市储蓄银行比比皆是的分行,有两个教堂,有牛奶场,有一个彩色斑点,那是信箱。在理发店前面有第二个彩色斑点,这个蜜黄色的、在风中斜挂着的黄铜圆盘在遇到变化无常的云层时便发出灯光信号。这是一个寒冷的、没有树木的村庄。
迈斯特尔瓦尔德像但泽市南面所有的乡村一样,地处但泽高地。这是一片贫瘠的土地,可以同维斯瓦河低洼地带的沼泽地相比。这里生长着甜菜、马铃薯、波兰无芒燕麦和多谷院的黑麦。每走一步都要踢到一块石头。下地的农民每走一步都要弯一次腰,从许多石块中捡起一块来,火冒三丈地把它扔开。而这块石头也就落到了别人的地里。这些姿势就是在星期天也能见到。农民们戴着有闪闪发光的漆皮帽檐的黑帽子,横穿甜菜地。他们左手拿着雨伞,弯下腰去捡地里的石块,把它们扔到四面八方,然后这些石块就落下地来。那是一些变成石头的麻雀,没有人、没有一个爱德华-阿姆泽尔能发明出一种吓唬石头的稻草人来对付它们。
所以,迈斯特尔瓦尔德就意味着:黑驼背,咄咄逼人,直插云天的雨伞尖儿,捡石头和扔石头,以及对于这么多石头所作的说明。据说,当农民拒绝履行许下的诺言时,魔鬼就惩罚这些农民的背信行为。他一夜之间走遍全村,把积在他胃里的那些被上帝罚人地狱者的灵魂吐到耕地和草地上。在这里,事实表明:被罚人地狱者的灵魂就是石头,再也无法从世界上搬走,尽管农民们变得又老又驼,但他们也只是把石头捡起来扔开。
以参议教师布鲁尼斯为首、参议教师马伦勃兰特殿后,全班学生稀稀拉拉的,他们必须走三公里远的路程。他们首先必须经过公路左右两边在星罗棋布的石头之间长着还不到一半高的黑麦的、丘陵起伏的土地,然后再穿过萨斯科申森林的边缘,直到山毛榉树林后面。在那里,一幢用白石灰粉刷的旧砖石建筑物就是农村寄宿学校。
贫乏,贫乏!在这里执笔的布劳克塞尔现在要描写荒无人烟的地区,感到无能为力。他并不缺乏对于各种情况的估计,但每当他描绘一个上下起伏的山丘,也就是山丘的深绿色和众多捐赠者的等级,描绘山丘后面直至地平线上遥远的蓝灰色时,情况就是如此。随后,他开始描绘迈斯特尔瓦尔德周围地区耕地里必然出现的石头。就像当时魔鬼把石头撒到未经人工雕凿的中心地带一样,它也把正在成长的灌木丛抛到了中心地带,也就是说,欧洲刺柏、欧洲榛子、淡绿色的染料木、灌木松和灌木丛呈球形、圆锥形和蜷伏状,沿着山丘上下起伏。枯萎的灌木、荆棘丛、风中的灌木、低声耳语的灌木——因为在这个地区经常刮风——已经使他双手发痒,真想把生命注人捐赠者的荒野中去。布劳克塞尔说:从左边数起,在第三棵灌木后面,在一摩尔根①半的饲用甜菜上面三个拇指跳跃值②的远处,不,不是那株欧洲榛子——哦,是这株灌木!——在那里、那里、那里,在长有苔藓、纹丝不动、外形美观的田间巨石下面,在荒无人烟的地区中间,藏着一个人——
①欧洲各国的土地面积单位,大约等于0.25~0.34公顷。
②交替闭合两眼与向前伸出的大拇指的想像移动量相适应的角距离。
那不是播种者,不是在油画上讨人喜欢的、正在耕地的农民。此人四十五岁左右。在灌木后面隐藏着灰白、褐色、黑色和鲁莽。他长着鹰钩鼻、招风耳,没有牙齿。名叫莫雷的这个人在小拇指上戴着戒指,在下一个早班里,当学生们玩棒球,布鲁尼斯含着他的麦芽止咳糖块时,他会变得举足轻重,因为他随身带着一个小包裹。这小包裹里放着什么?此人是谁?
这就是吉卜赛人比丹登格罗。那个小包裹在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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