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了星际大战第三部曲,我跟勃起跟着人潮一挤进电梯,电梯的铃声立刻大作,我跟勃起只好又走了出来。
“人好多啊。”我说,看了看表,我跟秀媚等一下还要吃晚餐。
“赶时间吗?我们等一下去吃肉圆,然后我要去你家躲一下。”勃起热切地看着我。
“去我家躲一下?”我狐疑,难道勃起又看见那些脏东西了?
勃起是我的高中同学,本名叫徐柏淳,严格来说他从高中二年级才转学进来我们学校,据说是在先前的鹿港高中被欺负得很惨才烙跑到我们学校的,他这个人头脑不清不楚,不过这也没什么,比起头盖骨被干飞的王国来说,勃起算是聪明绝顶了。
勃起最大的问题,是出在勃起有阴阳眼,我想整天看见不干不净的东西一定严重干扰了勃起的脑波,让他变得神智混沌。
“那些东西现在跟在我们附近吗?”我紧张道。
“你真的没看见吗?比克跟西瓜星人就蹲在垃圾桶的旁边,样子凶巴巴的。”勃起不自在地说。
“我的天啊。”我打了个冷颤。
比克是经常出现在勃起周遭的绿色妖怪,据勃起形容的模样根本长得跟七龙珠里的魔王比克一模一样,但我猜他其实是个叶绿素摄取过多的野鬼,而西瓜星人则是一个肥胖而死的矮鬼。
“不用那么怕啦,他们只是个性奇怪的外星人而已,比起学校里那些混帐还更好相处。”勃起恨恨说道,他的就学史一摊开,其实是一部惨淡的被欺负史。
只有把那些妖魔鬼怪当作是外星人,勃起在心态上才能够释怀。我真不敢相信万一有阴阳眼的人是我,我该怎么办?其实最适合有阴阳眼的人是王国啊!
“我今天晚上跟秀媚有约,你恐怕要一个人回家了。”我斩钉截铁地说。
“干,秀媚很丑耶!”勃起瞪大眼睛。
“你说什么?”我气呼呼说道。
“算了。”勃起很快就放弃跟我的争论,毕竟秀媚是我的女朋友。
“我不只一次跟你说过,秀媚现在是个丑女没错,但哪一只蛾不是蚕宝宝吃了一缸桑叶后才变成的?我问你,你交得到漂亮的女朋友吗?不行嘛!早一步投资丑女,才是我们这种人的翻身之道!我的眼光不会错的,秀媚就快要变成蛾了!”我又开始重复我的“未来式美女理论”。
“高赛,其实蚕宝宝跟蛾都很丑。”勃起认真的眼神简直快杀死了我。
“那改成毛毛虫变蝴蝶啊!蝴蝶五颜六色的很漂亮吧!”我大吼,身后散场的人群都在看着我们。
“蝴蝶其实很丑,你拿放大镜看一看就知道了。”勃起搔搔头:“你敢亲一只超大只的蝴蝶吗?”
我不敢。
所以我只好忿恨地踢了身边的垃圾桶一下。
自从高一上学期开始,我跟秀媚就变成男女朋友了,从此我就在众人质疑与非议的眼光中展开我的投资计划,这个过程残忍地考验我的耐力跟对生命的热爱,如果我对人生的光明面不再有期待,我恐怕早自杀了。幸亏秀媚是个善良的女孩,要不然我真不知道如何说服自己持续加码投资。
我相信,秀媚一定会像恐龙一样,慢慢演化成用两只脚走路的原始人的。
电梯门再度打开,我跟勃起赶紧站了进去,两人缩在最角落。
下次挑这么热门的电影看,一定要选个冷门的时间,不然座位糟糕,人挤人也很糟糕。
但我知道勃起一定不会这么想,因为他勃起了。
勃起的裤子隆起高高的一块,不偏不倚、昂然而立、正好对准了站在勃起前面的长发美女,那长发美女的脂粉味很重,鲜红的唇膏、墨绿的眼影、还有黑溜溜的假睫毛。
长发美女瞪着勃起高耸的裤裆,想撇过头假装没看见,但电梯实在太窄小全塞满了人,所以要忽视一条距离只有五公分不到的东西实在太困难,一不小心就会被戳到,所以长发美女用一种很难看的表情专注地瞪着勃起。
“喂!”我用手指弹了勃起的屁股一下,警告他收敛一点。
勃起无奈地耸耸肩,只好愧疚地低下头来。没法子,勃起就有这个坏毛病,他总是在任何情况下勃起。
升旗唱国歌时,司仪轮到孝班那个长得漂亮一点的文姿担任时,他就勃起。
补习班上课,勃起坐在那个发香在一公里之内都可以闻到的李缤芬后面,他就勃起。
上生物课,看Discovery探索频道的袋鼠交配,他就勃起。
我严重怀疑,班上所有的女同学都被勃起意淫过了,因为勃起连看显微镜底下阿米巴原虫无性生殖分裂时,裤子都会翘起来。这一定是阴阳眼的副作用,一种叫“不举起来就会死掉的病”。
长发美女的腰上,有一只叼着香烟的大手,大手的主人皱着眉头看着头低低的勃起,他理着小平头,叼着香烟的手腕上还露出青蓝色的龙爪刺青。
我看那刺青男人就快要发作的时候,电梯突然咚一声停住,然后天花板上的灯就灭了,只剩下红色的警示灯微弱地亮着。
电梯故障了。
一群陌生人就这么被困在窄小的空间理,共同呼吸着那男人手里脏不溜丢的烟味,但那刺青男人似乎一点也没有意思将烟熄掉。
我看了看勃起,示意他最好趁机用力深呼吸,将那条东西给弄软,但勃起遗憾地摇摇头,看样子是无可救药的石化了。
幸好电梯及时故障,那刺青男人跟长发美女都无暇理会勃起的无礼,所有的人都忙着皱眉头、跟假装对故障的电梯毫不在意。
两个穿着彰化女中黑白制服的高中女生捂住鼻子,窝在电梯的号码按钮旁,皱着眉头表示对烟味的厌恶。
一个中年秃头男子穿着西装笔挺的,沉默地站在长发女子旁,皱着眉头看着手表,其实他的眼睛正往下偷瞄着长发女子的乳沟。
三个国中生模样的少年开始低声咒骂这烂电梯,还有一个不知道性别的人自顾自地在角落嚼着口香糖,然后趁着灯光晦暗将口香糖渣黏在其中一个国中生的头发上。真是阴沈的家伙。
“怎么回事啊?”我纳闷着,那刺青男人依旧抽着烟真令人讨厌。
一个彰女学生研究着电梯里的求救铃,她紧张地按了下去,但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另一个彰女学生的表情有些难看,一边埋怨一边按下紧急通话钮,但什么反应也没有。
这个电梯死当了!我们只能依靠别人发现故障的电梯然后救我们出去,偏偏电梯里又挤又臭。
“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啊?”勃起突然开口,他的声音并不大,但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刺青男子嘲笑似看了勃起一眼,将长发美女搂得更紧些。
“我们在三楼……如果缆绳断掉了,我们全都会摔成肉酱的。”勃起忧心忡忡地说,这些话真是无知到极点,电梯不过是故障了,关缆绳屁事啊?
一个国中生,就是那个头发被偷偷黏上口香糖渣的国中生,忍不住看着忧愁的勃起笑了出来。
“说不定恐怖份子已经控制了整栋楼,马上就要切断缆线了!”勃起激动地说,完全不顾电梯里的其它人。
“会不会太夸张了?”那个性别不清不楚的人看着鞋子低声说道。
“你干过吗?”勃起压低嗓子,但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啊?”那性别混乱的人歪着头,无法理解勃起话中的意思。
“干过吗?”勃起突然摇起腰来,好像袋鼠交配时的模样。
我的天,我真想逃出这个电梯。
勃起的脑子不正常我知道,但我没想到勃起的脑子坏得那么严重。
阴阳眼真的是不能得的病,一旦得了,副作用麻烦的不得了。勃起就是因为太神经兮兮,所以才会一直被欺负,他被哈棒塞进可燃类的垃圾桶里的次数不计其数,比班上的任何人都还要多。不过勃起倒是处之泰然,他觉得跟哈棒同班是他求学过程中最愉快的部份,只因为以前班上所有的同学中只有他一个人整天被坏学生欺负,但在哈棒的班级里,所有的人都活在死亡的恐惧边缘。
勃起觉得很公平,让他觉得自己不那么可怜。
“如果没干过,那么等一下死掉的话不就没得挽救了?”勃起懊丧地说。
“不要乱说话好不好?”一个彰女学生没好气说道,但那性别不明的人显然陷入了沉思。
“你才高中生,我也才高中生,等一下缆绳断掉了大家的肉都会摔烂掉,你一块我一块的黏在一起,到时候还分什么彼此?实在是……(1)大小通吃,(2)鱼肉乡民,(3)骨肉相黏……应该是(3)吧?不过好像是"连"不是"黏"?”勃起难过地说,电梯还真的晃了一下,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那中年男子局促地说:“拉开门好了。”说着便要去拉开电梯的门,但电梯门纹风不动,一旁的三个国中生居然开始兴奋地讨论回家后应该怎么跟爸爸妈妈炫耀今天被困在电梯这件事。
“先生,可以请你暂时不要抽烟好吗?”另一个彰女学生臭着脸说。
刺青男子冷笑,将香烟拿给长发美女抽,然后从口袋里拿出第二根烟点燃,他显然是个故意讨人厌的家伙。
“先生,你知不知道电梯是公共场所?”那彰女学生义正严词地说。
那刺青男子正要开口回嘴,勃起便抢一步先爆炸了。
“小姐,可不可以给我干一下?”
勃起看着正在抽烟的长发美女,那美女原本正忙着冷笑看着那彰女学生的,但勃起突然的胡说八道,让长发美女脸上的浓妆僵硬、手中的烟掉了下去,连那刺青男子的嘴也张得大大的。
“也许我们等一下就会死了,对了,啊,你有没有想过世界末日来临时,如果你还有五分钟的时间,你会做什么?”勃起没头没脑地说,站在一旁的我只想一头撞死。
电梯里一片静默。
“背单字?”第一个彰女学生想了想。
“背完了也没时间考试啊!”第二个彰女学生鄙夷地看着她的同学。
“那该做什么?”第一个彰女学生在烟雾中眯着眼睛。
“也许该干一下。”勃起鼓舞道,但语气还是很悲伤。
“打电话回家跟老婆说几句话。”中年秃头男子感性地说。
“平常有这么多话吗?”我忍不住说。
“为什么世界末日会只剩下五分钟?而不是半小时还是一天?”第一个彰女学生举手发问。
“悲伤的事总是来得突然啊!”勃起叹了一口气。
我抱着脑袋怪叫,我的天!为什么我跟勃起能够成为好朋友?
“如果从电梯停止开始算起,我们只剩下两分钟。”秃头的中年男子看着手表。
“如果有人不抽烟的话,氧气会消耗得慢点。”第二个彰女学生毫不惧怕地瞪着刺青男子,刺青男子嘿嘿嘿地吐着烟圈。
三个国中生面面相觑,不晓得该不该举手发言加入这个话题,此时电梯居然很点题地又晃了一下。
“你有没有听见电梯上面有锯子在锯缆绳的声音?”勃起小声说道,我仔细聆听,却只听见那刺青男人瞪着勃起说道:“从刚刚你就一直在胡说八道什么?找死吗?”
“要不要赌,是你先打死我,还是电梯先掉下去,大家一起死掉。”勃起拿出一个十元硬币放掌心,轻轻丢上后又接住:“正面是我先被打死,反面是大家一起死掉。正面反面?”
“反面。”性别不明的人托着下巴沉吟着。
“干嘛跟他猜!还猜反面!”刺青男子骂道,将勃起手中的硬币拍掉,举起手来佯装作势要揍勃起。
“你看过炼锯星人吗?就是身体由电锯作成的外星人,脑袋上有两个圆形的开关那个。他们虽然善良,但缺点是太喜欢锯电梯了,听比克说,去年光太阳系就有一万台电梯缆绳被他们锯断。”勃起盯着电梯矮矮的天花板,说:“也许现在他们就在上面。”
勃起抬起头来,裤裆里的大炮高高正对着长发美女,长发美女嫌恶地看着勃起,我想她就算在世界末日来临前想干一炮,也不会选择勃起的。
此时电梯里的灯突然亮了,门也打开了。是一楼。
电梯里的人错愕地看了彼此一眼,然后三个国中生争先恐后地冲了出去,两个彰女学生也捂着鼻子快步离去,性别不明的人低着头从角落钻出,而秃头中年男子咳了两声后,看着表若无其事地走开。我架着勃起头也不回地踏出电梯,远离喜欢抽烟的男女。
“可惜!刚刚差点就干到那个女的!”勃起乱骂道。
“干得到才怪。”我用力拍了勃起的脑袋一下。
后来我还是让勃起躲到我家过了一夜,毕竟野放处于精神失常状态的勃起一个人在街上暴走实在是太过凶险。我很庆幸这么做,因为三天后勃起就失踪了。
他失踪得很彻底,整整有半年没有人在任何地方看过勃起,我的生活也少了很多该死的荒唐笑料;在哈棒没有挂掉勃起的情况下,我猜想他会不会就是肥婆预言的那个倒霉的朋友,被外星人抓去的那个?
也许,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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