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今天,永志难忘的一天。
先是变种大水蛭,再来是两条粗如腰身的蟒蛇,然后大黑熊也出现了,更恐怖的莫过于我的好朋友着了魔、却又沾沾自喜,离奇的夜晚不知道该结束了没?如果现在星空突然出现一头喷火龙用德语大声念着圣经,我好像也可以习惯?
海门躺在脸色苍白的狄米特腿上呼呼大睡,他受的伤要是移植到我身上,我绝对须要躺在床上半年,就算是史莱姆叔叔家那头大乳牛受了这样的伤,恐怕也要呻吟大半个月,但海门只是简单地将伤口用河水擦拭干净,此时鼾声听起来却雄健有力。
枯树枝堆冒着星星余火,我抱着膝盖坐在矮树下半睁着眼看着用一大堆树叶遮盖身体的山王。
“你可不可以停止傻笑了?”我说,声音带着微怒。
“哈。”山王吃吃笑着,闭上眼睛躺在地上。
狄米特担忧地看着树丛远方的大黑熊,大黑熊蜷在地上,背对着我们打鼾,它的身边还有两只正在嬉闹的小黑熊。两只模样凶猛的猫头鹰驻足在我头顶的老树枝上,监视着藏在森林里的一举一动,好像是我们的专属守卫。
“快睡觉吧,它们不会伤害我们的。”山王翻了个身,好不容易堆起来的树叶又散掉,浑身赤裸地缩在地上。
“你怎么知道?”我说,看着山王红咚咚的屁股。
“我就是知道。”山王愉快地说。
自从山王从人退化成野狼,又从野狼进化成人后的这一个多小时来,我们三人一边处理海门乱七八糟的伤口,一边追问山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如我所料,山王也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恐怖变化一无所知,他只说变化成狼的时候,四肢百骸都充满了绵绵不绝的“能量”,这能量穿过他的毛细孔散发出来,不仅让他像嗑药般通体舒畅,还让他产生严重的幻觉。
“在那个时候,我好像变成地球的中心。”山王信誓旦旦地说。
“地心?”狄米特搓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神色迷惘。
“不,不是!”山王满脸“你们绝对无法理解”的欠揍表情,说:“我仿佛能够跟全宇宙沟通,大地万物、山禽走兽、甚至一草一木,我好像拥有他们内心的语言,整个森林都要听命于我似的?”
“这么厉害?”我冷淡地说。但山王变成大野狼却是不争的事实。
两只小黑熊颟顸地走了过来,我与狄米特手握着手,木然地看着其中一只小黑熊温驯地抱着赤裸的山王,舔舐着山王的背肌。
“它们是来帮我们取暖的。”山王摸着小黑熊柔软的棕毛,安详地睡着。
我看着可爱的小黑熊,小黑熊撒娇似在地上打滚,模样真是可爱无比!我忍不住学着山王变成白色野狼后的动作,用手轻轻揉着小黑熊的大肚子,小黑熊舒服地鼻孔喷气,四脚朝天躺在我的身旁。
“真是怪事喔?”我看着狄米特笑着,狄米特耸耸肩,似乎还在头晕,说:“看来真的没有危险?”
我抱着倒地投降的小黑熊舒舒服服地睡着,夜晚的森林虽然有点湿冷,但黑熊的体温却温暖着大家。直到清晨的阳光与露水将我唤醒。
“要赶路了!”山王大声喊道。
我揉揉双眼,其他人早醒了,而山王依旧精赤着身子,难道他打算就这么回家吗?
我的身旁堆了十几颗山梨,狄米特说:“这是黑熊拿来给我们吃的。”
浑身伤痕的海门认真道:“那是我的医药费。”
山王朝着远方挥挥手,肇事的大黑熊和两只小黑熊高兴地站起身子大叫,海门振臂大吼:“下次一定打赢你!”
大黑熊斜眼看着海门,鼻孔轻蔑地喷气,气得海门满脸通红。
“别这样,以十四岁的小孩来说,你也算是一只怪物。”狄米特拍着海门的肩膀安慰道。
我们就这么与森林之王告别,趁着清晨凉爽的好天气赶路回家。
第十九章
海门的伤势颇重,他左边的肋骨断了两根,腹部黑色的瘀青一大片,手臂暗红色的抓痕累累,脸上右边颊骨断裂瘀血,所幸他的双脚没事,只是脚步较平日慢了不少,狄米特与山王轮流搀扶他赶路,我咬着鲜美的山梨,脚步轻快走在最前面。
也因为海门觉得他的伤势似乎没有想像中的严重,所以我们并没有一味地往前迈进,上午我们顺着河水、遇到美丽的幽谷时便休憩了好一会儿,大家将山梨痛快地吃了一半,而山王变成大野狼这灵异事件也在堪称愉快的气氛中转了个弯。
“山王,你现在还会不会有奇怪的感觉啊?”我问,踢着小石子。
“奇怪的感觉?”山王歪着头想了想,说:“什么奇怪的感觉?”
“就是你的皮肤底下还会不会有……想射出光的感觉?”我笑着。不知道是不是山王是我好友的关系,他即使变成一只大野狼,我也不感到害怕,我仿佛很笃定山王永远不会伤害我似的。
“没有啊,很正常。”山王神情愉快地说。山王将被身体撑破的破衣服胡乱卷成一条长布,绑在腰上勉强遮住那话儿,甚是滑稽。
“我觉得昨晚是山神出现,藉着你的身体保护我们。”狄米特说。
“我倒不觉得,我不骗你们,我真的感觉到自己跟以前不一样了。”山王信誓旦旦地说:“我感觉到自己跟大自然好像合而为一了,就好像呼风唤雨的森林之神。”
我、海门、狄米特都笑了出来。
不过山王从小就跟动物很投契,这倒是千真万确。山王八岁时第一次看见我家那三只凶猛的大狼狗,就笑嘻嘻地将它们按倒在地玩耍,而每次缺零用钱时,山王总是能不费吹灰之力就令许多田蛙自动跳进网子里,卖给史莱姆叔叔换点铜板。印象最深的,莫过于三年前海门被村子里的小孩子丢石头围攻、取笑时,山王居然生气地捧着胡蜂的野巢大叫:“快去帮我的朋友!”胡蜂便冲上那群倒楣的小孩里,将他们螫到一个个跳进池塘里大哭。而捧着胡蜂窝的山王居然一点事也没有。
“回到村子后,我们的冒险故事绝对会引起大轰动的。”山王振臂大叫。
“不过绝对不会有人相信你变成大野狼这件事。”我说。
“哈哈。”山王吐吐舌头,不以为意。
回家的路程还很远,但沿途都很平安顺利,再没有遇到什么怪物猛兽,直到接近中午艳阳高照的时候,我们走到一处空旷的大草原,才远远听见山谷的另一头传来傲气冲天的鹰鸣。
“老鹰耶!”我兴奋地大叫,好几双划破空谷燥风的大翅膀向我们飞来。
尽管我们都是在森林长大的孩子,但我们都只有在狄米特他家的动物百科图鉴里看过七种老鹰的照片,真正的老鹰瞧都没瞧过,尤其是越飞越近的成群大老鹰!
“小心!”狄米特警戒地说:“老鹰的爪子非常凶猛有力,甚至可以拎起一只小羊!”
正当大家的情绪开始紧张时,那些盘据在远处高空的老鹰居然开始对准我们俯冲,山王像是着魔似突然大喊:“别怕!他们送礼物来着!”
我仔细一看,原来那些老鹰的嘴里咬着死透的肥大田鼠,它们飞到我快要尖叫的距离时,双爪便放开田鼠、旋又逸上半空,山王轻轻拾住其中一只田鼠后,老鹰高声鸣叫、在天空中盘旋十几圈后才离去。
“你瞧?”山王得意洋洋地展示那只倒楣的死田鼠,说:“连天空霸者鹰王,都必须要向我进贡啊!”
海门呆呆看着在天空慢慢远去的鹰群,说:“天空霸者不是一只翅膀完全伸开来,足足有十哩长的超级大鸟吗?”
山王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那只鸟饿死了啦。”
肚子一路没有真正饱过的海门没有多话,与掺扶着他的狄米特抱着一堆死田鼠,立刻找了一块巨大的岩石坐下,钻木取火准备大快朵颐一番。那天中午我们享用了一顿丰盛的田鼠大餐,得到饱足的力气赶路。
到了刚刚入夜时,我们已经看到“封印之树”,个个开心地大吼大叫,虽然我们都知道回家免不了一阵毒打,但脚步却飞快了许多,很快的,我们穿过了灌木林,精神奕奕地回到巨斧村。
第二十章
“爸!我回来了!”我高兴地大叫。
尽管爸爸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喜不自胜与愤怒全都挤在一块。
“你过来!”爸爸大吼着,身后跟着好几个看好戏的村人,爸爸跟妈妈毫不留情地拎着我两只耳朵,痛得我哇哇大叫。
“伯父!你别生气!先听听我们的大冒险啊!”山王拍着胸膛大叫,但他随即被他妈妈,可露辛阿姨,手中的扫帚一屁股打得哇哇大叫,山王的弟弟则在一旁猛笑。
“小鬼!还知道回家!?”可露辛阿姨怒道,脸上却洋溢著“总算松了一口气”的笑容。
“哈哈哈哈哈哈~”摩赛爷爷拄着拐杖,在村子口笑弯了腰。
“摩赛爷爷你笑屁啊!哇!”山王一边闪躲他妈妈疯狂的扫帚,一边大叫。
狄米特扶着挂彩的海门,看着他那严肃的父亲,头低得不能再低,海门干脆别过头去。海门的远房亲戚根本没有出现。
“这三天大家找你们找得很辛苦,你知道吗?”狄米特的父亲板起脸孔。
“对不起。”狄米特咬着牙,等待着热呼呼的一巴掌轰下。
狄米特的妹妹跟妈妈心疼地看着狄米特跟海门,但狄米特父亲的威严令气氛相当凝重。
“伯父!狄米特是个勇敢的朋友!”海门突然大叫。
狄米特父亲凝视着海门,一言不发。
“我的命是狄米特救的!”海门大声说着。
“我也有份!”山王哇哇大叫。
狄米特父亲伸出手来,摸摸狄米特凌乱的金头发,狄米特哭了起来,海门窘迫地站在一旁。
“洗个澡吧。”狄米特父亲也摸着海门脏兮兮的黑头发。
※※※※※
洗完了澡,我穿上拘束的淑女服,我看着镜子里不像我的我,两只耳朵还是红通通的。
“真是的,你怎么不学学隔壁的玛丽?人家可是乖得要命!”妈妈坐在身后,帮我打着发辫。
“你自己十三岁的时候,还不是一个人跑到旧金山撒野?”我嘟着嘴:“我还比你大一岁耶!”
“呵,还敢顶嘴。”妈妈捏着我的脖子,不禁得意地笑着。
爸爸走到房门,双手抱着胸口倚在门边,脸上长满胡渣。这三天爸爸一定很焦虑。
“喂,全村人都在等你们说故事咧。”爸爸大刺刺地说,嘴角扬起。
我嘻嘻笑,歪着头,双脚一蹬,跳下了梳妆台,高兴地跑到房门口。
“说故事前,先告诉爸爸你喜欢那三个小鬼中的哪一个?”爸爸蛮横地将粗大的手拄在我面前,神色怪异。
“吼~”我埋怨似怪叫,蹲下穿过爸爸的大手,跑下楼梯回头叫喊:“爸!妈!你们也一起来听故事吧!很精彩的!”
我踏着楼梯,心里却忍不住想着爸爸的大哉问……
“天啊,我到了该喜欢男生的年纪了吗?”我心道:“不会吧?”
但我感到脸上一阵发热。
我突然想到,海门为了保护我,那双穿过满脸鲜血的锐利眼神。
我同样无法忘记,狄米特不顾一切横在海门面前,拼死保护海门的样子。
“见鬼了。”我摇摇头,不愿去想。
※※※※※
全村人都已经聚集在巨岩底下,围绕着巨大的营火等待我们四个小鬼到齐后开讲的“冒险奇谭”,大人们将火把用鱼线绑在广场周围的油桐树上,而小孩子则将防蚊油撒在地上,巨岩广场灯火通明,大人与小孩同样好奇,但村里小孩子的眼神多了欣羡与妒忌的光彩,尤其是贪睡的汤姆与生病的哈克,更是一脸的懊丧。
我是最后一个到的主角,其他三个兴奋的大男生早就坐在大橡树桌上向我招手。那橡树桌正是海门连续三年输给摩赛爷爷“钢铁腕力”的地方。
我踩着大树根跨上桌子,坐在已经包扎好伤口的海门旁边,全村人开始鼓噪拍手,要我们开始叙述这三天做了些什么。
我想,他们会这么好奇又热烈期待,一定是受到海门身上那豪壮又不同凡响的伤口的影响,我听到底下已经有人窃窃私语:海门是不是跟小熊打架了?
“是只大黑熊!”我暗笑,手指戳着海门胸口的绷带。
“快说吧!别卖关子了!”史莱姆叔叔大叫,分发着啤酒。
我、狄米特、海门不约而同看着半个旅程都在演练英雄式讲稿的山王,他当然是独一无二的最佳人选。
山王假装靦腆一笑,咳了咳。
“去你的小鬼!有屁快放!”山王的爸爸举起啤酒大吼,大家哈哈大笑。
“好!”山王深深吸了一口气,现场安静了下来。
“这是场你们绝对不会相信的大冒险,这场冒险只计画了三个月,却改变了此行四人一生的命运,甚至巨斧村的命运将因此出轨……”山王正经八百地说。
“胡吹大气!”摩赛爷爷大笑。
“老头子静静听我说啦!”山王瞪着摩赛爷爷。
第二十一章
于是,山王从我们暗中计画了三个月的行程、终于跳上现已不存在的“巨斧一号”的时刻开始说起,虽然我们其他三人早已在旅程的归程中听了山王的讲演数十次,但面对橡木桌下一双双好奇的眼睛,山王的语气中更带有独特的魅力,不断添加有趣的旁枝末节令现场时常轰然大笑,也令我们三人莞尔。
说着说着,当然就到了旅程中的第一波高点。
“突然间,等我们回过神后,巨斧一号已进入窄小的河面,不知怎地,天空突然阴沉了起来,我抬起头来,原来是错综纠生的藤蔓盘在河道两旁的矮树上,两端在河面上缠在一块、将阳光遮盖住,我发现河面污污浊浊的,这可奇了,中国有句俗谚,狄米特妈妈教的,正所谓流水不腐、滚石不生苔,这“不知道通到哪里河”却又为何突然飘满腐木、甚至发出阵阵臭气?狄米特这家伙悠哉悠哉坐在桶子里踩着水,却不知道水底下有只可怕的怪兽正栖息着、窥伺着。”山王表情变得很凝重,大家的嘴巴开始张大。
“这时,崔丝塔瞧见狄米特的脚上吸附着两只恶心的水蛭,狄米特这胆小鬼便开始尖叫起来,将船摇晃得好厉害……”山王说着,摩赛爷爷在底下大叫:“什么胆小鬼?水蛭是世界上最恶心的烂东西!”
山王不理会摩赛爷爷,继续说道:“巨斧一号颠颇得好剧烈,居然快给狄米特晃沉了,我们于是开始制止狄米特,不料坐在巨斧一号最后面的海门突然大叫:“有怪物!”我们吓了一大跳,但巨斧一号随即平静下来,水面变得很静、静得可怕,静得连只青蛙叫都没有,静得连停在藤蔓上的小雀一动也不敢动。”
我注意到摩赛爷爷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有点僵硬。
山王深深吸了一口气,大叫:“正当大家不知所措时,一股不可思议的巨力撞上巨斧一号船底,系住六个木桶的绳子在瞬间断裂!我的天!所有的木桶都翻滚在污浊的臭河中,我的木桶则高高飞起,旋又撞上河底,我给那可怕的冲击带上河岸,我勉力站起、用力吐出脏水,却看见此生最骇人的景象……一只好大好大的超级水蛭!一只足足有四、五公尺长的恐怖大水蛭啊!”
台下爆出一阵狂笑,啤酒撒得满地,我爸爸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哈哈哈!混帐小子!不要胡说八道!”
原本这就是件很难相信的事,我们早有心理准备,但台下的气氛不只是爆笑而已,还有许多大人的脸色拉下、变得很阴沉。这真令我感到不快,不相信就不相信,想取笑就取笑,干什么板个臭脸给我们看?
“这是真的!”山王不疾不徐地说,颇有大将之风:“那只超级大水蛭不只丑得一塌糊涂,还凶得乱七八糟,它大嘴一张、那挂满尖锐暴牙的大嘴便把一个空木桶咬得稀巴烂,我的天!幸好汤姆没跟我们去探险,要不然他可就连人带桶被水蛭给吞了!”
我的心砰然一跳,我瞧见摩赛爷爷的眼睛突然眯成一条细线,严厉地打量着我们四人。
山王不受台下两极化反应的影响,继续手舞足蹈地叙述着我们如何与巨大的水蛭搏斗,直到两只巨大的大蟒蛇突然冒出来解救我们那段,台下早已笑成一团,史莱姆跟我爸爸笑到抱在一块,我妈也笑得直摇头,几个小孩子却听得入神。
但山王的爸爸、海门的远房亲戚、以及村长等犹太村民渐渐挪动在广场的位置,向摩赛爷爷身旁靠拢,神色不善地交头接耳,留着白花花胡子的村长在摩赛爷爷的耳边说了好一阵子话,摩赛爷爷脸色凝然、一点反应也没有,好像一块生闷气的石头。
我有点恼了,真想带这些白痴大人去会会那只大水蛭。
“那海门身上的伤势是怪兽水蛭干的好事吗?”山王的弟弟问道。
“不是!更精彩的在后头!”山王得意地说。
第二十二章
山王慢慢将旅程带到夜晚。
拉拉杂杂形容了夜晚的妖魅后,山王看着我,说:“崔丝塔,你说说海门跟你一起遇到的事吧!我再做补充。”
村人们看着说话恳切多了的我,又看看海门身上绝对假不了的伤,我点点头,开始说着山王还没出现在大黑熊前的回忆,那一段剧力万钧的人熊大战。
我娓娓说着,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殴熊英雄海门,海门一反与大黑熊拳来脚往搏杀的豪气,害羞地搔着后脑勺傻笑,待我说到海门一记石破天惊的上钩拳将大黑熊打到恍神跪倒时,村里曾经欺负过海门的小孩子全都发出崇拜的赞叹声,他们真是白痴得厉害,从很久以前海门的力气就很大,要不是海门个性温和,他们早就被一拳一个轰到月球上去了。
“正当我不知所措、吓傻在大黑熊身后时,狄米特出现了,面对龇牙咧嘴的大黑熊,他一点也不退让地挡在海门面前。”我说,看着狄米特那特严肃的父亲脸上,浮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骄傲神色。
“哥哥好棒!”狄米特八岁的妹妹,辛娣,高兴地大叫。
我微笑看着辛娣,说:“正当情势陷入最危急的时候,狄米特大叫一声,大黑熊有点迷惑……”
山王接着说:“然后我就拿着木桨从树林里冲了出来,高高跳起,木桨往大黑熊头上一砸!可是那大黑熊一掌轻描淡写将我击倒,重重将我压在地上,我感觉到这辈子就此结束了,此时最不可思议的情形也发生了。”
到底我们是如何脱离险境的,大家一定都猜不透吧?
“我知道这很难置信,不过那奇迹历历在目,我们也真的靠着那奇迹逃出危险的森林、惊悚的夜晚。”山王故作忧郁地说:“就在我心口就要被熊脚压碎的瞬间,我的体内发生奇妙的变化,有个东西在我的身体里慢慢膨胀,钻出我的指缝、钻出我的毛细孔……”
摩赛爷爷与身边的犹太村人听着山王诡异的说辞,脸上却露出令我猜不透的表情,好像一切都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山王继续说道:“我看见那大黑熊将脚挪开我的胸口,才发现许多像流水一样的白色光芒正从我身上每一个地方流出,慢慢绚染了整个树林……”
“怎么可能!”
摩赛爷爷大吼,声音充满了将空气震破的愤怒。
我们四人都吓了一大跳,我们从未看过总是和蔼可亲的摩赛爷爷这般火爆的丑样子。
“为什么不可能!”海门突然动了气,不服气地说:“山王不只流出一大堆白光,还变成了一头大野狼救了大家!”
“什么颜色的大野狼!?”摩赛爷爷愤怒地咆哮,一拳轰然打向地面。
“白色的!”海门大叫。
“操!”摩赛爷爷不可自制地吼了起来:“派人把盖雅找回来!快去!”
原本充满欢乐气氛的晚会突然被摩赛爷爷的疯子行径踢进冷宫,村人纷纷投以莫名其妙的责备眼神看着摩赛爷爷,但摩赛爷爷身边的犹太村人脸色都相当难看、呈现大便的颜色,有的甚至瞪着其他的村人。
“不说了不说了,不相信就算了!见鬼了真是!”山王泄气极了,一屁股跳下桌子,我们三人相视一眼,也很没趣地跳下橡木桌。
“喂,变成雪白的大野狼的山王!”一个小孩子嘲笑道。
狄米特斜眼向那小孩比了个中指,山王则撂下狠话:“明天中午,大树下决斗。”
摩赛爷爷拼命抓着头发,身旁的村人拍拍他的肩膀,像是说点安慰的话,却被摩赛爷爷非常无礼地骂回去,大家却像缩头乌龟般站在一旁苦着脸,围绕在巨岩旁的数百村人不是索然无味地离去,就是围着摩赛爷爷没来由地发愁,当时的我只觉得满腔的怒火,暗暗发誓绝不再帮摩赛爷爷按摩了。
“山王,你过来。”山王的爸爸看着沮丧的山王,挥手唤着。
“喔。”山王以为要为“说谎”讨一顿打,表情极不甘愿地走了过去。
“山王说的都是真的……”海门还是这么咕哝着。
第二十三章
对一个酷爱各种大小节庆、甚至发明了许多乱七八糟的节日的村子来说,当时的气氛是前所未有的古怪,有的人意犹未尽,有的人神情紧绷。
有的人跟我一样,对村子里尴尬怪异的气氛感到不以为然。
我爸爸故意拉着我大声问道:“到底是不是真的啊?啊?山王那小子真的变成一只白通通的大野狼?”像是要引起那些神色不善的村人的注意,那些村人也的确回报以不悦的眼神。
我爸爸人高马大,常常自称是村子里最强壮的人,他露出结实的臂膀上自由女神的刺青,示意我大声回应他。
“当然是真的啊!”我故意大声说道,我爸爸满意地将我抱起来,让我骑在他的脖子上,我看他根本不关心、或根本也不相信山王说的是不是真的。
狄米特的严父知道他的儿子机灵过人,要编谎话绝不会挑这么玄奇的题材,所以他看着狄米特,露出难得的好奇表情说:“狄米特,这件事回家后好好跟爸爸说一说,好吗?”狄米特点点头,看了孤零零的海门一眼,狄米特父亲于是向海门招招手,要他一起到狄米特家过一夜。
“海门不能跟你们走。”村长走了过来,摸着海门的颈子说道。
“啊?”海门诧异道,收容他的远房亲戚一家人都站在村长旁边。
“我们有重要的事要商议,抱歉了。”村长强笑道。
狄米特的父亲点点头,也不便多说什么,与狄米特母亲牵着辛娣与狄米特就要回家。
我坐在爸爸的脖子上,看着海门一愣一愣被推到那群怪里怪气的村人中间,我忍不住大喊:“你们可不要欺负海门!”
海门很高兴地回过头来,随即与山王都被众人簇拥到摩赛爷爷家里。
从此以后,村子就断成了两块。
一块,是永远都不相信这段冒险的村人。
另一块,则是总是躲在角落聚议、鬼鬼祟祟的犹太人。
※※※※※
我一觉睡到隔天中午,醒来时全身真是酸痛得不得了,下了楼,我爸爸悠哉悠哉地坐在院子里跟三只大狼狗一齐吃东西,我妈妈则跑去隔壁聊天了,我随便刷牙洗脸后,吃了点番茄沙拉后,顺手在餐桌上带了三颗苹果,便跑去“不知道通到哪里河”找狄米特他们。
狄米特跟山王躺在大石头上晒着太阳,海门则单手撑着石块,全身倒立作着我无法叫得出名字的运动。
山王的精神很差,狄米特只是慵懒地在大石头上假寐,但山王则是真的睡着了。我将两颗苹果丢向狄米特,狄米特随手轻松接住。狄米特的脸上又多了顶宽帽子,那是去年山王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昨天晚上是怎么一回事啊?”我坐在单手倒立的海门旁边,他被那些村人拖进摩赛爷爷家,不知道遭受到什么样的责难。
“有够奇怪的,大家挤在摩赛爷爷家里,围着山王东捏捏、西瞧瞧,把山王弄傻了,我们问他们到底要跟我们说些什么,他们却又干他妈的不说话,只是叹气。我发誓我这辈子绝对不叹气,那样子倒楣透了。”海门说着,我瞧见他伤痕累累的身子,他竟已经把绷带给拆了下来。
海门真的很像怪物,他的伤口已经愈合泰半,结痂得很完整,连腹部那一大片紫黑色的瘀血也转成鲜红色的。也许那天晚上变成野狼的,应该是最接近原始生物的海门吧。
我将苹果塞在海门的嘴里,海门另一只手抓着苹果,没几口就吃完了。
狄米特半睁开眼睛说:“我刚刚已经问过他们一遍了,他们几乎一整夜都没睡,那些人除了嚷着要找盖雅爷爷回村,其他什么也没做。”
“疯了,真是疯了。”我用指甲轻轻刺着海门脸颊上的裂痕,然后用力一按,海门却没有一点痛苦的神情。
“你不痛吗?”我瞪着海门两只倒立的眼眸子。
“痛啊。”海门也瞪着我。
“那干嘛不叫?”我问。
“我是男子汉啊。”海门认真地说。
※※※※※
“说得好!”
摩赛爷爷拄着拐杖,从灌木丛里走了出来。
第二十四章
我没好气地看着摩赛爷爷,说:“你大头啦!阴阳怪气的老头!”
摩赛爷爷就像平日一样笑眯眯地看着我,说:“小娃儿,昨晚真是抱歉啦!”
海门闭上眼睛,索性不看那讨人厌的老头子。
“海门小子,这么想变成男子汉啊?”摩赛爷爷慢慢坐下,将拐杖放在一旁。
发疯以前的摩赛爷爷有时会来这里找我们聊天,他最喜欢说第二次世界大战时纳粹的恶行恶状,也因为摩赛爷爷曾经参与战争的关系,他说的故事比起狄米特妈妈在课堂上讲的故事要生动几千倍(当然也残忍几千倍),我听得入神时常忘了要帮他按摩,而海门三人则会跟摩赛爷爷一起喝啤酒。
“嗯。”海门打了个哈欠。
“为什么这么想当男子汉?”摩赛爷爷打量着海门。
“关你什么事?”海门无精打采地说。
“还在生气啊?”摩赛爷爷一副事不关己的白痴模样。
“这里每一个人都在生你的气。”狄米特的脸埋在大帽子里。
“是吗?哈哈哈。”摩赛爷爷笑笑,跟昨晚根本是两个截然不同的老头子。
“你来道歉的话,怎么没有带啤酒?”我质问。
“啊?我忘了!”摩赛爷爷大悟。
“所以下次才能原谅你。”我说。
“我要跟外公一样,当一个铁铮铮的男子汉。”海门突然说道:“你刚刚问我的。”
“那可要更加努力锻炼才行啊。”摩赛爷爷想了想,又说:“你爷爷可是个了不起的人,是最值得信赖的伙伴。”
摩赛爷爷笑了笑,红着脸说:“他还是我的偶像咧!”
“是吗?”海门笑得很灿烂。我说过很多次了,海门真不是一个适合烦恼与忧愁停泊的好港口。
摩赛爷爷审视着海门身上的大小伤痕,若有所思地说:“这些伤怎么来的?”
海门一翻身,脸部红气不喘地坐在我身边,说:“当然是被大黑熊扁的。”
摩赛爷爷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说:“喔?那这些伤口为什么会被大黑熊给揍出来的?”
海门满脸疑问,今天摩赛爷爷似乎很啰唆。
“因为我打不过它啊!”海门没好气说。
“你怎么会打输大黑熊呢?”摩赛爷爷发笑:“你外公在你这个年纪时,力气只有我的一半多,根本没有你强壮,但遇上大黑熊的话,他却绝对不可能输的。”
“啊?怎么可能?”海门讶异地说,我却听不出他语气中有任何气馁,反而充满了对他那从未见过的爷爷的无限崇拜。
海门的双亲故去后,除了我们这几个好朋友外,他便依赖着摩赛爷爷口中,那神气的外公拿着两挺笨重的机关枪在德军里来回冲杀的英勇故事生存下去。
摩赛爷爷看着海门期待的眼睛,问:“你跟大黑熊打架,那场面一定很惊险吧?”
海门点点头,我的头点得更快。
摩赛爷爷又问:“那你在跟大黑熊打架时,脑瓜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啊?”
海门没有多加思索,便说:“把它打倒!”
摩赛爷爷的脸变了一下,看着海门说:“这也难怪你会输给一只笨熊。”
狄米特将盖在脸上的帽子拿下,看着摩赛爷爷说:“老爷爷,你说话真喜欢拐弯抹角。”
摩赛爷爷笑了,说:“只有真正的男子汉才打得过大黑熊,光是锻炼身体,是锻炼不出男子汉这种特殊的生物来的。你们是海门的好朋友,你们可要帮帮他。”
除了昏睡的山王外,我们三人都莫名其妙地看着摩赛爷爷。
摩赛爷爷看着张大嘴巴的山王,又看了看眼睛因为睡眠不足而充满血丝的海门,说:“至于锻炼身体这点小事,就交给老头子吧,哈!”
我观察摩赛爷爷的眼神,我想,这个头脑不清的老头子需要两个男子汉吧。
第二十五章
那天下午我在河边磨着摩赛爷爷,要他将昨晚部份村人与他自己的失态解释清楚,但他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什么,令我感到摩赛爷爷真的是一个很不讨人喜欢的老人。
“是因为以前村子里曾经有人变成大野狼死掉吗?”我看着摩赛爷爷的眼睛。
“哪有这种事……”摩赛爷爷一脸的鄙夷。
“是因为村子以前被大野狼攻击过吗?”我狐疑道。
“怎么可能……”摩赛爷爷的鼻孔喷着气,好像我的问题很幼稚似的。
“还是有什么森林恶魔大野狼的传说?”我看着酣酣大睡的山王。
“森林恶魔?小女孩说话乱七八糟!”摩赛爷爷打了个哈欠。
大概就是诸如此类的对话。
海门没有兴趣听这种无聊的对话,他的脑子没办法容纳这些东西,他全身泡在河水中只露出两只眼睛,然后慢慢没入水中一阵拳打脚踢,直到约六分钟后才探出鼻子来,随即又继续潜进水里殴打水流。
“海门,你这样跟软趴趴的水流打架,就算打了一千次也打不赢那只熊的。”我精辟地说。那水流实在不像话的没力,跟那天晚上大黑熊震撼大地的扑击比起来简直不能构成像样的对手。
“这你就不懂了。”狄米特拿出陶笛吹着,幽幽的笛声飘在河面上。
“有什么不懂?”我看着狄米特那双深埋在宽大帽子里的眼睛。
“激烈的打斗越需要大量呼吸,但疯狂的打斗就不能呼吸,呼吸会错失打败对手的机会。闭住呼吸还能在水中这样乱打乱踢这么久,海门真的是怪物。”狄米特说。
“你又不打架,怎么懂这些?”我问,不过狄米特说得好样颇有道理,那天晚上海门的确有几个机会可以大黑熊打得乱七八糟,但海门却常在大动作挥击的间隙被大黑熊逆转,错失胜利的机会。
“但我懂海门啊!”狄米特笑笑,继续吹着笛子。
摩赛爷爷点点头,似乎颇认同狄米特的说法。
接下来的几个晚上,摩赛爷爷家里总是挤满了神色不安的村人,包括山王的爸爸妈妈,全在紧闭的大门内商议着什么鬼鬼祟祟的事,我们四个小鬼曾偷偷摸摸地想潜进屋子里偷听他们的对话,但都被机灵的村人赶了出来,但我注意到他们注视山王的眼神已经迥异于以往,山王似乎真的像我所猜的,根本就是他们对话的核心,为此山王却没有一丝不安,他总是自信过了头,根本没反省过变成一只野兽是多么不正常又叛逆的事。
虽然我也会替山王担心,但又想想,变成野兽的又不是自己,于是又安心多了。
直到巨斧村里的人急速变少后,我才开始烦恼村子是不是面临着人人平等的奇灾大祸。
第五天早上,村子里的犹太人消失了三成,第六天又不见了两成,全村只剩下一半的犹太居民,街道上显得冷冷清清,田园农庄里也只剩下牛只羊群,所幸有其他的犹太村民帮忙照料,否则没几天庄园便成了废墟。
这些鬼鬼祟祟的犹太人通通跑去哪里了?
我想,他们一定是惧怕某个摩赛爷爷不肯让我知晓的恐怖传说,那个传说可能不仅仅是传说,而根本是曾经发生过的大灾难!大家全都逃难去了!
“摩赛爷爷,我警告你们不可对山王动坏脑筋,不管有什么厄运都不可以把山王杀掉灭口。”我认真地看着躺在吊床上的摩赛爷爷。
“我们干嘛宰了那小子?”摩赛爷爷怪声怪气说道。
“如果山王真的会带来什么灾难,大家通通搬光光也就是了。”我说,站在绑住吊床的两株大松木下。
“他们不是搬走,只是暂时去旅行罢了。”摩赛爷爷闭上眼睛,似乎不太想理我。
“好巧喔。”我冷冷说道。
“是啊,无奇不有啊!”摩赛爷爷淡淡说道,继续睡他的午觉。
真是个讨厌的人。
第二十六章
那些“集体旅行”的犹太村民看来并不打算在短期内回来,他们究竟去了哪里,我一直到后来才慢慢知道,但村子里其他人对这些犹太人的行径均感到不解、甚至惶恐,只有像我爸爸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大笨牛,才会对这种集体反常的现象一无所谓。
但,有些人走了,有些人则回来了。
“盖雅爷爷!”坐在树上观察蜂窝的山王突然大叫,开心地从树上跌了下来。
长年在全世界旅行玩耍的盖雅爷爷,带着几个以前曾经居住在这个村子里的叔叔伯伯出现在村口,盖雅爷爷摘下灰色兔毛长帽,向兴奋的山王微微笑。
“好久不见了,山王。”盖雅爷爷淡淡笑着,放下笨重的行李箱。
“真是好久不见了!这次带了什么礼物给我们啊!”山王摸摸头顶上的肿包,笑嘻嘻地说。
“海门!盖雅爷爷回来了!带了一大箱礼物回来了!”我站在大石头上拼命叫喊,眼睛死盯着盖雅爷爷放下的沉重木箱。盖雅爷爷没有说话,只是像往长一样露出飘渺难测的笑容。
盖雅爷爷是个跟摩赛爷爷截然不同的老人,盖雅爷爷平常一副酷酷又优雅的样子,我想他年轻时一定迷死了一缸小女生,而他毫不遮掩鼻子上的灰色疤痕,那股帅劲真是摩赛爷爷难项其背的。
从小时候有记忆起,盖雅爷爷就是村人敬仰的长者,他不喜欢刻意亲近任何一个人,也不会像连任三届村长的摩赛爷爷那样喜爱高谈阔论、成为村子的核心,他跟狄米特的性子相近,两人常常不约而同出现在“不知道通到哪里河”河畔,年幼的狄米特不是吹笛子、就是用小石子打着连环水镖,盖雅爷爷一时兴起也会跟着狄米特丢石子玩,他打的水镖真是不可思议,小石子时常一点一点飞跃在河面上,就这么跳到对岸去,根本没有坠入河底。
但盖雅爷爷非常喜欢远游,他提着沉重的木箱出村到世界各地游历,村子里的小孩子都会挤到村口满脸期待地向他挥别,因为盖雅爷爷总是不忘将木箱塞满小礼物,等他回村十分赠给小孩子。我十分羡慕盖雅爷爷过的生活,我立志长大也要跟盖雅爷爷一样,高兴时就提着行李出国到处玩耍,玩够了再回到温暖的村子里好好睡个几天。
“摩赛人呢?”盖雅爷爷张望着,身后的叔叔伯伯人人意气风发地看着山王,他们的身上、脸上都带着出村前未有的疤痕,但他们似乎不以为意。
“来啦!”摩赛爷爷的人还没出现,声音已经从村子的另一头远远传了过来。
我看着村子里的小孩子一窝蜂地冲向盖雅爷爷,盖雅爷爷索性将木箱打开,让所有的小孩子自己挑选玩具,我跟山王早已过了抢玩具的年纪,但还是很开心地在一旁傻笑。
摩赛爷爷站在自己家门口,远远向盖雅爷爷点点头后,将房门打开,自己先进了屋子。盖雅爷爷神情肃穆地领着那群叔叔伯伯走向摩赛爷爷家,回头交代山王:“山王、崔丝塔,先帮我保管木箱子好吗?”
我点点头,说:“没问题,晚上我们去你家听你说这次旅行的事喔!”
山王也大叫:“我也要跟你说,我们去探险遇到的超级怪事!”
盖雅爷爷笑笑,将兔毛帽子压低,在众人的跟随下来到摩赛爷爷家门口,我注意到其他村人也放下手边的事情,慢慢朝摩赛爷爷家走去,好像又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商议似的。
我觉得还是同一件事。
“你不觉得你应该回家打包一下吗?你最好搭巨斧二号逃出村子,暂时躲在森林里当你的森林之王,等到村子里的人不想把你宰掉以后再出来。”我慢条斯理地说,看着老大不在乎的山王。
“是吗?”山王反而有点得意洋洋,算了。
第二十七章
到了黄昏,摩赛爷爷家的门户依然紧闭,只有他养的老狗丹丹夹着尾巴趴在庭院篱笆前进行第四次午觉,我跟山王看着盖雅爷爷留在村口的空木箱发呆,狄米特拿着半颗苹果啃着,悠闲地走了过来,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玫瑰花香,狄米特刚刚才洗过澡。
“海门那傻子呢?”我问。
“在我家洗澡。”狄米特说,眼神有些疲倦:“他今天在后山扛石头跑步,我不放心,跟在他后面一起跑,结果反而把我累惨了,他却只是很想睡而已。”
“多大的石头?”山王蹲在地上。
“半个你这么大。”狄米特说。
海门比一般的小孩子高了不少,足足有一百七十四公分,他的基因里大概有巨大玉蜀黍的突变细胞吧,力气从小就顶吓人,加上他自己又酷爱盲目锻炼身体,我想他明年铁定赢得了只爱喝啤酒的摩赛爷爷。
“嗨!”海门远远看见我们,笑咪咪地打着招呼:“在等盖雅爷爷说故事?”
“是啊。”我说,海门身上也是玫瑰花香的味道。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谈着学校的暑假作业:两篇德文作文、及熟练朗诵一篇法文诗歌,大家都对学校故意找碴、打扰大家欢乐一夏的政策感到荒唐。
这时,村子口突然黑了起来,我们抬头一看,一个非常高大的巨汉站在夕阳下,将晕黄的阳光完全挡住。海门目不转睛地看着巨汉壮硕的身子,那巨汉看起来非常憨厚,憨厚的接近弱智,异常肥大的身子后藏着一个留着褐色长发的男子,那男子本来也是个高大的汉子,但在那肥大的身子旁边简直像个营养不良的小孩。
巨汉亲切地笑着,褐发男子也是一派的和气。
“他一定可以打败大黑熊吧?”海门喃喃自语,看着因为太过高大肥胖只好赤裸上身的巨汉,那巨汉至少有两米二十,但他傻笑的模样依我看,智商大概八十不到。
“至少一样大吧?”山王愣头愣脑的。
“打败大黑熊?太小看他了。”褐发男子笑着说,一口浓厚的比利时口音。
“吼~~~~~~~”肥大的巨汉友善地吼着,却吓得我突然摔倒,幸亏狄米特及时扶住了我。
这时海门突然将头转向右方,一群野鸟惊慌地飞出树林,一个快速移动的身影在野鸟散落的羽毛中翻滚落下,地上的树叶被落风扬起。
是个穿着牛仔短裤、一头短发、擦着黑色眼影的中年女人。
“城里的女人?”我说,这女人的眼影好浓。
那女人没有理会我们,迳自走到巨汉跟褐发男子的面前,歪着头说:“你怎么还是喜欢乱吼乱叫?”
巨汉的样子很开心,于是又大吼了一声,我们四人将耳朵捂了起来,却无法阻挡那宛如锅炉炸翻的巨大叫声。
浓妆女人皱着眉头,坐在地上,似乎在等着什么。
“近来可好?”褐发男子看着坐在地上的女人。
“杀了不少。”女人坐在地上,竟开始拿出镜子补起妆来。
“是吗?”褐发男子笑笑,眼睛看着远方,似乎还有同伴未到。
我们四人呆呆地看着说话怪怪的陌生女人,终于,海门摸着头走向前去,傻笑说:“你刚刚在树上跳来跳去的样子好厉害,好像一只母猴子!”
女人慢慢抬起头来,眼神不善地说:“母猴子?”
海门点点头,赞叹说:“超厉害的。”
我看事态不对,海门的意思这女人一定是误会了,但那不悦的女人不知什么时候将腿甩出,闪电一拐,海门居然横在半空中,时间好像在瞬间静止了。
刷!
“嗯?”女人依旧坐在地上,眼睛却流露出奇怪的味道。
海门没有跌倒,反而用单手倒立撑在地上。就跟平常一样。
我感到骄傲地看着那女人,却也不禁暗暗为海门的反应神经吃惊。
“好凶的女人,莫名其妙。”山王忿忿说道。
第二十八章
“啊?”海门自己也感到奇怪,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好像为打坏了女人的突击计画感到不自在。
“你怎么……摔我?”海门喃喃说着,好像还不知道女人的情绪很糟糕。
女人皱着眉头,居然又是一脚飞快踢出,这次的动作快到我什么都没瞧清楚,海门就在半空中倒转了一圈,正当海门单手再度一撑时,女人一脚看似轻轻直踢海门的脸,却碰一声将海门重重踢倒,沿着尘土飞扬的地平面翻滚。
海门的鼻血拖在地上,好长好长一条的血箭。
我们三人呆呆地看着海门被踢得血流满面,却一时反应不过来。
“你做什么?脾气还是一样暴躁。”褐发男子不悦地说,走到女人的身边。
“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兔崽子。”女人冷酷地说着,只见海门气呼呼地站了起来,卷起袖子走向前想理论一番,那女人轻蔑地看着海门,眼看又要发作,褐发男子一把抓住女人的手腕,说:“够了!别跟孩子计较!”
“乱打人!”海门生气地说。
海门说着说着,竟然一拳突然往上勾出,那女人被褐发男子抓住了手臂,也没想到海门的动作那么敏捷粗暴,竟眼睁睁呆看着这一拳来到自己的下颚。
我看见地上的落叶被一阵风刮起,那女人随即挣脱褐发男人的手,朝天空飞了出去!
褐发男子错愕地看着女人在天空飞着,然后重重地掉了下来,褐发男子转过头看着也是血流满面的海门,叹道:“你还是快逃吧。”
海门有点委屈说道:“这女人先动手的!”
我还是生平第一次看见海门动手打人,他以前被村子里的小孩用石头砸得头破血流时都没有动手反抗,这次却出乎意料地打了一个女人?难道海门真的被那一脚踢得那么痛?痛得心性大变?
“快跟人家道歉,去扶人家起来啊!”我催促着海门,此刻我是非常同情那个女人的,海门的拳头可是枚小炸弹啊!
海门涨红着脸点点头,走向那倒地不起的女人。
那躺在地上的女人眼看海门走进,竟然立刻站了起来,摸摸自己的下颚,吐出几颗带血的牙齿,冷冷地看着三步之遥的海门。
那巨汉傻不愣蹬地看着海门,褐发男子叹口气盘坐在地上,背对着海门与暴烈的女人,索性不理会争斗。
“你杀过几个?”女人打量着海门,眼中似乎快烧了起来。
“什么东西?对不起啦!我好像”海门说着,突然摔倒在地上,我只依稀看见那女人好像将脚踢向海门的后脑勺?我不确定,太突然了!
那女人俯视着被偷袭的海门,说:“好好再回答一次。”
海门愤怒的不得了,山王也不快地走向前,大声说:“你们是谁?来这里要做什么?干嘛打人?”
盘坐在地上的褐发男子托着下巴瞧着山王,说:“我们是来找摩赛跟盖雅的,你们是本地的狼?四个小孩时候全都到了?”
山王听不懂褐发男子的问题,只知道他们都是来找摩赛爷爷跟盖雅爷爷的,正要回话时却见海门盛怒站起,对着女人又是一拳!
但这次海门挥了个空,动作敏捷的女人不但避开这一拳,还用脚将海门拐倒,惹得那痴呆的巨汉哈哈大笑。
“好好回答我的问题。”那女人冷酷地俯瞰着海门。
“可恶!”海门骂道,还没爬起来时,女人的脚居然朝海门的脸上又是一踢!
血花喷上天空,海门没能避开女人快速的踢腿,但海门的左手却牢牢扣着女人的脚踝,女人不以为意,另一只脚腾空而起,居然朝海门的脸上又是一踢!
“碰!”
海门的脸上再度开花,鼻子跟嘴巴都是恶心的鲜红色,但那女人整个人都摔在地上,褐发男子忍不住转过头看着两人,摸着头说:“你朋友很厉害啊!”
原来海门忍着剧痛,右手赶紧抓住了女人另一只脚!
“不要打了!”我骂道,指着那泼辣女人说:“不要跟这种人计较太多!”
“不要。”海门认真地说,站了起来,双手还是紧握女人的双踝,那女人的手腕上突然弹出亮亮像刀片的东西,躺在地上的上半身骤然拉起,冲向海门!
“不行!不要伤害孩子!”褐发男子紧张地从地上弹起,却见海门拉着女人的双踝奋力兜着圈子,海门兜的圈子很快很快,地上的落叶都旋了起来,那女人的上身只好垂下,然后像一只会飞的母猴子一样被海门丢了出去!
第二十九章
那女人四肢张开、朝最高的那株松木撞去!
我紧张地看着那女人,要是她被摔死的话海门就惨了!
但那手脚俐落的女人不知道是打那来的怪物,只见她一手按着松木,在空中一荡一滚,在落下的时候两手平平摊开,双脚踏着粗大的树干“疾跑”落下。
我、山王、狄米特都看傻了眼,这女人一定是马戏团的王牌特技员,要不然怎么可能比猴子还要灵活十倍?
但海门大步走向那女人,那女人一动也不动半弯腰站着,盯着地上的眼睛有些呆滞,看来这女人还没从天旋地转的冲击中醒过来。
海门半背对着女人,双脚微蹲,右拳慢慢拉到腰后、甚至快垂到地上了。这个姿势我再清楚不过,那可是在黑暗森林的那一夜,海门殴击大黑熊的“弓拳”,大黑熊曾被这种上半身饱满拉开的拳轰得眼冒金星。
那女人显然还要飞一次。
我竟满心期待。
“够了,刚刚的事很抱歉。”褐发男子的手掌安安稳稳地放在海门即将爆炸的拳头上,面无表情。
“她如果再打我,我就让她飞到月亮!”海门气呼呼道,绷紧的肌肉顿时放松,瞪了那恍恍惚惚的女人一眼后,便鼻青脸肿地向我们走过来。
狄米特与山王站在海门身旁,像是海门的护卫似的,我不客气说道:“你们找摩赛爷爷跟盖雅爷爷做什么?”
这浓妆艳抹的女人喜欢胡乱打人,另外两个人一定也好不到哪里去,对滥用暴力的人根本不需要客气。
“我们是他们两位的朋友。”褐发男子脸色歉然道:“我叫赛辛,她叫妮齐雅,这个大个子叫阿格,我们还在等一个朋友。”
“不怀好意。”我说,他们一定是盖雅爷爷旅行时不小心交到的坏朋友。
“哈。”赛辛不置可否。
这时盖雅爷爷打开门,远远地看着那三个陌生人,那三个陌生人神色恭谨地朝着盖雅爷爷鞠躬,盖雅爷爷开口:“阿飞他不会来了。”
赛辛、妮齐雅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连粗鲁的阿格低沉地吼了一声,声音暗露悲伤的讯息。
盖雅爷爷看了我们四人一眼,说:“带着木箱进来吧。”
山王高兴地大叫,我也笑得合不拢嘴,我终于可以知道村子里最大的秘密了!
妮齐雅目光狠戾地看着海门,跟在海门的后面,海门被她瞪得浑身发毛,朝后看着那女人野兽般的眼睛说:“你不要乱来啊!我揍你的!”
虽然妮齐雅一副酷爱暴力的样子,但我实在不喜欢海门恐吓女人,我瞪了海门一眼,海门便乖乖地走进摩赛爷爷家里,连吭都不敢吭。
阿格挤不进门,于是安然坐在石阶上看着落日,丹丹也懒得里他。
大伙进了屋,门关上,屋子里空空荡荡的,只有残阳的余晖落在那张沾满咖啡渍与核桃渣的大地毯上,盖雅爷爷蹲下掀起大地毯,露出藏酒窖的暗门,那暗门丝毫不稀奇,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个储藏贵重物品的暗门,我也的确看过摩赛爷爷自暗门里拿出几瓶老酒、沾沾自喜地闻着。
“从现在开始,你们都是大人了,知道吗?”盖雅爷爷说,双手握着暗门的拉环。
“我早就是了。”山王说,我们其他三人忙点头。
赛辛满脸惊讶地说:“他们的时候还没到?”
妮齐雅更是一脸的难以置信,我感觉到她全身发烫,好像被剥夺掉什么重要的东西似的。
盖雅爷爷没有回话,双手轻轻拉开暗门,我第一个探头下去瞧,里面是几个大酒柜,跟我以前见到的一样,但我明白那么多前来聚议的村人不可能凭空消失,于是我爬下扶梯,小心翼翼地推着其中一个酒柜。
“这女孩很聪明吧?”盖雅爷爷语气平缓,但我听了却非常高兴,继续摸索着酒柜的机关。
“第二个酒柜。”盖雅爷爷提示,我摸着第二个酒柜轻轻一推,酒柜慢慢旋转、旋转,露出第二层暗门。
这个暗门布满了黑红色的铁锈,感觉上是个相当厚实牢固的金属门。当然,也非常的沉重。
盖雅爷爷等人也走下扶梯,我正搜寻门上可能的机关时,海门便走上前去,奋力推着金属暗门,但金属门纹风不动。我在一旁笑说:“还是让我找机关把它打开吧?”
只见海门的嘴巴里发出牙齿磨击的声音,金属厚门渐渐被海门给推开,我吃惊地说:“你这样会把门弄坏的!”
盖雅爷爷低沉着声音,说:“原本就是这样打开的。”
我狐疑地看着盖雅爷爷,这么重的门,就算是村子第一力士摩赛爷爷也推得很辛苦吧?果然是很安全的暗门。
“里面是个隧道啊。”海门看着暗门后黑压压的暗道,暗道的远处依稀透着微光。
“进去吧,眼睛很快就能适应的。”盖雅爷爷走在前头,我们紧紧跟在后面,妮奇雅与赛辛殿后,却对这个暗道一点也不惊讶。
第三十一章
我们都知道隧道的尽头便是村人聚议的秘密场所,于是无所畏惧在黑暗的腔肠里,挨在盖雅爷爷宽厚的肩膀后慢慢走着。
“好刺激啊!”山王在我耳边说道。
“嘘。”我说。
走着走着,我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跟着便听见吵杂的人声,我们来到一间远比我想像还要空旷的密室。
根本不能算是密室。这是间圆形的地下会议室。
会议室里的人全是我们熟悉的脸孔,这原本便在我的意料之中,但会议室的摆设着实吓了我一大跳,几十张全世界各地的详细地图紧密贴在圆形的墙上,红色的小旗子与蓝色的小旗子乱七八糟插在地图上面,几百卷发出古老味道的卷宗一捆捆堆在木柜里,但最令我无法想像的是,明亮的灯光照在墙上各式各样的武器上,令我不寒而栗。
这些武器虽然都是老旧的二次世界大战时代的机种,但没有一只枪结着蜘蛛网、沾上一丝灰尘,全都闪闪发亮,可见村人已经将它们打理过了。
“手榴弹、步枪、机关炮、猎刀、火焰枪、几十箱子弹”狄米特念着念着,说:“天啊,原来巨斧村藏了个秘密游击队?”
摩赛爷爷有些错愕地看了我们一眼,随即接受了盖雅爷爷带给他的事实,山王的爸爸也在村人之列,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他的儿子。
赛辛与妮齐雅对其他的村人来说也是陌生人,围坐在羊毛毯上的村人打量着他们俩,赛辛微笑道:“大家好,我是赛辛。”
一旁的妮齐雅简要地说:“妮齐雅。”
摩赛爷爷点点头,说:“赛辛,妮齐雅,盖雅老家伙的小朋友,大名如雷贯耳的新生代战士。”
赛辛彬彬有礼道:“哪里,现在世界的纷乱远远不及当年。”
战士?我听得一头雾水,难道这个小村子真的在进行一场我无法理解的战争?
盖雅爷爷穿过我们四个小鬼与莫名其妙的两个新生代战士,示意我们一齐坐在羊毛毯上,当我们一坐下,盖雅爷爷就以沉重的口吻说:“在这趟旅程中,我在布拉格听闻阿飞在巴黎殒命的消息,约两个礼拜前。”
赛辛神色忧伤,但妮齐雅的眼中却喷出熊熊怒火,问:“是谁动的手?”
盖雅爷爷低沉说道:“据闻是黑祭司。”
妮齐雅愤怒地说:“黑祭司人在哪里?!”
赛辛的手搭在妮齐雅的肩膀上,淡淡说道:“妮齐雅,你太激动了。”
我终于压抑不住满腹的疑团,问道:“黑祭司是谁?阿飞是谁?”
轰的一声,我的脸上突然一阵热辣,然后鼻尖一疼,我茫然地看着一双恶狠狠的眼睛近距离瞪着我。是妮齐雅。她手腕上的尖刀触碰着我的鼻头,我连害怕发抖的感觉也没有,整个人都傻掉了。
“太过分了吧小妞?”摩赛爷爷瞪着妮齐雅那个疯女人,手里不知何时拿着一把手枪对着妮齐雅。
狄米特、海门、山王三人生气地围住妮齐雅,妮齐雅冷冷地斜视摩赛爷爷,说:“我倒想问问,既然这些小鬼还不能变形,怎么有资格参加这次的讨论?”
海门大吼:“把刀放下!”
盖雅爷爷一个字一个字慢慢说道:“妮齐雅,麻烦把刀放下。”
妮齐雅冷笑,我鼻头上的尖刀刷一声“收回”她手腕上的小机关里,妮齐雅神色漠然,在众人的侧目下反瞪着摩赛爷爷,狄米特则拿出手帕帮我擦拭痛楚的鼻子,我心中的愤怒压倒恐惧,真希望自己有能力将妮齐雅打到月球上。
“母猴子,等一下跟我到外面去。”海门大刺刺地说。
妮齐雅没有回话,一脸倨傲与不屑。
第三十一章
赛辛大概不能忍受这种僵固的气氛,主动开口:“盖雅,你将我们召集到这里,一定有很重要的事吧?”
盖雅爷爷点点头,才正要解释,摩赛爷爷便粗着嗓子说道:“白狼出现了。”
赛辛愣了一下,妮齐雅却冷笑道:“好的很,大干一场的时间到了。”
摩赛爷爷的脸孔变得非常严肃阴郁,看着龇牙咧嘴的妮齐雅说道:“小妞,小心你的言辞,要不就让你尝尝老人的恐怖。”
神经病附身的妮齐雅正要发作,话一向很少的盖雅爷爷便认真说道:“妮齐雅,请不要忘记狼族的使命。”
妮齐雅没有回话,只是静静地坐在地上冷笑。真令人不舒服。
不知怎地,赛辛的额头上挂满了汗珠,问道:“白狼出现在哪里?”
在一旁盘坐的村长开口:“很幸运的,在我们村子里。”
白狼?难道是指……
“神圣之血的托付就是那孩子。凯西的孙子。”摩赛爷爷指着山王,赛辛与妮齐雅专注地打量着这个村里的孩子王。
山王吐了吐舌头,说:“白狼?你们最后还是相信我说的那件事啰?”
山王的爸爸斥道:“变成白狼是恶兆,那么高兴干嘛?”
“叫他变一次给我看看。”妮齐雅淡淡说道。
“臭女人,我为什么要变给你看?”山王的鼻子吹出不屑的气。
妮齐雅冷冷地说:“只怕是你自己还无法控制神化的秘诀吧?”
山王哈哈大笑,说:“神化个什么东西?是因为你太臭了,所以不想变给你看!”
年迈的村长及时阻止这场无聊的对话演变成更加无聊的斗殴,打断说道:“崔丝塔,你描述那一天的事情给他们两个听听。”
我还搞不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我已经知道山王是所谓的“白狼”,而“白狼”果然是个不吉祥的征兆,不吉祥到村子要组成一支秘密游击队。
但,大家似乎没有把矛头指向山王,至少不打算把他烧死还是怎么的,这不吉祥的源头恐怕才是关键所在。我想,我必须搞清楚白狼到底是什么。
于是我将那一天所遭遇到的怪事重述一遍,从大水蛭、大蟒蛇、大黑熊、白色的大野狼(白狼?)、直到鹰群等等,我用与山王迥然不同的简要语气迅速说完,然后多上一句:“摩赛爷爷,应该换你们解释清楚了吧?”
妮齐雅听了我刚刚的陈述,神色轻蔑说道:“这么说来,你们其他三人都不是狼族?”
狄米特反问:“从刚刚到现在总共提了一万次狼族,到底那是什么东西?”
妮齐雅冷笑,一双眼睛突然绽放出异常明亮的光芒,霎那间我彷彿看见一头捣破铁笼的猛兽向我们扑来。
但妮齐雅眼中的兽性迅速收敛,我则惊出一身汗来,连海门都机警地站了起来,弓着拳头瞄准妮齐雅的眼睛。
“我要是发挥出狼的力量,你死一万次都不够。”妮齐雅看着刚刚将她牙齿打落一地的海门,语气充满了讽刺。
摩赛爷爷一掌用力拍着地毯,劲力穿透花岗岩地板,叫道:“他要是发挥出狼的力量,这里所有的人用乘法乘一乘加在一块,也不是他的对手!”
妮齐雅失笑:“他要是真是狼族,在森林对抗那只畜生、危及生命时就该变成狼人保护自己了!”
海门气得满脸通红,虽然他一定不知道摩赛爷爷与妮齐雅在说什么。
摩赛爷爷瞪着讨厌的妮齐雅,大声说道:“他是战神欧拉之孙,这样够不够格成为区区一头干他妈的狼人?”
妮齐雅不再言语,替之以难以形容的自我压迫感。
赛辛更是张大嘴巴,端详着满脸通红的海门。
我不晓得海门的外公,那个在二次世界大战中经常抱着两挺笨重无比的机关枪杀进杀出的欧拉是什劳子战神,但我隐隐约约感觉到湖面的微风波澜下所隐藏的惊涛骇浪。这个村子藏着一个大秘密。
“这里所有的人都可以变成狼人对不对?”我突然开口,连自己都很惊讶为何会问这么荒谬的问题。
但大家的默然不语,这令我吃惊极了。难道我真的身处一群被森林恶魔附身的怪物之中?
“海门的外公拿的不是机关枪,而是巨岩底下那两把大斧头,对不对?”狄米特说道,他的发言令全场耸动起来。
狄米特一向是村子里最聪明的孩子,他不知如何从这一大堆荒谬的对话与村子巨斧的传说中加以组织,提出这么的古怪问题。
“人类啊,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村长的脸陷入无穷无尽的皱纹里,陷入远古的恐怖传说中。
第三十二章不精彩大结局!
“人类?我不是人类。”狄米特冷冷说道。
“难道你也是狼族?”村长惊讶道,因为狄米特不是犹太人啊。
“不,我是大魔王。”狄米特淡淡说着,从肚脐里掏出一枚手榴弹。
“假的吧?”摩赛爷爷失笑。
“趁你们还没组队挑战我之前,一次就让你们死个干净。”狄米特面无表情,将手榴弹交给憨厚的海门,说:“我最好的朋友,请帮我拿好,我出去一下。”
海门很有义气地点点头,大叫:“这事难不倒我!”
狄米特站了起来,彬彬有礼地将一条鱼线绑住手榴弹简陋的拉环,就这么拿着鱼线的另一端走了出去。
我错愕地看着大家,说:“要是是真的手榴弹怎么办?”
山王喜气洋洋地说:“那可就惨了。”
突然,拉环被绷紧的鱼线扯开,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地看着这枚不知是真是假的手榴弹。
我吞了吞口水。
“上个洗手间。”我说,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我屏住呼吸,冷静地走上楼,接着地下室传来天昏地暗的爆炸声。
我知道,原来手榴弹是真的。
“为什么?”我哭着,看着坐在树下微笑的狄米特。
“你猜不透我的。”狄米特脸上金光灿烂地说,转身优雅地离去。
从此以后,我就没看过狄米特了。
后来有人说,狄米特出现在日本,也有人看见狄米特在台湾走动,我知道,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狼嚎全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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