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恶魔盘据在万人头骨上,噬血的绿芒在夜空中飞舞,在漫天炮火中恣意讪笑步入灭亡的旧时代,他们张开大嘴,将恐惧的毒素注入每个心灵,疯狂烈焰在每个人的心中点燃、闷烧、灰白殆尽。
和平的宁静早已被人们遗忘,正义的荣光不知坠落何处,不再被信任。
这个时代的人们只相信力量,只相信以暴制暴的强大力量才能够带来短暂的曙光。
暴力凌驾伦理道德,暴力高踞在艺术上,暴力睥睨着欢乐笑颜;科学不再是为了汲求宇宙奥祕,而是为了获取更蛮横的暴力,收音机旁的耳朵再听不到醉人的音符,只有教条式的胜利宣传,宣传着高人一等的暴力形式。
暴力才是这个时代唯一的真理。
世界已经堕落。
黑暗的毒渗透到地心,亿兆双手挣扎在魔鬼的尖牙里。
在最黑暗的时代,才有最灿烂的英雄。
英雄才拥有超越暴力的力量,一种正气凛然的气魄。
“我一直相信会有这么一天,我们会重新踏上历史的转戾点。”渥华趴在欧拉的腿上,看着屋顶下逐渐模糊的弯曲路灯,远方的迫击炮与机枪声连绵不断,正从远自近撕裂着这个城市,渥华感到脚底屋瓦震动,甚至还闻到呛鼻的烟硝味。
熟悉的柏林已变成一座待宰的死城,家家户户紧闭门窗祈求英美联军早一步将坦克开进城门,甚至已为美国大兵准备好乾净的房舍与葡萄酒,但艾森豪已拒绝选择性投降的哀饶,冰冷的事实敲响了日耳曼民族最后的丧钟,乌云已经遮盖多日。
无论如何,满城军民都不愿曾被他们逼入围城绝境的苏联红军,踏着铁靴、拿起刺枪捣破门窗,在柏林复制一场场曾经在莫斯科城外上演过的奸淫掳掠,几近弹尽援绝的武装亲卫队与残余的陆军部队只好浴血奋战,而挹注了氰酸钾的自杀胶囊在一双双发抖的手中跳动。
“是的,恶魔的末日在我们进入法柜的那一刻就已经註定。”欧拉髒污的黑手慢慢蒙上渥华无神的眼珠。
“先走吧,英雄,剩下的历史就交给我们了。”摩赛像巨熊高大壮硕的身子拔起,背上的粗糙黑毛挂着两挺机关枪,胸肌上“1950sReverse”的蓝色刺青喘伏着。
“决战时刻,把握。”浑身棕毛的盖雅话一向很少,他的眼睛一直观察着远处街上不断吆喝的盖世太保,手腕上的四柄利刃银光褶褶。
洛思缇、雅米茄、凯西静静看着欧拉,欧拉将插进屋脊上的双斧挂回背上,将渥华放在即将进入黑夜的污浊天空下,一双狼眼红得可怕,全身的青毛竖起,有如无坚不催的锋利铠甲。
“走吧。”欧拉说,看着蹲在地上呕吐的法可。
长满苍白狼毛的法可抬起头来,坚定地点点头,这些日子以来他已学会什么是勇气。
只可惜,法可还不明白自己握有多少勇气的光芒。力量。
“你是最重要的战士。”每当法可陷入恐惧的仓皇犹疑时,他都会想起欧拉勉励他的这句话。
欧拉的眼睛总像夕阳的落日,血红却充满孤独的希望。
“走吧。”法可站起,提起一串沈甸甸的手榴弹。
一台轰炸机高空滑过,七个巨大的狼身跃起,隐没在四面八方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里。
“报告元首,列车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一名武装亲卫队立正站好,在最后的时刻他依旧挺起胸膛信心满满,因为元首的战略绝对高瞻远瞩,元首的祕密计画一定能够实现。
一个身材臃肿、鼻下留着小鬍子的秃头男人点点头,眼神深邃,看不出他心底作何打算?究竟想些什么?到底有无反败为胜的“计画”?
这位元首,当然就是蹂躏欧洲大陆、挥戈非洲、隔海与英国轰炸对决、突进苏俄距克里姆林宫仅60公里、兴建集中营屠杀四百多万犹太人的魔王希特勒!
“为了让亚利安民族纯正的血统统御世界,让我们进入历史上最光荣的大反击里吧。”希特勒面无喜色,斜眉看着站在两旁的护士与亲卫队,还有表情肃穆的情妇艾娃,他们几个小时前才在简陋的防空洞中结婚。
希特勒携着艾娃,跟着为首的亲卫队队长进入指挥总部的地下室防空洞里,身后还跟着二十六个全副武装的亲卫队队员。
地下室防空洞俨然是个小型的指挥部,墙上还挂着钉满敌我各部队番号的地图,亲卫队队长单手拉开防空洞里极为沈重的岩门,十多个亲卫队队员张大嘴巴,面露不可思议的欣羨神色。
那可是重达三百公斤的祕密岩门啊!
“王,核弹半小时后引爆,请进密穴等待毁灭性的胜利吧。”队长神祕地笑。
王?
核弹?那是什么东西?是元首的祕密武器?
“接下来的伟大历史,就不是你们人类能够参与的。”希特勒的瞳孔射出晶绿璧芒,霎那间,亲卫队忠贞的鲜血泼上地图,惨叫声回荡在阴暗的地下室里。
十一个亲卫队队员舔试着嘴角的鲜血,眼中也泛着一抹绿光,艾娃满脸是血、阴森地靠在希特勒的肩上怪笑,希特勒却依旧死板着一张脸,说:“席斯,核弹就交给你了,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是的,王。”一名亲卫队队员躬身领命。
再过半小时,人类的历史将因柏林四周早已安置好的十颗核子弹,被震向毫无生命意义的空窗期。
那将是一个完全黑暗的时代。
第二章
祕密岩门的背后,是一条通往地下300公尺密穴的天然大理石道,而密穴另一个出口则是柏林外郊的森林,但如此深不见底的密道却不见升降梯或机具,甚至连个铁梯子都没有。
希特勒跟艾娃看着地道,似乎相当满意这样的安排。这样的地道才是最安全的设计。
此时苏联红军的炮火声越来越近,坦克的履带卷覆的嘎嘎声似乎已来到柏林街上,希特勒严肃死板的脸上不禁露出难得的微笑。
来吧!来自俄国的杂种,你们都将成为伟大帝国神力的见证。
此时希特勒头顶上的地板突然一震,石灰尘埃抖落,亲卫队队长脸色微变,心想:“俄国狗来得也未免太快,街上的武装亲卫队干什么吃的?”
希特勒却不担心,因为这个隐藏绝密的战略地下室至少得花上三个钟头才能找到,那时候柏林早已变成人间炼狱。
希特勒携手与艾娃纵身往密道里下跳,像怪物食道的黑洞传来沉闷的破空声,亲卫队队长久久才听见极其细微的落地声。
“走吧。”亲卫队队长看着其他十个队员,也要跟着跳进洞里。
就在此时,位于另一个房间的地下室入口的暗门轰然炸开,亲卫队队长大吃一惊,大叫:“怎么可能?”语毕,同十名亲卫队队员掏出腰上手枪冲向入口,只见一头巨大的人狼抱着两挺机关枪蹲在炸裂的大洞旁,大叫:“去死吧臭蝙蝠!”
子弹烽火流星般扑向脸色剧变的亲卫队,三名首当其冲来不及闪躲的队员立刻被被银头子弹轰成冒火的碎片。
亲卫队队长与其余队员及时闪避,贴在大理石门墙后,露出比钢还要坚硬的尖牙,但谁都可以从他们的眼神中,感觉得到一股无法置信的仓皇。
即使他们手中的枪火并无法穿透人狼坚硬的尖毛凯甲,他们也有身为帝国核心武力的骄傲,但他们似乎看见有对巨斧的影子映在墙上。
该不会是手持双巨斧的青毛厉鬼……欧拉吧?亲卫队队长不禁退后了一步。
“没时间了,硬上!”抱着两挺机关枪的摩赛大喊,欧拉手持双斧踏上摩赛的背往前一跃,双斧劈空斩落,钢板强化的门墙豆腐般崩落,随即反手一挥将斧头插进天花板,贴在上面。
门墙崩塌,摩赛手中的机关枪再起炮火,无所遁形的亲卫队赶紧飞向密穴洞口,但银火烈烈飞舞下,除了队长来得及冲向密洞,其余队员全都浸淫在淒厉的尖叫声中。
欧拉倒吊在天花板上,左手巨斧拔起一掷,化成一团旋风扑向正跳进密洞的队长,队长惨叫一声,就这么硬生生被巨斧钉在洞壁,四肢挣扎着、颤抖着,却迟迟没有因为巨斧穿身而化成火焰碎片而更加的痛苦。
欧拉拔起右斧翻身跳下,摩赛扛起炙热的机关枪走上前,而原本在楼上殿后的其他人也来到战略地下室。
“我最喜欢看这只斧头砍蝙蝠了。”欧拉毛茸茸的粗大黑手抓着亲卫队队长的脑袋,用力一扭,血水炸在欧拉魔神威严的脸上。
欧拉将队长的头颅往后一丢,盖雅随手银刃一挥,头颅顿时脆成零零星火。
“希特勒一定没想到核弹已被洛思缇给拆了。”凯西笑道:“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祕密武器。”
“还没结束。”盖雅冷冷说道,看着“传说中可能出现的密道”。
胆小的法可拿起一串手榴弹,说:“不如我们丢炸弹下去,把他永远埋起来吧。”
摩赛轻轻一巴掌拍向法可的后脑勺,看着深不见底的黑洞说:“胆小鬼,就算可以永远把他埋起来,我也要揍他一顿先,没人反对吧。”
欧拉将双斧插回背上,灵动跃入密道,双臂撑住平滑的圆壁,说:“没有亲眼看希特勒的狗头落地,谁也不能放心。”说完便双手飞抓往下爬去,一会就隐没在黑暗里。
盖雅按下手腕上的机关缩回银刃,跟着便攀了下去,洛思缇、雅米茄、凯西跟随其后,摩赛看着犹疑不决的法可,一把抓了起来放在背上,法可闭上眼睛,紧抓着巨塔般可靠的摩赛攀下密道。
第三章
“吱——”欧拉点燃照明棒,甩在地上。
在黑暗中与希特勒作战,绝对不是明智之举。
盖雅按下机关,腕上弹出四柄银刃,银光森森映在脸上。
凯西右手握着点燃的照明棒,左手扛着一箱火药。
雅米茄拿着大砍刀,紧张地东看西看,身边的洛思缇老神在在咬着照明棒,把照明棒当雪茄抽,两手拿着火焰枪,揹着沈重的压缩瓦斯。
最后摩赛跟法可也落地,法可躲在摩赛背后拿着两枚手榴弹,鼓起胸膛尝试让自己看起来勇敢一点,但握紧手榴弹的手微微颤抖,透露出对黑暗的恐惧。欧拉遥遥向法可点头鼓励,法可神经兮兮地点头。
七只狼人或伏或挺围成一个圆圈,观察密道底下的环境。
初步看起来,这是个极为宽敞的下水道设计,四面墙壁成半圆弧状,而中央蹒跚近乎不起波澜地躺着一条死水,河道宽约十公尺,一端封住,一端不知通往何处,还有四艘没有木桨的小板舟停摆在河道上,俨然是个经由水力活动的藏匿路线。
欧拉心想:果然是河道,却没想到竟是如此静乎死水,不用桨划或马达推动根本无法在没有自然流动的渠道上前进,不带马达下来真是失算了。
欧拉指了指小船,群狼于是静静登上板舟,撕断系住板舟的粗绳,个个巨掌拨弄宁静的死水朝前方挺进。
欧拉独自一船,盖雅与雅米茄一船,摩赛跟法可一船,洛思缇跟凯西一船殿后,四艘板舟就靠着照明棒的一点光亮努力向前移动,可能的话,欧拉想尽量拉近与希特勒的距离再做突击,但这样的速度实在太缓慢了,欧拉考虑弃船,大夥沿半圆弧形的墙壁斜斜奔跑反而会快上许多。
正当欧拉想发出命令时,远方隐隐有风雷之声逼近,河面波澜点点,欧拉从腰上拿出钢琴线织成的鱼网,将船划向偏方大叫:“不用藏声了!希特勒正向我们打招呼呢!”
摩赛兴奋地架起机关枪大叫:“好啊!干你妈的轰掉你的蝙蝠脑袋!”
凯西吐了吐舌头,说:“看来你要轰掉的蝙蝠脑袋成千上万呢。”
隧道的远方传来轰轰之声的,正是上万只嗜血如命的毒蝙蝠振翅磨牙所发出!
摩赛大吼:“咬得进我的肉里才怪!”机关枪焰起,子弹飕飕击向黑压压的隧道深处,远方的蝙蝠一阵怪叫后,振翅风雷之声嘎然骤止,水道一片寂静。
法可喃喃说道:“怎么突然不见了?”
隧道寂静的可怕,更可怕的东西脱却了声音的壳,舟板上的亮光变成极明显的标靶,群狼好似航在死亡的庞然鲸鱼里。
小舟停下。
盖雅警觉地看着四周水面,水面平静无波,但狼的野性让他嗅出水底下似乎藏着莫名的危险。
欧拉跟雅米茄默契地看了彼此一眼,一人抓住鱼网的一端;洛思缇打开火焰枪的开关与凯西背对着背相贴,凯西一脚踩着火药箱,拿起原本拿来当桨滑舟的圆盾与狼牙棒凝神关注水面;摩赛放下机关枪,从法可的腰上摘下一枚手榴弹,打开保险扔进水里。
法可赶紧闭上眼睛,一记沈重的闷响在深水里炸开,数千数万只毒蝙蝠激射出水面,大肆张开利嘴,像一枚枚活动钻刺袭击狼群!
“开!”欧拉大吼,与雅米茄用力一扯寒锋厉厉的鱼网,鲜血在河面中爆开,欧拉纵身往左急跃,雅米茄往右飞跳,锐利的鱼网飞舞在血雨中,独自一人的盖雅两脚纹风不动、眼神寂然,双臂利刃以最冷静的超高速刺破数百蝙蝠肚肠。
洛思缇身上咬住十几只蝙蝠,手中喷出一千度的高热火焰压制不断冲出毒牙的河面,凯西挥舞盾牌与狼牙棒护住自己与洛思缇,法可大叫丢下手中榴弹,在河底释放出的能量将四艘小舟震得微微上浮,摩赛哈哈大笑:“炸死你们!”出拳将十几只蝙蝠震碎,身上却刺进二十只疯狂的小怪兽抓着、咬着。
正当群狼与数万只蝙蝠嚣战正烈时,正挥舞狼牙棒的凯西突然被一阵黑暗包围,在凯西还搞不清楚发生什么事时,即永远地被吞噬在混沌里。
洛思缇尖叫跳开,对着身旁昂然站立的凯西……冒出血水肚肠的下半身大叫:“水里还有怪物!”
“什么怪物?!”雅米茄在圆壁上飞跑吼道,看着凯西的下身与盾牌摔进河里,立刻以异常的高速被吸进河底。
“怪物!”法可尖声,一张巨大黏稠的圆嘴在漫天蝙蝠的掩护下拔出河面,在法可的头顶一公尺处橡皮般咧开三倍,有如发怒的伸缩吃人水管!
摩赛闪电一拳轰倒来不及躲开的法可,法可眼冒金星扑倒,摩赛自己赶紧往后摔倒,圆嘴一击堕空后立刻钻进河底。
第四章
“狗屎!哪来这么大的水蛭?”摩赛骂道,赶忙爬起握紧两挺机关枪盯紧附近的水面,所幸像疯子乱咬的蝙蝠大量减少,视线稍微明朗,挥舞着鱼网的欧拉与雅米茄也试图捕捉怪物水蛭的身影。
洛思缇心神未定,与他生死之交的凯西在十五秒前还像希腊英雄赫库力司般神勇挥舞狼牙棒叫嚣,现在却只剩下一箱火药。
洛思缇大怒,双手火焰枪直朝水里狂射,欧拉大叫:“冷静找出怪物!”一手拉着鱼网,一手自背后抽出令群魔丧胆的巨斧。
此刻,欧拉却感到很不对劲,水道的另一头突然出现点点星光,像萤火虫蝶蝶飞向这里。
原来如此……欧拉心想……
这样的阵仗,果然有维系亿兆生灵的豪迈场面!
“大只的蝙蝠来了!丢出照明棒!”欧拉大吼:“雅米茄跟我上!其余人想办法扯烂水蛭!”说完跟雅米茄将鱼网丢给摩赛。
法可猛力掷出两根照明棒,照明棒笔直飞向水道深邃又黑暗的一面,也照耀出敌人的可怖姿态……大只的蝙蝠,就是飘浮在水面上,手持来福枪、眼睛闪烁着绿光的三十名祕密禁卫军!
谨慎的雅米茄心中暗暗叫苦:“欧拉怎么不多叫个帮手?”但欧拉对他的信任令他勇气百倍,彷彿数百倍的力量也从天而降了,于是手上的大砍刀刮起壮士的寒风,与欧拉远远冲向萤火虫闪耀的绿色青光。
双方距离还有四百公尺!
“臭死的傢伙,嚐嚐。”禁卫军士官冷笑,二十名妖异地盘旋在水面上的禁卫军纷纷开火,来福枪的撞针击发出极高速旋转的子弹,欧拉与雅米茄往旁跃开,但零星子弹仍刺进他们刺蝟般的坚硬毛甲,血花酱开。
而禁卫军却不再开火,只是呆呆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巨斧。
神经紧绷中,巨斧彷彿静止了。
轰!
两名禁卫军的身体被激烈的飓风爆碎,巨斧闪电回旋,自背将士官拦腰炸掉后立刻砍进隧道圆壁,禁卫军好不容易反应过来时,一只青毛大手再度拔起巨斧,跃上空中喊道:“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
两只巨斧在河道上空暴走抓狂!四个禁卫军士兵霎那间飞裂成苍白的星火,禁卫军丢下来福枪向四周飞散,十指随即快速长出锋利的绿色指甲,以极快的飞行术合围将一把巨斧钉进隧道顶上的欧拉,欧拉一手撑起自己,一手以凌厉的防守与飞舞的爪牙激战。
“喂!”雅米茄的大砍刀抡起,砍向一名龇牙咧嘴的禁卫军士兵,禁卫军士兵飞快闪避入水,站在圆壁上的雅米茄举刀挡住另一名士兵凌空刺下的坚硬指甲,一手解开挂在腰带上的手榴弹抛入水中,轰的一声,红色的水底喷出一颗绿色的眼珠子和几只带血尖牙。
正当此时,法可拿起两颗手榴弹大叫:“逼它出来!射死它!”手榴弹摔进河底炸开,四艘舟板被翻滚的水潮震得东倒西歪,一张挂满坚硬细牙的巨嘴猛然拔出水面,袭击仍在刺杀蝙蝠的盖雅,盖雅飞快后翻到拉思缇的舟板上,数十发子弹轰进水蛭瞬间巨幅扩大的圆嘴里,水蛭吃痛缩进水里。
摩赛大叫:“盖雅!”说完将鱼网抛向正收起腕上银刃机关的盖雅,盖雅接过鱼网与摩赛跃入充满危险的黑水中,拉思缇往水里喷出蓝色火焰帮助照明,法可将背包里的手电筒打开丢进水里,抓着机关枪紧张地看着水面。
水底下两名勇敢的狼人,正冒着生命危险捕捉也许是世界上最凶猛的水生巨兽,久久不见浮出水面。
而战场的另一端,隧道的极黑暗处两根照明棒的亮光被十几双绿眼包围,雅米茄靠着圆壁稳扎稳打,大砍刀银光一闪,破入妖怪士兵的肚子,士兵痛苦地化成飞焰散去,但雅米茄绑在手腕上的照明棒却被割落,眼前顿时一黑,只听见筋肉被刺穿的声音,雅米茄在剧痛中挥出砍刀,却渐渐感到死期不远。
唯一支持雅米茄坚持继续凌乱挥出砍刀的,是在那头顶上十公尺处,一团在漆黑中从未停歇的沉闷风声。
欧拉的身上也负伤累累,毕竟对手拥有灵活的飞行术,又是护卫帝国元首的超精锐,但欧拉巨斧的威力毕竟不负它所享的盛名,带着烟硝味的斧风令众士兵不敢过分欺近。
欧拉的瞳孔放大,红色的仇恨在视线里流谧,是时候了。
欧拉低吼,左手拔出钉在圆壁顶的巨斧一翻倒立,脚掌利爪抓进斧痕里,双手巨斧往两旁撑开!
众士兵一见机不可失,个个朝欧拉浑身漏洞攻去!
“铿!”欧拉两斧交击,火光迸现,两斧炸出夺目火焰,众士兵在黑暗中极佔优势的眼睛一时无法适应剧烈的光差而闭上,然后就再也张不开了。
“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
第五章
两团火焰飞舞,黑暗的隧道星火如雨,就像烟火一样美丽。
有些人的故事,比烟火还要灿烂。
雅米茄看着烟火微笑,砍刀坠地慢慢坐下,一根锋利的指甲就要来到他的额上之际,一团火焰却扑灭了邪恶的绿眼,砍进雅米茄身旁的硬石。
欧拉缘壁飞快爬下,拔起燃烧的巨斧蹲在雅米茄身旁,雅米茄身上的狼毛渐渐枯萎脱落,露出没有血色的皮肤,沈重的责任也跟着烟消云散。
欧拉拨开雅米茄原本的褐发,看着他身为人类的俊俏脸庞,叹息:“雅米茄,你拥有犹太血液中最骄傲的部份,人类的历史将以你为傲。”
雅米茄无法开口,只是满足地笑着,然后慢慢垂倒。
欧拉两手举起燃烧着火焰的巨斧站起,回身大吼:“希特勒!出来!难道你在害怕?身为吸血鬼帝王居然畏惧一群野兽?”
欧拉的声音回荡在吞噬光明的隧道里,也唤起了在水中奋战的摩赛与盖雅。
摩赛大笑浮出水面,盖雅随后爬上板舟,两人举起满佈残余肉块的鱼网,噁心肥大的恐怖水蛭显然已经丧命。
盖雅在小舟上伸手将摩赛拉出水面,法可这才注意到摩赛的双脚膝下已经不见了!摩赛咬着牙与法可用舟板上的粗绳绑住大腿避免继续失血,一边咒骂着水蛭如何刁钻噁心。
“不要放弃啊摩赛大哥。”法可看着摩赛痉挛的大腿几乎要哭了。
“谁要放弃了?管好你自己吧!”摩赛笑道,冷汗却浸湿他的大手。
小舟慢慢往前滑行,欧拉看了熟睡的雅米茄一眼,飞跳回板舟上与拉思缇共船,拉思缇愤怒大叫:“希特勒!你很好奇为什么大地没有震动哭嚎吧?告诉你!核弹已经被我给拆了!帝国的末日已经来临了!红军坦克就要碾平整个柏林了!”
摩赛感到有些晕眩,但豪气不减地扣下机关枪板机朝远处示威,直到水面再起波澜……水面波波扰动,谁都可以感觉到远方的水底下有庞然大物逼近。
怪物隆起,水花有如瀑布。
“不妙。”盖雅按下机关,利刃弹出。
盖雅的声音有些寂寥,他一向冷酷而强悍,但他知道眼前将至的魔物不是他手中八片利刃可以对付得了的,甚至还有种深深的遗憾。
难道,自己无法亲眼看见历史的卑劣祸胎终结吗?
盖雅并不祈求冒险的终点照耀着胜利的荣光与热情的欢呼,但,至少也要挂起希特勒的脑袋吧?
“唔……唔……”
腥风扑面,二、三十只更加庞大的怪物水蛭肆无忌惮地拔出水面,远远呼啸游来,声音震动直逼古代雷龙复生,身躯肥大几乎塞满了整个下水道,一只只利嘴开阔嚣张地吞吐河水。
摩赛在手掌上吐了一口水,说:“哪来这么多的髒东西?希特勒真的很不爱乾净啊!养什么鬼东西!”法可的双手却开始发颤。
欧拉微笑,双斧的火焰将他身上的青毛烤得蜷曲焦黑,大叫:“好啊!原来吸血鬼帝王的真面目是水蛭!那也无妨!”回过头轻声说道:“等他们再近一点。”
拉思缇放下火焰枪,看着凯西留下来的火药箱。里头可是装满TNT的好东西,正是喂大鱼的好饲料。
臭气沖天!黏稠的体夜疙瘩了整条水道!
“唔……吼唔……”怪物水蛭的血盆大口张开,向群舟冲来!
“现在!”欧拉大叫,拉思缇举起沈重的火药箱就要抛出,一管巨口却毫无预警自拉思缇身后翻出水面,一口将眼冒出火的拉思缇与火药箱吞进肚里,欧拉快速回身砍劈,水蛭受创怪叫一声后即逃进水里。
“肏!”摩赛赶紧用最后仅剩的子弹轰击逼近的众多怪物水蛭,水蛭蠕动怪叫却不断被从后冲出的水蛭挤上前,法可将腰上剩下的七枚手榴弹一次拉开保险,朝几乎来到眼前的怪物水蛭群掷去!
“撑住!”欧拉大喊,全身青毛竖起缩成一团。
炸开!
第六章
灼热的血块黏在水道圆壁上,发出谁也不想再闻第二次的焦烂气味,最靠近爆炸的盖雅被震下水里,欧拉的耳朵也冒出血泡。
“快滚!”摩赛的机关枪继续扫射悲鸣的受伤水蛭,水蛭负伤后不再恋战,纷纷扑入水中逃逸,但水蛭钻入水中后却又立刻发疯似的朝群狼攻击,像是被强大的精神力量控制住似的。
欧拉与盖雅索性跳上抓狂的水蛭,在水蛭黏滑的身躯上闪避尖牙利嘴,欧拉挥击冒着火焰的巨斧,盖雅的利刃流星飞梭,水蛭一一倒下,声势却越见凶猛。
“王八蛋!”摩赛哀号,因为子弹已经用馨,法可与他的舟板却被水蛭撑了起来,眼看就要摔进水里。
欧拉瞥见法可与摩赛陷入绝境,急得大叫:“法可!要相信自己!”
这一分神,两头水蛭朝欧拉的前胸后背夹击,令欧拉重心不稳跌进水里,巨斧的火焰被黑水浇熄,卧藏在水里的水蛭见猎心喜扑向欧拉。
盖雅毫不犹疑跃入水中,利刃插进来袭的水蛭,与欧拉泅水并肩作战,法可与摩赛的板舟在空中被嚼碎,两人眼看就要落入张大嘴巴的水蛭口里。
“法可绝不能死掉!”欧拉心想,便要挥出手中巨斧截断等待法可与摩赛落下的水蛭。
就在千均一刻之际,抱着摩赛的法可吼声隆隆,雪白的毛色底下暖暖发光,瞳孔白光隐隐生辉,没有眼睛的水蛭依旧张大嘴巴兴奋地等待食物落口。
欧拉手中巨斧硬生生拉回砍进身旁的水蛭,等待法可身上的奇迹诞生。
那个奇迹,正是法可身在危机四伏的隧道的理由!正是这场归零历史之旅的唯一意义!
“啊……”
法可大叫,抱着堕入水蛭的嘴中,水蛭猛力一咬,数百颗挂在圆嘴上的牙齿却咬不进柔和的光晕,法可与摩赛立刻弹出巨嘴的威胁摔入水中。
摩赛兴奋地在水中挣扎怪叫,浑身被柔光包围的法可泅水抱着摩赛攀上板舟,举起双臂,充满自信大吼。
欧拉与盖雅发觉水蛭不再咄咄逼人,于是在水中静静观赏一头美丽的白狼站在小板舟上,散射出和煦流波似的娇嫩白光,十几只水蛭像是被催眠般不住点头,然后阖起蛮横的巨嘴缓缓沈入河中,完全忘记这场激烈的廝杀。
“你是对的。”盖雅看着美丽的白狼叹道。
欧拉点点头,看着白光奇异地慢慢流遍整个隧道,疲惫的双手似乎得到完全的休养,这场惊险旅程的终站终于得到最大笔的胜利筹码。
隧道不再黑暗,也就不再危险重重。
操弄黑暗的君王无从隐藏,四头骁勇善战的狼人却获得了超强大的自信。
“臭水蛭!你屠杀了四百多万犹太人,却偏偏漏掉你最畏惧的白狼啊!这真是太讽刺了!”摩赛振臂狂呼,整个隧道都回荡着豪迈的狼嚎。
一声极其尖锐的哀号伴随一阵漩涡式的阴风自隧道远方刮来,令身处水中的欧拉与盖雅寒毛直竖。
欧拉与盖雅眼中红光毕现,一齐踏上舟板盯着远远逆漂过来的小船,欧拉右斧直竖在前,左斧横握在后,双膝微蹲沈静以待;盖雅站得笔直,双手垂下,水滴自腕上弹簧刀尖落下,滴滴答答。
小舟上伫立着阴风的主人,黑暗的君王。
身着军服的希特勒站在自动滑行的小舟船头,脸色阴沈毫无笑颜,虽不见任何气馁意味,眼神却被浓浓的哀伤给盘据。
小舟的末端有件焦黄的乳白洋装,上面还残留着点点星火,身着洋装的女主人已屈服在爬满隧道的白光下,化成痛苦的烈焰。
希特勒一双鹰眼盯着浑身流泄出静谧白光的法可,双拳紧握,愤怒的味道令四周的水面沸腾冒泡。
法可毫不畏惧看着希特勒。
这是他的使命。全人类的命运,祖先的誓约。
法可的双瞳亮如白昼,白毛像海草悠悠摆动,厚实的毛底下激射出令人无法睁开眼睛的光芒!
第七章
“好好享受吧。”欧拉看着希特勒微笑。
地球上最光亮的地方就在这条地底隧道里,法可,太阳的使者,身上的白光纯净无暇照耀在希特勒的脸上,将希特勒的脸颊炙出一条条焦黑的伤口,挂满勋章的军服开始冒着黑烟,但希特勒的眼神却益见阴狠。
“野兽,滚回森林吧!”希特勒大叫,青筋自脖子迅速爬到脸上,纠住两只青绿色眼珠,眼珠暴撑几乎要射出,脚底下的小舟顿时碎成破木,水底黑气大盛,沸腾的水花点点喷上圆壁顶。
希特勒双手扬起,脸上的焦黑伤口绿光隐现、快速痊愈,身后一阵阵狂猛的气流钻进水底,骤然刮起十多个黑色的龙卷风向法可袭来!
法可一声巨吼,光芒万丈刺入凶神恶煞似的龙卷风内,龙卷风四分五裂化作数个大水块摔落,但希特勒背后的恶风来势越来越急,不断钻入水底刮起张牙舞爪的龙卷风攻向群狼,绞碎欧拉等人的座船,欧拉与盖雅连忙跳上隧道边缘闪避龙卷风,摩赛抓紧法可的大腿在剧烈颠簸的小舟上大吼助阵。
希特勒不愧是震铄全欧的魔星,龙卷风挟带狂风暴雨,淹没了法可身上宛若朝日的光芒,摩赛大叫:“法可加油啊!”
隧道像进入十级台风里,鬼哭神号似的。
法可双掌打开,两团鸡蛋大小的极光在双掌中窜流跳动,身上的光芒更盛,像巨蟒般的光束朝四面八方卷来的龙卷风轰去,龙卷风一一碎开,但后面的龙卷风却前仆后继地旋来。
希特勒全身冒起黑气,欧拉讶异地看见希特勒的眼珠子发出他从未见过的“颜色”,那颜色世间未有,决不是光谱中的任何存在,那颜色令欧拉极为不安,甚至莫明奇妙产生绝望的念头。
希特勒眼中的奇异颜色辐射散出,穿越法可四周夺目的光气与龙卷风,撞入群狼的身躯,一向霸气凌人的摩赛突然放声大哭,大叫:“大家快逃啊!法可救救我呀!”
法可身躯颤抖,震撼大地的狼嚎慢慢歇止,光芒削弱不少,更显龙卷风妖气逼人。
冷静超绝的盖雅虎目含泪,站在这样关键的历史切口上,盖雅深感自己的渺小与无助。
欧拉在暴风雨中突感灰心丧志,双臂垂软,似乎再也举不起沉重的巨斧。
“希特勒竟然这么可怕,我们原来是螳臂挡车!”摩赛心里哀号,已无一丝战意。
原本充满自信的法可看着被黑暗蚕食鲸吞的隧道,看着希特勒凶神恶煞的眼神,法可不禁打了个哆嗦,身上金光顿时黯淡不少,趁隙而入的龙卷风撕咬着法可与摩赛的皮毛,血水溅上欧拉的脸。
欧拉猛然回神,这不是他烽火万里后所企求的结局!
“盖雅!”欧拉凶狠大吼,站在隧道对面的盖雅惊醒,看着欧拉手持双斧飞身劈向包围法可与摩赛的龙卷风,双斧大力轮转,激发出可怕的回旋力道,龙卷风霎时被巨力摆平、无影无踪。
这种巨力与坚强的意志力,只有欧拉才可能办到!
希特勒张开满嘴尖牙,手指指着欧拉,十五道龙卷风朝欧拉身上密集奔去!
盖雅手腕弹出寒芒,银刺飞快钉着隧道圆顶、挢捷闪过怒吼的龙卷风,眼睛冷然盯着希特勒,跃下!
希特勒轻蔑一笑,盖雅电光火石刺下!
但希特勒竟在眼前消失不见!
“碰!”
盖雅撞上隧道壁,石屑纷飞,胸前肋骨断折冒烟。
※※※※※
“欧拉欧拉欧拉欧拉欧拉!”
龙卷风碎散!
欧拉双臂持平冲向希特勒,巨斧翻飞,抡起断山裂河的气势将十五道龙卷风斩平,踏着奄奄一息的水花跃起大吼。
双斧朝希特勒顶门斩落!
“轰!”
黑水爆开!
像两枚炸弹投入水中,高耸的水柱炸上圆顶!
希特勒身上自肩至腰,裂出两条交叉的绿色血缝,希特勒的脸部扭曲、愤怒地看着欧拉,鼻子吓吓喷出黑气。
欧拉看着希特勒,一阵寒风吹过,欧拉全身焦黑的青毛像蝗虫羽去,露出伤痕累累的人类皮肤。
欧拉感到一阵晕眩,但双手仍竭力抓着极其沉重的斧头,渐渐沉入深不见底的河里。
还没结束……
“我还没将希特勒砍成两半呢……”欧拉嘴里吐着泡泡,胸口冒着浓烈的狼血。
希特勒痛苦大叫,身上的裂缝颤抖着绿色的光芒,但伤口愈合的速度却很缓慢,龙卷风的力量也减弱了八成、甚至消逝成漫天水滴。
“怎么……怎么可能?”希特勒从未感受过恐惧的滋味,他的眼中依旧是刚刚那记远胜青天霹雳的巨斧雷击。
法可倒在摩赛的肚子上喘息,双掌中的激光已化为两团白色的光焰。
“结束吧。”法可虚弱地抛出两团亮如白昼的火焰,光焰飞向狼狈的希特勒,希特勒咬牙嘶吼,却无力扬起任何飓风阻止即将毁灭他的烈焰。
但,命运倒向不可一世的大魔王。
光焰在距离希特勒不到一公尺的关键时刻,竟软弱无力坠入河里,法可不禁懊悔地闭上眼睛,希特勒在痛苦挣扎中露出胜利的微笑,历史永远是站在强者的肩膀上啊!
只是,有个人还没有放弃。
光焰落入河里,缓缓沉入黑压压的冰冷世界,纯白的光芒照耀着一双黑色的眼眸,带来了悲伤的消息……法可孤注一掷的最后努力也失败了。
失却狼身坠入河底的欧拉,现在只是脆弱濒死的人类之躯,已无惊人的奇力举起堪称史上最狂暴的武器……
即便是力大无穷的摩赛,也只能勉强举起其中一只巨斧,根本没有第二只狼人有能力自由操纵这威猛的沉重凶器。
更别提,只是一个人类罢了。
狼人无法操纵。
人类无法举起。
但!
英雄可以!
“历史站在我这边!”希特勒惨白笑道,巨大的伤口逐渐愈合,黑色的龙卷风慢慢成形,法可眼中白光黯然。
此时,两团光焰冲出水面扑向希特勒的面门,希特勒大骇,两手掌心黑气斗盛,急伸抓住光焰往旁边一扔,光焰登时在隧道壁上碎裂成点点星火,但希特勒的双手也被光焰吞噬销融,无法忍受的惨叫声回荡在隧道里。
法可的眼泪流出,摩赛瞪大双眼,盖雅的利刃撑起身子。
水柱拔起,一双强而有力的手挣脱出水面,抡起传说中能够斩裂一切妖物的巨斧,两只比火焰热烈万倍的眸子,目不转睛看着正在颤抖的大魔王。
“轰!”
英雄,总是强横与历史背道而驰的不朽人物。
英雄拥有超越力量的力量,勇气。
他在最黑暗的时代燃烧自己,绽放出无与伦比的动人光芒。
双斧沉入河底,这一次,巨斧永远地沉睡了。
但巨斧上的双手却牢牢握紧,不管多么险恶。
欧拉从不懂放弃。
英雄与魔王,双双殒落在历史无法记载的一页。
那深藏在地底三百公尺的黑暗水道,
那最震撼人心的勇气。
埋葬吧,巨斧。
但举世无双的勇气,在世界面对强暴与专横时,
它将赋予一双善良的大手,再次举起劈断历史的英雄气魄。
楔子结束
狼嚎的诞生起源于影子与异梦里随口胡诌的桥段,
后来为了圆谎只好在写作计画里安上“狼人”这个故事,
但未曾认真思考这个东西是三小,大概是觉得自己应该有办法想出来吧(翻滚),
后来在“功夫”的创作过程中,也慢慢生出关于狼嚎故事的雏形,真的是非常幸运。
狼嚎,就在二次世界大战的尾声中开场,自己是相当喜欢的,目前为止堪称幸运。
就如同八宝君所说的,这次的开场并非遵从都恐系列先前的调调,
即非以“平凡人面对怪异事件的恐惧”为始,
也算是个难得的纪念吧:)
关于这七集没有详细说明的设定或细节,
都将慢慢在往后的故事里明朗。(要不就是老衲忘了:P)
最后还是一句,很高兴都市恐怖病再度盘据在这个城市上空!
第八章
这是一个关于友情的故事。
印象中,在那神秘的森林里,最幽静与最热闹同时存在,最安全与最危险一起呼吸,所有的矛盾与和谐叮叮咚咚跳跃在同样的五线谱上。
春天来的时候,雀鸟飞到村子教堂上的咕咕钟发愣,我坐在“不知道通到哪里河”河畔洗着脚大声唱歌。
夏日茂密的黑森林也藏不住阳光,青蛙傻瓜似一只只跳到山王的掌心,然后又一只只跳进“不知道通到哪里河”里。
秋风将黑森林扫成一片鹅黄,狄米特坐在铺满金黄的“不知道通到哪里河”中的大石上,吹着幽幽陶笛。
冬夜的刺骨寒风将大熊大蟒赶到不存在的洞穴里,却无法阻挡海门在冰冷的“不知道通到哪里河”中敲击碎冰。
这是一个关于友情的故事。
自始至终,我都这么相信。
※※※※※
“你觉得海门这次真的能赢摩赛爷爷吗?”
狄米特的草帽盖到了鼻子,眼神专注地看着海门袖口鼓起的肌肉。
“我怎么知道?”我说,回头挥打山王的手。我最讨厌这些男生乱抓我的马尾,要不是我妈坚持女孩子就该有女孩子的样,我真想把这棕色的马尾巴给剪掉。
山王笑嘻嘻地看着我,说:“我赌海门,因为海门要是赢的话,我们就可以把桌上的钱全都搬走了!”
木桌上的确堆满了硬币跟啤酒,村子里的大人几乎一面倒支持摩赛爷爷,我想这些大人一定不知道海门每天晚上都会到“不知道通到哪里河”里搬石头练力气,要不然他们绝对不敢小觑海门。
但,即使今年海门已经连续撂倒了八个大人进了总决赛,摩赛爷爷还是像平常那样咧开大嘴,将全村最粗大的臂膀横跨在劈裂开的树轮上,看着满身大汗的海门贼兮兮发笑。
摩赛爷爷同样撂倒了七个大人、外加一个眼睛长在头上的山王,但满脸通红的摩赛爷爷可是村子里连续二十九年的“钢铁腕力”冠军,今年如果再赢,我看等一会儿全村最盛大的“巨斧节”就要变成摩赛爷爷的三十连胜狂欢纪念日了。
“海门!我赌你赢!”山王大叫,将一枚铜板重重放在橡木桌上。
“我也是!”我豪气地将两枚铜板……这个星期所有的零用钱,用力地砸在桌上。
被巨大草帽盖住半张脸的狄米特,湛蓝的眼睛流露出默契一笑,两手食指轻扣拇指,将手上的四枚铜板灵巧弹到橡木桌上,铜板溜滴滴地在桌上弧行,一齐撞上铁炼,发出清脆的金属声。
那可是狄米特为了玛格丽特姨妈家橱窗里那支长笛,存了两个月的钱啊!
“喂,狄米特小子,我可不会同情你的长笛。”摩赛爷爷咯咯发笑。
狄米特耸耸肩,慵懒地靠着神采逼人的山王身上,漫不在乎地看着海门。
海门的样子有些窘迫,他看着铁炼旁的七枚铜板不说话。海门的话一向很少。
“来吧!海门小子!”摩赛爷爷大叫,全村的男人大声鼓噪拍手,将摩赛爷爷与海门围了起来,啤酒香与汗臭、还有浓烈的兴奋之情麻醉了空气,我的胸口也感到一股灼热。
海门点点头,一言不发将树桌上的铁炼缠套在手臂上,最后用力扯住叮当作响的铁环,铁炼不长,另一端的铁环被摩赛爷爷紧紧抓住,两个人各掷铁炼的两端,各自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是“巨斧村”独特的力气大赛,不同于一般的腕力较劲,双方的手臂并不直接碰触,而是以一条精铁打造的粗链子缠住双方手臂,双方在橡木桌上互相拉扯,谁的拳头先碰到桌上就赢了,这种决胜负的方式是为了减少双方体型的差异,特别是手臂粗细的差异所设计的。
摩赛爷爷的手臂特粗,而海门的手臂只有他的一半大。
“开始!”村长一掌拍向桌面,气氛震动到最高点。
第九章
铁炼瞬间绷紧,我隐隐约约听见金属疲乏的喘息声,还有海门牙齿沉默的咆哮声。
“加油!摩赛老头!”
“摩赛三十连胜!不要输给小孩子啊!”
“摩赛一定要赢啊!等一下全村可要游行了!”
“海门小孩!别被老家伙给看扁了!”
“撑下去啊!摩赛老头的力气会用完的!”
村人吆喝着、欢呼着,他们为老当益壮的摩赛爷爷加油,却也不禁为海门奋斗不懈的表情所感动。
全身颤抖、头发都快竖了起来,汗珠自海门的鼻头滑落。摩赛爷爷的眼睛死盯着海门,但海门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村子中央的巨大岩块。
传说中那岩块底下埋着两把神秘的巨大斧头,这也是村子为什么叫“巨斧村”而不叫其他名字的原因。
只有在钢铁腕力比赛中抡元的英雄,才有资格以一己之力推开巨岩,在这一天挥舞传说中那两把巨斧向村人炫耀,至于有什么好炫耀的我并不懂,但在一天到晚都在期待庆典的小村庄里,一有风吹草动就会变得很热闹,耍弄巨大的斧头一定可以会成为庆典的最高xdx潮。
但是,不管传说中的巨斧是不是真的存在,赢过大赛二十九次的摩赛爷爷却未曾推开过巨岩,因为摩赛爷爷的两条腿在年轻时断了,拄着拐杖的他面对高大的巨岩只能象征性地推几下。我看今年不管是谁赢了比赛,村人还是一样见不着传说中的巨斧。
“为什么不用绳子将巨岩绑住,全村的人一起将它拉倒就好了?”我记得这么问过爸爸,爸爸却也是一脸迷惑,只是说:“大概有它的原因吧?况且大家一齐将这么重的东西弄倒,就为了弄懂里面有没有斧头,这不是很奇怪又很费力吗?”
其实,比起每年办这么耗费汗水跟时间的比赛,来决定谁可以将巨岩推倒,大家一齐将这块超级大石头扳倒根本一点也不费力。
但摩赛爷爷跟海门却对这件事认真得不得了,摩赛爷爷对胜负很执着,而海门却一直很想推倒巨岩,这就好像童话故事中,亚瑟王拔起众人费尽力气都无法撼动的石中剑那样,挥舞巨岩底下的斧头也带着某种迷人的向往吧。
“加油啊!海门!”我大叫,海门的手掌却距离桌面越来越远,他的脸涨红冒汗,十四岁的力气逐渐放尽,却不肯屈服在摩赛爷爷青筋暴露的巨腕下。
摩赛爷爷面露微笑,似乎颇有余力,但我看得出摩赛爷爷灰色的眉毛之间透露出对失败的恐惧。
这股对胜利的坚持,至少要持续到三十连胜的记录缔造后吧?!摩赛爷爷的拳头突然注入新的力量,海门的铁炼陡然上拉了一小截,看来胜负的关键时刻就要到了,全场安静了下来。
“喔喔喔,可恶的摩赛爷爷。”山王吐吐舌头,一只胡蜂飞过山王黑色的发梢,停在摩赛爷爷的慢慢压向桌面的拳头上。
在众人屏气凝神的时刻,这只胡蜂慢条斯理地将尾针刺进摩赛爷爷的指缝里,摩赛爷爷的表情吃痛,狠狠瞪着不知好歹的胡蜂,然后将拳头“砰”一声压在橡树桌上,
胡蜂快速溜走,摩赛爷爷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哈哈大笑:“海门小子!你今年的力气有长了不少啊!明年再来!”
海门闭上眼睛,我也闭上了眼睛,我不敢看海门难过的表情。
“又输给你了。”海门站了起来,懊丧地抱着头,山王气得跳脚,狄米特刻意将帽子压低,我仿佛听见狄米特心中那把长笛生出翅膀飞走的声音。
“哈哈哈哈,如果你明年力气再长一倍,老头子说不定真要让位给你!”摩赛爷爷大笑,被众人抛到半空中。
海门傻笑,他知道自己的力气已经比去年长了一倍,只要再严格锻炼体魄,说不定明年自己的力气真能再长一倍似的。
尽管海门将我们四个小鬼的零用钱输得一塌糊涂,但他马上将这件事抛到脑后,在大家将啤酒洒在他的身上欢呼时,他也一股劲地笑,爽快接受啤酒香的英雄礼赞,被村人抛到半空中。
海门就是这样的人,不开心的事绝对没办法在他的身上逗留太久,尽管他为了推倒巨岩整整等了三年。
但巨岩不会长脚,而海门的手臂却会越来越粗。
故事,就像这块凛凛生威的巨岩一样,长在黑森林的中心,生了根,紧紧抓住整个村子,抓住四颗永远相连的心。
第十章
村子“巨斧节”的最高xdx潮就从摩赛爷爷扳倒海门的下一刻开始。
众人簇拥着摩赛爷爷来到巨岩的旁边,摩赛爷爷拄着拐杖,在海门欣羡的眼神下哈哈大笑猛力拍击像小山一样大的巨岩,巨岩当然没能倒下,但众人可是很捧场地叫嚣欢呼,连摩赛爷爷养的大狗丹丹也开心的绕着巨岩狂吠。
海门忍不住在一旁大喊:“摩赛爷爷,你认真一点!我想知道我距离推倒巨岩多少?”
摩赛爷爷并没有嘲笑人小志气高的海门,他点点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坐在高高的椅子上,双掌使尽全力挥击巨岩,巨岩虽然一动不动,但摩赛爷爷殴打巨岩的声音却十分怕人,真不愧是巨斧村第一力士。
“海门小子,看到了吧?想要推倒巨岩,光靠力气是不够的。”摩赛爷爷微笑道,他的胸口剧烈起伏,显然已经很疲倦了,摩赛奶奶赶紧掺扶着他,拿出毛巾为他拭汗。
“那还要什么?”海门看着摩赛爷爷肿红的双手,说:“还要日日夜夜刻苦锻炼的决心对不对?”
“不对。”摩赛爷爷若有所思道:“有一种东西是没有办法锻炼出来的,希望你总有一天会懂,也希望你永远没有推开巨岩的一天。”
海门傻气地看着摩赛爷爷,说:“没有办法锻炼出来的话,那我根本不能做些什么啊!懂了也没用。”
摩赛爷爷哈哈大笑,但有些村人看见认真的海门对推倒巨岩的执着,竟有种不快的眼神,不过摩赛爷爷爽朗的笑声很快就将大家莫名奇妙的情绪冲散,不一会儿庆典中的啤酒将大人小孩个个都灌醉,所有人踉跄地唱着诗歌,围在夕阳下的营火旁。
“哇,从明天开始我们身上连一毛钱也没有了,我们应该想点办法打零工赚钱,暑假漫长得很。”山王看着营火说,营火映在他的脸上,深刻的轮廓上泛着红光,卷曲的黑发里藏着一只好奇的蚱蜢。
尽管二次世界大战已经结束了三十年,在德国的黑森林里,这个以犹太人为大多数的小村落仍是不可思议的存在。村口的教堂是这个犹太村马马虎虎的信仰中心,每天却有不少人看着凹秃不平的巨岩发出敬畏的感叹。
而山王是犹太神父的独子,也是村子里的孩子王,每当憨厚的海门受到欺负,他总是挺身而出。
“对喔,我输光了大家的钱。”海门突然想起来有这么一回事,他恍然大悟的表情真是欠揍。
海门是个孤儿,摩赛爷爷说他的爷爷曾经跟他一起并肩跟可恶的纳粹作战,勇敢地战死,只留下一个六岁的女儿,也就是海门的妈妈。但海门的爸爸妈妈在他八岁那年就生病死掉了,从此海门就住在同村的远房亲戚家里,虽然他的力气很大,但不懂事的小孩子总喜欢笑他没爹没娘,海门总是倔强地忍住眼泪,一个人走到“不知道通到哪里河”畔的灌木丛里号啕大哭。
摩赛爷爷一直很照顾他,常常请他喝啤酒,虽然啤酒对一个八岁的小孩子应该不怎么好。
“我们去抓青蛙卖给史莱姆叔叔吧。”狄米特说:“要不然就进城里,我可以在街头吹陶笛赚小费。”
“得了吧,进城要花的钱可多着呢!”我冷冷说道:“而且我妈决不可能答应的,如果你们敢丢下我就试试看!”
“女生。”狄米特哼了一声,将宽大的草帽抱在胸前,打了个嗝。狄米特今晚喝了太多啤酒了,他说酒是音乐家的灵感泉源,他一定要学着喝。
狄米特跟我一样都不是犹太人,他爸爸是瑞典来的中学教师,他妈妈则是比利时来的小学教师,弹得一手漂亮的风琴,在教堂里为圣歌伴奏,也是我们国小时的老师。幸好他的爸爸不是我们的老师,因为他爸爸实在是个严肃又无趣的男人。
狄米特是村子里面最干净的男孩,眉清目秀的,一头带点淡棕色的金发在巨斧村中格外受瞩目,我想玛丽跟约瑟芬都爱上了他,但他却爱上了玛格丽特阿姨家,乐器店橱窗里的那只长笛。长笛要价三十五个铜板,那可是笔大数目!所以今天下午狄米特毫不犹豫将身上仅有的积蓄,通通押注在海门的手臂上。
我爸爸比我妈妈整整大了十岁,是个懒散的农夫,妈妈则是个爱唱歌的美女,两个人在美国结婚后居然因为继承了老姑妈在黑森林的一块地而跑到这个小犹太村生活,两人的生涯规划未免也太随性了。
四个十四岁的孩子,说小不小,说大却绝不够大。尽管大家的身上再翻不到一个铜板,但找不到边际的黑森林已经大到可以容纳没有铜币的漫长暑假。
黑森林有太多太多神秘的传说,还有太多太多非探险不可的古怪境地,也有太多太多适合午后酣睡的凉沁幽地。
我们看着妖娆的营火,暑假就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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