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养平斋在砖塔胡同41号门前向正在下车的徐金戈恭恭敬敬地鞠躬:“徐先生,里面请……”
徐金戈不计前嫌地向犬养平斋伸出手。两人走进客厅,犬养平斋说:“请坐,徐先生。”
徐金戈在客厅里走了几步,突然转过身问:“犬养平斋先生好功夫啊。”
犬养平斋躬了躬身子回答:“徐先生过奖了,中国有句古话,叫做‘败军之将不言勇’。”
徐金戈摆摆手说:“您不必谦虚,说实话,能无声无息出现在我身后,使我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中招儿,这已经很说明问题了,犬养平斋先生的确是个高手,徐某自愧不如。”
犬养平斋神色肃然:“请恕我直言,一个四万万人口的泱泱大国,如果像徐先生这样的血勇之人再多一些,我们恐怕早就输掉这场战争了。”
“事实也正是如此,尽管打了八年,可毕竟是你们输了。”
“日本并未败给中国,如果不是美国参战,再打八年我们也不会输。当然,现在争论这些已经毫无意义了,我想知道的是,贵国情报部门准备如何处置我。”
“那我先开个价,你考虑,我要你交待你及你的情报网在中国境内的全部活动,也包括贵国‘黑龙会’的内部情况,作为交换,你可以作为日本侨民被遣返回国,我国政府保证对你既往不咎,这个条件你是否满意?”
犬养平斋笑了:“对不起,我无法满足你的要求,首先,我的身份本来就是日本侨民,而不是战俘。第二,你们也没有证据证明我是个受日本政府雇用的情报人员,要搞清楚这一点并不难,现在盟军已在日本登陆,我国情报部门的档案对盟军而言已不再是秘密。因此,我再重申一遍,我的身份是日本侨民,按国际法原则,我理应由贵国政府遣返回国。”
徐金戈冷笑道:“那么黑龙会是个什么组织呢?”
犬养平斋耸耸肩膀:“对不起,我从没听说过这个称呼。”
徐金戈知道犬养平斋这类人并不容易对付,索性把话挑明:“有个小问题不知先生考虑过没有?贵国目前在中国的侨民成千上万,具体数字恐怕连贵国政府都搞不清楚,若是有几个日本侨民在遣返之前就无声无息地消失了,这大概不会引起国际社会的关注。”
“你是说,如果你们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就让我永远消失?”
徐金戈笑笑:“这种可能是存在的,同行之间不必隐讳这一点。”
犬养平斋反问:“难道我没有死过吗?你我有缘,曾经共享过一颗762毫米口径的子弹,这颗子弹先是打穿了你的身体,然后又钻进了我的身体,并且留在了里面。一个医术高超的外科医生给我取出了子弹,他告诉我,在你前面的那个人伤势会比你重,因为他抵消了弹头一半的能量,受的是贯通伤,此人能否活下来我无法推测。徐先生,当时我就想,是否以前犯了一个错误,我低估了中国人的血性,其实道理很简单,任何一个民族中都会出现勇士,片面地看待一个民族的勇气是愚蠢的。哦,扯远了,说到现在,既然你可以毫不犹豫对准自己胸膛开枪,那么我为什么会怕死呢?”
“你的意思是拒绝合作?”
“当然,如果你能给我一把武士刀,我将感激不尽,大和民族在选择死亡的时候,更喜欢用刀来解决问题。很遗憾,你们的宪兵搜查得很彻底,连一把武士刀都没给我留下。”
徐金戈站起来:“犬养平斋先生,你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我们今天是不是就谈到这里?将来如果需要,我会送刀给你。”
犬养平斋深深地鞠了一躬。
“方巡长,您的电话!”巡警队办公室里有人在喊。
方景林走进办公室拿起话筒:“喂!哪位?”
“景林,是我。”一个柔和的女声从话筒中传来。
方景林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是你?”
“是我,老地方见!”电话被挂断了。
还是中山公园的社稷坛,方景林远远地看见罗梦云从大门里向他走来。
方景林有些踌躇,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冲过去,像久别的恋人那样把罗梦云抱在怀里。
两人走近了,在相隔一米处站住,两人互相凝视,良久没有说话。
“景林,我回来了,你还等什么?”罗梦云期待地望着他。
方景林热泪长流,他猛地将罗梦云抱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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