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后,徐总和陈逸飞在南江的考察结束了,是否到南江投资,直到临别时俩人都没有表态。江琴琴觉得有些遗憾,李副市长看出了江琴琴的心思,说不要灰心,招商引资的这种事情急不来的,引进一个项目,少则考察两三次,多则考察上十几二十次,很少有客商考察一次就能拍板投资的,要江琴琴鼓足干劲,徐总和陈总这边紧抓不放,同时又要开动脑筋,发动关系,多寻找客商,寻找机会。
江琴琴自信地跟李副市长表态,说您放心吧,徐总和陈总二人之间,总有一个人会到南江来投资的。她考试没考过"0",招商引资也不会是"0"。
李副市长很高兴,说年轻人干事业,自信很重要,江琴琴能有这份自信做工作,他也就放心了。
送走徐总和陈逸飞,江琴琴回到办公室,陈莉他们都围过来,问江琴琴项目的事谈得怎么样,徐总和陈总会不会到南江投资?什么时候来?江琴琴说投不投资还没定呢,现在只有等他们的回话了。
"陈莉,你们也真是的,一个投资逾5000万的项目,少说也得考察上四五次才会拍板,徐总和陈总才来一次南江,此行的目的,只是对南江有个初步的了解而已,像这样的考察,他们会去很多县市,逐一进行比较。所以,他们来南江,我们没必要抱太多期待。对一个地方初次印象好,下次再去进行第二次考察,然后筛掉一批,再考察,再筛选,如此一个个淘汰,最后一个留下的,就是他们的投资地。"危高强说道。
江琴琴明白危高强这话是说给她听的,要她不要引来两个客商考察就沾沾自喜,忘乎所以。她没有跟危高强计较,为这样的小事去和一个副手闹得不欢,实在没有必要。
江琴琴看了一会儿文件,环保局局张怀德找上门来了,说找她有事商谈。上次KTV时跟张怀德喝过酒,两人算是第二次见面。
"张局长,有事您说吧?"
张怀德看看危高强,又看看办公室的其他人员,欲言又止,江琴琴明白了,张怀德想单独跟她说,就把张怀德带到一墙之隔的小接待室,给张怀德倒了杯开水,说:"张局长有事找我,给我打个电话就可以了,没必要亲自来嘛。"
张怀德说本来早就想来的,只是见她最近几天天一直陪着徐总和陈总考察,就不便打扰。今天得知徐总他们走了,这才找上门来。
一个环保局局长找她有什么事情,江琴琴想不出。
"江主任,益达公司的事你听说了吧?"
江琴琴说这事她知道,但不是很清楚。
"益达的事情很麻烦,为了益达恢复生产的事我腿都跑断了,可省里还是不同意。你也知道,市里追得比较紧,要不我们抓紧时间协调好关系,可这事哪有这么容易啊,每次去省里不是挨骂就是吃闭门羹。"
江琴琴糊涂了,益达公司又不是她引进的项目,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张怀德跟她说这么多干什么呢?
"现在市里的意思是,益达的整改的事,交由你们招商办去协调解决,我们环保局负责配合协助。"
江琴琴更糊涂了,市里怎么把她也扯进益达公司这件事里来了。江琴琴虽不是很了解益达被停产的具体情况,但她也听到了一点,知道益达公司是没有经过严格环评审批就直接开工生产的企业,属于违法违规项目,是全省重点整改的企业之一。江琴琴也知道,市里一直不想让这个企业停下来,怕影响南江在客商心目中的形象,从而影响客商在南江投资的积极性。为这样的一个企业跑腿说情,实在是有些滑稽,毕竟,在很多场合,各级领导口中总是高唱既要金山银山,又要绿水青山,但在实际中,金山银山的份量往往比绿水青山更重。
"张局长,这个项目好像跟我招商办没什么关系吧?据我所知,这是一个市领导直接牵线引进来的项目,跟招商办没有任何关系,怎么现在益达出了事情,反而要我们去处理呢,这不合适吧?"江琴琴知道是副市长林国立引进项目,但觉得还是不说为好,大家心照不宣就可以了。
"江主任,这也不是我的意思,这是市领导的意思,益达公司虽不是由市招商办直接引进的,但归根结底,它终究是南江市的招商引资企业,由你们招商办来负责协调处理益达被停产整顿的事也是职责所在,没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江主任,你刚刚上任,如果你能把这件事情处理好,你在领导心目中的地位将会得到大大的提升啊。你大概也知道,现在很多人对你坐招商办主任这个位子不服,都眼睁睁地看着你能不能做出点成绩来呢。虽说徐总和陈总来南江考察了,可投不投资,仍是未知数,即便他们决定投资,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可以签合同的。益达关停的事,全南江市的干部都知道这是一个棘手的问题,谁能解决这个难题,就说明谁有能力,现在领导让你来帮我们解决这事,说明市领导还是很看重你的。"
既然是市里的意思,江琴琴知道自己无法推脱,不过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事先没人跟她说一下呢。
"张局长,这事李副市长知道吗?"
"应该知道吧,林市长说会跟他打招呼的。"
江琴琴明白了,让她来处理益达公司关停整顿的事,是益达公司牵线人林副市长的意思。这样看来,这事由不得她选择了,原本她还想让李副市长帮她推掉,可林副市长次序排在李副市长前面,即便李副市长想反对估计也不会说什么。
如预料的一样,张怀德没走多久,李副市长就给江琴琴打来电话,说根据市里的意思,由她协助环保局解决好益达公司的事情,要江琴琴不要有什么想法,益达公司的问题虽然麻烦,但坏事往往也能变成好事,把益达的事情处理好了,二一来可以增加她在市主要领导和其他干部心中的分值,来可以提升南江在客商心目中的形象,对南江市的招商引资工作极为有利。
李副市长说的这些所谓"好处"江琴琴都明白,可要得到这样的"好处"并不是易事,这就好比一个烫手的"山芋",好吃,但谁也下不了口。省里不能得罪,市里不能得罪,益达公司不能得罪,老百姓呢,也不能得罪。
江琴琴犯愁了。
危高强下班后去环保局接林艳,接了林艳一起去了凌峰那里,拿了药就回家了。路上林艳告诉危高强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益达公司的破事把江琴琴也扯进去了。危高强就觉得这事肯定是林艳从中做了手脚,一问林艳,还真是这么回事。林艳告诉危高强,她曾有一次听张怀德和几个局领导在谈论江琴琴,说江琴琴不仅有魅力还有能力。林艳就开玩笑地跟他们说,既然江琴琴有能力,何不让她来处理益达公司的事情。当时大家都觉得这是句玩笑话,没有去深思,只有张怀德一连几天在琢磨林艳的这句话,觉得让江琴琴来处理这事也是说得通的,就去找了林国立,没想到林国立还真同意了,说这事他会去请示领导。今天张怀德告诉林艳这些事时,对林艳是夸赞不已,说多亏她提醒,总算把益达这个烫手的山芋扔给别人了。
林艳当时就想把这天大的好消息告诉危高强,可临时来了几个客人,一忙就给忘了。
"林艳,这可真是亏了你那句玩笑话,把这难题给了江琴琴,这下有她受的了。"危高强很高兴,踩自行车也就有了力气,去医院拿了药,可到家的时间比平时还早十多分钟。回到家哼着小曲帮林艳把饭做了,吃过饭,和林艳散步去了。
危高强和林艳纯粹是散步,不打算买东西,所以也就专走人行道不逛商场,一路上遇到不少熟人,不过都未久聊,只是打个招呼就过去了。
走到府前路的一个十字路口时,刚要过马路,一辆小车"吱"的一声来了个急刹车,停在他前面。车灯太亮,危高强看不清车牌号,正欲发火,车门开来,下来一个中年男子,一看竟然是张志成。
"志成,你搞什么,想谋杀啊?"危高强说道。
"哪里,农业局的几个人约我去喝茶,我经过这里,看到你就停车了。一起去吧。"
危高强看看林艳,征求她的意见。
林艳问张志成都有些谁,张志成就说有农业局王副局长,李主任。
这些人危高强和林艳都认识,经常碰面,算是熟人了。林艳说那就去吧,正好她腿走酸了,口也渴了,到茶楼吹吹空调喝喝茶歇一下。
二人就上了张志成的车,去了茶楼。
益达的事,让江琴琴一筹莫展,下班后找到孙秘书,孙秘书听后说这事他也没什么好办法,谁都知道这事处理不好要得罪林副市长,他叮嘱江琴琴在处理益达的事时要谨慎,把方方面面的关系都顾及到,理顺好,如果处理不当,个别别有用心的人便会趁机大做文章,给市委市政府施加压力,迫其下台。
孙秘书一说,江琴琴更犯愁了。看来,这事谁也指望不上,只有靠自己了。从政府大楼出来,江琴琴没有回家,直接去了城北区芳溪镇。
芳溪镇位于城北区最边缘,也是南江市城区规划图的最边缘,是一个有着三万多人口的小镇,多为城镇居民。益达公司就建在这里。江琴琴走到益达公司,发现益达公司的大门已锁,无法进入公司内部了解情况。江琴琴便找来一些居民询问,得知益达公司被省里下令停产整改后就大门紧闭,很少有人出入,连公司的老板杨光光也很来这里。同时,江琴琴了解到这么一个情况,当初市里没有把益达公司放到工业园,就是考虑到一个污染问题,权衡再三,就把益达公司放到了最靠近效区的芳溪镇。
益达公司的污染到底有多严重?江琴琴找来一个老人,那个老人把江琴琴带到一座桥上,指着下面的河说:"姑娘,你看,这条河是贯穿全镇的一条河,我们镇的居民洗衣、做饭用的水都取自这里。在益达公司落户这里之前,这条河的水是清沏见底的,时常有鱼儿会窜出水面。别说附近的居民,就是市中心的一些居民都喜欢上这儿来钓鱼。可自从益达公司开工生产之后,把污水全往河里排放,这河里的水就变色了,先是红色,后来是黑色,河里的鱼也全死光了。"老人说话时显得非常地痛心,"当初我们就不同意把益达公司建在这里的,镇里也不同意,可市里跟我们说益达公司会搞好污水处理,不会造成严重的污染,更不会影响当地百姓的正常生活,可实际上呢?市里的承诺只是一句应付百姓的空话,我们都被愚弄了。"
江琴琴注意到,益达公司停产已经一个多月了,可河里的水仍然是浑浊不清的,还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臭味。
离开芳溪镇的时候,江琴琴的心情变得非常的沉重和复杂。益达这样污染严重的企业,如果不整改,对芳溪百姓的影响无疑是灾难性的,但是,益达的情况有些特殊,牵涉到林副市长的面子,在处理益达的问题时,该从何处下手呢。一路上,江琴琴都在想这个问题。回到南江后回家匆匆吃了点饭,江琴琴就给危高强打了个电话,说有事跟他商量。这个时候危高强跟张志成、李主任他们正在打牌,知道江琴琴打电话肯定是想跟他商量一下益达公司的事,就撒了谎,说他现在和老婆在外面办点事,晚些时候再跟她联系。
林艳问危高强是谁的电话,危高强说了。林艳就说我看你还是去一下,这样回避不好,如果被江琴琴知道了以后在一起共事会很麻烦。危高强觉得林艳说得有道理,自己不能动不动就由着性子来,那样既幼稚又无知。
这个时候危高强的手气正好,连抓几把好牌,说我再玩几盘吧,就又玩了十几盘。刚抓好了一把牌,江琴琴又打电话来了,问他事办好没有。危高强把抓好的一把牌给了林艳,小声说你替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出了茶楼,危高强跟江琴琴说他的事办完了,现在三缘茶楼门口,问江琴琴到哪见面,他好打车。江琴琴说不用打车了,她就在附近,马上过来接他。几分钟后,江琴琴开车过来了。
江琴琴熄了火,走下车来。
"江主任,找我什么事?"
"关于益达的事。危主任,要不我们到里面谈吧。"江琴琴指指三缘茶楼说道,"外面太热了。"
"好。"
进了茶楼,江琴琴指了指大厅的散座,说:"危主任,我们就坐外面吧,对了,危主任,你不是说跟你老婆在外面办事么,怎么没看到林主任?"
危高强说老婆办完事就回去了,担心林艳出来被江琴琴看到,说要不我们找个小包厢吧,外面人太多了。江琴琴往靠窗的座位瞄了瞄,说:"那边还有一张台没人坐,靠近角落,也不会有人打扰,我们就坐那吧。"
坐下后,江琴琴跟危高强说了市里要她负责处理益达公司被勒令停产的事,找他主要是想征询一下意见,看怎么样才能把这件事情处理得圆满一点。
危高强装作刚刚知道这件事的样子,说真没想到,市里把这么重的一个担子压给了一个上任不到一个月的招商办主任,可见市里对她是非常器重的,令人艳羡。谈到如何处理益达公司这件事时,危高强说像益达这样本就不该引进的项目,只有说服市领导,强行要求益达整改至达标为止,拒不整改就强行关闭。江琴琴心里明白,像危高强这样说的强硬措施,是不适合用来处理益达公司这件事的。既然在危高强这讨不到良策,那就问问益达公司的一些情况吧。对益达的事,危高强也不隐瞒,把知道的情况都一五一十地跟江琴琴说了。他不隐瞒,是觉得益达的事情太复杂,即便江琴琴把情况都了解透了也没办法处理,何不把知道的都跟她说了做个顺水人情呢。
"听危主任这么一说,感觉益达的事更复杂了。危主任,官场中的事,您比我懂,很多时候您要多教教我。"
危高强正要答话,手机响了,掏开一看是林艳的,慌忙挂掉。跟江琴琴说自己虽身在官场时间长,但悟性低,很多东西都没有琢磨透,学到手的就更是少得可怜了。说话时,一边给林艳回了条短信,说我就在茶楼大厅,你可千万别出来,我跟她说你已经回去了,你一出来可就露马脚了。
世上的事情就偏偏有这么巧,林艳刚收到危高强发来的短信,张怀德的电话就打进来了,说有个文件要交给她,很急,问她在哪里。
张怀德的办事风格林艳非常清楚,没有很要紧的事,他是不会在8小时之外找她的,也就不敢撒谎,说自己在三缘茶楼喝茶。张怀德说你到门口等我吧,我马上过来。林艳打完那一盘,估摸张怀德快到了,就跟王副局长他们打声招呼出来了。
从包厢出来下楼时,林艳很快地扫了下整下大厅,找到了危高强和江琴琴所坐的位置,江琴琴只顾跟危高强说话,没有注意到她,这正合林艳的意。林艳准备不跟江琴琴打招呼,到门口拿了文件再偷偷地潜回包厢,这样危高强的谎言也就不会露马脚了。正高兴着,江琴琴一抬头,看到她了,起身叫了起来:"林主任。"
林艳赶紧过去跟江琴琴打招呼。
危高强有些尴尬,带着情绪对林艳说道:"你不是说回家吗?怎么又跑到这喝茶来了?"
林艳说她是准备回家的,可路上接到几个朋友的电话,叫她过来打牌,她推不了,就过来了。
江琴琴也不追究林艳说的是不是真话,现在林艳来了,正好可以问她一些益达的事情,就叫林艳坐下一起喝点东西。林艳说不坐了,她还有事,便来到茶楼门口等张怀德。
张怀德交给林艳一个文件,要林艳连夜按文件要求把汇报材料写好,然后就开车走了。林艳回到茶楼,没有再过去江琴琴那边,只是用手指了指楼上,意思是她上楼打牌去了。
江琴琴会意地笑了笑,对危高强说道:"危主任,你老婆挺漂亮的嘛。"
危高强说再漂亮也比不上江主任漂亮。
江琴琴说不会不会,你老婆的美是那种成熟女人的美,特有味道,比年轻女孩的那种青春美耐看多了。
说了关于女性美的话题,江琴琴又把话题扯到招商引资上,说招商引资这工作太难做了,弄不好这上任的第一炮就会是个哑炮呢。
"招商引资本来就是件苦差事,别看今天去浙江明天去上海,表面风风光光,其实招商干部任务重,压力大,完不成任务年终还得扣除奖金。南江招不到项目,并不是招商干部不努力,确实是我们的各方面条件比不过人家,客商不愿来,我们这些招商的干部,总不可能把客商硬拽过来吧。在南江,我们是干部,到了县里乡里,人家还拿我们当领导看,可在客商外前,人家是大爷,我们是孙子,一文不值。"危高强的话,除去话中有话的成分,说得还是很在理的,招商引资,在很多地方,都是领导头痛的一个问题。招不进客商,就引进不了项目,引进不了项目,就没有新税源,没有税源,税收任务就完成不了,财政收入也就增加不了。这些指标达不到,党政一把手的政绩就会大受影响。因此,各地为了吸引客商投资,可谓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南江的选美招聘,就是其中的非常手段之一。
坐到十点的时候,江琴琴先行回家了,危高强没有一起走,他还要等他的老婆林艳。
跟危高强坐了两个多小时,但却没有找到解决益达公司这一难题的办法,江琴琴有些沮丧,眼下最要紧的是抓好招商引资,多跟徐总和陈逸飞沟通,争取把项目早日签下来。这是主要工作,可不能因为益达的事情分散太多的精力,所以,益达的事情要在近日弄出一个最佳的解决方案来。
睡觉前,江琴琴接到三个电话,第一个是陈逸飞打来的,两人聊了十几分钟。第二个电话是徐总打来的,缠着江琴琴天马行空地聊了半个多小时,江琴琴总想把话题往招商项目上引,可徐总却总跟她聊情啊爱啊的,让江琴琴听着都肉麻。第三个电话是孙丽的,孙丽劈头盖脸对江琴琴就是一顿"臭骂",问江琴琴是不是找男朋友了,打个电话打了那么久,总也打不进,让她窝了一肚子气。江琴琴安慰了孙丽一番,说别气了,没找什么男朋友,都是客商打来的,难缠。孙丽说你也真是,当个鸟招商办主任天天忙得不给她打电话了,不给她发短信息,也不上网聊天了,干脆辞职别干了。江琴琴说她也想辞职啊,只是既然当了这个主任,就要做出点成绩来,要不然就这样辞职太掉面子了。两人聊了一个多小时,挂电话的时候,江琴琴问孙丽有没有兴趣去昆山,孙丽说可以啊,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她对江苏一带早就向往已久了。江琴琴说她准备近日再赴一次昆山,想让孙丽跟她一起去做个伴。孙丽满口答应了,说这两天她就到南江来找江琴琴,然后一起去昆山。
益达的事,江琴琴决定先从杨光光身上着手。
只是,如何才能找到杨光光呢?为了找到他,江琴琴没少花心思少走弯路。江琴琴第二天一大早再去了趟益达公司,没找到杨光光。江琴琴又找到环保局张怀德,张怀德告诉她,他也有半个月时间没见过杨光光了,他只有一个杨光光的手机号,也不知道换了没有,要江琴琴打打看。江琴琴打了几十次,都因无法接通而转移到秘书台了。找不到杨光光,事情就更难解决。江琴琴想到了林副市长,既然是林副市长引进的项目,杨光光又总缠着林副市长不放,那二人肯定是经常有联系的。但是,她一个招商办的聘用干部,怎么可能直接去问林副市长呢。
回到市政府时已近中午,江琴琴还没有想到怎么开口向林副市长问杨光光的联系方式,走进大厅,迎面遇到了孙秘书。
"江主任,这都下班了你怎么不回家啊?"
"唉,头疼呢,不想回去,打算到食堂随便吃几口。"
"为招商的事?"孙秘书问。
江琴琴说不是,是为益达的事,说正发愁找不到杨光光呢。想问问林副市长知不知道杨光光的下落,可又觉得去问不妥,正烦着呢。
孙秘书说这有什么烦的,林副市长知道杨光光在哪,他的秘书也就知道杨光光在哪。他现在就给林副市长的秘书打个电话问一下。
一个电话,孙秘书就把江琴琴头疼的问题解决了。不仅问到了杨光光的另一个手机号码,还问到了杨光光住在南江宾馆608房。
新的号码一打就通了,杨光光先是很不高兴地问谁啊谁啊,待江琴琴表明身份后,杨光光变得客气起来,问江琴琴找他有什么事。江琴琴觉得这事在电话里也说不清楚,问杨光光有没有时间,约个地方见面再谈。杨光光说你现在就过来吧,我在南江宾馆608房。
江琴琴看了下时间,快到十二点半了,正是午饭时间,怕打扰了杨光光,再说自己的肚子也"咕噜咕噜"的叫,打算到食堂吃点饭再去见杨光光,就把自己的意思跟杨光光说了,杨光光说他也还没吃,正好可以边吃边聊。
江琴琴觉得不太合适,婉拒了杨光光,说一个小时后就过去找他。挂完电话,江琴琴回了趟办公室放东西,出来时迎面遇到了中午值班的危高强。
"江主任,益达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还没什么进展,不过已经找到杨光光了。"江琴琴把自己找到杨光光的事跟危高强说,就是想告诉危高强,她不是一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没有他的帮忙,一样可以找到杨光光,一样可以把益达的事情解决好。
危高强对江琴琴这么快就找到了杨光光觉得奇怪,昨天在茶楼里,危高强还跟江琴琴说,现在杨光光很难找,环保局的干部几次想找杨光光都没找到。他怎么也想不到,江琴琴会把引资人林副市长和杨光光的下落联系起来。
"不过江主任,这事找到杨光光也没用,我听林艳的意思好像是这个杨光光根本不打算进行整改,他只想保持原样继续开工生产。"危高强说。
江琴琴却不赞成危高强的说法。昨天半夜醒来她为益达的事失眠了,把益达牵涉到的各方利害关系一个一个的疏理了一遍,觉得益达的事能不能处理好,关键在于杨光光的态度。关于杨光光的态度,江琴琴也分析了一下,觉得杨光光作为一个商人,应该不至于连时间就是金钱的道理都不懂,他现在停产,整天跟市里闹,损失最大的是他自己。江琴琴觉得,只要动点脑筋,把杨光光的思想工作做通,益达的事就变得简单了。
"有没有用先跟杨光光谈谈再说吧。我现在去吃饭,下午我就去处理益达的事,如果有人打电话找我你就把我手机号给他,让他直接打我手机。"
中午在食堂吃饭的人不多,多是一些家离单位比较远和一些未身青年懒得自己动手做饭的,还有一些就是值班加班的。江琴琴打了好饭菜,找了个没人的桌子坐下。屁股刚沾椅子,三个干部就端了饭菜过来把剩下的三个位子给占了。
江琴琴一看,这三人她都不认识,不过还是很礼貌地对他们笑了笑。
"江主任,听说环保局把益达那坨子事扔给你处理了?"一个三十来岁的妇女说道。
"嗯。"江琴琴放下筷子,不知道对方想说什么。
"益达的事最麻烦了,他们这些人处理不了,就把这事往你身上推,你虽是新人,可也不能就由着他们欺负啊。我们同为女人,都为你打抱不平呢。"那妇女继续说道。
坐在江琴琴对面的两个女干部也点头说是啊是啊,江琴琴说谢谢各位姐姐的关心,益达公司也算是南江的招商引资项目,由招商办来处理益达被停产的事情属职责范围之内,不存在什么欺负不欺负的,既然领导要她来处理,她就会尽全力把这事处理好。
那三个女干部就不解地摇着头,坐江琴琴旁边的那个妇女说道:"江主任,现在很多人看你引来两个客商考察眼睛犯红眼病呢,处理益达的事情你最好小心点。"
江琴琴连声道谢。都说官场无朋友,宦道无知音,看来也不全是这样,有极少数人,还是能够坦诚相待的,比如给江琴琴提醒的这几位就是。
江琴琴不想跟他们聊太多官场上的事情,语多必失的道理江琴琴非常明白,作为初涉官场的她,尽量多做事少说话,这样才不会惹火烧身。她匆匆地吃完饭,然后到停车场取了车找杨光光去了。
广告的效应就是大,选美的事过去那么久了,能认出江琴琴的人却还这么多。到了南江宾馆,有几个服务员居然跑过来要江琴琴的签名。
江琴琴当然不会拿自己当名人使,婉拒了那些要签名的服务员。来到608房门口,江琴琴按了几下门铃,都不见有人应声,心想杨光光可能是在外面吃饭还没回来,就在楼道里等。没等多久,杨光光就回来了,江琴琴不认识,想问又不好问,正要说话,杨光光先开口了:"你就是刚才打我电话的江主任吧?"
江琴琴说是。
"南江市领导的眼光果然厉害,选了个这么年轻漂亮的招商办主任。来来来,进屋谈吧。"杨光光打开房门,把江琴琴"请"进了房间。
"杨总,我今天来找您,是来跟您谈益达公司被省环保局勒令整改的事的……"
话未说完,杨光光就抢了过去,说:"这个我已经知道了,刚刚林市长跟我说了。别的我们都不用谈,你就说说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事吧。"
"那好,我就说说我的想法。杨总,既然省里认为贵公司没有相关的审批程序,认为你们公司的污水排放不达标,要求贵公司整改,那么,整改是肯定的,市里不可能为了您这个项目而一而再,再而三地去省里求情放贵公司一马,事实也证明,这条路也是行不通的。为了贵公司,市里的相关领导和市环保局张局长他们没少去省里,可结果怎么样呢?您比我应该更清楚。芳溪镇我去看过了,污染确实很严重,河里的水都可以直接用来写毛笔字了。芳溪镇有三万多居民,他们大部分的生活用水都来自那条河,您不会忍心看他们天天用被你们污染过的河水吧?看杨总年纪轻轻文质彬彬的,这点道理肯定比我懂,我觉得杨总目前不接受整改的主要原因就是,整改的成本太高,您不愿花这笔钱。"
杨光光笑道:"江主任说的这些,我都明白,林市长、张局长都跟我说过,但是,要我按照省里的要求进行整改,我做不到,正如你所说,成本太高了。"
"可是,杨总,您不接受整改,贵公司就要一直停产,您不觉得停产造成的损失更大么?您说的整改成本高,高在哪几个方面,能否跟我说说,看看我们能不能一起想办法,把整改的成本降到最低。"污水处理这东西江琴琴是一窍不通,它除了设备投入之外,还会产生些什么成本,江琴琴不知道。
杨光光跟江琴琴说,搞一个污水处理系统,除了污水处理设备的投入外,还要增加人员工资、材料费、水电费、折旧费、设备维修费、化验费等等,作为一个商人,追求的永远的成本最小化,利益最大化。所以,作为益达公司的老板,能够不搞这些就尽量不搞这些。
江琴琴则告诉杨光光:"一个有着严重污染的企业,不可能是长命企业。现在讲究的人与自然的和谐,讲究的是既要金山银山,又要绿水青山。像益达这样污染严重的企业,也只有我们这些经济不发达,招商引资刚刚起步的地方才会要,如果换在一些工业发达的城市,对这样的企业是拒之门外的,不管你投资多少,不管你一年的税收有多少,人家都不会理会。这也就是为什么现在很企业老板,把存在污染的企业往内地那些经济不发达的市县转移的重要原因。南江是农业市,工业的底子比较薄,所以在目前一段时间内,对一些污染不是很严重的项目我们还是会引进接纳的,但这个时期不会太长,等南江的经济发展了,工业强大了,就再也不会有那些企业的生存空间。一个企业,在合法的前提下追求利润最大化没有错,但是,如果企业的生产,影响了当地居民的生产生活,那作为企业主,就要想方设法地把这种不利的影响减到最低程度,只有这样的企业,才有可能是长命企业。"
江琴琴的一席话,让杨光光对眼前这个小女孩刮目相看,一个踏入社会不足半年的小女孩,能够说出这番话,可见她非同一般。杨光光给江琴琴添了些开水,说:"早就听说南江市选聘了个女招商办主任,我一直觉得这样选出来的主任肯定就是一个花瓶,只会陪商哄商诱商,没想到江主任比较特别。"
陪商江琴琴不难理解,但哄商诱商,这样的词江琴琴可是第一次听到,不禁有些好奇,问道:"哄商诱商?什么意思?杨总可以跟我说说么?"
"这个我就不说了吧,江主任招商的时间长了,自然会明白的。"
见杨光光不愿谈这个,江琴琴就又跟杨光光商量益达如何进行整改,江琴琴表示,她会尽全力收集有关造纸厂污水处理方面的资料,尽可能地帮杨光光解决污水处理成本高的问题。她对杨光光提了两点要求,一是不要再去纠缠市里的领导,二是在芳溪镇人口密集处张贴一张公告,为污染的事向芳溪镇的三万居民致歉,并公开承诺在2个月内整改到位。
要杨光光致歉并作出整改承诺,杨光光接受不了,说:"江主任,我看公告就免了,我向你保证,以后不再去纠缠市里的领导就是。"
"杨总,我听当地居民说你们公司刚刚建成的时候,很多当地人报名到你们公司上班是吧?可是为什么到了后来,很多人都辞职了呢?你想过这个问题么?"
"跳槽的事情哪个企业都避免不了的,至于原因,应该是多方面的。"
"错,我了解了一下,很多人辞职,是因为觉得给益达做事是一种罪孽,是对后代的不负责任,所以不少当地职工纷纷辞职。益达现在丢了人心,您就要想方设法地把人心收回来,这样对企业的发展才有好处。搞好整改,对益达来说是迫在眉睫,早一天整改好就早一天开工,就多产生一天的利润。"
杨光光答应了江琴琴的要求,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江琴琴比一般的干部更靠得住,也就愿意相信她。
第二天,杨光光就把公告贴出去了,这件事在南江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很多人都不明白,一个拒不整改让市委市政府领导都头疼的企业,怎么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直到电视台采访杨光光,杨光光道出实情,大家才知道是江琴琴说服了杨光光,那些原先对江琴琴持怀疑态度的干部、群众也开始重新认识这个选美选出来的招商办主任。
刘书记、欧阳市长对益达公司的这次转变也非常的意外,这让他们不得不再次对江琴琴这个小女孩刮目相看和大加赞赏,尤其是刘书记,多次在公开场合点名表扬江琴琴。当然了,最高兴的还是李副市长,虽说江琴琴还没有引来一个招商引资项目,但江琴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杨光光的态度有了如此大的转变,还是给他这个主管招商引资工作的副市长挣足了面子。
官场上的事就是这样,任何一件事,有人欢喜就有人愁,这次益达的事也是如此。林国立、张怀德就非常地郁闷。在江琴琴接手益达的事之前,杨光光拒不整改的态度非常坚决,用句不好听的话说就是,这个杨光光就像一个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怎么做工作也做不通。这还不算,还天天缠着他们,不少人笑称他们后面长了个尾巴,对个割之不去的尾巴林国立和张怀德可谓是痛恶之极。现在好了,总算把这个尾巴给甩了,高兴了两天,怎么也没想到江琴琴一出马,杨光光的态度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这让他们更没面子了,走到哪都怕别人谈起益达的事。林国立倒没什么,毕竟是一个副市长,别人在他面前一提益达的事,他就把张怀德骂上一顿,说他迂腐守旧,效率低下,还连连夸江琴琴有能力有水平,前途不可限量。张怀德就惨了,益达发布公告的当天,林国立就打电话痛骂了他一顿,说他出的什么鬼主意,没难倒江琴琴,反倒让江琴琴更为耀眼瞩目了。领导骂也就骂了,张怀德一声不吭地承受着,可在单位,下属们也在私下议论,说江琴琴的好话,这让他非常难堪。他是非常想不通的,这个江琴琴到底用了什么办法说服杨光光接受整改。他很想弄明白。
想把这事弄明白的,还有危高强。刚听别人说起益达发布致歉公告时,他还不太相信,打电话给林艳得到了证实,然后又在电视新闻里看到了采访杨光光的新闻,这让他不得不信了。他跟张怀德一样,非常的好奇,非常的想知道,江琴琴到底用了什么高招。危高强要张怀德设法搞到了杨光光的电话号码,俩人把杨光光约了出来,请他吃了一顿饭,拐弯抹角地客套了一番,然后才问正题。杨光光告诉他们,江琴琴和别的干部不一样,没有领导架子,跟他谈话也不会像有些领导一样盛气凌人,命令下属似地让他这样让他那样。江琴琴不会,江琴琴就像朋友一样,跟他分析益达整改与不整改的利与弊,给他想办法解决污水处理成本高的问题。这让他非常地信任江琴琴,觉得她可靠,实在,这样的话他也就没有必要再为难江琴琴了。
"江主任这个人,她的思想与她的年龄是极不相符的,她年轻,但思想成熟,是一个具有人格魅力和领导魁力的女干部,我相信除了我之外,她的这种魁力,还会征服很多别的客商的。"
杨光光对江琴琴的评价,等于是扇了危高强一记耳光。危高强一直看不起江琴琴,认为她除了脸蛋是一无是处,徐总和陈总先后来南江考察后,危高强还是看不起江琴琴,因为除了考察,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连个投资意向合同都没有签下,算不上什么成绩。可这次的益达道歉事件,让危高强终于醒悟了,江琴琴并不是一个单纯的小女孩那么简单,在处理很多问题的时候,她总会用到一些出乎别人意料的招法,这种招法,是他所不具备的。益达的事,如果换作他来处理,他是不会先从杨光光身上着手的,杨光光是外商,市领导都让他几分,危高强不会去找骂挨,他会跟张怀德一样,往省里跑,找熟人,托关系,争取从上面把这事给化解了。但江琴琴却不这样,先拿杨光光这块林国立、张怀德啃不动的"骨头"下手。当危高强得知江琴琴要去找杨光光谈谈时,他还在心里嘲讽江琴琴幼稚,要是杨光光的思想工作那么好做,市里早把这一问题解决了。并深信,江琴琴去啃这块"骨头",不但啃不动,还会把牙给崩了。可事实呢,江琴琴不但没崩掉大牙,反而把骨头给啃碎了。看来,这个江琴琴还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跟这样又漂亮又聪明又有能力的女人作对,还真得讲究点策略,要不然没打倒对方,自己反而先倒下了。
危高强又记起老婆林艳的话来。
"高强,给这样的女孩做副手,你可要小心了,我看她比陈素敏要强十倍,以后很有可能就是哪个领导的心甘宝贝。虽说她只是招聘干部,但只要她工作上过得去,跟领导关系密切,转个编制也不是不可能的,转了编制,提拔也就是迟一天早一天的事了。""我提醒你,女人看女人可是看得最准的……"看来,女人的直觉确实厉害,林艳说这话时,她和江琴琴连面都没见过,仅是凭一则电视新闻做出断定的。
危高强觉得自己不能再动不动就给江琴琴使绊了,就是要使绊,也得三思而后行方可。泄露徐总来南江的行程、泄露徐总的电话号码,这样的小动作实在太小儿科了,凭江琴琴的聪慧,肯定一猜就知道是他干的,只是没有说他而已。现在回想起自己做的这些事,危高强觉得背脊发凉,江琴琴如果真把他干的这些事告诉李副市长,李副市长只需一句话,就可以把他从副主任的位子上撸下来。但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天,也不见李副市长对他有什么不一样,昨天李副市长见到他还主动跟他说了几句话,说江琴琴最近事多,要他多帮着点。
江琴琴没有告发危高强,危高强并不感激她,他认为江琴琴不追究他,主要原因有三点:一是江琴琴虽是办公室的一把手,但其的身份还是招聘干部,而危高强呢,虽是副主任,但他是国家公务员,一个招聘干部如果过于强势,势必惹来别人的闲话的;二是江琴琴刚刚上任,根基不牢,如果一上任就把副手往死里整的话,也会遭人排挤,这样的干部即便转了正,也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主;三是江琴琴对招商工作还不熟悉,很多工作她还要依赖他。
不感激归不感激,不过,危高强对江琴琴的态度却发生了转变,在路上遇到江琴琴,不再像以前一样远远地看到江琴琴就绕道或者掏出手机,装作发短信的样子没看到,等着江琴琴主动来跟他打招呼,而是主动客气起来,表现出一幅尊重领导的模样,一连两天一上班,危高强都给江琴琴泡好一杯茶,有什么要跑腿的活,危高强也不像过去那样当"总指挥",而是亲力亲为。这些转变,让江琴琴有些不适应,不由得往坏处想:这个危高强一下子变得这么客气起来,是不是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了。
这两天,江琴琴都非常的忙,除了做好原来的那些工作外,还要帮杨光光查阅资料,查到资料后又要跑到杨光光那征求杨光光的意见,非常的麻烦。还有就是应酬太多了,多得让江琴琴有些疲于应付了。
益达张贴了致歉公告后,江琴琴发现很多人看她的眼神"热"了起来,发生这种转变的,有领导,有普通干部,也有群众百姓。致歉公告张贴的第二天,张怀德还特意以市环保局的名义请她吃了饭。江琴琴想拒绝的,觉得张怀德以整个环保局的名义请她吃饭太"高看"她了,可张怀德再三邀请,说那是大家的意思,不去的话拂了大家一番心意。那顿饭,市环保局的班子成员全到齐了,个个轮番地给江琴琴敬酒,说江琴琴为市环保局解决了一个大难题,除了感谢就是佩服,纷纷要向江琴琴讨教几招。
请江琴琴吃饭的,还有财政局、地税局、国税局、民营企业局、工商局这些部门的领导,对这些领导的盛情邀请,江琴琴除了感到受宠若惊外,还有些惶恐不安,很不习惯。除了早餐,几乎是天天喝酒,每晚10点以后才能到家,她很不喜欢这样的生活。江琴琴父母说她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多少办公室主任市局的领导睬都不睬,她倒好,一下子成了热点人物。这样的热,对很多干部来说可能是梦寐以求的,可江琴琴却很烦,她宁可天天回家吃饭也不喜欢今天去这个餐馆明天去那个酒店,一天到晚泡在酒里,即便酒量再好,身体也吃不消。跟孙丽诉苦时,孙丽说这是好事,多认识一些领导,也可以把自己的关系网建立起来,打牢基础,对她的仕途发展有益无害。
在仕途上能有多大发展,江琴琴没想过也不企求,她只想多引进几个项目,为南江的济发展出点力,同时也向那些看不起她的人证明一下自己的工作能力。孙丽听了后,笑了,说哪有上了官道不想当大官的,也只有你江琴琴这么单纯。不过哪怕真的不想当大官,只想引进一些项目,也不能忽视了关系网的建设。这些关系网,在很多关键时刻,往往能起到四两拨千斤的作用,她要江琴琴好好把握住益达致歉,人们对她的态度发生转变的机会,把关系网给建立起来。
江琴琴对这些并无多大兴致,她关心的只有两个问题,怎么样能最大程度上减少益达在整改方面的成本?怎么样才能说服徐总和陈逸飞到南江来投资?这是她目前最为关心的问题,也是搅得她睡不着觉的两个问题。
徐总的电话依然每天不断,陈逸飞呢,电话比较少,多是发短信,有关于商淡项目的,也有祝福问候的。对徐总和陈逸飞的"骚扰",江琴琴学聪明了,接到徐总和陈逸飞的电话时,她不再说"请您早日到南江来投资"之类的话,而是让徐总去说服陈逸飞,让陈逸飞去说服徐总,谁说服了谁到南江投资,她就陪他去拉萨旅游半个月。这样没过几天,徐总和陈逸飞就纷纷来跟江琴琴诉苦了,徐总说陈逸飞烦人,陈逸飞说徐总烦人。江琴琴乐了,说谁也别烦了,都来南江投资兴业。
孙丽知道这件事后,也乐了,说你这招够毒的,抓住了男人的命门。
江琴琴说别跟我扯这些,快点把你那边的事情处理好,早点到南江来,跟我一起招商去。
孙丽答应了。
孙丽来的那天,南江下起了大雨,走在大街上,就是打着伞也照样湿鞋湿裤。
这天是星期六,江琴琴一上午都呆在家里上网,到中午一点多钟的时候,江琴琴才开车去车站接孙丽。
车子是办公室的,按照规定,是不可开公车去办私事的,尤其是休息日。刚开始,江琴琴还真是严格执行规定,可日子一长,有人开始说闲话了,没公车开的人说她假正经,有公车开的人说她搞"清廉秀"。江琴琴不管这些,依然严格按章用车,这样一来,把那些天天开着公车的人得罪了,有人开始在背后骂她,骂得还很难听。好心的陈莉劝说江琴琴不要这么死板,现在大家都是公车私用,你一个人不用,谁也不会说你好话,尤其是那些把公车当私车用的领导,只会把你当成眼中盯肉中刺。带着几分无奈,江琴琴也开始跟大家一样,公事也好,私事也罢,都开着公车去办。也怪,这样一来,闲言碎语反而没了。
这是江琴琴上任以来南江下的第一场雨。这场雨,让每天承受着高温烘烤的人们一下子清凉了许多,雨虽大,但出来透气的人还是挺多的。
江琴琴开着车慢慢地行驶在大雨倾盆的南江大街上,听着音乐,想着心事,感觉非常的好。在车站等了五分钟左右,孙丽就到了。
江琴琴说孙丽变漂亮了,打扮越来越像白领。孙丽说江琴琴青春靓丽的脸上透着成熟,举手投足间难掩其领导气质。
"琴姐,你这打扮,你这气质,跟电视上演的女领导可是越来越相似了。"
"你啊,就别笑我了,我就是一个没有编制的临时工,说不定哪天就从主任这个位子下来了。若真有那一天,我投奔你去。"
"行。不过我估摸着你不会到那地步。"
孙丽走到江琴琴的车前,环视了一周,说:"这是市里配给你的车吧?"
江琴琴说是。
"你这是公车私用,小心我去你领导那告你哦。"
江琴琴摇摇头,把心中的无奈跟孙丽说了。
"你也别心不甘情不愿了,更别过意不去,在官场,你要学会随主流。走吧,准备带我去哪玩?"
江琴琴说先上车,把你送到酒店安顿好后再去玩。孙丽说去什么酒店啊,去你家,我要跟你睡。江琴琴说这怎么行,大老远的跑来怎么能住家里呢,这样的接待规格太低了,不行不行。孙丽皱起眉头,说:"什么规格不规格的,我又不是什么领导,就住你家。我好久没跟你一起同床共枕了,今天要借机会好好地温存温存。"
孙丽的话刚说完,江琴琴就弯腰捂嘴做了个呕吐的动作,说:"什么同床共枕,什么温存温存,恶心死了。"
孙丽头一扬,说:"有什么恶心的,再恶心你也要跟男人做这些事。"
江琴琴见孙丽越说越离谱,将食指放到嘴边"嘘"了一下,要孙丽小点声。
孙丽看江琴琴紧张的模样,捂着肚子大笑,无论江琴琴怎么说她就是停不下来,笑够了,拉开车门,钻进车里。
"你啊你,还是跟在学校一样。"
"这样不好吗?不像你,当了领导,说个笑话都一把正经的,一点幽默感也没有。"孙丽停了停,继续说道,"琴姐,你可千万不能像那些领导一样,端个架子,任何时候都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虽然这样可以显示领导的威严,但对你却不适用。"
"说说看,怎么不适用?我洗耳恭听。"江琴琴倒想听听这个在学校时就出了名的"狗头军师"又有什么不同于别人的高见。
"你是招商办主任,跟别人不一样。一是接触的人比较特殊,除了领导干部,接触得最多的就是企业老板;二是工作性质很特殊,很多的工作行为,都带有公关的性质,相当于一个公司的公关经理-公-谁的-关-呢?当然是公客商的关了。所以,面对客商,你就没必要端着领导的架子,要善于发现他们的兴趣点和关注点,对方喜欢看什么就陪他看什么,喜欢聊什么就聊什么,哪怕是陪他们聊黄段子也无妨,只要能哄着他们高兴,哄着他们投资就行。"
"呵呵,有理有理。不过,我要声明两点:第一,我跟他们都是以诚相待,从来没有端领导的架子。第二,你知道我最讨厌男人说黄段子的,要我也跟他们一样满嘴的黄段子,我做不到。"
江琴琴上大学的时候,最看不惯的就是那些讲黄段子的男生,觉得他们没素质。那些喜欢讲黄段子的男生没少挨江琴琴的骂,骂得最凶的一次是骂学生会的一个安保部部长,那个部长比江琴琴还大一届,总喜欢跟女生讲黄段子逗大家开心,一次被江琴琴撞见了,劈头盖脸对人家就是一顿臭骂,气得那男生差点挥起拳头揍她。
"琴姐,你现在已经工作了,要学会适应。在学校,哪个男生喜欢说黄段子,你可以不理会他,甚至跟他绝交,这都没关系。可现在,哪个领导哪个客商跟你讲黄段子,你也像在学校一样板起一张脸骂人家吗?不行吧。我跟你说,其实讲黄段子的男人并不都是坏男人,大色鬼,大部分男人讲黄段子,主要是寻求一种视觉、触觉外的性心理刺激,而有些男人讲黄段子是为了缓解心理压力,并不过分。"
江琴琴细细品味着孙丽的话,说:"丽丽,看来你这个狗头军师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啊,官场的为人处事,勾心斗角你懂,男人的性心理你也懂,你跟我说说,这些东西你都是怎么学来的?"
孙丽说这有什么学的,多看电视多看书多观察多总结,久而久之就看明白了很多事。孙丽说的看电视,江琴琴当然明白孙丽说的不是看言情看穿越看厘头电视,这些孙丽都不喜欢,她指的电视是像《大雪无痕》《国家公诉》《绝对权力》《国家干部》这类题材的电视剧,这才是孙丽的最爱。
"你身在官场,有时间多看看吧,可以学到很多东西的。"
"嗯。不过,丽丽,要不你也考公务员吧,你这么厉害,肯定能在仕途上平步青云的。"
"我才不涉入官场呢,满目皆是假面具,刻刻提防害己心,没什么意思。"
车子在大雨中不快不慢地前行中,江琴琴驾着车,一边和孙丽说笑着,一边在心里细细琢磨着"满目皆是假面具,刻刻提防害己心"这两句诗。江琴琴知道,这两句诗孙丽不是引自别人的,是孙丽根据她对官场的理解所作的一个概括。联想到自己当招商办主任以来的这些日子所受的白眼、非议、嘲讽,联想到危高强对她的当面一套背面一套,江琴琴觉得,孙丽的这两句诗,实在是太精僻太经典了。
下午江琴琴和孙丽几乎把南江的大街都逛遍了,两人的裤子都被水溅湿了,买了很多衣服和零食。钱花了不少,不过江琴琴觉得很开心,这应该是江琴琴上任后最放松最开心的一天吧。
逛街的时候,有一些小插曲还是要说一下的,就是不时有人打电话给江琴琴要请她吃晚饭,江琴琴都以同学过来了婉拒了。这些饭局,本来就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非得要到饭桌上谈,用孙丽的话说,这些人只是见江琴琴现在深受刘书记这些市领导赞赏,请她吃饭套个近乎罢了。这样的应酬,若是孙丽没来,江琴琴还是会去的,孙丽来了,她就没有扔下好朋友去赴这些无趣的饭局的道理。
再去一趟昆山的事好几天前江琴琴就跟李副市长作了汇报,李副市长同意了,要江琴琴
自己定时间,不过,他希望江琴琴能越早过去越好,早点把项目的事定下来,以免夜长梦多。下午江琴琴和孙丽一商量,打算明天一早就乘车去昆山。吃过晚饭,江琴琴给李副市长打了个电话请示,说决定明天去昆山,李副市长说去吧去吧,他在家等待她的好消息。当得知江琴琴乘车去时,李副市长不高兴了,说开车去吧,这样方便些。江琴琴把自己乘车的理由一说,李副市长说那就按你的意思坐车去,这样那些乱嚼舌根的人就找不到理由乱说话了。
自从江琴琴当了主任,危高强就再没有开过办公室那辆车,江琴琴知道危高强有想法,但她是主任,办公室就只有一辆车,她总不能把车让给危高强自己天天搭公交吧,那样的话别人不说她傻冒才怪呢。现在要去昆山三四天,江琴琴就决定这几天把车子交给危高强,算是安慰安慰吧。跟李副市长通完话后,江琴琴给危高强打了个电话,说她要去昆山几天,叫危高强过来取车。
危高强接到电话后赶紧打了辆车过来,到江琴琴楼下呼下了江琴琴的电话,意思是他已经到了。江琴琴想叫危高强上楼坐坐,就回了过去,把自己的门牌号跟危高强说了,要危高强上去坐坐。危高强说他还有事,不坐了,取了车就走。
江琴琴下了楼,把钥匙交给危高强,说:"危主任,我这次去昆山可能要三到四天吧,看事情办得顺不顺利。我走的这几天,办公室的事情就全交给您了。"
危高强说江主任你放心去招商吧,哪怕走上个十天半个月,他也会把办公室的事情处理得妥妥贴贴的。
江琴琴知道危高强巴不得她在外面的时间越长越好,这样的话他的权力和自由度就大大提高了。
"危主任,这段时间我忙于招商,办公室的很多事情我无暇去管,真是辛苦您了。我们办公室人多车少的事,我跟李副市长提过,李副市长的意思是,要我们先引进一两个招商项目,这样他才好去跟领导提要求。您放心好了,这事我会再跟李副市长反映的,争取让市里在年前给我们办公室再配一辆车,这样的话危主任出门办事也方便些。"
危高强一连说了几个谢后,开着车子走了。
这一夜,江琴琴和孙丽躺在床上聊天聊到很晚才睡去。那种感觉,让江琴琴仿佛又回到校园的那种纯真时代。她知道,这一辈子,她是很难再回去了——初涉官场的她,不知不觉中,已经变化了许多,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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