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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下子想起昨天晚上与闫实吃饭的情景。他找了几个校友聚一聚,带了一个小姑娘到场。那丫头看上去不过二十岁,长得不算好看,但玲珑精致,天真又讨巧,一看就知不谙世事。大闫把我介绍给她,她惊喜地叫道:原来是作家叔叔,我还得感谢你呢,姑妈说,你帮了我的大忙呀!我反应过来,这一定是杨依依那个侄女,大闫这家伙,老少通吃,真不是个东西。酒至半酣,我趁小姑娘不注意,附耳骂闫实混蛋:你他妈的作不作损哪?连个雏儿也不放过?那可是革命后代哦!一阵敲门声把我从睡梦中惊醒,这才发现电视机开了一夜。昨天晚上又闹腾了小半宿,迷迷糊糊回到家,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去的。一个饭局连着一个饭局,真有些吃不消了。我头疼欲裂,强撑着开开门,却发现是何冬圃站在外面。三哥,你怎么来了……看我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何冬圃皱皱眉,吩咐跟在身后的年轻司机把两个纸箱搬进屋里。我从南方进了一批枇杷和荔枝,给你送点来。待司机下楼后,何冬圃才责备我说:是不是又喝多了?不怪你嫂子成天惦记你,像你这么个活法,怎么能让人放心?我心里一阵暖乎乎的。三哥两口子对我真是没的说,一直拿我当亲弟弟看待,不仅隔三岔五地找我去家里吃一顿,每到换季时节还不忘给我添件衣服,平日三嫂也不时来电话提醒我关好门窗,小心火烛什么的。所以对别人我可以大大咧咧的,唯独对他们两人一直不敢轻慢。两室一厅到处一片狼藉,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我穿好衣裳,归拢一下沙发,让何冬圃坐下,头脑也清醒了一些,笑着说:谢谢三哥挂念,不过我觉得活得挺好呀,很开心。你不是说过嘛,家有金钱万贯,不如一剂开心散。何冬圃逐个房间打量一圈,叹口气说:你嫂子说得对,没有女人,这家就不成其为家了。今天我来就是和你商量这件事的。
我一听,来了精神,打趣道:三哥莫不是要给兄弟当红娘?这可是最令我感兴趣的事了,雪中送炭哦。这个红娘我还真当不起,是老大委托我来听听你的意见。何冬圃用少有的严肃眼神看着我,表示这件事很郑重,可我却郑重不起来,依旧笑嘻嘻地追问他:大哥的主意?那一定不是大家闺秀就是小家碧玉喽!何冬圃止住我的嬉皮笑脸,道出了事情的原委。原来,前天仉笑非在汇贤楼设饭局款待省司法厅的客人,饭后与何冬圃说起为我做媒的事,两人都认为我现在必须找个合适的人了。仉笑非提出司小吟,说据他观察,这孩子对老七颇有好感,这次两人一起回了趟云南,又多了一些相互了解。虽然司小吟在为人处世上略稚嫩一点,但各方面条件都比较优越,所以想让何冬圃来听听我的意见。何冬圃补充说:大哥上次叫你陪那孩子回学校,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开、开、开玩笑呢!我用赵本山小品里的表情夸张地叫道,该不是他儿子相不中人家,大哥没法出手了,拉我来顶账吧?胡说,人家那公子都快要结婚了,老大根本就没往那方面想,你别拿小人之心猜度人家了。那也不行。人家姑娘叫我叔叔哩!我比她整整大八岁,八岁!你知道吗?一个抗日战争都打完了,两代人嘛!我仍然摇头。你算了吧,什么叔叔?当我没看出来呀,每次你去,瞧她那神态,像是对叔叔吗?何冬圃不客气地说,你搞那些小花样瞒得了谁?成天和人家眉来眼去的!她那手机是不是你给买的?我脸红了,嘴里却不认输:那有什么?政府不是一再号召要为弱势阶层尽点绵薄之力嘛,一个穷学生,刚刚走出校门,我这当叔叔的资助资助她,有什么不可以的?再说了,我也是帮三哥做好事哩,不然你不也得给人家配手机呀,好歹那是你的助理呀!何冬圃哭笑不得,摆摆手,说:我不跟你斗嘴,你说吧,到底对她中不中意?我可是跟你嫂子说了,昨天你嫂子特地上酒店去当面考察,满意得很。
我一本正经地道:要说嘛,司小吟同志是个好苗子,秀外慧中,形神双优,德才兼备,又是少数民族,一个合格的无产阶级革命事业接班人,本党应该大力培养这样的优秀人才。不过,当老婆嘛,我摇头,至少跟我不合适。何冬圃有些急了,提高声音问:为什么不合适?哪个地方不合适?郎才女貌,典型的才子佳人,我们大伙都觉得合适,怎么就你自己看不上人家?别提什么才子佳人、郎才女貌了,我那前夫人与我结婚时,别人送的也是这八个字,都认为是天作之合,结果怎么样?我自嘲地说,不是我看不上人家,而是人家条件比我优越得多,要模样有模样,要学历有学历,温婉知性,谦恭达礼,我却是个大俗人,这就好比一朵水仙硬要嫁接到朽木桩子上嘛,外人不知情,又要以为是秋某用什么卑鄙手段诱骗良家少女呢!看何冬圃直皱眉,我接着嘟囔道:再说了,阿佤族,你没去过不知道,以后要上门看丈母娘,光坐车就要四天四夜,那也太折磨人了!何冬圃被我气笑了,无可奈何地叹口气:好了,话说到这份儿上,你自己再细想想吧!反正从现在起,我是替你照看着这丫头,什么时候想通了,给三哥回个话。还有,大哥是一片好心,你也要给他个面子嘛!送走何冬圃,我这心里却没法平静了,司小吟的笑靥不住地在眼前晃动。我忽然担心,不晓得仉笑非和何冬圃事先向她透露过这个打算没有,如果她事先知道而我又断然拒绝,那妞儿肯定会伤心得要死。从上中学起我身边就不缺少女人,这十多年更是像有些人说的那样,成天在脂粉堆里厮混,女人已经成为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点缀,没有女人,就像一道名肴少了调味品一样索然无味。身边的女人多了,自然是有高兴的,也有不高兴的,那个京剧花旦就不止一次为此拈酸,后来婚姻破裂,不能说没有这方面的因素。不过自从离婚后,我对婚姻便有些发怵,一度打算不再成家。当然与女人交往还是少不得的,不吃正餐,甜点总是要常备着,而且还要适口宜人。那些与我经常交往的各色女人,我只是把她们当成日常生活的一种调剂,结婚二字,至少在眼下还没提上日程。前些日子曾经有过再度成家的念头,不过睡一觉醒来,觉得还是现在这种无拘无束的生活惬意,所以即使老爸老妈一见面就嘀咕要抱孙子,我也一直没松口。司小吟的出现令我心旌摇动,夜里无法入眠时,也曾想过这姑娘挺适合我的脾胃的,最初向她示好,怕的是难入人家的法眼,所以使尽了浑身解数;但当她动情时,我却又对走进婚姻殿堂打了退堂鼓。我已经看出来,假如现在我向她求婚,肯定是马到成功的事,可是我却不想这么快地就把自己打折处理掉。
而且,还有一个拿不上台面的理由,钱钟书老师的精辟论断对我影响太深了,他老人家谆谆教导我们这些后生说,婚姻本是一座围城,进得城来,再想出去就不容易了,至少未婚王老五的自由是享受不到了。我已经逃出城一次了,稀里糊涂地再进城里,难不成以后过得不爽,二度破城?我一下子想起昨天晚上与闫实吃饭的情景。他找了几个朋友聚一聚,带了一个小姑娘到场。那丫头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长得不算好看,但玲珑精致,天真又讨巧,一看就知道不谙世事。大闫把我介绍给她,她惊喜地叫道:原来是作家叔叔,我还得感谢你呢,姑妈说,你帮了我的大忙呀!我反应过来,这一定是杨依依那个侄女,大闫这家伙,老少通吃,真不是个东西。酒至半酣,我趁小姑娘不注意,附耳骂闫实浑蛋:你他妈的作不作损哪?连个雏儿也不放过?那可是革命后代哦!闫实捶了我一拳,回骂道:你别想歪了,下午教育系统秋季学期文艺汇演,她是代表学校出节目的,这不,顺便带她来吃顿饭。他压低声音:怎么,只许阁下三妻四妾的,就不许别人打打秋风,解解馋?真要把司小吟娶进家来,别说三妻四妾,恐怕打打秋风也是不可得的了,到时候就是再漂亮的女人站在面前,也只能望美兴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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