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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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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散场后又是饭局,话剧团设便宴招待来宾。我是编剧,自然而然又成了饭局的中心,从领导到各方面的代表人物纷纷上前给我敬酒表示祝贺,而我的酒量显然无法应付。料想不到的是,杨依依表现出了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巾帼豪气,慨然道:“秋老师不胜酒力,还是我代他敬大家吧!”

    杨依依写的一组古诗解读,我拿给《流火》杂志的诗歌编辑看了,他大感兴趣,一再拍案叫好。他说,前些年出了不少文学鉴赏词典一类的书籍,对唐诗宋词元曲做过一些评析,但以诗的形式对古人名作重新进行演绎,这种文学形式还是比较新颖的,估计在读者中会很有市场。我一听大吃一惊,天哪,原来一个新的文学流派即将辉煌诞生,想到那天晚上在饭局上我曾对她的新潮《静夜思》大不以为然,颇多贬抑之语,顿感自愧不已,看来主观主义真是害死人,凭我一己好恶,差点扼杀了文坛上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带着强烈的内疚,我把杨依依引荐给那个编辑,两人一见如故,顿成知己。当下,那组作品便被编排在新一期的《流火》上,编辑还给配了一篇热情洋溢的评论予以高度评价。我也就势把杨依依赠与我的“老师”桂冠隆重转赠给了那位编辑,他自然是当仁不让地笑纳了。

    帮人帮到底,这是我为人处世的一条准则。上午,市作家协会召开理事会,讨论吸收新会员。按照条件,加入市作协必须至少正式出版过一部作品,这是一个硬指标。杨依依流露出想成为会员的良好愿望,而她恰恰缺少的是这个硬件。文学新人要求进步的积极性是打击不得的,作为作协的副主席之一,我当然要鼎力支持。好在那个诗歌编辑也是理事之一,我们两人一唱一和,力倡打破陈规,勇于不拘一格识人才,老眼昏花、颟顸糊涂的老主席竟然被说动了,破格批准杨依依成为市作家协会唯一一个没有个人作品专集的会员。

    散会后,我走出会场,给杨依依打电话告知她这个好消息。

    “真的?!”她惊喜地大叫一声,吓了我一跳。

    “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呀,秋老师。”她的话里充满了热情,不过却不再用“您”称我了。

    “你还是感谢你的正宗老师吧,多亏了他给你力争呢!”我笑道,“不是说好了嘛,我可不能再给你当什么老师了,论写诗,你应该是我的老师才是。”

    “瞧你说的,你永远都是我的老师,是我心目中的偶像。”她的语调又甜又绵,糖分足得令人发腻。

    不待我回话,她又问:“秋老师,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呢——报上说,晚上有你的专场演出,能不能带我去欣赏欣赏?”

    我不假思索地拒绝了:“不方便吧?二哥知道了,怪罪下来,我可担当不起。再说了,今天晚上只是小范围试演,春节前后正式公演了,我给你弄几张票再看吧。”

    “我不嘛!就是看小范围试演才有面子呢!先睹为快嘛!”她的语气突然变得嗲起来,“刚才我求张哥给讲讲情,他让我直接找你!”

    话说到这个份上,容不得我不答应了,于是约好晚上接她一起去“八佾堂”看戏。

    傍晚时分,天气变脸了,开始飘起细如牛毛的小雨丝,昏暗的暮色早早降临,路上行人都在匆匆往家赶。我到师范学院接上杨依依,调转车头往高新经济技术开发区开去。

    《日落煤山》准备赶春节档公演,市话剧团组织了这场试演,邀请文化界人士先在小范围内看一看,也有把把关的意思。“八佾堂”是文化局下属的一个小包厢剧场,设在高新区仙人峰大酒店里,附设有卡拉OK、酒吧、迪厅和茶寮,格调比较清新高雅,也是辽安市文人雅士们经常聚会的地方。由于是内部观赏,所以今天晚上并没卖票,来的人也不多,整个剧场只有一百多个座位。由于我是编剧,所以主办方给足了面子,一到场就把我领到正中间那张圆桌前。杨依依显然是第一次光临这种场合,有些拘谨地紧跟在我身后。我也不便与别人介绍,好在没有人讨嫌地来问东问西,她也就跟着我一起坐在了首桌。

    “你别拘束,喜欢什么就吃点。”我把桌上的水果盘推给她,压低声音说:“别看这些人都人模狗样的,其实都是在装大头蒜,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抿嘴乐了,感激地点点头。

    演出很成功,至少从观众反应看,对这部剧的立意还是认可的,尤其是演到大顺军破城,崇祯皇帝自缢煤山时,全剧的悲怆氛围感染了所有的观众,完全表达了我的创作初衷。

    散场后又是饭局,话剧团设便宴招待来宾。我是编剧,自然而然又成了饭局的中心,从领导到各方面的代表人物纷纷上前给我敬酒表示祝贺,而我的酒量显然无法应付。料想不到的是,杨依依表现出了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巾帼豪气,慨然道:“秋老师不胜酒力,还是我代他敬大家吧!”

    与美女拼酒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件很刺激的事,于是,酒桌上的焦点立刻转移,一干人等都把矛头对准了这个“特邀”而来的自称是我的“学生”的女人,或花言巧语,或甜言蜜语,或豪言壮语,或俚词鄙语,觚筹交错,杯盏往来,反正三巡下来,我看出杨依依也有些招架不住了,两颊艳若桃花,星眸迷离忽闪,说话也不似起初那样伶牙俐齿了。我既为她的豪饮而惊讶,又为她过量而担忧,便力劝她不要再应战。毕竟席散了还得我送她回住处,我可不想背着她上那个大七楼!

    待到众人尽兴,已是午夜时分。对习惯了夜生活的这些人来说,半夜十一点钟并不算晚,不过今天却有些不妙。我和杨依依一道走出宴会大厅,她已经有了明显的醉态,基本上是若倚若靠在我身上往外挪步的。我把她那个精致的麂皮手袋挂在自己的腕上,半搀半拖地把她扶到大旋转门外,放眼一望,心里暗自一惊——天黑得墨漆漆的一片,滂沱大雨像倾倒了缸一样从天上灌下来,台阶下的停车场里积水已经过膝,一排排车辆都半淹在水中。别说把车开出去,就是走到车前也是不可能的,我不由得暗叫一声“糟糕!”

    杨依依懵懵懂懂地睁开凤目,问道:“怎……怎么啦?”

    不待我解释,她看了夜空一眼,惊叫起来:“天啦!这……太……太可怕了!”

    忽然,她伸出双臂揽住我的脖颈,娇声说:“回去,我今天晚上要在这里住。”

    我吃了一惊,低头看了看她依旧绯红的面颊。明亮的射灯下,宛若一幅慵懒的美人春睡图呈现在我眼前。杨依依云鬓轻掩,长睫微合,香唇半启,细贝一样的碎齿闪着玉一样的光泽,绣了一圈蕾丝的长裙领口下,酥胸半露,丰乳高耸,那模样,任是铁石心肠的人怕也要融化了。像我这样天生不可能坐怀不乱的男人,当然免不了要喉头发紧,不由自主地咽一口口水了。

    想想眼下的处境,开车送她回去显然是不现实的,莫说她醉得不轻,我也不甚清醒,上路后能不能找到家都是个问题。于是我只能听从她的建议,扶着她回到大堂,开了一间客房,乘电梯升到仙人峰大酒店的十楼。

    一直在伏案打瞌睡的服务员打开房门,显然因为我们的到来打搅了他的好觉而不快,向他要一壶开水,他没好气地指指桌上的“热得快”,说声“自己烧”,便走出门又去续他的黄粱梦去了。这是一个标准间,盥洗室后面摆着两张宽大的单人床。我把杨依依搀到靠墙的床上平放下,又帮她甩掉枣红色的高跟鞋,然后接了一壶水通上电。不消片刻,水“哗哗”地滚开了,我把圆几上放置的两袋茶叶冲开,走到床前,轻轻摇摇杨依依的肩膀。

    “唔?”

    她睡眼惺忪地看看我,眼睛里泛起柔和的光。

    我知道睡觉前喝茶并不合适,但为了让她尽快从大醉中醒来,也顾不得许多了,把茶杯递给她:

    “喝点水吧,醒醒酒——今天真得感谢你,你这是替我挡灾了!”我由衷地说。

    杨依依半弧形的芳唇一抿:“是有点喝多了,但是我愿意——谁叫你是我的老师了。”

    我要给她放热水,让她泡个澡,她说让我先洗,她要先歇一歇。怕她着凉,我把枕下的薄毯轻轻盖在她身上,然后自己进到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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