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天空是蓝黑色的,大地是黄红色的,宇宙广阔无际;太阳每天升起又落下,月亮每月有缺也有圆;四季寒来暑往一年一度,万物阴阳调和天道有常,气候因云腾而生雨,节令到来露寒为霜……由此很容易令人联想到“寄语幕中宾友,公门孽海无边”这两句古训;也使人不由想起老人家的诗句“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
二00五年二月二十八日,春节的喜庆气氛刚刚过去,当人们仍然沉浸在节日的余兴中时,河东省大河铝电集团总公司下属的大煤集团红星煤矿一场突如其来的矿难,降临在矿工身上,红星煤矿发生一起特大瓦斯爆炸事故,矿震又造成井下塌方透水,一百九十九名矿工被困井下生死不明,二十八人受伤送往医院正在治疗……
河东省高层人士的心头无不笼罩着浓浓的阴影,就像被污染了的北方天空一样,灰蒙蒙,雾蒙蒙,一片黯淡……
在此之前,因为《河东日报》记者闻过喜的一篇揭露性文章登在《内部参考》上,文章矛头直指省委主要领导,已经让河东省引起了一场地震,省委书记陈唤诚被中央首长召到北京质询,省委省政府失去了往日的平静,矿难的发生无异于雪上加霜……
闻过喜的文章涉及到河东省的三个敏感问题。一是工业强省战略没有收到预期效果,反而使河东省的经济面临崩溃边沿;二是河东省的铝电行业管理非常混乱,如果不及时得到有效的治理整顿,后果不堪设想;三是各个铝电集团的老总都兼任政府部门的行政要职,这种现象很不正常……
文章公然向河东高官叫板,那犀利的笔锋和咄咄逼人的气势,简直让省委书记陈唤诚和省长路坦平无法容忍。
三月一日,河东省省委会议室里正在召开河东省经济工作反省思考和二二八矿难通报会议,省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李宜民没有参加会议,他凌晨得到消息后就赶到大煤集团事故现场,现在仍然坚守在那里,井下被困矿工截止目前还没有任何消息……
河东省委召开的这次会议是在河东省经济形势面临崩溃边缘和大煤集团发生矿难的情况下召开的,国家发改委和国家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局的有关领导亲自莅临河东省参加会议,使会议的气氛显得有些紧张,河东省参加会议的有省内四大班子主要领导,厅委局一把手和各地市的书记和市长。《河东日报》记者闻过喜在忙着拍照和采访,他原来是《天野日报》的记者,由于工作成绩突出刚刚被调到省报,上班仅三个月时间就把河东的天给捅了一个窟窿。
因为《河东日报》记者闻过喜的那篇文章,省委书记陈唤诚刚刚在北京向中央领导汇报完河东省的经济现状和存在的问题以及将要采取的解决办法,得到二月二十八日二十三点三十分大煤集团红星煤矿发生瓦斯爆炸事故的消息,从北京匆匆忙忙地赶回来,当飞机在大河机场降落时时间已经是三月一日的八点钟了,目前他只是得到省长路坦平在电话上的一些汇报,他还没有顾上到大煤集团事故发生现场去查看,更不知道发生事故的具体原因,是天灾还人祸?他对这个问题还没有来得及仔细考虑,国家发改委和国家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局的领导已经先他来到河东省会议室了。
国家发改委和国家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局领导的到来,大有兴师问罪的味道。陈唤诚这次到北京去,与其说是汇报工作,不如说是反省和检讨,因为自陈唤诚于二00三年七月十四日调任河东省省委书记后,根据省长路坦平的建议,提出了工业强省战略,从二00三年八月至二00四年底全省上马大型火电厂十五家,上马年产20万吨以下铝厂十八家,由于大型企业上马过多,造成资金能源严重不足,其中只有五家电厂正常运作,三家电厂建成有望,七家铝厂已经投产,其余的或者不死不活,或者已经停产下马。正是在这种形势下,《河东日报》记者闻过喜向《内参》投递了稿件,而河东省目前出现这样的经济结局与陈唤诚的初衷大相径庭,当初他设计的是通过工业强省战略,使河东省三年跨入全国工业强省行列,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现面工业强省战略即将流产,下马的大型铝电企业造成一大批新的下岗职工,这些下岗职工还不断到省委省政府门口静坐请愿,弄得省委书记陈唤诚和省长路坦平焦头烂额,一筹莫展。特别是二二八矿难事故的发生,更像一记重拳击在陈唤诚的脑门上,把他和路坦平击晕了,差点使他们倒下……现在困在井下的矿工生死不明,陈唤诚的心如同一下子掉进了冰窟里,弄不清方向,满头雾水。
天野市委书记王步凡和市长林涛繁是三月一日早上六点钟接到开会通知的,一大早就驱车往省诚里赶,由于路上赌车耽误了两个小时,等他们步入省委会议室时,会议已经开始了,坐在主席台上的陈唤诚表情木然,路坦平则用责备的目光注视了一下王步凡和林涛繁,王步凡是在当上天野市市委书记的时候把偏分头梳理成背头的,自从以大背头出现在公众面前之后,就有人说他像天安门上边的画像,他对这种说法颇感自豪。现在路坦平看他,他不知道怎么会以为省长好像在说:我一个省长还没有梳背头,你一个市委书记凭什么就梳了背头……
省委副书记井右序、常务副省长边关、省委组织部长姜曼娣、省委宣传部长沈飞扬、省委秘书长欧阳颂和主抓工业的副省长季喻晖以及主抓财贸的副省长周姜嫄都只是向他们点了点头,省政协主席刘远超笑容慈祥地向他点头致意。王步凡坐在平州市委书记秦汉仁和大河市委书记刘颂明中间的那个空位上,《河东日报》记者闻过喜和王步凡有点交情,向他点点头,忙着在会议上采访,不远处的煤炭厅厅长白杉芸向他报以微笑。
国家发改委的领导正在讲话:
……河东省自从陈唤诚同志调任省委书记后,提出了工业强省战略,当然他的初衷是好的,也得到了上边的批准和肯定,可是在具体操作过程中,由于河东省主要领导对市场经济规律和国际铝行业形势认识不足,造成了严重的政策略策性失误,河东省一窝蜂地大建电厂和铝厂,这种作法本身就违背了市场经济规律,其中有一半是至今国家还没有批准的项目。如此以来直接导致了河东省经济秩序的混乱和恶化,现在能源不足,企业亏损严重……是天灾?还是人祸?发展不能以牺牲环境为代价,不能不考虑具体的大气候和小气候,这个问题值得河东省委和省政府去深思!
国家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局的领导是这样的说的:
……我国一些大型煤炭基地低水平的采掘个体太多,拼抢资源,现有大大小小各类煤炭企业三万多家,煤炭安全事故大面积、高频率爆发,绝不是偶然现象,它暴露了我国煤炭监管制度存在的问题。河东省盲目建设大型电厂和铝厂,对市场经济的规律认识不足,势必造成电能缺口和煤源短缺,煤源不足势必导致煤价上涨,煤价上涨势必造成滥采滥挖现象,因此在煤炭资源管理、煤炭经营管理、煤炭安全生产等方面出现了一系列极为严重的问题,结果就发生了建国以来罕见的二二八矿难事故,这个事故既有偶然性也有必然性,因为一味强调产量,在造成资源的严重浪费和破坏的同时,势必是以牺牲安全生产为代价的,最终导致煤矿安全生产领域事故频发。这次矿难的发生,再次为我们敲响了煤炭安全生产的警钟……目前的首要问题是:迅速采取一切措施,千方百计全力抢救井下被困人员,救治伤员,认真查明事故原因,做好善后工作,保持矿区稳定……
国家发改委和国家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局的领导讲着话,王步凡就开始审视陈唤诚和路坦平的表情。陈唤诚调任河东省委书记时是六十二岁,现在已经是六十四岁的人了,不过看上去只五十多岁,不像是六十多岁的人,他是大学教授出身,虽然从政也有将近二十年了,但他身上仍然残留着书生之气和学者风范,他不染头发,花白的背头总是梳理得很齐整,瘦高的身躯上永远都穿着灰色的中山装,连风紧扣都系得很紧,中山装里边是白色衬衣,白色衬衣刚好比中山装大那么一点,领子宽窄匀称地露在中山装外,金边眼镜戴得很周整,就这他每隔几分钟总要把眼镜扶正一下,尽量使自己显得精爽些。因为他也是文人型的干部,与王不凡比较投缘。陈唤诚的官场座右铭是:为官之道,慎之又慎,有功,光前裕后,有错,误人侮己。陈唤诚身后的墙壁上是毛泽东的诗词: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省长路坦平的身材略胖一些,与陈唤诚形成鲜明的对比,他比陈唤诚小四岁,永远都是西装革履,偏分头染得乌黑发亮,路坦平是从平州市委书记一步步升上来的,攻于心计,熟知为官之道,经常挂在嘴上的话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人占七分,天占三分。因为省长和书记一个胖一个瘦,河东省干部就有了“瘦婆娘骑胖驴,肥瘦相搭”的说法。这种说法不仅仅限于两个人的外表,还有更深刻的内含,因为陈唤诚瘦,性格像女人,路坦平胖,性格像犟驴。但是在工作上两个人配合得又相当默契,路坦平在下测验面前是叱咤风云的开拓者型干部,而在陈唤诚面前总是毕恭毕敬像个称职的帮手……
国家发改委和国家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局的领导带有批评性的话中好像并没有刺激住陈唤诚的神经,他的表情安详自若。他泰然处之来自于他的心底坦诚和勇于批评和自我批评。河东省目前出现的问题,已经引起了这位共产党人的自责和反省,他勇于承担责任,正在反思自己,尽管工业强省战略最早是路坦平得出来的然后得到他的支持,具体工作也大都是路坦平在操作的,但是陈唤诚认为目前不是推御责任的时候,他毕竟是一把手,责任理所当然应该,由他来承担,他现考虑最多的是在中央没有把他调离河东省之前,他有责任和义务搞好河东省的经济治理整顿工作,以求达到亡羊补牢的效果,而不是把责任推到路坦平身上。
其实河东省的高层人士谁都知道陈唤诚从调任河东省委书记那天开始,他一直都在被路坦平利用,工业强省战略的最大受益者是路坦平,大儿子路长通在澳大利亚办起了铝电贸易公司,仅一年多时间就大富大贵起来,二儿子路长远在深圳办起了大河铝电货物转运公司,河东省所有进口的氧化铝粉和所有出口的氧化铝产品都要通过路长远兄弟二人,价格的高低当然也是他们兄弟二人说了算。路氏兄弟现在手里到底有多少钱,谁也说不透,路长通现在是澳籍华人,路长远已加入新西兰籍,连媳妇都不是中国人,路长通的媳妇是美国人,路长远的媳妇是澳大利亚人。路氏兄弟的成功,可能就是路坦平经常说的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人占七分,天占三分。但是他那带有煽情的话和富有鼓动性的行为就有人说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国家发改委和国家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局的领导讲完话,是陈唤诚讲话,他的讲话更确切地说是在作自我批评,他在《河东日报》记者闻过喜向上边反映问题之前已经意识到自己被路坦平利用了,他是个沉稳老练的人,准备在参加完北京召开的两会之后,开始约束路坦平的权力和行为,采取平稳果断的措施治理整顿河东省的经济工作混乱局面。没想到《河东日报》记者闻过喜的一篇文章把他的计划全部打乱了,还是使他处于十分被动的境地。他望着《河东日报》记者闻过喜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批评他吧,人家反映的是实际情况,表扬他吧,自己有些闹心。
“首先我强调一点,作为一名共产党人,我敢于承认错误,也敢于承担责任,更能够虚心接受来自各方面的批评。我是二00三年七月十四日调任河东省委书记的,上任当天,河东省大河市就发生了一抢刧银行大案,当时省工商银行大河路支行一共被抢走现金四千五百万元,给我来了个下马威,而七一四抢刧银行案至今仍然没能告破……”
陈唤诚不由自主地看了省公安厅厅长薛永刚一眼,接着说:“我来河东上任的时候,河东省的经济是比较落后的,在全国排行名例倒数第三名,深感责任之大,担子之得。受市场经济和中国加入世贸组织后经济形势一派大好的影响,我个人认为河东省要想在经济上打个翻身仗,必须依重工业,当时天野市天南县的铝电工业园已经形成模,经济效益很好,平州市的工业园区也形成良好的发展势头,我和路省长到这两个市调研之后,召开了全省工业会议,提出了工业强省的口号,并成立工业强省委员会,吸收大河市市委书记刘颂明、天野市市委书记王步凡和平州市委书记秦汉仁三位同志为委员。于是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全省新上大型电厂十家,新上年产二十万吨以上电解铝项目十三家。二00三年七月份,一吨煤的价格是一百元左右,而到二00四年第四季度,一吨煤的价格已经涨到三百元左右。煤价猛涨,电价迟迟没有涨,直接冲击了电厂的效益;受国际大气候的影响,氧化铝粉价格一涨再涨,而铝厂的生存和发展面临着前所未有的生死挑战。目前,省内只有一家铝厂效益可观,三家铝厂尚有微利,两家铝厂收支吃平,而有五家铝厂停产,五家铝厂倒闭下马。市场经济形势瞬息万变,铝行业生存空间突然缩小,这种风云突变的经济形势我没有估计到,煤价的持续上涨,导致各家煤矿不顾客观实际和不注重安全生产,只注重产原煤产量疯狂采挖,最终导致二二八矿难事故的发生,教训惨痛,影响恶劣,因此我个人也认为河东省目前存在的问题,既是天灾也是人祸!天灾人力不可抗拒,人祸必须承担责任。因此我对《河东日报》记者闻过喜同志向上边反映河东存在的问题是持肯定态度的。一个党的高级干部,既要能够客观地面对成绩,也要经得起挫折的考验……”
陈唤诚提到《河东日报》记者闻过喜同志向上边反映河东存在问题的事情在会场上引起一阵骚乱,因为他们大多数人还不知道《内参》已经把文章登出来了……
陈唤诚讲着话,王步凡就想起二00三年七月十四日大河市大河路工商银行发生的抢刧案。上午九点,四名持枪蒙面歹徒从一辆公安牌照的车上下来,进接冲进大河路工商银行营业厅开枪打死十名营业人员,抢走现金四千五百万元。凑巧的是大煤集团在半个小时之前才存入该营业厅四千万元,半个小时后就发生了抢刧案,当时一个受伤的保安人员乘歹徒不备爬起来用电警棍击伤了一名歹徒的左眼,歹徒又向他的头部开了一枪。这一情节营业厅的摄像镜头摄得清清楚楚,事后刚刚到任的分安局长接到群众报案,立即组警力在大河市开展拉网式的搜查竟然没有获得一点有价值的线索,歹徒好像在大河市蒸发了。事隔三天,在大河市北边的山沟里发现一辆公安牌照的车,车上有三具尸体,而这三具尸体全都是面目全非,警方怀疑他们就是抢刧银行的歹徒,但是三具尸体里没一个是死前眼睛受过伤的人,也就是说那个被何案击伤的左眼的歹徒并没有死,这三具尸体很可能是同伙杀人灭口之举。此后,七一四抢刧银行案终没有告破,被抢刧的四千五百万元现金也没有任何下落,大河市公安局的局长调到省公安厅任了闲职,省委副书记李宜民的爱人摆蕴菲从平州调任大河市公安局任局长兼大河市政法委书记。摆蕴菲始终把七一四抢刧安未能告破视为自己的耻辱,她原是平州市公安局的局长,因为丈夫李宜民是省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两地分居生活多有不便,省长路坦平亲自出面把摆蕴菲从平州调到大河市公安局,时间在七一四抢刧案发生的一个月后。几乎在同一时间,一个平州籍叫苗盼雨的女商人从平州来到大河市,向大河市人民政府申请在大撕开市组建铝电集团,正当省委发生工业强省号召之际,苗盼雨主动到大河市来投资办企业,启动资金一个亿,可算是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喜坏了大河市委市政府的政府官员们,特别是大河市市委书记刘颂明高兴的快要疯了,他把这个好消息汇报给省长路坦平,路坦平好像早就考虑成熟,当即表示要苗盼雨树立为工业强省的典型,在政策资金和占地批项目上都给予了大力支持。于是苗盼雨的大河铝电储团在省长路坦平的关怀下,在一片掌声,一路绿灯的情况下大张旗鼓地开张兴建,当然此后关于大河集团老总苗盼雨和省长路坦平的绯闻也就传开了……
陈唤诚讲完话,是路坦平讲话。路坦平的讲话与陈唤诚的讲话如出一辙,也是检讨性的,所不同的是他直接说大河集团现在近于倒闭边沿他是负有一定责任的,当初大河集团是他一手树起来的典型,目前大河集团出现亏损局面也是他始料不及的……
会场上很多人向省长路坦平投以敬佩的目光,为这位敢于承认自己错误的省长暗暗叫好。当然那些知情者知道路坦平是在演戏,其实路坦平不这么说也不行,因为全省干部群众谁都知道大河集团是路坦平在河东省一手扶植起来的唯一一家能够与其他国有企业抗衡的私营企业,省内各大银行在路坦平的打招乎中都给大河要集团贷了巨款,目前仅大河集团的贷款金额就有一百个亿。大河集团突然出现危机局面,而那些银行行长们好像一点也不急,不知是因为有路坦平这棵大树在遮风避雨,还是他们从大河集团老总苗盼雨那里得到过什么好处。
路坦平作完自我批评,陈唤诚说:“散会后工业强省委员会成员留下,还有两个任务:一是要到大煤集团去查看灾情,二是晚上还要召开会议,其他人员可以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去了,在目前这种非常时期,大家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保证社会秩序的稳定,不能再出现什么乱子。走吧,我们现在到大煤集团红星煤矿去察看灾情,李宜民书记从凌晨到现在一直坚守在那里……”
王步凡和林涛繁从会场走出来,分别之际王步凡嘱咐林涛繁说:“林市长,亡羊补牢,犹未为晚,你回去后要组织人员对天野辖区内所有的煤矿进行一次突击检查,要以大煤集团的事故为反面典型,进行一次检查和教育,一定要把安全放在第一位,受煤价猛涨的刺激,天野地盘上的煤矿也存在不少问题,这个时候咱们那里可千万不能有任何闪失。”
林涛繁点了点头,没有多说话。王步凡又说:“省里边现在有点乱,我是工业强省委员会的成员,估计得在这里几天,天野的事情就托付给你了。”
林涛繁仍然只点头,没有说话,两个人握手而别。林涛繁是个做的多,说的少的市长,在群众中的威信一点也不比王步凡低。
林涛繁走后王步凡也在考虑天灾人祸这个问题,天灾无非是指铝电工业目前所处的低靡形势,那么人祸具体又指哪些人?陈唤诚没有把话说明白,但是王步凡知道河东省目前的经济混乱局面,路坦平负有最大责任的,大河集团可以说是罪魁祸首。至于路坦平为此会不会付出代价,王步凡现在还不得而知。
二
大野煤业集团红星煤矿坐落在大野市南郊风凰山的山坳里,凤凰山原来是大野市比较美丽的景区,这几年由于煤矿的无控制开采,严重破坏了这里的生态环境,风景失去了往日的魅力,连空气都遭到污染。现在的凤凰山除了煤炭没有其它东西,到处是黑乎乎的,就连那仅存的几棵树也像穿上了致哀的黑纱。过去这里有几家国有煤矿,后来因为经营不善纷纷跨台倒闭。苗盼雨成立大野集团后兼并了几家国有煤矿,私营煤矿也大都被大煤集团吃掉,现面的凤凰山共有十余个矿井,都是大煤集团的下属企业,出事故的这个矿井叫红星煤矿。
红星煤矿井口围得人山人海,很多矿工家属在那里哭哭啼啼,每逢有了天灾人祸,人们总会盼望产生奇迹,盼望亲人安然无恙地从煤矿下边尽快上来。尽管奇迹并不容易出现,可是人们依然祈祷着盼望着……
矿难发生后,参加事故抢险的有一千多名武警战士和大野市公安局的公安干警,省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李宜民正在组织抢险工作。矿下由于瓦斯爆炸引发矿震,出现大面积塌方透水,现在十几台大水泵正在抽水,黑乎乎的地下水形成一条黑河,从红星煤矿井口汹涌澎湃地向山沟里奔去,这滔滔不绝的黑水给人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等李宜民安排完其他抢险任务后才向红星煤矿的孔矿长了解情况:“矿井下边共有多少人在工作面采煤?是怎么发生事故的?到底是先发生瓦斯爆炸,还是先出现矿震?”
孔矿长说:“我当时没有在井下,听上来的人说事故发生在外风道掘进工作面,先发生瓦斯爆炸后引起三级矿震,事故发生前共有六百八十人在井下作业,刚好升井三百人,事故发生后获救一百八十一人,目前还有一百九十九人被困井下,生死不明……”
李宜民向山下望了一眼说:“孔矿长,好像你们大煤集团的老总不姓孔吧?我虽然不认识苗得雨,但是我知道你们的老总姓苗对吧?矿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故,她身为大煤集团的老总竟然不亲临现场,有点说不过去吧?是不在家,还是对工人的死活已经冷漠不顾了?你现在就给他打电话,就说我李宜民命令他立即赶到现场来!另外你给大野集团的老总苗盼雨也打个电话,她也应该在这里,而不应该在其他的地方!因为大煤集团隶属于大野集团”。
“我们苗总的左眼有点毛病,这两天眼疾又犯了,正在家中输液,我这就给他打电话”。孔矿长说罢拨通苗得雨的电话。不等孔矿长说计么,李宜民一把夺过手机,大声吼道:“是苗得雨吗?你还有一点良知没有?井下一百多名矿工生死不明,难道你一点都不关心吗?你听着,不管你病有多重,现在你就是让人抬也必须尽快赶到红星煤矿上来,否则我办你的渎职罪!矿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故,你还能够安心在家里养病?你的脑子是不是有病呀?啊?”李宜民吼罢把手机扔向孔矿长,孔矿长没有接住,手机重重地摔在地上,孔矿长拾起来一看手机已经摔坏了,就借了个手机,赶紧给苗盼雨打电话。
这时省委书记陈唤诚和省长路坦平带人来了,先对围在井口的矿工家属表示慰问,然后是听取李宜民对矿难事故的汇报。当陈唤诚得知还有一百九十九名矿工困于井下生死不明时,立即做出四点要求:一是要尽最大努力抢救井下每一个被困人员,尽一切力量救治伤员,同时要高度重视抢险队员的安全,坚决避免次生事故发生;二是要组织力量做好善后处理工作,维护矿区和职工队伍、遇难矿工家属的稳定;三是要严肃认真做好事故调查工作,实事求是,查明事故原因;四是要要举一反三,进一步加大安全生产工作的力度,各煤炭生产企业都要尽快组织一次安全生产大检查,消除事故隐患,坚决避免类似于红星煤矿这样的重特大安全生产事故发生……
然而当陈唤诚看见从井下抽上来的黑水时,他的心慌了,他明白抽不完的黑水预示着什么。每每发生事故之后,领导都会说些诸如他刚才说的那番话,可是这种“马后炮”究竟还能起作到什么作用,说者心里清楚,听者心里也清楚,可是这么有份量的话往往都是在事故发生之后说的,事前煤炭生产企业可能很难听到这类比较严厉的话,如果在事前领导们有这么严重的话,经常到生产一线去走走,也许事故就不会发生。陈唤诚面对井口显出一脸的愧疚,他深感是自己的工作没有做好。
陈唤诚说完是路坦平讲话,他讲话的要点是:要不惜一切代价,采取一切措施营救井下矿工,一定要把损失降到最低限度。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都不能有思想包袱,危急时刻,要充分发挥我们的政治工作优势,发挥党组织的先锋模范作用,把大家的力量调动起来,形成合力,振奋精神,全力以赴抓好各项工作,取得抢险救灾的胜利……
路坦平讲完这话,忽然想起大煤集团是私营企业,也不知道有没有党组织。
国家安全生产管理局的领导是这样说的:党中央和国务院领导对河东省发生的特大矿难事故已经引起高度重视,并作出具体指示,河东省一定要认真落实党中央、国务院领导同志的指示精神,全力以赴处理好当前的事故。同时要尽最大努力进一步抓好安全生产,牢牢把握经济发展和社会稳定的主动权,以这次矿难为教训,深刻反思,积极工作,促进河东省经济社会健康发展……
煤炭厅厅长白杉芸强调的是安抚工作:“矿难已经发生,我们一定要积极做好安抚工作,矿工是我们的兄弟,是我们的亲人,每户被困井下的矿工家庭要派三名以上工作人员负责入户安抚,要把安抚工作当作政治任务,必须保证矿工家属情绪的稳定,保证矿山的稳定,保证大野市和河东省的稳定……”
此时大煤集团老总苗得雨捂着左眼从一辆三菱吉普车上下来,孔矿长急忙对李宜民说:“李书记,我们苗总来了”。李宜民望着捂着左眼的那个彪形大汉大声吼道:“苗得雨,你这个土财主是赚钱赚昏头了,还是挖煤把心也染黑了?矿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故,你还能够安心在家里养病,你可真行啊!这个事故的责任咱们随后再算账,现在你必须想尽一切办法救人,救人,你知道吗?”
苗得雨脸憋通红,却没有说出话来,这位大煤集团的老总是大野铝电集团总裁苗盼雨的哥哥,他平时深居简出,很少与外界接触,更没有上过电视镜头,李宜民今天是头一次见到苗得雨。大煤集团隶属于大野铝电集团,苗得雨当然是听他妹妹苗盼雨的。苗得雨正处在尴尬之中,妹妹苗盼雨不知什么时候来到现场,她是三天两头上电视的明星人物,省内大小干部都认识这位端庄靓丽,颇有气质的女企业家。苗盼雨跨一步站在苗得雨身前,开始应酬这些到矿上视察的头头脑脑们。她应付这种场面似乎得心应手,从她那经常作美容的脸上根本看不出一点慌乱,而给人的印象是镇定自若,处变不惊。
“自从二二八矿难事故发生之后,我们集团上下引起高度重视,连续开了三次会议,在积极分析事故原因的同时,提出矿工生命重于一切的口号,不惜任何代价一定要营救困在井下的矿工,但是井下水势太大,塌方严重,余震不断,目前的救援工作进展比较缓慢,从昨天晚上抽水一直抽到现在……然而我们还是那句话,人的生命高于一切,我们将不惜一切代价营救井下矿工,把损失降到最低限度……”苗盼雨的官话说的非常娴熟。
路坦平不等苗盼雨说完,就插话说:“苗盼雨同志这个态度是正确的,事故已经发生,不管是天灾还是人祸,目前的首要任务是救人!至于责任也是要追究的,不过那是后话”。路坦平表面上是在强调救人的重要性,可是细心的人能够听明白他是在肯定苗盼雨的态度。
平州市市委书记秦汉仁和大野市市委书记刘颂明附和了一下路坦平的话,似乎路坦平的话讲特别到位。
主抓工业的副省长季喻晖好像急于要承担责任,不停地说:“都是我的工作没有做好,都是我的工作没有做好,我应该负主要责任啊”。
“现在还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陈唤诚很有些亲民意识,轻描淡写地反驳了季喻晖,然后向孔矿长招招手,等孔矿长跑到陈唤诚身边,陈唤诚问道:“我问你,现在能否下井?”
孔矿长说:“瓦斯气体已经全部排出,井下也不再塌方,现在可以下井,但是下去也看不见人,中间有一段巷道塌方,已经把路堵死了,我们抢险最大的障碍也就在这里”。
“即便是这样我们也要下去看看”。说罢陈唤诚已经向井边走去,省公安厅厅长薛永刚和省煤炭厅厅长白杉芸紧紧跟在陈唤诚身后,苗盼雨急忙招呼人给领导们准备安全帽,并亲自带领他们下井。白杉芸在往井口走的时候去搀扶陈唤诚的胳膊,被陈唤诚拒绝了。
这边大野市公安局的女局长摆蕴菲一直在注视着大煤集团的老总苗得雨。她从平州调到大野市的时间截止三月一日正好一年,在这之前她只见过苗盼雨,也知道她是平州人,而没有见过苗得雨,今天一见她觉得苗得雨的长相很像她中学时期的同学苗禾壮,苗禾壮在上中学的时候不爱学习爱打架,所以同学们都认识那个小霸王。摆蕴菲上前一步来到苗得雨的面前,试探性地问道:“苗总,你是哪里人啊?我们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面!”
苗得雨不假思索地说:“我是平州人”。说罢他才用一只右眼去看摆蕴菲,一看摆蕴菲他的表情多少有点慌乱,眼前这位穿着警服的女公安竟然是他中学时代的同学,当年苗禾壮以打架闻名全校,而摆蕴菲则是以学习成绩优秀和歌声甜美闻名全校的。
摆蕴菲又一次盯着苗得雨的脸看了一阵子问:“你原来是不是叫苗禾壮?”
苗得雨惊了一下摇摇头说:“我不叫苗禾壮,我一直叫苗得雨,可能你认错人了吧?”
“啊,啊,那不好意思啊!”摆蕴菲一脸狐疑地离开苗得雨,但她确实觉得苗得雨就是她当年的同学苗禾壮。她的记性特别好,她自信面前这位左眼有病,身体稍胖的苗得雨,就是当年的苗禾壮。那么这个苗禾壮为什么改了名字,又为什么不敢承认自己是苗禾壮呢?是自己搞错了还是苗得雨隐瞒了真情?但是面对这个左眼有病的苗得雨,摆蕴菲心里更加生疑。
这边苗得雨不知怎么就突然晕倒了,他那些随从们急忙把他抬上三菱吉普车然后飞驰而去。摆蕴菲望着远去的三菱吉普车仍然一脸疑云。
苗得雨很像摆蕴菲要找的一个人,一个犯罪嫌疑人。大野市发生七一四抢刧银行案之前,摆蕴菲是平州市的公安局长,因为她治警严谨,敢于碰硬,破获过几起大案要案,因此被干部们戏称为神奇女捕头,被人民群众称为“女儿局长”。“女儿局长”的称号是摆蕴菲自封的,每每有年龄大一点的群众有困难,只要找到摆蕴菲,她都会很热情地给人家办事,人家要谢她,她总会笑着说:“我是人民的女儿,哪有父母谢女儿的?这是我应该做的。如果是青年人找她办什么事情,她帮了人家的忙,每逢人家谢她时,她同样会说:“我是人民的女儿,你们就是我的兄弟姐妹,帮兄弟姐妹办事是我应该的”。后来河南省登封市出了个警察英雄任长霞,人民群众都说摆蕴菲就是任长霞式的英雄。她学习推广任长霞的局长接待日,大野市的治安状况明显好转,但是这种好转仅限于一些小案件上,大的案件并没有什么突破。
大野市发生七一四抢劫案没有告破,面对公安部下达的全国通缉令,摆蕴菲陷入沉思。虽然案件没有发生要平州,她仍然发动干警在平州境内挨家挨户地排查犯罪嫌疑人,正当她全力以赴协助大野市侦破七一四大案的时候,从大野市传来消息,大野市公安局局长因为破案不力被调到省厅任了闲职。又过了不久,省长路坦平亲自给平州市委书记秦汉仁打来电话,说省委决定调摆蕴菲到大野市任公安局长兼大野市政法委书记,理由有三:一是摆蕴菲的丈夫李宜民是省委副书记,夫妻长期两地分居不能体现组织上的关怀,不能照顾女儿,虽然李宜民和摆蕴菲夫妇没有这方面的要求,但是组织上应该给予考虑。二是大野市是省会所在地,大野市的治安搞不好,没有良好的投资环境,直接影响了工业强省战略的有效实施,大野市需要一位像摆蕴菲这样的同志来当公安局长。三是,摆蕴菲同志在平州公安局长任上政绩突出,应该给予提拔重用。但是鉴于平州市委目前没有空位,大野市正好缺少一位政法委书记,摆蕴菲到大野市任公安局长的同时还要兼任大野市的政法委书记。有了这三条充分的理由,摆蕴菲只好服从组织上的安排。在她离开平州市公安局的那一天,成千上尤的群众拦车哭着挽留她,整整一个上午摆蕴菲都在流着泪与前来送行的群众告别。她其实是真不想离开平州,也不贪图什么政法委书记的头衔,但是省委已经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她只有服从。
到大野市公安局上班的当天晚上,她就让刑侦支队的支队长周大海和经侦支队的支队长王太岳把七一四大案的有关资料送到她的办公室,三个人一起看了一遍资料和录像,最后摆蕴菲得出这样有结论:三个被灭口的歹徒肯定是外地人,而左眼被保安用电警棍击伤的那个高个子,应该是本地人,而且现在还活着。
上班的第二天,摆蕴菲就给刑侦支队支队长周大海秘密下了一道命令,让他布置下去,在大野市地盘上查找左眼有病的犯罪嫌疑人。这道命令着实让周大海感到头痛,河东省正在实施工业强省战略,仅大野市外来民工就有几十万,左眼有病的人不难,可是查犯罪嫌疑人无异于大海捞针,谈何容易,周大海把全市所有医院甚至包括私人诊所都跑遍了,调查左眼袋有病曾到医院治疗过的人,共查出一万三千八百八十九人,与犯罪嫌疑人身高年龄相似的就有八百二十人,又把这八百多人一一调查,最终也没有查出儿罪嫌疑人,一年多时间过去了,七一四大案一直没有告破,也没有任何线索,渐渐地,七一四大案就成了摆蕴菲的一块心病,甚至到了二00四年七月十四日那天她干脆一天不吃不喝饿自己一天,为得是不能忘记七一四这个让她揪心的日子,更不知道压在她心头的这块巨石什么时候才能搬掉。
刚才摆蕴菲发现一个捂着左眼的人,她本能地要注视他一下,身高特征与七一四唯一活着的罪犯又极其相似,况且苗得雨明明就是苗禾壮,可他为什么不敢承认自己是苗禾壮呢?难道是自己看错人了?不会!她的记忆力特别好,前多年的一些数字她至今仍能倒背如流,任何的手机号码只要她听一遍或者看一遍就能够记得准确无误。尤其是苗得雨无辜昏倒那个情节更让她产生了疑心,是苗得雨真的有病,还是心虚不敢面对她这位女捕头……故意演的一出金蝉脱壳之计?她心中的问号越来越多,问号越拉越长,她决定不露声色地要查一下这个苗得雨的真实身份。
当摆蕴菲决定暗查苗得雨的时候,一个人物,一个问题立即出现在她的脑海中,苗得雨是苗盼雨的哥哥,苗盼雨现在是河东省红得发紫的人物,且不说她和省长路坦平的无经济上的瓜葛,更不说两个人的绯闻是真是假,仅凭她现在是大野集团总裁的身份和省政协常委大野市政协副主席的头衔,省委不会同意她摆蕴菲轻易插手大野集团的事情,大野市委也不会同意她去查一个对大野市乃至河东省经济做出巨大贡献的人。她在心里决定,查苗得雨必须亲自出马,连大野市公安局刑侦队的人也不能用,这个事情必须秘密进行。
摆蕴菲想好了这一切,职业病又犯了,她觉得苗得雨是七一四大案的主犯,四千五百万的巨款就是他抢走的……
转念又一想,摆蕴菲笑了,仅仅凭自己的主观臆断凭什么就说苗得雨就是七一四大案的凶犯?自己千万不能犯了主观臆断的错误。这时候她又想起了丈夫李宜民特意让天野市委书记王步凡写的那幅书法: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同。那么借用到一个警察身上,就是不能凭主观臆断,必须深入调查研究,必须注重证据,法律是来不得半点虚假和臆断的。她因为忙已经有半月和丈夫李宜民“正面接触”
过,今天看见丈夫的脸色很不好,就急忙上前去问李宜民:“老李,你的脸色不好,是不是病了”。
“没事,可能是太劳累”。李宜民向妻子笑笑说。
“老李,你的感冒还没有彻底好……”
“已经好多了,不要紧的”。李宜民说罢又去忙自己的事了,摆蕴菲望着李宜民的背影有些内疚,因为彼此的工作都很忙,摆蕴菲平时对李宜民和自己的女儿照顾得很少。
王步凡因为是工业强省委员会的成员,陈唤诚说让成员们留下来,说是晚上还要开省委常委扩大会议,因此他让市长林涛繁先回天野,自己留下来。刚才省领导带人下井他没有下去,一方面是他腰间有伤,一遇潮湿就会产生巨烈疼痛,另一方面他是个务实不务虚的人,他认为领导们戴上安全帽到井下去走一趟,仅仅能够留下几个镜头上电视,留下一段佳话让记者的报道篇幅更长一些,仅此而已。说这样的新闻有意义,可能会起到鼓舞人心的作用,说它没有意义,其实真的没有什么作用。抢险队正在抢险,领导们下井既不会去帮助抢险,甚至还要妨碍抢险队顺利开展工作,纯粹是形式主义。
陈唤诚他们从井下上来后,又是一番语气沉重的指示,之后他命令副省长季喻晖留下来督促抢险救人,其他人员准备撤离,这时省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李宜民说:“陈书记,我也留下吧,季喻晖同志一个人留下力量有些单,再说他对煤矿的情况不熟悉,我也留下来”。
陈唤诚点点头,他为李宜民对工作的忠诚所感动,握住李宜民的手说:“老李,那就辛苦你了”。
路坦平望着摆蕴菲半开玩笑地说:“摆捕头,你可是嫁了个好老公啊,老李可是我们党的好干部,活着的焦裕禄哩”。路坦平说这话是有根据的,河东省在河南的任长霞牺牲后,省委宣传部搞了个“远学英雄,近学标兵”活动,李宜民成为省委省政府焦裕禄式的干部,摆蕴菲成为大野市任长霞式的好民警,好局长。
摆蕴菲知道自己的丈夫重感冒还没好,昨天夜里煤矿出事故后,陈唤诚在北京还没有回来,路坦平省长说是在平州考察也没有回来,李宜民立即披衣起床出了家门,到现在也许连碗热饭都没有吃上,现在看着丈夫一脸憔悴的样子心痛得摆蕴菲差点掉泪,她主动请缨说:“路省长,我也留下,人多力量大嘛!”
路坦平知道摆蕴菲是关心自己的丈夫,就笑着说:“蕴菲同志也留下吧,要照顾好老李,我看他的气色不太好,是不是病了?”
摆蕴菲不好意思地说:“谢谢路省长的关心,我们家老李哪都好,就是不知道关心自己,当然我也很失职,没有尽到一个做妻子的职责”。
陈唤诚和路坦平都说让摆蕴菲好好照顾李宜民,摆蕴菲不停的点头,表情有些惭愧。她和李宜民平时都很忙,她对李宜民的照顾确实太少了,因此也没有少挨女儿李燕的埋怨。
李宜民等人目送领导们下山,又回到井口,看见水泵抽上来的黑水少了,从矿井口开始向外排矿渣,李宜民似乎看到了希望,很兴奋地说:“只要在短时间内能够把井下巷道疏通,也许被困井下的矿工们还有生还的希望,井下少死几个人,或者一个也不要死,金部活着上来最好”。李宜民是矿工出身,矿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故,他知道不死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他仍然这么想,暗暗在为井下的工人们祈求,希望他们活着上来。
送走领导们之后,摆蕴菲又想起了苗得雨。突然一个大胆的设想在她的脑海里闪现出来,七一四大案的主犯如果是苗得雨,那么被灭口的那三个歹徒会不会也是平州人,会不会是苗得雨在黑道上的哥们?她想到要亲自去平州去查当年的苗禾壮,可是她是从平州调过来的人,如果她亲自到平州去,目标太大,不利于开展工作,查处苗得雨必须悄悄地进行。这时她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周大海和王太岳这两个人还得用,那么派谁去更合适呢?她想到了王太岳,因为王太岳是搞经侦的,他出现在平州,人们只会认为他是在查什么经济犯罪分子,而不会认为他是在查刑事犯罪嫌疑人,于是他拔通了王太岳的手机:“太岳吗,我是摆蕴菲。”
“啊,摆局,有什么指示”。
“现在我需要你到平州去调查落实一人,这个人在大野市叫苗得雨,在平州他可能叫苗禾壮,平州市西关人。第一,你马上出发,到平州后不要惊动平州警方,暗中把苗禾壮的真实身份调查清楚,看他到底和大煤集团的苗得雨是不是一个人。第二,咱们一直没有告破的七一四大案会不会与苗得雨有什么牵连,七一四大案案发后不是有三个不明身份的歹徒被灭口了吗?那么这三个人是不是平州人?查一查他们是不是苗得雨在黑道上的哥们?你查一下看他当年关系好的哥们中间有没有失踪的。第三,快去快回,这个事情只有你我两个人知道,一定要注意保密,不得向任何人泄漏”。
“摆局,你说得苗得雨是不是大煤集团的老总呀?”
“是,就是他!正因为他不是一般的人物,我才让你去而没有让周大海去”。
“啊,明白了,我马上动身”。
摆蕴菲合了手机,不自觉地又在警告自己:目前对苗得雨仅仅只是怀疑而已,决不能打草惊蛇,更不能把他锁定为犯罪嫌疑人,因为这一切还只是假设,或者只是主观臆断,并不等于现实。
三
河东省发生特大矿难事故,牵动着中央领导的心,也把一道难题摆在省委书记陈唤诚面前:河东省境内的煤矿发生了罕见的特大事故,震惊全国。如果这起矿难不是责任事故还好说,一旦是责任事故麻烦就大了,是谁造成了特大事故,是什么原因出现特大事故,这些问题都必须查清楚,给予恰当的处理,不然对上对下都不好交代。如果不是天灾而是人祸,就必须对有关领导和有关的责任人做出恰如其分的处理,陈唤诚从政以来的原则是谋事不谋人,用人不整人。那么一旦是责任事故,处理了一些人,这些人会不会认为是他在整人?他从来不信谣言,可是有些事情传扬已久,说的人很多,他虽然不肯相信,但是不得不引起注意。苗盼雨和路坦平的关系他是春节期间才听白杉芸和陈香有意无意说起的,当时他还批评了陈香和白杉芸,说她们不应该私下里议论领导干部。女儿陈香笑着说:“我可爱可敬的老爸呀,你是君子难道所有的人都是君子?人家路坦平和苗盼雨都住在一起了,你还以为你女儿在嚼舌头呢!”
“你亲眼见到了?”陈唤诚质问女儿。
“见到的人多了,芸姐就见到过。”
陈唤诚又问白杉芸:“你看到了。”
白杉芸说:“有一次我到滨海去散步,见他们就在滨海别墅那里……”
苗盼雨和大煤集团的关系谁都知道,那么苗盼雨和路坦平到底是一种什么关系?对于传言陈唤诚将信将疑。如果大煤集团的事故是责任事故,在处理苗盼雨的时候路坦平会不会和自己唱对台戏?这次矿难事故比他刚到上任时的七一四大案严重得多,影响更大,必须要有个明确的说法,有个服众的交代。但是现在就提出处分谁,或者说让谁来承担领导责任,显然为时过早,如果仅仅是有惊无险,矿井下没有死亡一个人呢?如果是天灾而不是人祸呢?退一步说如果是因为矿震引起的事故呢?陈唤诚心中很矛盾,他知道这么大的事故不死人几乎是不可能的,然而他仍然希望出现奇迹,希望只是虚惊一场。
陈唤诚之所以把会议放在晚上召开,一是晚上没有干扰,二是下午国家经贸委的有关领导还要找他谈话,至于谈话的内容是什么,他不知道。中央来的人没有向他透露一点口风。但是他已经感觉到谈话的内容可能比较重要,不然不会那么神秘严肃。
从大煤集团红星煤矿回到省委已经是下午三点了,省委省政府的领导们在省委大食堂里吃过饭各回各的办公室。
省委办公大楼建在大河市的制高点上,极其庄重的办公楼前边是开阔的大院子,有树,有花,有草;草坪外边是灰色人造花岗岩铺设的甬路,朴素、坚硬;在甬路的中轴线末端,是闪闪发光的不锈钢旗杆,五星红旗,迎风飘扬;甬路连接着用花岗岩砌成的大门楼,大门朝南向阳,庄重大气;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在无声地告诉世人:此处是河东最神圣的地方。这里可以俯瞰大半个大河市,十几座立交桥像一幅美丽的图画展现在省委大门外边,动态,车流穿梭,五彩缤纷;静态,高楼大厦,鳞次栉比……
王步凡也是在省委餐厅吃的饭,吃饭的时候他和省委副书记井右序,常务副省长边关坐在起,井右序和边关都说下午有事情要和王步凡谈,王步凡点着头,心里就有些纳闷,怎么两位领导都要找他谈话。
吃过饭王步凡先随井右序到了他的办公室里,秘书进来为井右序和王步凡倒了水,然后退出去了。秘书退出去之后,井右序端着杯子坐王步凡身边问道:“步凡,最近在天野的工作还顺利吧?天野的铝电工业在全省都是一面旗帜,尤其是现在,旗帜的作用已经很明显了。”
王步凡一时不明白井右序的这个开场白有没有什么具体含义,因此没有说什么具的话,只是点了点头。他在天野的工作是卓有成效的因此陈唤诚为奖励他这个工业强省战略的模范人物进入省委常,可是路坦平竭力推荐平州市委书记秦汉仁进入省委常委,因为形不成决议,王步凡和秦汉仁谁也没成为省委常委,而是把两个人都冠名为工业强省委员会副主任,路坦平是主任,季喻晖是副主任。
井右序又说话了:“吃饭前经陈书记提议,省委常委经过研究有一个临时决定,让我和你谈一谈。具体情况是这样的,李宜民同志是省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原来纪委有个副书记,春节前因为肝病去世了,李宜民同志一直要求给省纪委配备一到两名副书记,陈书记考虑再三,认为调你到省纪委任副书记比较合适,和李宜民同志也通了气,他对你出任省纪委副书记完全赞成。当然,这个省纪委副书记可能从各方面来说都不如你当天野市委书记,但是工作需要,你要服从组织上的安排,陈书记没有明说,他可能还有更深一层的考虑,当然也有可能是过渡一下将来让你出任省纪委书记,不过这是后话……”
王步凡听井右序这么一说有些吃惊,他弄不明白省委这样的一到底是什么目的。这个决定让一般人看起来就属于明升暗降的那一类,省纪委副书记尽管名誉上可能比天野市委书记高,但实际上极有可能预示着他的政治生涯已经开始走下坡路,或者说已经到此为止。市委书记将来还有升任副省长的可能,而纪委副书记连升纪委书记的可能性都不大。这么多年来,省纪委的副书记从来没有一个提升为书记的。王步凡喝了一口水,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在思考着是不是自己在工作上有什么地方让省委不满意了,然而他想来想去想不出是什么原因。天野经济现在全省各地市排在首位,又是河东省的旅游城市,这些政绩是河东干部群众有目共睹的,因此,陈唤诚于去年底曾经提议让王步凡进入省委常委,尽管后来因为种种原因事情没有弄成,也不至于出现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从得宠一下子变为失宠。他原本想着自己进不了省委常委,将来有望将来升个副省长,谁知到头来的结局竟然会是这样,调到省纪委来,还是个副书记。一旦自己就任省纪委副书记,那么进省委常委的希望几乎等于零,说真心话他不愿意来当这个省纪委副书记,情愿还当他的天野市委书记。
井右序见王步凡闷着不说话,就意味深长地说:“步凡,任何事情都要以大局为重,现在河东政治经济秩序都不太好,调你到省纪委任副书记我也是赞成的,原因是河东省目前的政治经济秩序比较混乱,要想从大乱达到大治,省委必须吸收新鲜血液,纪委的力量也应该加强,纪委的作用应该充分发挥。在市场经济条件下,纪委所扮演的角色你心里应该清楚,这个我就不多说了。今天的会议你也参加了,也知道目前河东省的政治经济形势比较严峻。我把话说到这份上,你不会认为把你推荐到省纪委副书记的位置上是明升暗降或者是省委在玩弄什么政治游戏吧?”
王步凡听井右序这么一说,所有的顾虑全部打消,目前就河东省的形势来看,经济秩序混乱,政治上不够团结,凡是出现这种情况,必然有贪官在作祟,这是现在的一般规律。有贪官,那么就需要纪委唱重头戏,这时他已经不觉得自己是明升暗降,而是认为自己应该将扮演一个反腐败的急先锋。党培养他这么多年,自己也曾雄心勃勃地想干一番事业,当党和组织需要的时候,平台也已经搭好,自己是不能够讲任何价钱的,只有无条件服从。于是他顺便问了一下:“井书记,我要离开天野了,天野的班子省委考虑没有?”
“考虑过了,陈书记让我征求一下你的意见。省委的决定是让市长林涛繁同志出任市委书记,让常务副市长王宜帆同志出任代理市长,让张沉同志出任常务副市长,你的意见呢?”
“我觉得这样的安排很合理,自己没有什么意见,服从组织决定。”王步凡最担心的就是林涛繁当不上市委书记。林涛繁是天野人民公认的好干部,威望甚至比他王步凡都高,但是林涛繁从来不走上层路线,在市委副书记这个职位上整整干了九年,最终还是在代表们的推举下选上市长的。王宜帆原不是常务副省长边关的秘书,提升是必然的,他本来想推荐自己的同学时运成出任常务副市长,现在省委决定提拔张沉,王步凡更没有理由反对了,张沉是他的妹夫,他不会去否决张沉。王步凡担心的只是怕林涛繁不能出任市委书记,既然省委已经决定让林涛繁出任天野的市委书记,王宜帆出任市长,他相信这两个人能够把天野的事情办好。省委的决定还比较符合他的心思,省委书记陈唤诚在用人上还是比较讲公道的。
井右序看王步凡没有什么意见,说:“步凡,如果你没有什么意见,今天晚上在省委扩大会议上就要宣布你的职务了。”
“我没有意见,服从组织上的安排。”
“好好干吧,相信组织上不会对不起你王步凡。”
“井书记,我是你的老部下,我相信你,也相信组织。”
“那就好,纪委的工作确实需要生力军啊。”
王步凡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李宜民是个好人好干部,但是这两年纪委的工作却没有什么起色,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陈唤诚才决定调他出任纪委副书记,但是李宜民的长短谁也不会乱说。官场上好官的含义很多,它包括品德、能力和作为等等,并不是一个好人就一定是个好官,当时坏人是绝对当不了好官的,李宜民确实是个好人,是个干部群众公认的好人,至于他是不是好官,官场上从来没有人去议论过,老百姓都说他是个好官。在王步凡看来,李宜民是个廉洁奉公的好干部,但不是开拓进取的能干部。陈唤诚要想整顿河东省的政治秩序,他必须考虑用一些能够开拓进取的干部,而不是仅仅限于忠诚。
这时边关被井右序的秘书引了进来,王步凡急忙站起身与边关握问好。原来边关是交待王步凡让他到省政府那边去见他的,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又跑到井右序这里来了。
边关先是看了一下井右序办公室里挂着的那幅书法:保持先进性,奋力奔小康。然后才坐到沙发上。井右序的秘书给边递上茶水,边关只是笑了一下。边关和井右序两个人的关系很好,因此见面之后就省略了很多的客套话。
边关见秘书退出去后,边关有意无意地问井右序:“老井,中央来了人,你估计今天下午找陈书记会谈哪方面的内容?不会是要调整省内的班子吧?如果是调整班子的事情应该是中组部来人才对。”
井右序思考了一下说:“我估计可能是经济和安全方面的事情,因为来的人是国家经贸委和国家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局的。”
边关和井右序都是王步凡的老上级,当初边关是天野市的市委书记,现在他的变化只是身体比以前胖了一点,背头略微有些稀疏。井右序在天野的时候是市长,他现在的身材和过去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只是把偏分头梳成了背头。他们在天野的时候对王步凡比较器重,彼此之间的感情也比较深厚。王步凡始终把井右序和边关当成自己的老领导,井右序和边关也把王步凡看作是自己人。因此,在彼此见面说话都比较随意。边关原来是天野的市委书记,后来调到省里当了省委秘书长,陈唤诚调任河东省委书记的时候他才提升为常务副省长。井右序在边关任天野市委书记的时候是天野市的市长,后来两个人一齐升到省里,井右序当了省委组织部部长,后来升了省委副书记。边关和井右序在天野当政的时候,王步凡只是天野市天南县的县委书记。王步凡和这两个人都有特殊关系,井右序的父亲叫井然,是河东省人事厅的原厅长,井然和王步凡的岳父张问天是大学同学,交情深厚。边关的父亲边际曾经是省里的干部,因为反对冒进被打成右派,在劳动改造的时候生了重病,是张问天救了他的命。文化大革命那阵子边际是天野地委书记,遭到红卫兵的攻击,边际逃出天野投奔张问天,张问天又一次救了边际,把他藏在家里很长时间,一直到比较安全的时候边际才从张问天家离开回到天野地委。因为有这层关系,王步凡和边关、井右序一直走得比较近。井右序和边关的关系也很好,因为省委省政府里的官员与天野有瓜葛的占很大比例,省委干部们就戏称与天野有瓜葛的领导为“天野帮”。平州在省委和省政府的干部也比较多,与平州有关系的干部被称为“平州帮”。陈唤诚刚到河东省任省委书记的时候,因为省长路坦平的原因,他比较倚重平州干部,从平州提拔上来的干部也比较多,现在同样因为路坦平的原因,陈唤诚转变了思想,他开始注意和重用天野的干部了。在现有的政体下,干部的提拔与否,省委书记的态度起着关键的作用。
刚才井右序提到了经济问题,边关问王步凡道:“步凡,我叫你去见我就是想了解一下天野市天南县铝电工业园的事情,后来干脆就过来了,就在井书记这里谈,你也不用再跑到省政府那边去。你们天野市天南倒的铝电工业园效益很好,而大河铝电集团的形势每况愈下,你能说说这问题到底是出在哪里了?陈书记有意让我出任工业强省委员会的主任,换下路坦平,因此我需要事先了解一些情况。
王步凡其实对大河中铝电集团的情况知之甚少,不过他对天南铝电工业园的情况却非常了解,在边关和进口车右序这两位老领导面前说话也随便,于是他就高谈阔论起来:“据我了解,铝业不同于电业,铝行业中的猫腻也多,电是国家控制电价的,只要一上电网,你想让他猫腻也没法猫腻,或者说没有多少猫腻,而铝行就不同了,氧化铝粉大部分是从国外进口的,其中的价格和运费有猫腻吧,铝产品出口的价格和运费又有猫腻吧,二位领导可别小看运费这一项,这里边的说道可就大了。天野市天南县的铝厂之所以挣钱,关键在于热轧和冷轧铝深加工上。井书记,边省长,你们想啊,如果仅仅把氧化铝粉从外国运来,然后加工成铝锭再卖出去,原料运费一扣除,如果再有中间商人剥一层利,还能挣几个钱?但是如果把铝锭加工成铝材,那么利润就大了,天南也主要是挣了铝深加工的钱,仅仅靠卖铝锭就不行了。大河铝电集团之所以出现亏损局面,我想直接的原因应该有以下三点。”
边关急忙止住王步凡说:“你慢点说,我记一下。”说罢从井右序有办公室上取了笔和纸开始记录。
王步凡思考了一下说:“一是大煤集团的原煤是按市场价卖给大河铝电集团的,铝和电如果不挣钱,那么煤炭肯定挣钱吧?还是一个集团,大煤集团又归大河铝电集团管辖,那么原煤挣的钱哪里去了?二是电价是国家控制的,尽管他们铝电集团内部可以调整电价,或者干脆把电厂变成自供电厂,但是电厂不应该亏损吧,去年全国供电紧张,其它电厂的效益非常好,为什么唯独大河铝电集团的电厂会出现亏损的局面呢?三,大河铝电集团的铝产品因为质量不合格,可能是导致铝厂亏损的直接原因,不过绝对不可能是主要原因,你们想啊,仅一年的时间,即如亏损也不可能亏损很多,但是我听说大河集团已经亏损几个亿了,不知道这个消息准确与否?按道理在短期内不可能出现这么大的亏损缺口,这不太符合经济规律,可能存在其他原因。不过这只能是我的主观猜测和臆断,不一定符合大河集团的具体实际,我没有调查也就没有发言权,以上仅仅代表我个人的一些不成熟的观点,不要因为我的观点影响到省委的决策。”
边关点点头笑着说:“哈哈,步凡在政治上是越来越成熟了,连说话都留有余地,看来你身上可以压担子了。是这样的,大河集团目前已经影响到河东省的安定团结,影响到政治秩序和经济秩序,不然省委也不会这么着急,陈书记也不会被召到北京去,根据审计结果显示,大河集团现在亏损在四到五个亿之间,并且目前还没有扭亏增盈的迹象。”
井右序点着头说:“情况确实很严重。步凡,有些问题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重,陈书记这次看来要动真格了。”
“哎,井书记,边省长,这我就纳闷了,大河铝业是二00四年十二月份建成投产的吧?投产仅仅三个月时间,亏损将近五个亿,这可能吗?就是不生产也不会这样啊!”王步凡反问道。
边关说:“是啊,我一直协助坦平同志抓经济工作,河东省目前出现这种局面我也有责任。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陈书记才委托我向你了解一下天南铝业的情况,有意让我出任工业强省委员会的主任,尽快扭转河东目前的经济混乱局面,我觉得担子很重啊。”
“三个月亏损将近五个亿,这怎么可能呢,绝对不可能。如果说有可能的话,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有人在借企业亏损之名,贪污或者转移挪用资金。是人祸而不是天灾。”
边关在惊愕之中说:“这也是我们最担心的问题,不过在没有证据之前,我们还不能对大河集团采取什么措施,或者说坦平同志一定有什么问题,因为大河集团是私营企业,再说它处在省城,大河集团一乱,会像一场强大的地震,震得整个河东省都不得安宁,这是任何人都不愿看到的局面。如果有人在利用大河集团洗钱,问题可能就更严重了。”
井右序接话道:“不过就目前掌握的情况看,路坦平的两个儿子极有可能与大河集团是合作伙伴关系。因此陈书记才决定让你出任河东省纪委副书记兼经济调查组的组长,可能在适当的时候要你进驻大河集团展开对大河集的经济调查,因为你步凡同志懂得铝行业的水有多深。当然你们这个调查组是在明处,另外还在一路人马是在暗中调查,至于派谁暗中调查,陈书记没有明说。你别看陈书记是个学者型干部,但是你千万不要把他真的看成是一个学者,他的思维很敏捷,处事非常果断,对一些问题他一旦吃透了,不会受任何人的制约和摆布,他会运用超乎常理的手段,解决那些比较棘手的问题。为此大家都非常佩服他。”
王步凡一时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很重,更不知道纪委的工作如何开展。他知道大河集团的背后是省长路坦平,那么查大河集团是不是预示着陈唤诚已经开始向路坦平开刀?纪委可能将扮演刀的角色。王步凡心里疑窦丛生:当初陈唤诚和路坦平的团结协作,配合默契,是全省人民都知道的,这一对政治搭档是历任省委书记和省长团结共事的典范,一时曾经传为佳话。难道现在形势突然变化,陈唤诚已经不再信任路坦平了?难道中国官场上经常出现的一二把手不团结现象在河东又要上演了?他怎么也想不通是什么事件,什么原因促使陈唤诚下了这样的决心,要向大河集团开刀或者说要向路坦平开刀……也许陈唤诚下这样的决心与他被召到北京的事件有关,也许是路坦平的什么做法已经威协到陈唤诚在河东省的统治地位,也许是路坦平阳奉阴违,表面上与陈唤诚同志加兄弟般地协作共事,私下里已经悄悄捅了陈唤诚的刀子,而且一刀比一刀狠,其中有些已经捅到了陈唤诚的要害部位,逼得他改变了以和为贵的做人原则,毫不手软地向路坦平奋起反击,再不然就是路坦平已经蜕化变质,与陈唤诚道不同不与为谋……
中央两会马上就要召开,陈唤诚和路坦平将于三月四日下午赴北京开会,王步凡想象着在两会之前河东省不可能采取有害于稳定的做法,陈唤诚不可能让河东省出现天翻地覆的动荡局面,稳定仍然是主流。如果说河东省有可能出现天翻地覆的政治斗争的话,也将是在两会胜利闭幕之后的事情,因此在他心里充满各种猜测的同时又私下里告诫自己:路坦平现在仍然是河东省的二号人物,大河集团仍然是河东省的最大私营企业,即使他以调查组组长的身份出现在大河集团,仍然要在稳定的前提下开展工作,勤观察,勤思考,不能因为自己的鲁莽搅乱河东省的政治、经济和投资环境。也不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做出让路坦平不高兴的事情,以往搞纪检的人容易给人一种“铁面包公”的印象,他像改变一下人们的印象,纪检干部也是人,也不一定都采取一种模式。领导永远是以大局为重的,大局永远高于一切,那么纪检工作也必须服从于河东省的大局。
四
在井右序、边关与王步凡谈话的同时,省委书记陈唤诚也正和国家发改委的同志在谈话。
陈唤诚被召到北京的原因是因为《河东日报》记者闻过喜写了一篇文章反映河东省的经济混乱问题,引起中央领导的高度重视;而上边派人来是因为河东省煤炭厅厅长白杉芸向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写了一封揭发信。白杉芸原来在天野工作,后来通过原省委副书记呼延雷的关系调到省新闻出版局当了副局长,后来升任局长。白杉芸与陈唤诚的女儿陈香是大学同学,两个人在学校的时候关系一直很好。陈香不在河东省工作,她在北京教书,每逢陈香来河东看望父亲,白杉芸肯定与她形影不离。陈唤诚其人爱静,他在河东的住处安排在大河路上省委办公楼后边,那里有几个小院落,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盖起的省委领导住宅区,院子很大,房子的式样有些老旧,房子周围是高大挺拔的白杨树,被称为老干部区。陈唤诚对这样的住处很满意。他于一年前死了老伴,如果女儿从北京来看他,他一般都住在这里,女儿不来他有些时候在办公室里住。
现在在老干部住宅区这里住的大多是老干部,前任省委书记马风疾、前任人大主任杨再成、前任政协主席文景明以及老干部井然就住在这里,陈唤诚和马风疾、杨再成、井然还比较谈得来,文景明经常议论陈唤诚当政的得失,因此陈唤诚比较讨厌文景明。马风疾曾经在一次闲聊中说他这一生是个好人是个好官,对得起党和人民,唯一对不起的就是省委书记这顶官帽子,由于自己的开拓进取精神不强,在任期间使河东省的经济没有超常规大跨步的发展,希望陈唤诚从他身上吸取一些教训。也正是马风疾的这一番话使陈唤诚下决心落实工业强省战略的,同时也让路坦平钻了空子。
从陈唤诚调任河东省委书记那天起,周末如果没有什么事情几个老头子经常在一起打桥牌。只要陈香来河东,白杉芸会经常到陈唤诚家里走动。半年后白杉芸就在陈香的撺掇下认陈唤诚作义父,她有时候会很主动地代替陈香来小院里帮助这位孤独的老人整理一下房间,见面时如果没有外人在场她干脆就向陈唤诚叫爸爸。三个月前,煤炭厅的厅长因胃癌病逝,陈香出面活动,想让白杉芸出任煤炭厅厅长。白杉芸是个很有能力的女干部,同时她也是个政治人。频繁的接触,女儿般的照顾,也让陈唤诚发现自己的义女白杉芸确实是个人才。因此陈唤诚在二00四年的十二月份把白杉芸调任当煤炭厅任厅长。白杉芸之所以向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写信揭发路坦平父子和大河集团老总苗盼雨存在的一些问题,是白杉芸走的一步险棋,并且在写信之前她给陈香打了电话,说明自己写信的目的,得到了陈香的支持。白杉芸的目的是:一是如果自己在河东省的反腐败中立下了大功,那么她将来就有可能升任河东省的副省长,二是她如果把路坦平父子和大河集团的一些事情直接汇报给义父陈唤诚,那么就等于给陈唤诚出了一道难题,让陈唤诚进退两难,不过问,违背组织原则;过问,可能会背上省委书记整省长的恶名。因此,她决定就路坦平可能存收在的问题向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直接举报,让上边来查处路坦平。在反复权衡利弊并且和陈香商量之后,白杉芸决定直接写信揭发路坦平的问题。白杉芸之所以能够掌握大河集团一些必较机密的情况,一是工作关系。她现在是煤炭厅的厅长,对大煤集团的情况比较了解,二00四年是所有煤矿获取暴利的一年,仅这一年的收入就是前五年收入的总和,那么大河集团的亏损就不可思议了。她知道副省长季喻晖是路坦平的亲信,煤炭厅曾经对大煤集团的安全生产提出过一些问题,季喻晖不让查处,说明季喻晖与大河集团可能存在权钱交易;二是苗盼雨也是个政治女人,当她听说白杉芸成为陈唤诚的义女之后,三天两头找借口接近白杉芸,有些时候是以汇报工作为借口,有些时候是借朋友联谊之名,苗盼雨总能找来一些恰如其分的理由接近白杉芸,苗盼雨想利用白杉芸去接近陈唤诚,而白杉芸则想通过与苗盼雨的接触更多地窥探大河集团的密秘,揭开她心中一直解不开的谜:苗盼雨到底是什么来历呢?原来只是平州市委机要局的一名普通干部,后来下海经商,仅仅几年时间就带着一个亿的巨资来大河市投资办企业,一路绿灯,连大河市的市委书记刘颂明都要处处捧她,而且还是大河市七一四大案发生之后,苗盼雨哪里来得那么多钱?一个女人果真能够有通天的本事?她不相信。从苗盼雨到大河市开始创业的那一天起,就得到了省长路坦平的特别关照,那么苗盼雨与路坦平之间到底是一种什么关系?不甘寂寞,好奇心极强的白杉芸很想弄清楚这些秘密。她也曾经是靠出卖色相升官的女人,她自信自己的长相和能力都不比苗盼雨差,为什么自己取得的成效甚微,而苗盼雨取得的成功那么大?她为了揭开谜底,亲自到平州去了一趟,谜底解开了:路坦平还是平州市委书记的时候就与苗盼雨有染,之后苗盼雨一直是路坦平的情妇,苗盼雨正是成为路坦平的情妇之后开始搞房地产开发和炒卖地皮的,据平州人说她在平州至少挣了五千万元。那么苗盼雨是从哪里又搞来了五千万巨款?她既没有从银行贷款,经商也不可能赚一个亿,路坦平如果贪污受赌了也不会给她那么多钱,那么苗盼雨的钱究竟是从哪里来的?白杉芸也曾经把大河市发生的七一四抢劫银行案与苗盼雨联系起来,但是马上又被自己否决了。苗盼雨是个女流之辈,她不可能参与抢劫银行,她仅仅是路坦平的情妇,路坦平还不至参与或者指使劫匪去抢劫银行。如果是其他人干的,也不可能把钱给她苗盼雨。因此白杉芸一直解不开的谜就是苗盼雨是如何成为富姐的。白杉芸通过与苗盼雨的接触,虽然没有弄明白她是如何暴富的,但是却发现了她与路坦平幽会的地点在滨海别墅,同时也发现路坦平的两个儿子都有问题。于是一封揭发信诞生了,而且正是这封揭发信乱了陈唤诚的方寸,把河东省闹了个天翻地覆。
陈唤诚进京汇报工作的时候还不知道揭发信的事情,现在河东省地盘上知道这封揭发信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国家发改委的领导,一个就是写信人白杉芸。
国家发改委派领导来河东省兴师问罪只是个幌子,一同来的还的中纪委的一个特派员万驭峰和公安部的女侦察员田秀苗。中央领导有明确的指示,不管揭发信的内容是否真实,小万都必须秘密对这个事情进行认真调查落实,发现问题及时向中纪委领导汇报,并且交代万驭峰和田秀苗在河东的一切行动直接受陈唤诚和河东省纪委的领导。单从这一点说中央领导还是比较信任陈唤诚的。
会见和谈话地点就在陈唤诚的办公室里,他的办公室里收拾得非常整齐,老板椅后边挂着的仍然是他写的那首四言体诗,书写者仍然是王步凡。国家发改委的领导与陈唤诚谈了一阵子经济问题,然后才扯到路坦平身上,发改委领导望了望小万和小田,小万和小田同时掏出自己的有关证件让陈唤诚看了看,发改委领导才从口袋里掏出白杉芸写的那封揭发信交给陈唤诚。陈唤诚看着信面部的表情发生着急剧的变化。陈唤诚看完信,把信轻轻放在面前的茶几上,发改委领导又把信交给小万,小万和小田一起在看那封揭发信。
对河东省省长路坦平可能存在腐败问题的反映
尊敬的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领导:
我是河东省煤炭厅的厅长白杉芸,在全国上下掀起保持共产党员选进性教育的时候,我作为一名党员,有责任把自己掌握的一些关于河东省省长路坦平同志存在的一些问题反映上去。首先声明,我这封信的内容有些是已经得到证实的,有些只是通过一些现象的推断和猜测。
一、路坦平同志的生活作风问题
路坦平同志是从平州市委书记升任副省长、常务副省长、省长的,他担任平
州市委书记的时候与平州市委机要局的女干部苗盼雨就有不正当男女关系,后来苗弃政经商搞房地产开发,在路坦平的关照下,通过炒地皮和建筑豪华住宅获取暴利四至五千万元,而苗盼雨到大河市来投资办企业的时候是投资了一个亿,不知道其余五千万从何而来。不知道苗盼雨的钱是不是与二00三年七月十四日大河市发生的抢劫案有关?现在苗盼雨和路坦平在大河市滨海区都有豪宅一座,价值一百多万元,路的别墅鲜为人知,平时只有瘫痪的老伴和保姆在那里住,苗的别墅则是她与路坦平经常约会同居的地点。如果说一个私企老板有别墅属于正常现象的话,那么省长路坦平拥有别墅是否也属正常?
二、路坦平同志的决策和政策失误问题
河东省从陈唤诚同志调任省委书记开始,提出了工业强省战略,河东人都
说工业强省战略是陈唤诚同志提出来的,然而始作俑者是路坦平,其实在陈书记调任之前路坦平就已经提出并这样做了。现在的事实是工业强省战略正面临着严峻的考验,而作为工业强省战略的具体实施者,路坦平没有以公心去对待各大铝电企业,目前河东省已纪倒闭的五家铝厂,没有得到过一分钱的银行贷款,这是它们倒闭的原因之一,而苗盼雨的大河铝电集团却得到了一百亿的贷款,路坦平同志何以如此厚此薄彼?在工业强省口号的鼓舞下,很多商界有识之士以为河东省的投资环境好,蜂拥而至,但是最终给予他们的除了失望还是失望,没有得到任何的优惠政策,他们无不无奈地感慨河东省人民政府主要领导一碗水没有端平,他们不能在公平中竞争,不能在公平中发展。
三、路坦平同志存在对家人约束不严的问题
上级三令五申不准干部子女经商办企业,如果说路坦平同志支持其情妇搞大河铝电集团有情可愿的话,那么他的两个儿子都办起了公司就有些不太正常,大儿子路长通在澳大利亚办起了铝电贸易公司,河东省所有铝厂进口的氧化铝粉都由路长通经手。小儿子路长远在深圳办起大河铝电货物转运公司,全省出口的铝产品都必须经路长远的手,这样造成的结果是:河东省所有铝厂进口的氧化铝粉价格偏高,一切是路长通说了算。出口铝产品的价格高低是路长远说了算,路氏兄弟现在完全垄断了河东省的铝行业,他们现在手里到底拥有有多少资金谁也猜不透。更让人费解的是河东省大河铝电集团从生产铝锭到现在,仅仅三个月时间,据说已经亏损四到五个亿,那么以天计算,大河铝业每天就亏损五百五十万,这能够让人相信吗?他们拥有年产六百万吨的大煤集团,日产量十万吨,日产值三千万元,那么他们的亏损又从何谈起?是不是路氏兄弟在暗中转移资金?或者是在洗钱,很值得怀疑!大河集团究竟与路坦平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也值得深思!
以上仅是个人根据一些情况的臆想和分析,不一定正确,但本人只是就事论事,决没有诬告路坦平同志的本意。
河东省煤炭厅厅长白杉芸
二00五年二月十一日
小万和小田看过白杉芸写的揭发信都陷入深思……
陈唤诚的秘书闵锐这时进来给大家的杯子里续了水,在他倒水的那一刻,他不经意地瞟了一眼白杉芸写的揭发信,信是电脑打印的,他只看清了标题和下边的署名。倒过水,闵锐立即退了出去。小万和小田都很机警地望了一眼闵锐的背影,又看了一眼陈唤诚。陈唤诚正在沉思什么,没有注意小万和小田的反应。因为这封揭发信可以说把河东的天捅了个大窟窿,让陈唤诚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小万觉得这封揭发信属于当前的最高机密,陈唤诚不管对他的秘书多么信任,也不该让他看到这封信,在闵锐进来的那一刻,小万曾经想用眼神提醒陈唤诚把信收起来,可是在很短的时间内,陈唤诚一直低头沉思,没有看过小万的脸。小万又出于礼貌也没有把信收起来,在这里陈唤诚是主人,他和小田毕竟都是客人,他们不能喧宾夺主。小田的想法和小万不谋而合,也正是因为他们这一个小小的疏忽,使这个最高机密一个小时之后就被当事人知道了,也害了写这封揭发信的白杉芸。
陈唤诚能够感觉到,上边来的同志对他是信任的,他一定要对得起“封疆大吏”这个头衔,这时候他表态了:“不管揭发信上反映的情况是否属实,我代表省委表个态,我们一定会对揭发信引起高度重视,路坦平同志平时的工作还是卓有成效的,至于个人作风问题和对子女管教不严的问题我也有所耳闻,但是我没有把问题想的这么严重,如果真的如信上所说,那么问题就严重了。过几天我们就要赴京开会了,我的意见是问题必须审查,但是既不能打草惊蛇,也不能把河东省的政治经济秩序搞乱。本来因为几家铝厂倒闭的事情,河东干部群众的思想就不很稳定,决不能因为查处路坦平同志和大河集团再起风波,弄得人心惶惶。现在有些问题毕竟还没有落实,还不能说路坦平同志已经犯了错误。”
小万说:“陈书记放心,我们的工作一定会掌握分寸的。审查干部和保护干部并不矛盾,审查本身也是一种保护,如果没有问题不是正好可以还路坦平同志一个清白吗。”
小田说:“为了不使人们产生怀疑,我们将和发改委的领导一起走,半道上再折回来,我们的衣食住行都不需要省委安排,只需要你们配合和支持,这样会更有隐蔽性,对于我们密秘开展工作有利。”
小万又说:“陈书记,你过两天就要去北京开会,你不在期间,如果我们有什么紧急情况和谁联系?”
陈唤诚想了想说:“就和纪委书记李宜民和纪委副书记王步凡联系吧。”说罢陈唤诚把李宜民和王步凡的手机号写在揭发信的背面,然后把信递给小万,小万把揭发信折叠了一下,装在工作证的皮夹里。
小万和小田他们离开时,陈唤诚送到门口,见秘书闵锐站在门口,就说:“小闵,你打电话订两张去北京的飞机票和两张卧铺火车票。”
闵锐答应着跑着走了。小万注视着陈唤诚的秘书,三十多岁,中等身材,干练中透着几分诚恳,属于勤奋、和善、诚实型的那种人。
送走国家发改委的领导和小万、小田,陈唤诚的心里异常烦躁,不由想起向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写揭发信的白杉芸。陈唤诚给白杉芸打了个电话,让她马上来见他,口气有些生硬。
陈唤诚心中仍然烦躁,他拿起三月一日的《河东日报》,头版有两个标题形成鲜明的对比,一个标题是关于大煤集团二二八矿难的报道,题目是《大煤集团红星煤矿为什么会发生特大事故》,作者就是《河东日报》记者闻过喜,在报道了事故发生的时间和造成的损失之后又提出了很多比较敏感的质疑。另一个标题是《大河铝电集团“一枝独秀”》。陈唤诚无心看这篇为大河集团歌功颂德的文章,长长地叹了口气,一边是矿难事故报道,一边是赞美大河集团“一枝独秀”,在极具讽刺意味的背后是不是还隐藏着点什么?大河铝电集团明明已经出现亏损局面,那么“一枝独秀”又如何解释?让河东人民会如何看待大河集团的“一枝独秀”?
陈唤诚望着报纸直发呆,《河东日报》记者闻过喜向上边反映河东省存在的问题已经够他烦心了,偏偏白杉芸又火上浇油。他能够预测到白杉芸这封揭发信的份量――一颗重磅炸弹,足以震惊河东省的领导层和每一个干部。此时此刻,陈唤诚不由想到白杉芸的种种表现来。陈唤诚因为一年前死了老伴,省委给他分的房子他很少到那里去住,现在大部分时间住在办公室里,二00三年八月中秋女儿陈香从北京来看望他,带了一个女人,还神秘兮兮地告诉他这个女人叫白杉芸,是女儿的同学,又是女儿的干姐。陈唤诚本不在意女儿认不认什么干姐妹,可是白杉芸居然向他叫了爸爸,他既没有答应,也觉得不妥,本相纠正一下,劝告一下,让白杉芸以后不要这样称呼,可是他又怕伤了女儿陈香的自尊心,因为夫人不会生养,陈香是抱养的。当年他还是教授的时候,有一个女学生叫叶报春一直暗恋着他,毕业之际叶报春终于向他吐露了心迹,陈唤诚当时已经结婚,妻子秀英在河南老家务农,有一天陈唤诚的母亲阑尾炎发作,已经五个月身孕的秀英硬是把母亲背到公社卫生院去治疗,母亲做了个手术没有什么大碍,可是秀英却流产了,并且因为子宫大出血做了切除手术。因为不会生育,秀英曾经主动提出要和陈唤诚离婚,陈唤诚是个比较有修养的人,他不主张离婚,并且以周恩来和邓颖超的事例安慰妻子,母亲也发出话:“唤诚,秀英是因为救娘才不会生养的,尽管娘就你这一个儿子,我宁愿让你们抱养孩子也不会同意你和秀英离婚,你要敢离婚娘就死给你看!”
“娘,我从来没有嫌弃过秀英,我怎么会和她离婚呢?”陈唤诚现在还清楚地记得秀英听了他的话跪在母亲的身边哭了,一直说她这一辈子是对不住陈家了,那时候母亲哭的也很伤心……
叶报春毕业的时候留校教书,后来嫁给北京一家印刷厂里的万技术员,那个姓万技术员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叶报春曾经和老师谈过恋爱,经常以此殴打报春,后来实在无法生活下去了,已经快到产期的报春和丈夫离婚,报春和陈唤诚住的很近,她将要生孩子的时候是陈唤诚把她送到医院里又在医院里照顾她生孩子,报春的丈夫却没有去看望一眼。孩子满月后正好秀英到北京去看望陈唤诚,夜晚听见门口有孩子的哭声,秀英急忙起床出去看,门口放着一个孩子和一封信。秀英把孩子抱回家,把信交给陈唤诚。陈唤诚一看是叶报春留下的信。
陈老师:
我到新疆支边去,知道秀英嫂子不会生育,把妞妞给你们留下,相信你们会像对待亲生女儿一样抚养她。嫂子你放心我永远不会回来让妞妞的,她是你生的孩子……
秀英抱着孩子哭了,但是她从来没有问过叶报春为什么要这样做,只管抚养陈香。抱回陈香的那天夜里,陈唤诚一夜未眠,他说不清楚自己心中是什么滋味,此后就再也没有叶报春的任何消息……
因为陈香的身世太苦,陈唤诚历来不想违背陈香的任何心愿,当初陈香大学毕业的时候,他本来想让她到基层去锻炼锻炼,可是女儿非要留在北京,为了怕陈香产生什么误会,他平生第一次求人走了后门,把陈香留在北京……
白杉芸被闵锐带进来,打断了陈唤诚的回忆,当闵锐为白杉芸倒了水退出去后,白杉芸甜甜地叫了一声爸爸,陈唤诚却不冷不热的没有应声。他指了指沙发,白杉芸坐下后,用她那特别机敏的眼睛,不时望陈唤诚的脸。
白杉芸看陈唤诚不高兴,立即想到揭发信的事,但是她没有主动说话,端着水杯坐在沙发上,一会儿偷看陈唤诚一眼,一会儿望着茶杯出神,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认陈唤诚为义父完全是一厢情愿的事情,因为他和陈唤诚的女儿陈香关系好,两个人结拜为干姐妹,于是白杉芸在私下里就对陈唤诚叫起了爸爸,而陈唤诚始终未置可否,每当白杉芸叫爸爸时,陈唤诚只是笑一笑,从来没有答应过,只是对白杉芸名字的叫法有了改变,最初是白杉芸同志,后来是杉芸,现在是叫小芸。而今天陈唤诚听到白杉芸叫爸爸时脸上连一点笑容也没有,更没有像过去那样说小芸你来了。一时的沉寂,让白杉芸心里有此地慌乱,她现在仍然不知道自己写的那封信陈唤诚是高兴还是生气。
“小芸,你向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写了揭发信?”陈唤诚终于打破沉寂问话了。
“爸爸,我……”白杉芸一时显得有些乱神。
“唉,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幼稚,这么莽撞呢?这么大的事情你竟敢事先不向我打声招呼,弄得我非常被动,啊,先是被招进京,接着迎来了批评和责难,唉,你不应该写这封信啊,你写的这封信要使河东地震了。”陈唤诚很无奈的说。
“爸爸,路坦平是个什么样的人,你难道现在还不清楚?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只怕在河东只有你还认为他是个好同志。对付这种人,前边是笑脸,和他握手的同时,千万不要忘记身后得有一只手握着刀子,以防不测。爸,我想向你解释一下,我写揭发信的初衷不是让你被动,而是要让他路坦平被动,他利用你对他的信任,从平州提拔上来多少人,自己又侵吞了多少国家财产?也许你只是一时的被动,而他可就永远被动了,我不愿看着你老人家被动。”白杉芸仍然自作聪明的说。
“唉,你还是年轻啊,在中国,天有天道,地有地道,民有民道,官有官道,一切领域都有它独特的游戏规则,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我相信的写揭发信不是冲我来的,可是结果呢,让我很被动啊,我是河东省的省委书记,一有风吹草动,最先知道冷暖的必定是我……路坦平的所作所为我能一点儿都没有察觉?任何事情都要一步一步来,你的这种做法不好,也打乱了我的计划啊。”
白杉芸哭了,她哭着说:“爸爸,对不起,您被招进北京的事我听说了,今天受到批评我亲眼所见,我心里很内疚……”白杉芸擦了擦眼泪又说:“爸,我相信最终我写的揭发信对您是有好处,虽然我不知道你的计划是什么,但是你和路坦平决裂只怕是早晚的事情啊。”
“唉,小芸,你是不是认为我真的不称职?如果我不称职,中央会让我来河东当这个封疆大吏吗?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至,既然已经这样了,把河东省存在的问题揭开盖了也未必就是坏事,如果路坦平同志真如你信上所说存在那么大的问题,那么他的祸就不远了,如果人家没有大问题,也能够还他一个清白,只是你的这种做法把我搞的太被动了。以后不要随意揣测领导的心思,也不要再有什么个人行为,这样不好。”陈唤诚很无奈的说。
“爸,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敬佩爸爸的为人之道和为官之道,可能我太急功近利了。”白杉芸几乎要哭出声了。
“小芸,你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是煤炭厅厅长,凡事要有点组织纪律性,政治上要成熟。记住,以后凡是牵涉到全省大局的事情必须向我汇报,要从长计议,不能擅自作主。”陈唤诚此时的话语完全就像一个父亲在教导女儿。
白杉芸点着头擦着泪准备离开陈唤诚的办公室,临出门又说:“爸,你多保重。”她的表情也像女儿面对父亲。
陈唤诚仍然没不应声,摆摆手说:“去吧,去吧。”
白杉芸走后,陈唤诚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他接住电话,原来是女儿陈香打来的。“啊,是小香啊,在哪里?还在北京,唉,爸爸这里可是出大乱子喽,都是你那个干姐小芸惹的祸。”
“爸,这个事情我知道,不能完全怨芸姐,我也支持她。爸,你不是经常说反腐败要人人动手,群策群力吗?难道我们反腐败反错了?我们的本意是好的。”
“鬼丫头!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当好你的大学教授,而不是插手河东官场的事情,你也要劝劝那个小芸,时代虽然需要冲锋陷阵的战士,但是作为战士,一是要服从指挥,二是要有组织纪律性,三还要保护好自己,像她这样赤膊上阵,只能是匹夫之勇。”
“爸爸,你是个学者型干部,而人家路坦平就是个地地道道的政治型干部,我们怀疑路坦平一直在利用你呢!”
“哈哈,你认为你爸爸真的那么傻?任何事情都需要一个过程嘛,工业强省战略不是短期行为,小康生活也不是一夜之间就能够到来的。”
“我们就是怕你老人家被别人利用了还不知道。”
陈唤诚确实是个学者型干部,往往这种干部的自尊心又极强,听了女儿陈香的话不知道刺激住哪一根神经了,对着电话吼道:“我还用不着你这黄毛丫头来教训我,我也不至于那么愚蠢!以后你少插手河东的事情,好好在北京教你的书!”陈唤诚吼罢,重重地压了电话,脸色沉重,不停地在办公室里踱步。电话又响了,他一接还是陈香:“爸,过几天我到河东去,准备带给你一个惊喜……”
“你只要不让我头疼就行了,还惊喜呢,挂了。”陈唤诚挂断电话仍然在生白杉芸的气。白杉芸的那封揭发信确实打乱了陈唤诚的计划,他虽然是个学者型干部,但是他又是个非常成熟的政治家,他是在大学当副校长时被中央领导吸收进“智囊团”里的,然后又派到地方上当省委副书记、省长,二00三年调到河东来当省委书记,他的城府很深,当他发现路坦平屁股不干净时,他不露任何声色,准备在北京开会期间找有关部门的领导反映一下路坦平的问题,然后密秘调查他,身为地方大员,谁都希望自己的,给地盘上四平八稳,不出乱子。谁知道白杉芸的一封揭发信把他的计划全部打乱了,使河东省风云骤起,给他弄了个措手不及,临时布兵,谈何容易?两会召开之即,他既不在家,又不能让河东出乱子,还得密查路坦平的问题,这主他太被动了,千头万绪,一时梳理不清,因此他才心烦意乱。陈唤诚转念一想,能够成大事者,多是在乱中取胜的,那么当他不在这的时候就让何东乱吧,如果在乱中暴露出一些问题,他便可以因地因势,摆兵布阵。
五
在省委小会议室里,陈唤诚正在主持召开省委常委扩大会议,会议室里的气氛紧张而又严肃。
在河东省铝电遍地开花的时候,陈唤诚一时心血来潮写了一首《铝电颂》四言诗,特意让王步凡书写下来,挂在省委的小会议室里。
盘古开天,及及于今,巨笔宏图,励人以勤,适逢盛世,春风蕴蕴,艰苦创业,岁月流金,天地佑我,赐我良辰,天若有情,天佑斯人,铝电强省,业绩巍巍,盛景日臻,虎嘯龙吟,天时地利,征程如春,众志成城,铸此奇勋,珍惜物我,与时俱进,开拓进取,豪气永存,放眼未来,一马清尘,巍乎大哉,铝电为魂,成功有期,荣裕后人!
这幅书法和诗的内容不知道有多少人赞叹过,有人说内容大气磅礴,有人说书法行云流水,有人说内容和形式自然天成,相得益彰。不知陈唤诚现在再看这幅作品是何感想,反正王步凡觉得这幅书法和内容已经变味了,他甚至想建议陈唤诚把它取掉,又不好意思开口。
会议开始,省委组织部长姜曼娣首先代表省委宣布了一个决定:为了加强省纪委和省工业强省委员会的工作力度,经省委常委会议研究决定,调天野市市委书记王步凡同志任河东省纪律检查委员会副书记,增补为工业强省委员会副主任,列席省委常委会议;免去季喻晖工业强省委员会副主任职务;天野市市长林涛繁同志任天野市市委书记,天野市常务副市长王宜帆同志任天野市人民政府代理市长,副市长张沉任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
在大家的掌声中王步凡站起来向大家点站头致意,然后坐下。在他身边坐的是省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李宜民,王步凡明显感觉到从事故现场匆匆赶来开会的李宜民身体有些发抖,就很关心地问:“李书记,你是不是病了?”然后摸一下李宜民的手,觉得有些发烫,急忙说:“李书记,你在发高烧啊!用不用去医院检查一下?”
王步凡的话让陈唤陈听到了,急忙望着李宜民说:“宜民同志,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这个拼命三郎可不能把身体搞垮啊!一定要注意身体。”
李宜民嘴上说着没有什么事,但是随着他的话声自己已经晕得差一点跌倒,王步凡眼疾手快赶紧扶住他。会议室里出现一阵骚乱,省委秘书长欧阳颂急忙从门口叫来几个秘书,闵锐走在最前边,闵锐背起李宜民就向会议室外走,陈唤陈对闵锐说:“小闵,快把李书记送到医院去检查检查啊。”又对欧阳颂说:“欧阳,你去照顾一下李书记。”欧阳颂丢下手中的记录本急忙出去了。组织部长姜曼娣拿过记录本继续记录。
路坦平这时说话了:“李宜民同志这几天重感冒,从凌晨到参加会议之前一直盯在红星煤矿事故现场,是累病的啊,精神可嘉,精神可嘉啊!”
井有序和边关点了点头,陈唤诚叹了一声说:“继续开会。今天会议的议题是治理整顿河东省的经济秩序。河东省目前出现的经济混乱状态是有悖于市场经济规律,违背我们当初初衷的,也是人人不愿看到的,但是历史不能够假设,现实也不能够假设,有些同志曾经在下边议论,如果不搞工业强省会怎么样?这个问题同样假设不得,因为我们已经搞了,而且搞工业强省本身没有错,错误出在某些环节上。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搞好治理整顿工作,如何使河东经济尽快从低谷中走出来,不是讨论是与非的时候,更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当然责任要追究,该我陈唤诚承担的责任我决不推卸,大家发表发表意见吧。也可以把这次会议当作是省委召开的一次民主生活会,或者是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的会议。下边我就大煤集团发生的事故先提一个建议:即日起成立督导组,组织开展集中治理整顿工作,由李宜民同志任组长,进驻大煤集团开展煤矿安全生产大检查,对其他地方的煤矿也要进行一次检查。大煤集团发生特大煤矿事故,给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造成了严重损失,也反映出煤炭企业安全生产制度、责任没有落实,措施没有到位,应急预案不完善……要立即在全省范围内开展煤矿安全生产大检查,发现问题,逐项整改;加强对煤炭安全生产的督导,关闭整顿小煤矿,严厉打击非法生产行为,充分发挥舆论监督作用,督促煤矿企业改善安全生产条件……在此我要严厉批评白杉芸同志,大煤集团发生这么大的事故,煤炭厅是有责任的。”
白杉芸突然站起来说:“我认为煤炭厅不应该承担责任,我想在此问一问副省长季喻晖同志,去年我们就检查出大煤集团有事故隐患,向喻晖副省长作了专门汇报,面对事故隐患,他不但不支持我们的工作,反而给大煤集团和苗得雨讲情。今年年初我们又一次组织人员到大煤集团去检查工作,副省长季喻晖同志批评我们干扰生产,扰乱矿山秩序,现在事故发生了。挨批评的却是煤炭厅,这不公平,我有意见。”
副省长季喻晖笑着说:“白杉芸同志,你说话怎么这样不负责任?我什么时候为大煤集团讲过情?又是什么时候阻止你们对大煤集团的检查了?你有证据吗?如果没有证据就不要胡说八道,也不要推卸责任。该我负的领导责任我会负,该你承担的责任你必须承担。”
白杉芸脸都气青了:“当初你确实讲情了,可惜我没有想的这么长远,如果我知道你是这样一个小人,就应该把你的话录个音……小人,十足的小人!”
陈唤诚发怒了:“白杉芸,你要干什么?这是在开省委扩大会议,你的态度太不严肃了,批评和自我批评可以,怎么能够骂人呢?你是一个厅长,什么小人不小人的啊,这是你应该说的话吗?你现在就出去写检查,不要参加会议了!”陈唤诚这还是第一次发火,他今天确实有些生气。
白杉芸也感到很委屈,当初副省长季喻晖确实给大煤集团讲过情,也阻止过她对事故隐患的查处,可是现在季喻晖矢口否认,好像是她白杉芸说了胡话。特别是陈唤诚的发怒,更让白杉芸无法接受,她以为陈唤诚已经把她当作女儿看待了,没有想到他会当众呵斥她。陈唤诚并不是有意要批评白杉芸,他也知道白杉芸没有说假话,但是在这种场合他只有严厉批评白杉芸。
白杉芸和季喻晖的争辩似乎仅仅是个小插曲,随着白杉芸的离开会场一切重新恢复平静。
路坦平的表情微妙了一阵子,清清嗓子说道:“我认为工业强省的战略决策确实没有错,说到承担责任,我首先要承担责任。我们共产党人对党必须忠诚,做人心须光明磊落。陈书记在调任河东省省委书记前,我是常务副省长,那时候我就意识到,我们省虽然也是沿海省,但是为什么与兄弟省份相比在经济上落后许多呢?原因就是我们省的工业没有上去,中央提出了西部大开发,搞得红红火火,卓有成效,后来又有人提出了中原崛起战略,受经济大潮的影响和启发,我经常在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河东省的崛起必须依重工业。后来陈书记调任河东省,我也被组织上提拔为省长,因此我就向陈书记提出了我的想法,经过调查研究,于是工业强省战略提出来了,并且迅速付诸实施,我本人还出任工业强省委员会的主任。至于河东省工业目前出现的尴尬局面,全国各地一蜂窝地建铝厂,对我们河东省是个不小的冲击,国家搞宏观调控,限制铝厂的建设和贷款,是个很大的不利因素以,可是我们目前倒闭的几家铝厂都是二00三年立项的,那个时候国家对铝厂的贷款限制还不是那么死,可是到二00四年就不行了,铝厂根本就贷不出来钱,上过也不允许银行贷款给铝厂,因此那些资金不足需要银行支持的铝厂就没辙了,有几家建成的铝厂是吸引了外资,或者与其它省的大型企业联手建成的,一直到现在,我并不认为我们的工业强省战略错了,困难是暂时的,光明仍在眼前,只要我们咬咬牙,挺过目前的困难,胜利一定属于我们。当然作为工业强省委员会的主任,我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为了及时纠正河东省经济的被动局面,我建议省委重新考虑工业强省委员会主任人选,我请求辞去主任一职,以示改正自己错误的诚意。”他对刚才发生的争辩只字未提。
路坦平讲完,季喻晖马上表态:“我自己在过去的工作中确实存在失误,二二八矿难我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被省委撤销工业强省委员会副主任职务是有必要的,我甚至觉得省委应该答应我辞去副省长职务的请求。”
陈唤诚态度和悦,安祥自若的在听,没有表态。
井有序把手中的茶杯放下开始讲话:“对路省长的观点有些我赞成,有些我不赞成,赞成的是河东省工业强少的战略没有错,不赞成的是困难也许并不是暂时的。为什么这样说呢?当初搞工业强省,我们把目标锁定错了,那就是只盯住了铝电行业,而不是多种渠道,多业并举。看一下那些发达省份,广东人不把眼光仅仅盯在煤电铝上,温州人更不是。温州的打火机都能在世界大市场上有一席之地,而我们省目前能够出口听工业产品都是什么?仅仅是一点铝锭而已。最令人担心的是,目前从整个世界市场上来说对铝行业是不利的,那么这种现状还要维持多久,我们没法估计,左右不了,如果铝行业的不景气状况再持续两年,我想我们省的铝厂倒闭的可能会更多,损失会更大,经济有可能被拖垮,因此我认为对河东省的经济治理整顿,要改变一种思路,决然不能站在那里等待和观望,当然如果铝行业的形势马上转好,可能令我们烦心的问题都会随之迎刃而解,但是如果迟迟不能好转呢,那么我们的对策是什么?只怕至今省委省政府仍然没拿出一个可行的方案,这就很可怕了,等待机遇和创造机遇是两个概念,目前我们需要的就是创造机遇,积极的改变这种被动挨打局面,而不是去等待所谓的机遇,机遇有时候能等来,有时候等不来。经济工作是省政府主抓的,因此省政府应该采取积极的态度,尽快制定出切实可行的措施。”
陈唤诚听了井有序的发言,很诚恳地在点头,路坦平脸上挂着不悦,却也点了头。
接下来是常务副省长边关发言:“面对河东省目前的经济现状,我不禁想起了《国际歌》中的话,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全靠我们自己。我对工业强省战略的看法是战略正确,决策失误。为什么这样说呢?咱们就从天野市天南县的铝电工业园说起吧,天南县的铝电工业是王步凡同志在那里当县委书记时开始兴建的,铝电集团的老总叫林君,目前他们有四台三十万千瓦的发电机组,有年产四十万吨的铝厂,有热轧和冷轧的铝深加工厂,一个县的企业老总,他就有那种超前意识,敏锐的目光,立足天南,放眼世界,电变铝,铝变铝材,因此在铝行业受到巨大冲击,有些铝厂甚至加此倒闭的时候,他们几乎没有受到什么冲击,或者说受到的冲击很小。那么我们站得高为什么不能看得远呢?在当初大建铝厂的时候为什么就没有想到少建几座铝厂,多建几家铝材加工厂,或者说建钢铁厂和汽车厂呢,为什么非要都建成铝厂呢?坦平同志具体负责工业强省战略的实施,没有把好这一关,我认为负有一定的责任,当然我作为常务副省长也推卸不了责任,也许我这是马后炮,但是当时只强调工业强省,竟然没有召开过相就的可行性研究性会议,我当时曾经通过电话把我的担心透露给坦平同志,但是我的提醒如大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音……”边关其实知道路坦平之所以建那么多铝厂,是为他的两个儿子考虑,但是现在还不是揭路坦平老底的时候,因此他没有把要说的话全部说出来。接着说道:“鉴于目前河东省的经济严峻形势,我提议组建河东省铝电集团,由一位省领导兼任总经理,让天南县的林君出任副总经理,把全省的铝行业统管起来,该发展的发展,该取缔的取缔,该转产的转产,这个事情已经不能拖了。”
路坦平的脸色十分难看,但又不得不装成一副笑脸说:“失误,确实是我的严重失误啊,我愿意接受同志们的任何批评,也完全赞同边关同志的意见,我提议工业强省委会的主任由边关同志出任,河东铝电集团的总经理也由边关同志兼任。”路坦平想把目前最棘手的问题都推给边关。
副省长季喻晖是从煤矿事故现场赶来参加会议的,刚才和白杉芸的一番争辩他好像并不生气,摇头叹气地说:“坦平同志虽然勇于承担责任,但是河东省工业方面现在存在的问题主要责任在我,我愿意承担责任,愿意接受处分。”他的话让人明显感觉出他是要替路坦平承担什么责任。
副省长周姜嫄此时针对省长路坦平直接发难:“即使喻晖同志愿意承担责任,也不能代替坦平同志的责任。我不知道在座的诸位听说过没有?大河市市民现在说大河市有两个亮点,一个是大河铝电集团,一个是河东大世界酒楼。既然唤诚同志说今晚开的是民主生活会,那我就开诚布公地说几句。市民说的亮点是反话。河东大世界的承包人是平州人,总经理叫凌海天,好像是坦平同志大儿子路长通的同学,河东大世界的后院有个海天娱乐城,里边五花八门,藏污纳垢,二月初凌海天手下有四个平州籍的年轻人曾经打伤过一个小企业的老板,现在那四个人还在拘留所里没有放出来。海天娱乐城是不是已经转化为黑恶势力,什得怀疑。每二个亮点是大河铝电集团,总经理苗盼雨也是平州人,仅银行贷款就有一百个亿,目前没有还掉一分钱,当初其他铝厂都贷不来款,为什么唯独大河集团能够贷来款,是不是坦平同志给予了特别的关照?”周姜嫄的话让人们有些吃惊,她是路坦平一手培养出来的干部,按道理应该维护路坦平,不知道今天为什么要毫不留情地对路坦平开火攻击。
路坦平听了周姜嫄的话虽然气得手有些颤抖,但是仍然竭力保持态度上的平和,并且笑着反驳道:“姜嫄同志,尽管咱们开的是民主生活会,但是无根无据的话还是不要说吧?一、我不认识凌海天其人,更不知道他是不是我儿了的同学;二、银行贷没贷给大河集团钱,贷了多少,我不知道。我也从来没有向任何一家银行打过招呼要他们贷款给大河集团,这一点大河集团的苗盼雨可以作证,各银行的行长也可以作证,也可以让省纪委去查。姜嫄同志主抓经济工作,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哈哈,我不说什么了。”路坦平显得非常大度,好像对周姜嫄刚才的话并不在意。
平州市委书记因为是工业强省委员会成员,也参加了会议,他也是路坦平一手提拔起来的,当然要替路坦平说话:“常言说的好,美不美,家乡水,亲不亲,故乡人。人是有感情的,路省长是从平州市委书记一步步升上来的,对平州人不着特殊的感情,这一点并不奇怪,如果把这种亲情和友情也看作是不正常的话,那么只能说明你冷酷,而不是一个真正的共产党人。咱们的红太阳够大公无私了吧?可是在太阳升起的地方修了铁路,老人家没有阻止吧?如果那里不是太阳升起的地方,会修铁路吗?我想不会!因此我认为路省长关心一下平州人有什么错呢?当然他是全省人民的省长,他关心的绝对不仅仅是平州人!也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路省长只关心平州人嘛!”路坦平脸上刚刚有了喜色,又被周姜嫄下边的话说得变了脸色,但是他好像仍然不生周姜嫄的气。
“汉仁同志,你错了。如果真如你所说,坦平同志仅仅是关心一下平州人,也无可厚非,因为我也是从平州干上来的。但是他的大儿子路长通在澳大利亚办起了铝电贸易公司,二儿子路长远在深圳办起了大河货物转运公司,这与领导干部家属不准经办企业的精神相违背,试问如果不是坦平同志给予了特别关照,路长通和路长远的公司能够发展这么快吗?”周姜嫄的话把秦汉仁问的哑口无言,直挠头发。
大河市市委书记刘颂明也是路坦平提拔起来的人,他简直快要跳起来了:“周姜嫄同志的话有点不负责任,路长通和路长远现在都不是中国人,他们一个是澳大利亚人,一个是新西兰人……啊,这个再说了,河东省的私营企业并不少,其他发展起来的私营企业难道与路省长都有关系吗?为什么路长通和路长远就不能在事业上有所建树,成立自己的公司呢?”
“颂明同志,你又错了!路长通和路长远一生下来就是华侨吗?他们是什么成为外国人的,为什么要成为外国人,又是怎么就能够办成出国手续呢?这些问题难道与坦平同志也没有关系吗?再说了,路长通和路长远所办的公司在短时间内得到膨胀性的发展,难道真的与坦平同志一点关系都没有吗?事实是怎么样,我不想把话的太直,在家心里有杆称。最后一个问题是,大河集团是坦平同志一手树起来的工业典型,我们知道最近铝行业虽然不景气,但是煤炭行业可是生意兴隆啊,而我们这个典型声称生产三个月亏损五个亿,不知道这又如何解释?也就是说煤矿一分钱没有赚,仅大河铝业每天都要赔进去几百万,这可能吗?又如何解释呢?“
路坦平的脸上阵青一阵白,但是不知道是因为他的素养特别好,还是心理承受能力特别强,好像对周姜嫄的话并不介意。刘颂明和秦汉仁终于被周姜嫄说得哑口无言,会议室里一时鸦雀无声,人们的呼吸和心脏好像也停止了。季喻晖站起来好像要说什么,此时陈唤诚发话了:“我看大家的态度都要回到平心静气上来,下边我谈点个人看法。一、关于边关同志提议组建河东铝电集团的事情,可行,但是要等我们去北京开会回来之后再研究决定。二、我个人同意坦平同志辞去工业强省委员会主任职务,季喻晖同志辞去副主任职务,
提议边关同志出任工业强省委员会主任,副主任人选待定。大家就这两个事情表决一下吧。”因为今天开的是民主生活会,陈唤诚想尽量民主一些。
大家对陈唤诚所提的两个建议举手一致通过。陈唤诚又说:“今天的会议开得很好,散会后,边关同志可就组建河东铝电集团的意向搞一份可行性报告,在适当的时候召开专题会议研究。最后我强调一点,不管河东省现在面临什么困难,我们作为一个共产党人,一定要坦荡无私,团结协作,目的是纠正错误,而不是追究某一个人的责任,这一点大家一定要以正确的态度对待……”
正在陈唤诚讲话的时候,省委秘书长欧阳颂推门闯进来,望着省委书记陈唤诚说:“陈书记,刚才我送李书记到医院里,一到医院他就昏迷了,看来病情很严重啊。”
大家被这个消息惊呆了,陈唤诚从座椅上站起来质问道:“怎么回事?李书记到底是什么病?”
欧阳颂说:“看样子不像是感冒,很可能他还有其他病。”
欧阳颂的话更让会议室里的人吃惊,陈唤诚特别挂心,路坦平神态自若地在看自己左手的指甲,对李宜民的病情有些漠视。陈唤诚来不及多想就要跟欧阳颂离开会议室,忽然发觉自己有些失态,又扭回头说:“今天的会议就开到这里吧,散会!同志们,宜民同志有病,咱们集体去看望一下吧。”
大家跟随陈唤诚走出会议室,准备去医院看望李宜民。
六
欧阳颂和闵锐护送李宜民到河东省第一人民医院去,在车上欧阳颂给李宜民的爱人摆蕴菲打电话,一直占线,就把电话打到李宜民的家里,是李宜民的女儿李燕子接的电话。李燕子是因为天气预报说天要下雨,她从学校回家取衣服正好接了这个电话。当她听说爸爸病了,燕子手中的衣服掉在地上,吓得哭着问:“叔叔,我爸爸怎么啦?”
欧阳颂说:“你爸爸可能是因为劳累过病倒了,我刚才给你妈打电话,她的电话一直占线,燕子,你能不能过来一下,我们现在到省第一人民医院去,正在路上。”
“我妈妈只顾工作从来就不关心我爸爸。叔叔,我马上赶过去。”燕子放下电话准备出门,她又折回来给她妈妈打电话,电话里传出:您好,你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候再拨。燕子很不高兴地放下电话,锁了房门小跑着下楼,出了大河市公安局家属院,燕子拦了一辆出租车向省第一人民医院去。燕子今年十六岁,是个初三毕业班的学生,她聪明漂亮,学习成绩好,一直是李宜民和摆蕴菲夫妇的骄傲。省委给李宜民分了房子,因为大河市公安局离燕子的学校近,又要照顾到妻子摆蕴菲上班近一些,他们就住在这里。
欧阳颂用胳膊托着李宜民半昏半迷的头,李宜民在半昏半迷中不由回忆起自己坎坷曲折的人生道路:李宜民十六岁那年父亲在红星煤矿的一次事故中为抢救工友牺牲了,父亲的亡故,家里像折了擎天柱,因为贫穷,他高中只上了一年被逼无奈辍学务农。十八岁接父亲的班到红星煤矿当了一名矿工。父亲的死对母亲打击很大,不久母亲得了肝病,他除了工作就是照顾母亲。二十一岁那年母亲死于肝癌,他成为孤身一人。那种年代矿工低人一等,再加上他是个孤儿,谁家的女儿也不会青睐一个从农村走出来的楞小子。他没有谈恋爱,却把心思全部用在工作和学习上,年年是先进工作者,二十五岁那年入了党,二十八岁那年因为救人立功提干,三十岁那年恢复了高招制度,李宜民考上一所矿院,毕业后当了红星煤矿的工程师,几年后他当了矿长,之后又调到大河市当了副书记、市长、市委书记。五十五岁升任河东省纪委书记,陈唤诚到河东省任省委书记的时候他是省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他比妻子摆蕴菲整整大十四岁。摆蕴菲的父亲也是一名矿工,有一次矿下出现塌方事故,摆蕴菲的父亲被买在煤堆里只露出一个脑袋,李宜民拼了命用双手扒开煤石,把人救出来,可是因为救人他的十个指头全部磨破了。因为李宜民救过摆蕴菲她父亲的命,他当时为了报恩让十六岁的摆蕴菲当了李宜民的未婚妻,摆蕴菲当时根本就不同意这门婚事,她不愿意嫁给一个比自己大十四岁的男人,那时候摆蕴菲的心很高,对自己的未来充满幻想,她根本不愿意考虑个人问题。李宜民把摆蕴菲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他从来就没有免强过摆蕴菲,始终把她当小妹妹一样着待,在她面前甚至从来都不说与爱情有关的话题。后来摆蕴菲的父亲死于肺癌,母亲又于父亲病故的第二年死二骨癌。当时摆蕴菲还在平州上高中,她是个能歌善舞的活泼姑娘,但是一夜之间天崩地裂,面对父母亲双亡的沉重打击,她得了一场重病,是李宜民送她住医院,替她交医药费,悉心地照顾她,就像一个大哥哥照顾小妹妹。摆蕴菲病好之后再也没有舞姿和歌声了,那一年参加高招还没有考上大学。摆蕴菲不想再复习学了,是李宜民耐心地鼓励她,开导她,她终于在第二年考上警校。在警校学习期间李宜民扮演了家长的角色,一直供摆蕴菲把大学上完。在摆蕴菲参加工作的时候,已经是红星煤矿矿长的李宜民才吐出了真心话:“蕴菲,当年我救你父亲根本不需要他报答,你父亲的话我从来就没有当真过,那个事情也没有其他人知道,我比你大十四岁,我一直把你当成妹妹看持,你才二十二岁,应该去找属于你自己的生活伴侣。咱们都是孤儿,如果你以后还认我这个哥哥,就把我当亲哥哥看待吧。矿上有个死了男人的寡妇,带了一个小女孩,那个寡妇今年三十五岁,人样和人品还可以,比我小一岁,有人把她介绍给我,我想和她组成一个家庭。”
摆蕴菲听了李宜民的话惊呆了,她呆了一阵子“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在那么多年的交往中,李宜民的人格魅力早已打动摆蕴菲的芳心,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这个比自己大十四岁的男人,她甚至认为父亲当年没有看错人,给她挑选了一个世界上最优秀的未婚夫。现在李宜民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摆蕴菲认为是李宜民不爱她。但是她觉得又不是,李宜民难道情愿娶一个寡妇也不愿意娶她吗?不可能。
李宜民见摆蕴菲哭了,急忙掏出手帕让她擦泪,摆蕴菲说:“宜民哥,你不爱我吗?我不值得你爱吗?难道我连一个寡妇都不如吗?”
“傻妹妹,哥爱你,你是哥的亲人,我永远都会像爱护小妹那样爱护你,帮助你。我认为咱们只能是兄妹关系,作夫妻在一起生活真的不合适,我比你大那么多,我不能误了你的一生啊。”
“误不误是你认为还是我认为?你宁愿娶一个寡妇都不要我,就不怕误了你一生?是我配不上你是吗?”
“傻瓜,咱们两个真的不合适,我比你大十四岁呢?”
“婚姻法上规定男人比女人大十四岁不能结婚吗?我只问你爱不爱我?如果你不爱我我不会勉强你。”
“爱!你是我的妹妹我怎么会不爱你呢?”
“我说的不是兄妹之爱,你现在必须正面回答我。”摆蕴菲瞪着眼问道。
李宜民迟疑了一阵子说:“蕴菲,你听我说,咱们两个在一起真的不合适……”
摆蕴菲突然像一头发怒的母狮子把李宜民按倒在地上打了起来:“我叫你不合适,我叫你不合适!不合适你等那么多年干什么?要娶寡妇你为什么不早点娶?等我爱上你了你反而要去娶寡妇,你混蛋!你如果不爱我为什么不早点说?啊……”当她看见鲜血从李宜民的鼻孔里流出来时,她的拳头再也打不下去了,反而扑在李宜民的怀中痛哭起来,她一边哭一边说:“宜民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我一时控制不住感情失态了。你如果不爱我,你明说,我是不会勉强你的,但是你必须向我说清楚,我那一点让你这么讨厌,究竟是那些方面不值得你爱?难道我真的还不如一个寡妇……”
“傻妹妹,哥是为你好啊!怕委屈了你,你怎么就不明白哥的苦心呢。”
“如果你为我好就娶了我,不然我这一辈子都不嫁人了。”
李宜民被摆蕴菲的真情感动,他紧紧地把摆蕴菲抱在怀里……
李宜民是在亦梦亦幻中回忆完他与摆蕴菲的浪漫爱情故事的。当他挣开眼睛的时候,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输液。女儿燕子坐在床边,眼睛都哭红了。女儿见他醒了,又擦着眼泪说:“爸爸,你是怎么啦?”
李宜民笑着摸一下女儿的头发说:“爸爸没事,只是太劳累了。”
燕子哭诉道:“还说没事呢,医生说你不是简单的感冒,可能还有其他的病,已经取血样化验了,不过要等几天才能知道结果。医生还说你最好做一次全面的身体检查。爸,我真为你担心,你和妈一天到晚就知道工作,从来不关心我,也不关心你们自己,都是工作狂!”
“傻丫头,爸爸妈妈不关心你,你能长这么大?都十六岁了还说这种傻话。现在从中央到地方都在强调保持共产党员的先进性,爸爸身为省委副书记,你说爸爸应该怎么做?是应该以家庭为重还是应该以工作为重?”
“傻话,我一点也不傻,看看我妈吧,你住医院了,她也不知道还在哪里干革命呢?也不来照顾你。”
“不许这样说你妈妈,她是警察工作很忙。”李宜民笑着说。
燕子把小嘴一撅说:“就你们是共产党员,少了你们地球就不转了?我说李宜民同志领袖曾说过:不会休息的人就不会工作。领袖还说过,身休是革命的本钱。我看你和摆蕴菲同志已经够先进了,再先进还能先进成什么样子?”说罢这话燕子的泪水又流下来了:“爸爸你想过没有,如果你的身体跨了,还怎么干工作,还怎么为人民服务啊?”
李宜民笑道:“李燕同学,我记得你有一篇作文题目好像就是《我的爸爸妈妈》吧?在作文里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我觉得开头是这样写的:我有一个家,一个既普通又不普通的家,爸爸是干部,妈妈是警察。爸爸是焦裕禄式的干部,人民称他为拼命三郎;妈妈是任长霞式的警察,人们称她为铁碗女捕头……”
“我爱焦裕禄式的爸爸,我爱任长霞式的妈妈……”燕子又擦了擦泪说:“我可是需要你们活在现实中,不希望你们只是活在人民的心中……”
李宜民叹道:“这丫头,爸爸知道你在批评爸爸妈妈,爸爸妈妈接受你的批评,以后一定要注意身体,不然能够对得起我的女儿?”
燕子紧紧地握住爸爸的手,把爸爸那只大手贴在自己的小脸蛋上,泪水流在了爸爸的手指上:“爸爸,你一定要保重身体啊!”
……
摆蕴菲是在红星煤矿上接到110中心主任的电话,说有群众打电话报警在大河市北郊发现一辆出租车,车内有一具尸体……她赶紧从红星煤矿撤下来赶到北郊,当她赶到北郊时,站在出租车旁边的干警说出租车内的人还没有死,已经送到大河市人民医院抢救去了。摆蕴菲赶紧让司机小满掉头往大河市医院去,她在路上拨通了刑侦队队长周大海的电话:“周队,一个出租车司机在北郊被害你知道具体情况吗?”
周大海竟然很吃惊地问:“不知道啊,出了什么事?”
摆蕴菲不知道哪来的火:“你这个刑侦队长是干什么吃的?你现在在哪里?”
“摆局,我在凤凰山看守所。”
“你现在立即到大河市人民医院来,又出人命大事了……”摆蕴菲很不高兴地合了手机,她现在对周大海多少有些不满意,也没有问周大海到凤凰山看守所去干什么。
当摆蕴菲来到大河市人民医院时,出租车司机已经被救活了。但是神志还不是太清醒,一直在说胡话。摆蕴菲向110中心主任询问了具体情况,亲自给那个出租车司机喂了点水,他才慢慢清楚过来。当他看清摆蕴菲的脸时哭了:“摆局长,我在电视上见过你,你是个好人,是任长霞式的好局长,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摆蕴菲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慢慢说,我一定为你做主。”
出租车司机说:“我叫徐老四,今天晚上我拉了两个人,一个说话结巴,一个人左耳少了半截,他们上车兵团让我去滨海,我开车进入东郊后突然被人卡住脖子,后边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那你和你的车为什么会出现在北郊呢?”摆蕴菲问。
徐老四有气无力地说:“后边的事情我真的一点也不知道,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害我,更不知道我怎么会在北郊。”
摆蕴菲又问:“如果你见到那两个人是否还会认出他们?”
“认得,我一定认得他们。”徐老四很肯定地说。
这时摆蕴菲的手机响了,刑侦队队长周大海向她报告:“摆局,我们在滨海发现了省煤炭厅厅长白杉芸的尸体,人已经不行了。”
“什么?你说什么?”
“我们在滨海发现了省煤炭厅厅长白杉芸的尸体,人已经没救了。”
“确定人已经不行了?怎么会出这种事情?”
“脑浆都已经流出来,人肯定是没救了。”
摆蕴菲听到这个消息惊出一身汗来,大河市接连发生大案要案,看来治安形势不容乐观,那么白杉芸是死于正常的交通事故还是被人谋杀?她一时还不敢下结论。但是她明白白杉芸的死肯定会在河东省又引起一场地震,其惊人的程度比二.二八矿难不会小。在路上她不由自主地捉摸起周大海这个人,自从摆蕴菲调任大河市公安局长之后,周大海的工作是很积极的,因此在考察周大海和王太岳提拔副局长的事情上摆蕴菲也是替他们说了话的,可是最近周大海的行踪总是有些神秘,比如身为刑侦队的队长,出租车司机被害这么大的案件他竟然不知道也不在现场,而白杉芸出事故竟然没有人向她这个局长汇报,最先知道的是周大海。要说周大海先知道消息也无可厚非,他毕竟是刑侦大队的队长,可是让摆蕴菲不可思议的是周大海刚才还说自己在凤凰山看守所,是什么时候赶到滨海的?当他得到消息之后为什么不向她汇报先到现场去?他首先赶到现场同样可以理解,因为他的职责使他必须这样做,但是唯一让摆蕴菲不能理解的是周大海在赶往现场的路上为什么不给她打个电话?是粗心还是太匆忙忽略了……
摆蕴菲正要赶到滨海去,女儿燕子打过来电话:“妈,你的电话可打通了,爸爸昏倒在会议室里。现在住院了,你快来吧!”
摆蕴菲又是一惊,丈夫最近身体一直不好,她有几次催他到医院去好好检查一下,可是李宜民坚持说自己只是感冒,吃点药就好了。摆蕴菲此时正在做着激烈地思想斗争,是先去看望李宜民还是先到白杉芸死亡的现场去,回想起刚才女儿责备的话,她落泪了,是啊,李宜民忙,她也忙,夫妻两个平时见面的机会都很少,更不用说相互照顾了。此时周大海又打过来电话说:“摆局,根据目击者提供的情况,白杉芸的死亡已经证实是一起谋杀案,是一辆红色出租车故意把她撞死的,白杉芸的尸体已经送往省第一人民医院去等待法医鉴定,一会儿摆局就直接到那里去吧,我们现在在路上!”
既然周大海已经在路上,她再往事故现场赶已经没有什么实际意义。摆蕴菲嘴上说着“好的,好的。”然而听了周大海的话心中又有些疑惑,似乎在白杉芸的案子上她这个局长显得非常被动,被动得让她只有招架之工没有还手之力。平常她最不习惯的就是只听汇报,不看过程,而今天的事情却把她的习惯给彻底改变了,这样一来她可能见到的只是一具死尸,一切都只能是听汇报了。她来不及想那么多,命令司机小满说:“小满加快车速,到省人民医院去。”
小满打了一把方向,三凌吉晋车从大河路上拐向红伟路,直奔省人民医院。
车到省人民医院门口,摆蕴菲接到欧阳颂的电话:“哎呀嫂子,你的电话可打通了,李书记病了,省委和省政府的领导准备去看望他……”
“那个……”摆蕴菲正准备向欧阳颂报告白杉芸的死讯,欧阳颂的电话不知怎么断了。省委和省政府领导来看望李宜民也是大事,作为李宜民的妻子她不在场也说不过去。她觉得既然白杉芸已经死了,还是先去看望一下自己的丈夫,应付一下省委和省政府的领导们。她卖了一些东西后在前边走,小满拿了花蓝和水果蓝在后边跟着,一进李宜民所的病房,眼前情景让她一阵心痛,女儿握着李宜民的左手,脸上挂着泪花,李宜民脸色蜡黄在闭目养神,右手上扎着输液带。这一刻她才着实意识到自己不是个称职的妻子。
摆蕴菲走上前扶住李宜民的胳膊说:“老李,怎么样?听说你昏倒在会议室里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宜民睁开眼笑一下说:“没事,可能是太累了。”
燕子突然站起说:“摆局长,你终于有时间来看我爸爸了,好像全中国就你一个人忙。”
摆蕴菲走到燕子跟前摸着她的头,流着眼泪说:“燕子,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和爸爸,妈妈实在是太忙了。”
燕子扑进摆蕴菲的怀里哭开了,一边哭一边说:“妈,忙也不能不要家啊,你对我照顾的有多少?对爸爸关心的有多少?”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妈,刚才医生说了,我爸可能不是简单的感冒,可能还有其他的病呢。”
摆蕴菲吃了一惊,她不知道丈夫到底还有没有其他病,也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急忙问李宜民道:“老李,你感觉哪里不舒服?”
李宜民苦笑一下说:“蕴菲,放心,我不会有什么事的。”
李宜民越是这么说,摆蕴菲的心里越难过。原来李宜民在省城她在平州,夫妻长期两地分居,彼此缺少照顾,现在她虽然调到大河市了,但是仍然和过去一样对家庭关心照顾的很少。女儿经常埋怨她,李宜民虽然没有埋怨过,但是得到的照顾确实太少。她想到这些就“呜呜”哭了起来。她在别人眼里是女强人,而在李宜民面前永远是个小妹妹,从来不掩饰自己的喜怒哀乐。
李宜民见摆蕴菲哭了,笑着说:“你怎么像个孩子似的,我没事。”
“老李,你可要保重啊。”摆蕴菲握着李宜民的手说。
这时候陈唤诚等人进了病房,病房一下子热闹起来。陈唤诚第一个走到李宜民跟前问:“老李,现在好点了吧?怎么把身体弄成这个样子!”
路坦平站在陈唤诚身后说:“李书记是累病的,你应该注意身体啊!”
陈唤诚又望着摆蕴菲说:“小摆,我可要批评你了,工作和家庭需要兼顾,老李病倒与你是有责任的。”
刘颂明接过陈唤诚的话说:“摆书记,我作为班长也要批评你几句,对省委副书记的健康问题要上升到讲政治的高度去理解去照顾,工作永远也干不完,可是……”
摆蕴菲擦了一把眼泪说:“我接受陈书记和刘书记的批评,以后我是应该多照顾一下老李啊。”
路坦平半开玩笑地说:“要不现在为什么很多人不愿娶女强人为妻呢!李宜民和摆蕴菲两位同志不是活生生的事例吗?两个人都忙,都有干不完的事业,家庭怎么办?孩子怎么办?据我所知燕子从小学到中学一直都是在学校里吃饭住宿,很少感受到家庭的温暖。唉!当庸官易,当好官难啊!一个是活着的焦裕禄,一个是铿锵玫瑰任长霞,这就麻烦了。那句话是怎么说的,一个成功者背后必定有一个什么啊。”
边关、井右序、王步凡等人都在点头,在河东官场李宜民的家庭最独特,两个人都是工作狂,一个是省委树立的典型,一个是大河市委树立的典型。两个典型出现在一个家庭里,那么为了事业,家庭肯定是要受损失的,孩子肯定要为生长在这样的家庭里付出牺牲。
接下来是其他领导问候李宜民,问候的时候是自觉按照官职的高低为序,因为时间很紧凑,摆蕴菲没有机会向陈唤诚汇报白杉芸被谋杀的消息。
陈唤诚他们刚刚看望完李宜民,省公安厅厅长薛永刚推门闯进来,望着记陈唤诚小声说:“陈书记,刚才省公安厅接到报案,省煤炭厅厅长白杉芸同志于今天晚上出车祸了。”
薛永刚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大家都听见了,并且被这个消息惊呆,陈唤诚望着薛永刚质问道:“怎么回事?在什么地方出的车祸?人怎么样?”
薛永刚说:“白杉芸同志一个人开车到滨海海边去散步,被一辆出租车撞了,人可能已经不行了,看样子像是被人谋杀的。”
“什么?被谋杀了?”
薛永刚说“是的,是明显的谋杀。”
陈唤诚听到“谋杀”两个字很吃惊,他立即想到白杉芸的死很可能与她写的那封揭发信有关,甚至与在会议上他对她的严厉批评有关。如果白杉芸不中途离开也许悲剧就不会发生……陈唤诚有些内疚,心中很乱。如果白杉芸的死与揭发信真的有关,事情可能要超出想象地复杂。以白杉芸的精明,她写的那封揭发信不可能让其他人知道,目前河东省知道那封揭发信的只有白杉芸和他陈唤诚,另外就是小万和小田。如果白杉芸的死真是谋杀的话,说明暗藏的敌人是很有能量的,他们信息准确,行动迅速,心狠手辣……陈唤诚在思考着:白杉芸的死会不会与路坦平有关?如果真是因为那封揭发信走漏消息导致的恶果,那么路坦平其人实在是太可怕了,他身后可能还有很强的势力。他忍不住望了一眼路坦平,路坦平神态自若地在看李宜民蜡黄的脸,并没有任何反常的表现。那么是谁走漏了消息?白杉芸的死到底是意外事故还是被人谋杀?陈唤诚刚才明明听到薛永刚说白杉芸死于谋杀,可是他现在更希望这个结果不是真的。陈唤诚来不及多想就要跟薛永刚离开,又扭回头说:“走吧,咱们去看看白杉芸同志。”
大家又跟随陈唤诚急急忙忙离开李宜民的病房,摆蕴菲也跟了出去,在离开的时候她掉泪了,她很想在这里照顾自己的丈夫,也应该那样做,可是河东省出了天大的事情,她身为大河市的公安局长不能厮守在丈夫身边,她有更大的责任,她必须舍弃儿女情长,全身心的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去。
燕子见妈妈要离开,急忙拦住问道:“妈,你到哪里去?”
摆蕴菲眼里噙着泪水说:“燕子,你在这里照看一下你爸爸,妈妈必须去一下。”说罢就要出去。
燕子拦住妈妈说:“妈,难道工作真的比爸爸重要?”
“孩子,此时此刻工作真的比你爸爸重要,你以后会理解妈妈的。”
燕子歇斯里底地吼道:“冷酷,无情,你根本就不爱爸爸!”
“燕子,你胡说什么?”
“我一点也没有胡说,如果你爱自己的丈夫……”
“不要说了!我和你说得再多你也不懂。我爱不爱你爸爸你让他自己说,你没有发言权。”摆蕴菲说罢迅速离开病房。气得燕子直向她妈妈翻白眼,撅小嘴。
李宜民被吵醒了,他有气无力地说:“燕子,怎么能够这样和妈妈说话?”
燕子撅着嘴说:“爸爸,我在为你感到可悲!”
李宜民苦笑一下说:“其实你应该为爸爸妈妈骄傲。”
燕子玩世不恭地说:“是啊,我应该听李书记的话,向焦裕禄同志和任长霞同志学习致敬!”
“这丫头,你要多理解妈妈和爸爸。”
“谁理解我?你们都高尚,就我渺小好了吧!”
“谁说我们家的燕子渺小了?燕子非常伟大,是学习标兵,三好学生,爸爸妈妈正为你感到自豪,准备表扬和嘉奖你呢。”
燕子破涕为笑:“爸,我不要你们的奖赏,只求你们平安。”
李宜民摸着女儿的头说:“我女儿越来越懂事了。”
燕子把头依偎在爸爸的左肩上享受幸福,样子很乖巧,李宜民看着渐渐长大的女儿,心里有些欣慰,也在享受难得的天伦之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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