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

    凌晨一点半，汪思继的手机猛地响了起来。

    他愣了一下，赶紧打开手机。他清楚，这么晚了，没有顶顶紧急的事情，刘石贝不会给他打电话。

    刘石贝在电话里只说了一个意思，从目前的情况看，在这次党代会上一定不要把目标定多了，只需搞掉一个就够了。否则，会玩火自焚。

    “为什么？”汪思继有点出乎意料。

    “这两天我一直在想，假如书记市长都出了问题，那不等于捅了个天大的窟窿？上边能答应吗？再说，把别人搞下去了，不等于把自己也暴露了？不就等于把火引到自己头上了？共产党里的事情，这么多年了，你还没看明白，如果真的出了大问题，最终的结果只能是各打五十大板。”

    “刘书记，陈正祥现在完全变了，他现在的样子比夏中民还硬。

    刚才在碰头会上，当着魏瑜的面，不点名地说我在下面搞非组织活动。

    还说如果一旦发现情况属实，坚决查处，绝不手软。他凶得很哪！如果他仍然当书记，即使把夏中民搞下去了，他也绝不会用我。刚才他私下里又找我谈了好久，刘书记，他现在跟夏中民几乎没什么两样，他竟然威胁我说，如果党代会真出了什么问题，第一个下去的不会是别人，而是我！还要我认清形势，悬崖勒马。最后他居然还说，就算你把夏中民选下去，嶝江的市长也绝对轮不上你。刘书记，你看看，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呀。“

    “思继，他是在激你的将哪！一定别犯糊涂！如果你现在把他搞下去，那等于是救了他一把！明白吗？若只是夏中民出了问题，承担责任的只能是他，因为他是一把手。如果连他也出了问题，最终所有的问题都只能栽在你头上！陈正祥说得没错，如果夏中民出了问题，他肯定不会用你。但你应该明白一点，你不是他管的干部，你是昊州市委管的干部。如果只是一个夏中民出了问题，魏瑜只会也只能拿他开涮！但如果陈正祥和夏中民都出了问题，那你还能有好结果？再说，陈正祥现在就是再硬，也就是一年多的时间，他蹦不了几天了。而且现在他只能这样对付你，力保党代会不要出事。但等到时过境迁，一切都既成事实了，那时候他还不得依靠你？”

    汪思继沉吟了半天说，“刘书记，你不知道，现在代表们的情绪很大，他们越是拿上面来压，下面的逆反心理就越强。夏中民本来就不得人心，他们现在越这么搞，反而对他们越不利。说实话，现在连我都觉得有些无法控制局面了。出了问题，那是他们自作自受。”

    刘石贝听到这里，突然提高了嗓门，“思继，说了半天，你怎么还是这么糊涂！你就没看到，省报就那么一篇文章，嶝江就有好几千工人闹事，你说说什么叫人心？两个都出了问题，那不等于是火上浇油，老百姓还不要闹翻了天？看这两天的形势，你再看看那些无所顾忌的工人，我觉得一个就足够我们应付的了。所以一旦选举结束，就立刻紧急动员，要全力应付可能发生的任何事端，特别要防止下面的一些人借机煽动闹事！你一定要牢牢记住，不要说是共产党了，就是历朝历代，古今中外，不管是什么样的政府，不管它到底做得怎么样，也还没有哪个人敢把民意不当回事……”

    党代会开得异常平静，魏瑜和陈正祥商量的结果，基本上采纳了夏中民不要等额选举的意见。

    该说的都说了，魏瑜的话非常严厉，大家的表态也非常诚恳。昊州市委主管组织的吴盈副书记和组织部长刘景芳也都准时参加了党代会的开幕式，组织部干部处处长于阳泰作为党代会的组织工作者之一，也一起出席了会议。

    第一天晚上的全体会议，没出现任何不正常情况：开幕式由汪思继主持大会，陈正祥作报告。晚上的会议由陈正祥主持，吴盈和刘景芳讲话。第二天上午的候选人名单说明，由陈正祥主持，汪思继做情况汇报。

    这几个重要的会议，竟然都没让夏中民主持！夏中民主持的会议，被安排在市委委员选举结果出来后！

    几位代表提出，这很不正常，代表们在正式选举委员以前，根本就听不到夏中民的任何声音。而事实上，在所有的这几个副书记的排名中，夏中民仅次于陈正祥书记，这明显是对夏中民的打压和排斥。

    陈正祥觉得代表们提得很有道理，只是为时已晚，已经没有弥补的机会了。夏中民听了这个消息后，也没有做任何表示。

    下午四点四十分左右，夏中民被昊州市委副书记吴盈紧急召唤了过去。

    吴盈正在宾馆的房间里来回踱步，刘景芳部长、陈正祥书记，还有昊州市委组织部干部处处长于阳泰也都默默地坐在房间里。陈正祥书记满脸是汗，一言不发。

    于阳泰告诉夏中民，选举结果，在六十八名委员候选人中，差额五名，却有七名落选！落选者有市委副书记夏中民、副市长李兆瑜、江阴区区长穆永吉，还有一名是刚刚调来的市委纪检书记梁大勇！而另有两名原本不在候选人中的代表被选进了委员会，一个是刚刚被村民提议罢免的大王镇东王村村委主任，现任大王镇副镇长的杜振海，另一个是曾被夏中民怒斥为村霸恶霸的沥水镇辛咀村村委主任霍建贵！

    最悬乎的是，市委书记陈正祥的实际票数距落选仅仅差了三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