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泪斩马谡齐青山下课
负气批曹春香菇办上马
市检查组转交给了一封上访信件,上边告的是我的一个管理区书记齐青山和他在计生办工作的爱人张细月。
管理区不是一种在编的行政实体,是乡镇为了管理方便自己设置的一种分支机构。范城县百万人口,十几个乡镇,都比较大,各乡镇都是这样搞的。灌河就分有东西南北四个管理区。
这些管理区各配一名总支书记,一名管理区主任,在一两个包区的副镇级干部领导下,管辖一群包村干部,管辖六七个行政村。管理区的总支书记往往也是副乡级后备干部的苗子,一旦当上了管理区的总支书记,就意味着离当上副乡级干部为期不远了。
各个管理区的工作基础并不一样,北区处在深山区,工作相对不容易搞一些。所以,安排的管理区总支书记就得棒一些。调整过几次人选都不行,最后派齐青山去才合适,工作很快就上去了。所以无论从各个方面讲,齐青山都是一员虎将。北管理区的工作由落后变为先进状态,齐青山功不可没。同时,齐青山就自然成了副科级后备干部的第一人选。
青山是石楼村人,高中毕业生,由于上学时学习不是太出色,再加上家里比较困难,也就没有复习考大学。在公社当了几年小工之后,有机会转正,一步一步地熬成了干部,并且表现出一定的领导才能。
齐青山长得比较帅气,个头齐整,身材魁梧。是一个女孩子相不掉的角色。在家里,父母给他娶了一个邻村的姑娘当媳妇,长得一般化,对于青山来说,这是无可挑剔的,因为他的家里比较穷,能娶上媳妇就算不错了。于是结婚,完成了一个农村青年必须完成的结婚生子的全过程。青山与这个女人第一胎生了个女孩,他父母就认为家门不幸,娶个媳妇长的肚子太不争气,希望再生一个小子延续香火。这个情绪一度感染了齐青山,可是虽然在老婆的肚皮上努力耕作,搞了几年,他老婆的肚子毫无响应,倒是明显看出没有一点姿色可言了,青山就开始不太喜欢自己的糟糠之妻,常常以工作繁忙为由不进家,就因此出来了事情。
与齐青山同时在公社当小工又转正的还有一个女人叫张细月。人长得相当高挑、齐整,就是肤色较深一些。但年轻就是资本,再加上眼睛和嘴巴都会说话,秋波和声音十分甜美,给当时的领导身边平添几分春色。这张细月与当时的党委书记,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亲热,外边人传得沸沸扬扬的,可也没有人真正捉过奸。只不过张细月到了三十多岁,也没有能够把自己嫁出去。那个书记走了以后,张细月失去了依靠,就从党政办公室转到了计生办,专门分包北管理区的几个村的计划生育指导工作。那时,齐青山正好当上了北管理区的总支书记。山区风景优美,到处适合于谈恋爱、调情,二人经常一起在山沟里转来转去,也容易发情,一来二去,心动,情动,产生行动,二人就好上了。
一天上午,齐青山的老婆来街上赶集,顺便看看青山,打开青山的门一看,见齐青山和张细月两个人光光的,在床上干得正欢,觉得非常可笑,忍不住指着他俩笑了起来,一个劲儿地说:“不嫌赖,不嫌赖,大白天在屋里弄这哩!”忽然一想不对头,马上变脸,又哭又骂,上去就撕张细月。齐青山紧紧抱着老婆,张细月才穿上衣服脱身而去。按说,齐青山女人也不过是闹上一阵就完事了,偏偏张细月怀了孕。齐青山在此时,怎么也甩不掉张细月了,于是回家闹离婚,终于闹成功了,条件是前妻离婚不离家,每月还得交出一定的工资给前妻作为赡养费。
齐青山和张细月婚后在机关里住,日子一直过得紧巴巴的,原来盼着生下来是个男娃子,谁知又是一个女孩,就把小女孩送了人。张细月为了对得起被爱情弄得差点身败名裂的齐青山,发誓要给他生一个男孩子。
我接到的市检查组转给的这封上访信件,上访人就是齐青山的前妻,原来的“结发”夫妻现在成了“揭发”夫妻,把一生都难以消除的怨毒集中反映在实施报复上。她反映的问题十分确凿,肯定是下了一番深工夫。上边说齐青山与张细月已经生了一个女孩子,送给了孟坪乡某某村某某组某某人家,现在已经多大,在什么什么学校上学,谁是她的班主任,弄得非常清楚。市计生委已经找到了这个女孩,明确要求,如果齐青山与张细月不承认的话,镇里要组织亲子鉴定。
按照政策,尽管张细月还没有生过孩子,但齐青山已经与前妻生有一个女儿,不到期就不能再生育了。所以,送到孟坪乡亲戚家的那个女孩本来就属于超生,但在处理上不至于十分严重。两个人都是中层干部的骨干,处理他们实在不忍心。因此,当我们开了书记办公会时,对于齐青山和张细月,我建议看看他们的态度,如果不错,就网开一面。谁知还没有安排人查处这件事情,计生办主任来报告说,张细月失踪了。问他们为什么失踪,计生办主任说,张细月已经怀孕,并且通过B超验了一下,是个男孩子。很可能是因为听说要查他们,所以才跑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非常恼火,根据这一情况,就是不去做他们在孟坪乡舍弃的那个女孩的亲子鉴定,这条件也足够把两个人双开除了。马上叫人通知齐青山,我要亲自跟他谈话。
齐青山来了以后,几天不见,就像霜打了一般,看来思想斗争十分激烈,痛苦不堪。他自己表现得态度很好,爽快地承认了孟坪乡的那个女孩正是自己的孩子,就是死不承认知道张细月的下落。
我对他讲,当上干部不容易,希望他不要轻易把自己的前途毁掉。两口子都是好同志,我们几个当领导的,在许可范围内,一定会保护他们,要他们体谅领导上的一片苦心。面对这强硬的计划生育政策,一定要当明白人。否则,领导上想保也保不了他们。特别强调指出,你和张细月只有两个出路:“要么堕胎,要么双开!”希望他抓紧时间找到张细月,从两个人的前途着想,抓紧把肚子里的孩子拿掉。齐青山表示对领导的关怀和爱护无比感激,表示无论如何也要想方设法把张细月找到,赶紧做个引产或者流产,不辜负领导的期望。
齐青山说不知道张细月在哪里,显然是谎话。可是,真正去做张细月的流产工作,齐青山虽然是真心去做,也没有做下来。据说,张细月怀着要当母亲的神圣而又强烈的愿望,坚定地表示,宁可被开除,甚至齐青山与她离婚,她也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因为她把这个孩子当成了后半生的希望。计生办的人员也不知是有意袒护,还是确实不知张细月在何处,总之,没有办法找到张细月。三个月后,两个人的公职全部开除,齐青山的党籍也一并开除了。
自从解决开金矿的混乱秩序以后,给派出所买一台黎明车的承诺兑了现。别的单位就开始眼红。计生办要买车,财政所有一辆半截长城皮卡,也想换一台好一点的车辆。主抓宣传兼管计划生育的党委副书记井春跃、党委委员赵飞鸿就有事没事地找我说:“贺书记,计生办离不开车辆,现在动不动就租车,费用太高,还不及时。其他乡镇的计生办都买了新车,咱们也得想办法搞一辆,只要你点头,我们就想办法。”
说得久了,我和镇长刘春亭商量了一下,定了一个调子,可以买,但不能是新车,以免引起连锁反应。话刚一出去,春跃、飞鸿就说,他们在北京有一个军队的朋友,说有一台从部队打下来的“北京切诺基”,五六万元就可以买回来。我一听,心里很高兴,交代他们去了以后,一定要看好车况,别买一个报废车。他们几个就去了北京,过了五六天,北京有个军人亲自开着这台挂着军队牌照的车送了回来,春跃他们请我去看看。我一看,果然是台好车,八成新,开上一开,方向是带助力的,又稳当又省力,价格也公道,就扎扎实实地表扬了他们一番,说他们会办事。飞鸿和计生办主任说:“这台车,随时听候贺书记的调遣!”我想也不错,今后再上山道路太差劲时,还是坐这个带有越野性能的车较好一些。
等了几天,这车从计生办到政府大院公开露面时,上边的牌照是“豫Y16169”,我问他们怎么搞了这么一个牌照,他们说,人家军队的牌照摘走了以后,军用车辆改为地方车辆,过户比较麻烦,他们就跑到锡都市找人做了一副牌照套上,我们属于鸭阳市,这车一般不到锡都市。因为我的桑塔纳是豫Y16160,他们就做了一个16169的,与之呼应。
至于财所也要换车的要求,我批评了范聚宝一顿。我对聚宝说:“你就是胡毬闹,眼下工资都解决不了,怎么敢给你换车?长城皮卡多好,全县其他许多财所还没有这么好的车辆。在财所工作一定要谨慎,别给别人留下口实。谁都知道财政部门花钱容易些,但我在县里工作时知道,当时的财政局局长,要求财政局办公室把每天收到的各单位传送材料的信封都翻拆了重新粘好,给县委、县政府两办上报材料,就用这些翻拆过的信封,表示财政局过日子很勤俭。虽然有些矫情,也会让人们感到,这才是管家理财的人的好传统、好作风,树立了勤俭持家的好形象。”
我知道,聚宝心里肯定不会高兴,但他也不敢说什么。人们都知道,财所所长是党委书记的副官,他们直接隶属于县财政局,但要对乡镇党委书记负责。这个所长的任用,必须县财政局和乡镇党委协商安排,所以受双重领导,这样,财所所长就比较听话。财所给乡镇理财,一般除了书记、乡镇长给专拨一点办公经费外,没有其他来源。他们的日常开销仅靠这点经费肯定不够,于是就想方设法向上揩油,一年到头,不少向县财政局直接打报告要钱。县财政局的科室多,各科室都跟乡镇财所打交道,相互利用,因此,手指头缝里漏一点,下边财所的日子就好过了。财政所要来的这点经费,财所所长也不是自己花完,其中一部分是用于书记、乡镇长开销的。因为财所所长明白,没有书记、乡镇长的支持,他在县里就排不上位置,要钱并不是很容易。
过了几天,司机小勇给我说:“贺书记,你不让聚宝买车,聚宝想通了,没有意见。但我们俩商量了一下,想请你给我们办件事,咱招待所前边的那四间门面房子是聚宝家的祖宅,县里已经批示让归还给他了,就是这号事咱灌河太多,所以镇里一直没有答应他。你看是不是以落实政策的名义卖给俺俩,一人两间,价格给便宜点。”
我了解情况后,联想到处理江家大院花了一万六千块钱,正好能够“一个萝卜顶一个窑儿”,还有节余,就和春亭镇长合计了一下,觉得可行。答应先出一个同意的手续,不让他们声张,到镇区别的地方开发以后,他们再名正言顺盖房子。他们表示同意。
谁知没有不透风的墙,机关就有人传说,招待所临街门面房卖给了范聚宝和司机沈小勇。虽然没有翻多大的浪花,但大家已经感觉出,贺书记可能要在镇区开发上有动作。果然,这天晚上,老曹春找上门来,说很多次都想找书记大哥拍拍。吃过人家的,到底嘴软,人家拍拍的东西,只好听下去。
原来,老曹春在北边的一条背街上有门面,做粮食生意一直很不错,手里有了一定的积蓄,他看中了镇礼堂周围有几十间门面房可以开发利用,很想为镇里办上一点好事,把这一个黄金地段利用好,为镇里创造效益。若让他自己开发,价格高一点也没有关系,如果与镇里合作的话,也是可以的,他投资,镇政府可以和他房租分成。
听他讲完以后,我不得不佩服这小子的精明,觉得他想开发那个地方的方向是对路的,但到时候只能用拍卖的方式才能处理,所以能不能到他手里,我是没有把握的,只是答应看情况给予关照。就这个回答,老曹春表现出十分感激,从腰里掏出三沓子人民币,硬塞到我的抽斗里,说事成了另有好处。他死缠活缠,说什么也不肯拿走,一溜烟地走了。
因为根本就没有打算搞什么镇区房地产开发,所以,老曹春算是枉费心机。过了几天,我在扩大党委会上讲了,近期不考虑拍卖地皮的事情。估计老镇长孔祥顺当天就把信息透露给他了。会后不几天,我打电话叫老曹春来一下,他就很快骑个摩托来了。
我把钱还给他,他说什么也不收。我说:“老曹春,我自己不缺钱花,如果急用的话,我再向你借行不行?”
老曹春说:“书记大哥,说什么也不行,这点小钱,实在算不了什么,算是老弟的一点心意。不要再往下说了,我走哩。”
我多少有点变脸地说:“老曹春,你给我听着,这几天你已经把我害苦了。你的这三万元钱,我放在哪里都不是。现在放在卧室的柜子里,天天都得锁上门。要说钱并不多,但买一副金手铐恐怕也足够了!”
见我说出了这样的话,老曹春脸上很有点尴尬,接过钱说:“哎呀呀,书记,你千万别这么想,兄弟我真是一片诚意。”
我看他终于同意把钱收走了,便和颜悦色地拍拍他的肩膀说:“这就对了,我理解你的心情。放心,只要能给你办的事一定给你办,一接钱就显得薄气了不是?”
眼看到了3月底、4月初,我心里一直惦记着食用菌这个产业,就和镇长刘春亭等到去年种香菇的几道沟,认真地调查一遍。看了以后,仔细算算,真正种香菇的,仍然是那么一些老户,新的户基本没有发展。这说明,周礼中的食用菌办公室实在没有发挥什么作用。
我对春亭说:“咱们今年不能再这样搞了,这周礼中也不算用对了人,可这种带有行政性的办公室本身就不可能有啥作用。要想搞好这件事,关键还是要让老百姓看到实惠。把周礼中撤下来,找一个懂行的、有事业心的人来干,并且当一个实体整,你看行不行?”
刘镇长当然同意我这个意见,我又让他推荐一个合适的人选,他想了想说:“你看企业办副主任方新亮行不行?”
我眼前一亮说:“你老兄不愧是组织书记出身,慧眼识英才,我也想这个人行!”
于是,我们首先做了方新亮的工作,这个同志脾气有点倔,但心地直正,工作扑身子。他家在山外的一个乡里,离这里一百多里,也不知是跟老婆关系不好,还是其他原因,反正你很少见他回家,整天在企业办忙忙碌碌,指哪打哪,干得十分出色。他又是一个老牌的初中毕业生,文化知识的底子不错,是个肯学习、肯动脑筋的人,所以我说春亭选人是选对了。与方新亮的谈话很成功,方新亮决心大干一场。
跟方新亮谈话以后,我立即召开了扩大党委会,做出了派方新亮任灌河镇食用菌公司总经理的决定,让他在公主岭金矿留下的房子里开始研种香菇和其他食用菌品种。并且以此为龙头,分配给镇直部门各个单位种香菇的任务,务必完成,务必成功,好给群众起到示范带头作用。又召开了机关干部和镇直部门负责人参加的大型会议,把任务安排了下去。各单位也都建灭菌灶、盖发菌室、买接种机以及购置原料,看来真的准备大干一场。
安排下去以后,我和春亭分了一下工作的侧重点,我主要是跑孤石滩水库除险加固工程。他在镇里主要抓食用菌发展这个“一号工程建设”,全体班子成员都和他一道抓。一说成“工程”,大家就有劲儿了。我经常不在机关的期间,春亭的身心都得到了释放,不仅抓了这方面的工作,也抓到了别处不该抓的地方。
正是:认准一个好项目,选定一个牵头人。
毕竟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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