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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 最后的贝萨因都 章二十七 胸怀

    天边逐渐透射出天光,照亮了灰暗的世界。辐射云层格外的厚实低垂,以致于到了上午十点,天色才逐渐亮了起来。但是一切都很昏暗,如同黄昏。几十米外的景物就看不大清楚。海的颜色深得近乎黑色,汹涌的波涛在海中时还显得不急不缓,但撞到笔直峭壁时,却迸出极大力量,溅起几十米高的浪峰如此浪涛,已与海啸无异,只是不知为何今日深海会如此狂怒。

    悬崖之巅,临海古堡巍巍矗立,粗石砌成的外墙已在岁月侵蚀下变成接近黑色,石面被风与海水侵蚀出大大的坑坑洼洼。每块石头,都已是一段故事。

    古堡高耸而威严,外墙顶端狭而细高的窗口是旧时代中世纪古堡的风格,威严且阴森……

    站在临海古堡之前,苏缓缓抬头,足足仰起三十度角,视线才触及到古堡最高的尖顶。他还拖着一个男人,这个原本有七阶能力的战士现在身体软得象一滩泥,任凭苏提着他的脖子拖行。

    苏静静站着,强烈的海风吹起淡金碎,如燃烧的火。

    本来拖着议长手下这个战士过来,是想要最后确认临海古堡的,但当苏自己站在古堡之前时,那扑面而来如百米海啸平涛般的气势,已清晰表明这就是临海古堡,无须确认。气势之深沉宏大,也惟有深红城堡能胜过一筹。

    苏把提着的战士远远扔了出去……一离开苏的手,他立刻就恢复了全部的战斗力,翻身从地上弹起。可是他看着苏的目光中却全是畏惧和犹豫,再也没了殊死一搏的勇气。在这个金恶魔面前,他就和一个孩子无异。苏微微转头,视线还没落到他的身上,他脸色就瞬间变得惨白,掉头就跑

    苏没有时间浪费在这种可以忽略的角色上,在他的意识中,一个醒目的数字正不断地跳动着:与本能的融合度,35%4o%45%,一直到接近5o%的时候,才停了下来。当苏再次凝望着临海古堡时,双瞳中都已是如翡翠般的纯净碧色,柔和、稳定,但没有一丝波动,全然不象是生命该有的样子……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旷的胸腹腔中全面燃烧,过千度的炽热气流爆炸般从喉咙中喷射出去,在空中汇聚成了一声与惊雷无异的巨大声音:“贝布拉兹,我来了,出来吧。”

    苏的声音依旧柔和悦耳,低沉的磁性让所有人为之着迷,这句话的口气也平平淡淡,就象是在约一个熟识的朋友出来见见。然而这句话的声音实在是太巨大了,巨大得堪比夏日惊雷,甚至可以传到几十公里之外已逃到一公里外的战士骤然受惊,竟一头栽在地上。即使亲眼所见,他也无法想象,更无法相信,从人类那的身躯中,如何可以出震憾天地的声音……

    所以,苏并没有咆哮或怒斥,因此如此无匹的音量本身已足以表达出那深沉的愤怒。

    雷鸣的余波在空中荡漾着,可以看得到,临海古堡一半的玻璃窗都在瞬间粉碎。临海古堡十分安静,安静得就象里面没有一个人一样。那些普通的佣人侍女,不可能在突如其来的巨响前毫无变化。但是就算有一千个人在尖叫着,苏也听不到。在全景图中,临海古堡完全是一团黑暗,什么都探测不到,有一种神秘的未知力量在保护着它。但剧烈的声波却又能毁掉古堡的窗户,似乎有些不太寻常。

    苏安静地站着,并不着急,刚才这句宣告等同于当面抽了贝布拉兹一记耳光,但凡议长还保留一丝尊严,都不会没有反应……更何况,贝布拉兹没有理由会怕他。

    就在一扇窄而高的落地窗后,贝布拉兹正扶着眼镜,仔细地看着苏。由于直接面对着苏的方向,这间宽大房间中其余的玻璃窗已布满了裂纹,惟有议长面前的玻璃完好无损。他看得到苏,而苏却看不到他。

    这是法案,一个几乎同样洪亮雄劲的声音在天地间响起:“苏?真没想到你的胆子会这么大,不过过自身实力的自信就是愚蠢了。”

    这是拉格菲尔德的声音,苏自然不会听不出来……不过拉格菲尔德的声音虽然洪亮之极,论音量却还是要比苏低一些,而且中气不足,显然上次一战所受的重创仍未痊愈,实力还未能恢复到顶峰。

    苏淡淡地说:“拉格菲尔德老师,这句话很有哲理,但是由您说出来,却未免有些不恰当了。”

    听到分毫不留情面的讥讽,沉默了整整一秒,巨大的声音才再次从临海古堡中传出:“你既然来了,那就进来吧”声音阴森而残忍,透着难以形容的**与疯狂,苏知道,现在已经是威斯特伍德在说话了。

    “让我进去?好吧,希望你们不会后悔这个决定”苏微笑着说。他的笑容极有魅力,完全称得上人类魅力的完美展现,然而,他的笑容太完美了,而且由始至终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精细准确得如同照片……若是看得久了,非但不会让人感觉到美丽,反而会激起莫名的寒意。

    临海古堡完全是按照旧时代中世纪古堡风格设计建造,以战争目的为主,内部迂回曲折。而且全景图中的那片黑幕说明这里的主场优势强大得让人难以置信。虽然威斯特伍德有伤在身,但是他的特技空间潜行在狭复杂环境下会释放出最大威力,又有主场加成优势,战斗力至少也会恢复到全盛时期的水准。而离开主场和苏战斗,对于曾经在苏手下受到重创的威斯特伍德来说并不是个好主意……

    苏缓缓活动了一下身体,然后伸手撕去了身上的衣服,露出完美的人类男性身体。但是完美的部分仅仅是外表,身体的内部结构,无论是骨骼、肌肉还是神经系统,都已经全然与人类无关。他的胸膛内仍然是一个空腔,但是腔壁已经厚实了许多,用于储存能量的组织已经由一层扩展到了三层,食物在空腔中接近完全分解,不能被身体利用的部分则会在千度高温下完全燃烧,释放出全部热量,而热量又会被肌体吸收存贮,转化为高能物质。苏那象牙般的肌肤此刻正逐渐转为深色,一片片极为细的骨片浮出,在身体表面构筑成一套风格诡异的盔甲……八块椭圆型的晶体从铠甲下浮现,然后亮起灼热光芒,如同张开了八只冷漠的眼睛。

    而苏自己,则张开双臂,如同要拥抱天空他双手开始泛出蒙蒙光华,又跳跃着众多细的电火花,这是能量极端强大,开始散溢的迹象。转眼之间,苏整个人都被跳跃不定的长长电弧所笼罩

    苏开始大步向前,几步就已加至最高度,整个人在空中拉出一道光焰残迹,百米距离瞬息而至,刚看到他在起步,下一刻已出现在临海古堡的大门前,用肩膀狠狠撞上了那两扇深黑色、由黑铁熔就的五米巨门

    大地猛烈震动,空中也响起如同数十口巨钟同时鸣响的声音,两扇巨门先是彻底变形,然后终于从门楼中脱离,向内飞出……而高大宏伟的门楼则轰鸣着炸开,一米见方的巨石四下飞出,连接着门楼的石墙也成片倒塌重达十几吨的巨门向院内飞出十几米,才沉重落下,将厅院中央的花园喷泉彻底砸毁。烟尘四溢,随后在气流托扶下冉冉升起,如同生过剧烈的爆炸。门后本来隐藏着四个能力者,但是剧变突然生,他们没有任何反应的余地,就被飞出的巨门狠狠撞中。如此恐怖的撞击根本不是人类身体所能承受,他们摔落在地时,身体已经可以看出明显的扭曲。

    于烟尘和废墟中,苏缓步走出。除了头部之外,他全身上下都覆盖着盔甲,八颗燃烧的晶体把苏衬托得如同地狱中走出的恶魔。倒在地上的能力者用绝望而又惊骇的目光看着苏,无法理解从渺的身体中怎么会迸出如此惊人的巨力。就是用最大马力的主战战车全撞击也不可能达到这种效果。

    在踏进临海古堡的第一刻,苏就感觉到了那无处不在的能量。和其它所谓主场相比,临海古堡蕴含的能量何止强了百倍千倍?这些能量从每个看得见或是看不见的角落里扩散出来,按照无比复杂的规则运行,缠绕着、阻挡着、攻击着、压制着苏,并且排斥着一切不属于这里的能量。苏只觉得象是有一层油膜蒙在身上,粘粘的说不出的难受,每个动作都变得生涩滞重了不少,所有的感知器官也被蒙蔽,而全景图甚至被压缩到了不到百米的地步。而且每往内走一步,压制效果就会变得更强。

    如此强大的主场,让苏也为之惊讶。他稍微停顿了一下,开始用心感知这里主场能量运行的规则,在全景图内,哪怕是最微的能量流也不可能逃得过监控。百米方圆内,按照不同规律运行的能量力场足有数万之多,而它们背后所代表的规则数量升了不止一个数量级。苏分出了三分之一的思维中枢开始破解这些规则,然而却现所有的能量力场都浑然而成整体,即使破解了其中的一部分,能量流动也会自动补全被破坏的部分。如果只算能量强大,临海古堡的主场还不如安息地的辉煌,但整体设计却要高明得多。

    苏唇边浮起淡淡的微笑,他已经找到办法了。

    苏俯身抱起一块巨石,在手中掂了掂,突然发力向古堡主楼砸去!数吨重的巨石如离膛的炮弹,挟着恶风轰向古堡!在离手之后,巨石周围就亮起了明亮的火焰,如同坠入大气的陨石,附加在它上面的力量也迅速消耗。这是主场的排斥之力,在巨石轰然撞上主楼前,要撞击的部位甚至亮起一层淡淡的能量光芒,将撞击力抵消了大半。但是最终,残余的动能仍然使巨石狠狠撞击在主楼的外墙上,在自身粉碎的同时,也在同样由巨石筑成的外墙上留下几道裂痕。

    在苏的感知中,这次轰击只是让古堡的能量场稍有起伏,转瞬间就恢复了原状。不过,这才仅仅是开始而已。

    他没有冲向阴森森的古堡,而是走向侧方倒塌了一半的围墙。围墙同样是由巨石砌成,每个石块重近一吨。但是这点重量对于自身力量已经相当于十阶的苏来说,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他伸脚一挑,一块巨石就会离地飞起,然后抓住石块,飞旋一周,就向主楼轰击过去。

    能量光芒此起彼伏,巨大的轰鸣声连绵不绝,一块块巨石在古堡主楼上炸开时,甚至会让这座已近百年的巍巍古堡也微微颤抖!每一秒钟,都会有两至三块巨石轰出,仿佛人间末日。尽管轰击不断,但古堡主楼正面窗户的玻璃却未再破碎。即使近在咫尺,全景图中的古堡主楼也是一片黑暗,他的感知甚至无法渗入外墙。古堡主楼依旧安静,强大的主场力场抵消了巨石轰击的大部分伤害,而付出的代价不过是能量的损耗。然而抛掷巨石时苏同样要消耗能量,双方等如是在拼能量消耗。但是苏以一已之身,怎么能够和整个临海古堡相抗?

    苏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进行一场没有胜算的战争,依旧不断拆毁着外墙,将块块巨石砸向古堡主楼。高耸巍峨的外墙在暴力下迅速消亡,而在外人看来,每块巨石的轰击都如同在贝布拉兹的脸上狠狠抽了一记耳光!虽然现在除了苏之外,并没有任何第三方在场,但是不管结局如何,古堡中的能力者们自然会记住这场战争,贝布拉兹的威严也会因此受损。在将来的某一天,这场战斗的真相就会流传出去,从而成为贝布拉兹人生中的一个污点,哪怕他杀了苏也是这样。虽然不知道是哪一天,但真相一定会流传出去,人类的嘴巴从来没有牢靠过。

    现在苏那句话的意思已很明显,既然你们不敢出来,而是邀请我进入你们的主场,那我就一点点拆给你们看。

    在古堡的高层,贝布拉兹站在落地窗后,视线透过遍布裂纹的玻璃,饶有兴味地看着苏,说:“看来他对打我脸这件事很着迷。”

    贝布拉兹身后本来空无一人,此时突然一阵波动,浮现出一个高挑的女人身影。她比贝布拉兹高出接近一个头,虽然十分美丽,但是肌肤苍白得接近病态,猩红的嘴唇显得极为突兀,深黑色的眼袋就象是彻夜狂欢的产物。她剪着短短的寸发,淡黄的颜色同样显得十分不自然。女人全身上下都包裹在银白色的紧身衣内,作战服极为紧致而且贴身,就将一层皮肤,把她身体的每个细节都勾勒出来。站在贝布拉兹身后一步的地方,她说:“您从来不在乎打脸吧?”

    女人的声音冰冷、沙哑并且带着金属摩擦的声音,如同电子合成,根本不象人类的声音。

    贝布拉兹笑了笑,伸手向茶几上一指,女人即刻端了杯清水过来,递入他的手中。轻轻喝了口水,贝布拉兹才慢慢地说:“雷,你知道我从不在乎别人今后会怎么看我,怎么评论我。只需要按照自己的理想和信仰去做事,也就足够了。这个年轻人叫苏,是个很不错的家伙。但对于我的理想来说,他是个意外,而且已经变成可能毁灭我们的理想和未来的意外。真可惜,命运注定了要把他推到我的对立面上。”

    叫雷的女人向前一步,居高临下俯视着苏,皱眉说:“他难道不知道自己正在做一件很无聊的事吗?”

    “无聊?我并不这么觉得,虽然我也不明白苏究竟想做些什么,不过他从来不会干无聊的事。”贝布拉兹耸耸肩说。

    “说得好象你非常了解他一样。”雷很不客气地说。

    “我很了解他,说不定比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都要了解他,正象世界不可能有人比我更了解蜘蛛女皇一样。苏,是除了安吉莉娜之外我最大的敌人。所以我了解他。”

    就在这时,苏忽然抬起头,向贝布拉兹和雷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忽然抓起一块巨石,用尽全力向他们砸来!巨石在脱手的瞬间就已轰至贝布拉兹面前,砸在无形力场,狠狠炸碎!

    虽然听不到任何声音,也没有看到面前破损不堪的玻璃窗上的裂纹增加一条,但是雷仍然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霸气和杀机。她收起了玩世不恭的表情,凝重地说:“他应该不会发现我们在这里的,不是吗?”

    “应该不会!”贝布拉兹认真地说,特别强调了应该这个词,但随即又补充了一句:“但这个世界上,不应该发生的事已经发生得够多的了。”

    雷狠狠地盯了贝布拉兹一眼,寒声说:“贝布拉兹!这不是一场靠开玩笑就能解决的战斗,我们应你召唤而来,已经做好了付出生命的准备,你应该清楚这一点。”

    贝布拉兹轻松地笑了笑,说:“放松点,雷。如果不是有面对死亡的准备,我也不会召唤你们。既然我们都有死亡的可能,那为什么不过得轻松些呢?至少,如果死亡真的来临,我们还可以有一段轻松的时光。”

    “你从来都是这样!”雷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说。她向苏一指,说:“打开防御力场,我需要亲自感知一下他,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能够给我们带来死亡。你不觉得,他还太年轻了些吗?”

    贝布拉兹微笑着说:“你也从来都没有变过,始终不肯相信我的话。我感觉,你这次可能要吃点苦头了。”他简单地挥了挥手,保护住整个古堡的主场就打开了一条缝隙。

    即使是雷,也没有感觉到贝布拉兹身上有任何能量的波动。她目光炯炯地盯着贝布拉兹,说:“我现在已经看不透你了,你……不会是用了那个吧?”

    “打开主场缝隙是件很危险的事,你最好快点。”贝布拉兹催促着。

    雷没有纠缠,双眼中闪过森寒的光芒,目光再次落在了苏身上。这一次苏立刻有了感应,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回望过来。双方视线交接的瞬间,苏双眼中骤然光芒大亮,如同燃烧起两团炽烈之极的碧绿火焰!刹那间,苏的瞳孔扩散开来,竟然在最深处展现出一片苍茫无际的宇宙空间,并且产生了极大的吸引力,似乎要将雷整个人都拉进那片空间中去!

    雷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一道环形的能量风暴骤然迸发,席卷了整个办公室!古老的家具,精致的古董瓷器乃至珍贵的书藉都在能量风暴中爆炸湮灭,就连巨石砌成的墙壁都在悄无声息间被磨蚀得少了十厘米。办公室中烟尘四起,所有的摆设家具却在瞬间消失不见。可以称得上完好无损的只剩下贝布拉兹一个,但他手中的茶杯也只余把手,杯身早已不知去向。

    雷双眼紧闭,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差点摔倒在地。两道鲜艳的血线自她眼角流下,看上去说不出的恐怖。贝布拉兹眉宇间多了一丝忧郁,挥手收拢了防御力场的缝隙,也将苏的感知切断。

    “雷,你不要紧吧?”贝布拉兹问。

    “我没事!刚才只是大意了一些,没想到他竟然懂得如何开启精神战争。下次他就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雷慢慢睁开了眼睛,可以看到双瞳中布满了细小的伤痕,血珠还在不断地渗透出来。她仔细回味了一下刚才短暂交锋所带来的感觉,凝重而断然地说:“他绝对不是人类!这种感觉……这种感觉……和我们在血色黄昏时杀掉的超级生命十分相似……不,他的本质要比当年那些个怪物还要冰冷残忍得多!贝布拉兹,为什么你不早点杀了他!”

    雷的声音越来越是尖厉,到后来简直是指着贝布拉兹的鼻尖在咆哮着,她的脸孔已有些扭曲,看得出来,激动得已控制不住自己。

    贝布拉兹看着苏,神色复杂,叹了口气,说:“直到今天,我才能最终确认他是超级生命的一员。此前只是怀疑而已,唉!”

    “怀疑?怀疑已经足以成为杀他的理由了!”雷尖叫着。

    “你别忘了,还有安吉莉娜……”

    蜘蛛女皇的名字一下让雷沉默了下来,但是她眼中闪动的不是畏惧,而是沉默的愤怒。整整一秒之后,她才说:“他很危险,或者比你我想象中更加危险。威斯特伍德那家伙从来都靠不住,我和我的人会作好准备的。”

    说完,她就向门口走去,临出门时,雷忽然停下脚步,说:“贝布拉兹……再见了。”

    看着雷离去的身影,贝布拉兹一脸愕然。他隐约觉得,雷,当年并肩作战的战友,如今的神秘学和感知域双十阶的强者,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却没有说出来。议长的眼中悄然笼罩上了一层荫翳。

    苏停下了轰击,转而大步向古堡主楼走去。二十米的距离,原本对他来说只要一步就可跨越,但苏却走得不急不忙,堂堂正正地向正门走去。他耳边忽然响起一个阴沉得有些粘腻的声音:“终于不再玩小孩子的游戏了吗?”

    这是威斯特伍德的声音,每个音节都似乎在流淌着粘稠的血液。听到他的讥笑,苏只是微微一笑,淡淡地说:“躲在窝里都不敢出来的家伙,也好意思说这种话?”

    威斯特伍德立刻沉默了,没有再回应,但是空气中却多了无形的肃杀。他并不想躲在古堡的主场中,然而贝布拉兹严令他不许离开主场范围,而上次在苏手中重伤而归的战绩,也让威斯特伍德无法反驳。同样拥有十一阶能力的苏,理论上已是和威斯特伍德同等的强者,可是感知域的战斗力和灵能域根本无法相提并论,所以威斯特伍德对上次一战极度不服。现在苏又公然打上古堡,甚至拆了古堡的大门!而苏指名道姓的叫阵中,却根本没有提到他的名字,堂堂的十一阶强者,血腥议会中可以以一已之力威慑一个大家族的存在,似乎在苏的眼中完全成了透明的。他沉默并不意味着畏缩,而是极度的愤怒。威斯特伍德似已与黑暗融为一体,再也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当他再次出现时,就是倾泄愤怒的时刻。

    临海古堡的主场功用无穷,其中非常重要的一个特性,就是抑制敌方的感知,从而形成一个对已方单向透明的战场。对苏来说,正好克制他最大的长处。

    苏带着微笑,已站在主楼的大门前。两扇镶嵌着铜皮花纹的大门古朴威严,表面擦拭得一尘不染。刚才苏至少把十几块巨石砸在了大门上,但门上却没留下一点痕迹,只有满地的矿石证明了刚刚发生过的一切。苏握住大门把手,铜制的握把已磨得闪亮,每道光泽都代表了岁月的痕迹。门没有锁,轻轻一拉,就无声滑开,于细微处显示出精湛的工艺和精心的保养。

    进入大门后,首先是一个高而深远的正厅,几组坐椅和茶几散落有致地摆放着,正面的墙壁上悬挂着巨大的黑红双色的议会徽章,徽章中心处栩栩如生的蜘蛛图案则揭示了女皇在血腥议会中的无上地位。

    几支烛火构成了厅内仅有的光源,到处笼罩着阴森的气氛,稍远些的地方就看不大清楚。这不是幻觉,而是真实的黑暗,在主场的压制下,所有的感知都被抑制,即使在大厅中摆上一打的巨形射灯,也不会让这里变得更亮一些。

    苏站在大厅的入口,提气开声,再次以响彻整个古堡的声音呐喊着:“贝布拉兹!我现在就站在你的古堡里!还不敢出来吗?!”

    回音在厅中激荡着,烛火则在声浪中飘摇不定,但是有若巨龙般的咆哮回荡许久之后,终于渐渐消失在古堡的幽深与黑暗中。

    没有任何回应。

    苏笑了,以和对面人说话的音量说:“那么好吧,贝布拉兹,我就让你的人一一死在你的面前。”

    说完,苏就步入大厅,顺着墙壁向一扇侧门走去。他知道,无论声音是大是小,贝布拉兹肯定都听得见。快走到侧门时,苏忽然停下脚步,脸上浮起一个神秘的微笑。不等那些隐藏于黑暗中的人有任何反应,他的右手突然闪电般探出,齐根没入墙壁,岩石砌成的墙壁如同无物!苏的手穿透了半米厚的墙壁,已握住一名肥壮大汉的咽喉。这是一名八阶的能力者,满身的伤疤显示出丰富的战斗经验,庞大的身躯则是巨大力量的保证。在战场上,他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一名杀神,然而此时此刻,他的脸上已满是惊骇,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手臂,一时竟然忘记了反应。他只感觉到脖子上微微刺痛,然后就变得麻木,身体所有感觉都被切断,空有一身战力,却只能任凭宰割。但是他可谓凶悍之极,身体不听指挥,竟然低头一口咬在苏的手臂上!这个动作已经超过了人类本体结构所能达到的极限,喀嚓一声,他的颈骨已经折断,但却成功地咬在苏的手臂上。

    苏的手臂已完全由暗色的骨质生体盔甲所覆盖,男人一口咬下,就象咬在一块超合金战甲上,满嘴的牙齿崩落了大半,却没能在盔甲上留下哪怕是最轻微的擦痕。不用苏动手,他自己就用这种最激烈的方式完成了反击。男人的凶悍绝决让苏也感到意外,他收起了笑容,变得无比冰冷。虽然这名能力者在苏面前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但是依然得到了苏的尊重。而从他身上,苏也嗅到了非同寻常的决心。

    苏身后的空间突然染上一抹深深的黑色,一道黑线悄无声息地探出,直到接触到后背,苏才反应过来。他瞬间前冲,却没能完全闪开黑丝的切割,坚硬之极的生体盔甲居然也被无声剖开,并且在他后背上留下一条二十多厘米长的深深切口。苏哼了一声,反手向后插去,如刀锋般的五指一阵模糊,似乎**了空中某个漂浮不定的透明物体中。当他收回手时,五指指尖上已都沾染了一点鲜血。

    古堡深处,隐隐传出威斯特伍德的一声闷哼。

    黑色猛然浓郁,数十根黑丝同时从虚空中探出,挥舞着切向苏身体的各个部位。它们纵横交错,几乎织成了一张无法逃脱的网。黑丝完全没有实体,切割力却大得异乎寻常,就是苏的生体盔甲也抵抗不住,甚至被一根黑丝切进了身体的空腔中,然后才在腔体内的高温火焰下消融。而苏则不断以双手刺入虚空,每次收回时,都会带出一蓬血雨!

    激战仅仅持续了一秒不到,所有的黑丝就均已耗尽,而苏也身体一晃,几乎站立不住,靠在了墙上!

    苏周围的数米范围内,已全被鲜血染红,有威斯特伍德的,也有他自己的。生体盔甲已被切成了数百碎块,如果黑丝能够再切深十厘米,那苏早就变成了一堆肉块。黑丝是由纯粹能量构成的能量线,侵蚀和切割力高得惊人,而且带有某种空间湮灭的属性,苏溅射出去的血液经过了能量线的范围,全都失去了活力,就连入侵者细胞也悉数死亡。而他身上那些伤口,虽然已经开始收拢复苏,但是恢复速度也比平时慢了十倍不止。威斯特伍德也不好过,苏用双手撕出来的不止是血与肉,甚至还有不少骨头的碎片。相比之下,苏受的伤要重得多,他虽然每次都成功攻击到了威斯特伍德,但却再也没有象第一次遭遇战那样把他从断层空间中拖出来。其实威斯特伍德只有很少一部分时间完全处于断层空间中,大部分时候都是介于两个空间中间地带,随时准备切换。通过在两个空间之间来回跳跃,威斯特伍德拉出一条条空间缝隙,这就是黑色能量丝线的本来面目。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空间潜行都可以称得上是神之技能,自如在平行空间跳跃已经远远超过了旧时代对宇宙、空间和时间的认知。在威斯特伍德面前,人海战术完全失去了效力,就是几十上百个高阶能力者围攻,他也能够游刃有余,有把握全歼,需要的只是时间而已。

    只是如此战损对比,非但未能让威斯特伍德满意,反而让他感觉到非常意外,吼叫着:“你怎么可能攻击得到我?!”

    苏勉强笑了笑,说:“威斯特伍德,你真以为,这里只是你的主场吗?”

    “什么意思?”威斯特伍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就连苏也分辨不出他在哪里,只知道肯定已经不在自己周围。

    苏没有回答,他只是伸手一挥,指尖流转的能量渗入主场能量中,就象搅浑了一汪潭水。在所有人,包括威斯特伍德的感知中,古堡内就像浮起了层层雾气,让苏的身影若隐若现,再不是完整清晰地呈现在他们的感知中。随着越来越多的能量从苏的手中流入主场,古堡中的雾气也就愈发的浓厚,到后来,就连威斯特伍德的感知只能延伸出去十米。现在,至少在感知方面,双方又站在了同一起跑线上。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威斯特伍德大吃一惊,就是站在废墟般办公室内的贝布拉兹也是一脸惊讶。如果不是大多数功能仍在掌控之中,贝布拉兹甚至会以为主场已经完全被苏所控制。

    “怎么可能!这里可是临海古堡的不灭主场!”威斯特伍德显得难以置信。

    “不灭主场?”苏的声音从雾气深处传出,带着浓浓的讥讽。

    威斯特伍德立即哑口无言,刚刚,苏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夺取了主场的部分控制权,虽然只是很小一部分,但是所谓的‘不灭主场’,显然已到此为止。

    苏开始移动,在迷雾般的能量场中,如同幽灵般飘荡着。无数能量飘带拂过他的身体,被纪录下来,再分析破解。在诸多思维中枢不可思议的庞大计算能力下,临海古堡主场规则正一条条被破解,每破解一条,就意味着苏对于主场的理解又多了些。在不断轰击古堡主楼的时候,其实苏是在探查并且试图破解临海古堡的主场。当苏决定进攻主楼时,主场对他感知的屏蔽效果已经减弱很多。被破解的规则越多,也就意味着苏对于这块主场的掌控力量越强,甚至到最后有可能从贝布拉兹手中强行压取主场。然而临海古堡主场主要的规则也有近万条,想要一一破解,至少也需要几天时间。但苏现在需要的,只是抵消掉对手的主场优势而已。

    进入主楼,全景图的范围再次被压缩到不足十米,但对苏来说已经足够。他推开一座储藏间的门,扑面而来的是一把无光的匕首。虽然藏于门后的战士对苏的出现感觉到非常意外,但不妨碍他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匕首刃锋几乎要划到苏的咽喉,再挑而向上。就这一点点转折的时间,苏的右手已然搭在他的胸口,直接破入胸腔,握碎心脏。

    匕首在苏脸上划开一条几厘米长的浅浅伤口。和身上的伤势比起来,这点小伤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那些伤口是威斯特伍德带来的,而眼前用匕首划伤了苏的战士依然只是一个八阶而已。然而,这个战士无论反应速度还是瞬间判断的正确性,都极为罕见。而且他更能在瞬间知道自己已无可幸免,所以完全不顾自己,只求能够在苏身上留下一道伤口。高阶能力者并不出奇,但是肯于无畏赴死的高阶能力者一定找不出几个。

    疼痛如水般从身体各处汇聚到意识深处,让苏在轻微颤抖的同时也感受到了强烈的存在感。只有最真实的痛苦才能唤醒他人类的记忆,避免成为了冰冷而冷漠的杀戮者和旁观者。

    本能已经提醒过他数次,应该削弱或者是调低痛苦感觉的等级,因为人类需要疼痛来规避危险,而苏并不需要。战斗到了这一阶段,虽然苏重创威斯特伍德的战绩已足以让所有人瞪目结舌,但是苏自己的战力也同样受到极大削弱。苏不会对这种程度的战果感到满意,他需要的是击杀贝布拉兹,乃至摧毁临海古堡,终结战争,以及他和梅迪尔丽、帕瑟芬妮所有苦痛的根源。

    为了达到这一目的,苏毅然将正全力破解主场规则的思维中枢分出一半,从一切可能的、而不仅仅是人类形态的角度来寻找解决战斗的方案。这是一个冒险,一个看似轻易、却可能是打开潘多拉魔匣的尝试。当苏开始尝试时,至少在眼前,天地似乎骤然开阔,转眼间两个可行的方案就浮出水面。

    第一个方案是能量猎手。将会调动身体储备能量的三分之二形成四颗能量结晶,构成能量猎手最初阶的形态。能量猎手将会从后脑部乃至整个头部伸出数十至数千不等的肉质触须,每根触须都是一根能量操控器,触须越多,能够同时操控的能量力场规则就越多。高阶形态的能量猎手甚至可以有数十万触须!只要能量足够充沛,如临海古堡这样的主场可以在瞬息之间织就,破解更是不在话下,而仅仅是抢夺控制权的话,初阶能量猎手已经足够了。如果临海古堡的主场转而为苏所有,那么击败威斯特伍德就不再是难题。

    而第二个方案则是捕食者形态,对苏身体外观到内部的改动会远远超过能量猎手形态。苏的骨骼结构会改变,体形相应缩小,而双臂则会延伸至三米,以齿状咬合式骨骼为基础,五指均会变成锋利的骨刃,并且可以弹射,可以爆炸。而苏的双腿会变成更具爆发力的反关节形式,并且关节方向可以随时调节。这是捕食者最初的形态,高级形态还包括一对额外的动力足和一对额外的近战刀锋,并且附加喷射推进器官、反重力悬浮器官,以及六枚空间震荡和禁锢晶体。

    能量猎手可以轻而易举地彻底瓦解临海古堡的主场,它能够吞噬和储存相当于自已力量数十倍的能量。而捕食者会将苏现有的战斗力提升至少50%,特别是空间震荡和禁锢能力,根本就是威斯特伍德空间潜行能力的克星。不同于霍尔奎拉之流的生物兵器,能量猎手和捕食者都是居于生物兵器之上的主宰形态。虽然它们仍只是初级形态,但主宰就是主宰,对于生物兵器来说,主宰完全就是它们的神明。

    但在行将选择时,苏仍然退缩了,源于莫名的未知恐惧。他决心,以人类形态完成最后的战争。苏很清楚,虽然自己受伤极重,但持久战力和自愈恢复上几乎无人可敌,只要战局变成持久战,那么最后的胜利者一定会是他。

    从旁观者的角度看,苏只是静静地站了几秒钟,然后俯身将那名能力者的尸体轻轻放在地上,把手从他的胸膛抽离。男人的脸上依旧凝固着最后的表情,那是无所畏惧的决绝。看着这个值得尊敬的对手,苏却有些笑不出来。

    就在此时,一道能量风暴猛然出现在苏的感知中,他立刻站直了身体,右臂一横,轻轻架住了破壁而出的一拳。攻击虽然突如其来,但是全景图下,苏根本没有被偷袭的可能。然而,从手臂上传来的力量大得异乎寻常,完全超出了苏的预料,甚至硬度堪比超级合金的臂骨都在发出清脆的碎裂声!瞬息之间,片片如齿轮咬合的骨片至少被击碎了数百片,苏的手臂以一个诡异的弧度弯曲,然后重重撞上自己的胸膛!

    苏倒飞而出,直接撞塌了两堵墙壁才止住去势,而胸口细密的喀嚓声响成一片,胸膛正中凹进去了一个深达十几公分的大坑!比合金重甲防御力还要强悍的骨质胸腔,竟在一击之下差点被彻底击穿!刹那间苏就计算出了轰击自己的拳力,那是达至数百吨力量的沉重打击,已属于十一阶力量的冲击!

    苏讶然,没想到在威斯特伍德之外竟然还有一个号称拥有众神之力的对手。可是对手的气息却又似是没有强大到这种程度。很快尘烟散去,苏也看到了自己的对手。这是一个女人,比他还要高一些,妆容打扮甚至很有些妖异,而银色的紧身衣几乎和没穿差不多。这件衣服没有任何防御力,主要的功用似乎就是降低空气摩擦,以增加行动间的速度。这种增幅显然小得可以让绝大多数人忽略,但连这点优势都愿意利用的人,绝对是可怕且难缠的对手。女人看起来很年轻,苏却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了沧桑和冷漠。那是只有身经百战,反复从死人堆中爬出来的人才会有的冷漠。而且苏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了浓浓的死气,她站在哪里,哪里就如同尸山血海。

    亲眼看到苏时,女人目光中那缕隐约的不屑已然消失,她说:“我叫雷。记住我,如果你活着;或者忘记我,如果你死了。”

    苏晃了晃有些眩晕的头,说:“多话应该不是你这种人该有的习惯。”

    雷似乎叹了口气,说:“从血色黄昏之后,能够承受住我全力一击的人已经不多了。所以你得到了我的认可和尊重。不过今天,我们当中只有一个人会活着离开。”

    “活着的肯定是我。”苏慢慢站直了身体,碧色的瞳孔深处闪动着令人心寒的光芒,缓缓说:“这一拳很重,但你付出的代价同样很大,而且你老了!”

    雷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看着苏的胸口逐渐鼓起复原,再看着扭曲得不成样子的手臂自己拉直,脸上浮上决然之色,凛然说:“我老没老,要打过了才知道!”

    苏不再多说,一步踏出,空中明显出现了一道锥型波纹。他自音障中穿出,合身向雷撞去!相距还有几米,雷的寸发都被激扬的狂风吹得向后倒去。她的眼睛反而张得更大,不退反进,在与苏相撞的瞬间,她的身体忽然不可思议的一个转折,抓住苏的身体一托一甩,于是苏以她为圆心猛然划出一个半圆,狠狠砸穿地板,甚至穿透了地下室,在巨大的冲力下半个身体都埋进坚硬的地基内!

    苏躺了整整半秒,才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摇晃着站了起来。刚刚撞击的力量大半是来自他自己,所以沉重无比。苏用上极速突进后的全力撞击,已和雷的一拳威力相去无几。苏身体内乱成一团,齿状骨片大片大片溃散,看起来他的身体有好几处地方扭曲得不成人型。但随着苏的站起,身体内部的自检和纠错程序已经启动,大大小小的暗伤被一一修补或者是暂时封闭,游离的骨片也正按重要程度被一一牵引就位。苏从自己砸出的深坑中爬出,走了两步,忽然闷哼一声,鼻中流下两道血线,而全身上下更有数以百计的血丝从生体盔甲裂隙中射出!保留的痛楚感是如此强烈,以至于在思维中枢中引发了一场小型风暴,两个思维中枢则直接烧毁。

    不过他重重的哼了一声,还是摇晃着站直,然后纵身一跃,重新跳回一楼,与雷相对而立。苏只停留一瞬,骤然发力,这次则是飞起一脚,起腿之时空中就响起了惊心动魄的啸音,如果踢实,苏足尖上生体甲质的尖锐棱角甚至可能将雷直接剖成两半!

    不过,雷却没有等来预料中那层层叠叠的撞击声。她想了想,穿过墙壁上被苏撞出来的巨大缺口,来到苏摔入的房间中,透过重重飞扬烟尘,发现苏手脚伸展,如一只蜘蛛般挂在天花板的角落,正冷冷地看着她。

    雷的锐利目光扫过苏身上暗色的生体盔甲,发现上面虽然布满了细密的裂纹,但除了威斯特伍德留下的那些巨大创伤外,却少有可以伤到他身体内部的大型裂隙,不禁瞳孔一缩。刚才她的打击虽然大半借助了苏的力量,但是绝对攻击力已不亚于十阶力量能力者的全力一击。看来苏的防御力就算不到十阶,也相去不远。十一阶感知之外,苏瞬间爆发的攻击和速度都达到或是接近十阶标准,对于综合战力而言,每多一项搭配合理的十阶能力,战力完全是几何级数的提升。但这并是让雷侧目的惟一地方,毕竟在血色黄昏中,她就亲手放倒过不止一个极端强横的对方。

    雷只需要看一眼,就可以把苏所有的状态变化都刻印下来,每个细节都不会放过。苏身上那些纵横交错的巨大创口,不要说放在一个人类身上,就是放在任何一种生物体上都是足以致命的创伤。至少,生命求生本能所带来的巨大疼痛,一定会让它的动作多多少少有些变形,从无例外。但苏就是雷此生所见过的惟一一个例外。

    “下来?”雷向苏勾了勾指头,动作和语气都极为轻佻。

    “好。”苏的语气平静得让人心寒,他手足一松,身体立刻如铅块般坠落在地板上,然后不再使用威力巨大却难以操控的极速突进,而是大步走上,右腿如斩刀般横扫雷的腰际。

    雷面色更加凝重,放弃使用威力巨大的能力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出的选择,苏却能在瞬间决断。虽然近战格斗方面她拥有宗师级水准,但却还不能掌控一切。雷用手轻轻在苏扫来的腿上一按,身体如柳絮般飞起,一肘已砸向苏的脸。苏横臂阻挡,双臂交击时竟发出闷雷般的声音,他的手臂立刻又有些变形。苏却似无所觉,左手已经搭上了雷的手臂,用力一握!在握实之前,雷就把手臂抽了回去,但银色紧身衣依旧被撕开,肌肤上多了十几条血痕。这还是战斗开始后,雷第一次受到外伤。

    苏和雷的身影几乎缠在一起,身体的各个部位都成为武器,沉闷的撞击声连绵不绝。几秒钟之后,苏再次被狠狠甩了出去,这次直到撞塌了两堵墙壁才停下。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肋部,那里凹下去一个明显的大坑,而且几块甲片不翼而飞,露出下面血肉模糊的身体组织。

    雷没有追击,这时苏已经看出她不是不想,而是没有能力追击。表面上平和无碍的雷,其实身体内部已受伤不轻。那些重创苏的攻击早已超出她的能力极限,是以一种类似于爆击的技能发出的攻击,每一下都会给她的身体带来沉重负担。和苏战斗了这么久,早已超出了雷的身体极限。她甚至已经无法完全屏蔽身体内部的情况,让苏发现她身体内诸多陈年旧伤均已复发。苏身体一挺,已从地上弹了起来,再次与雷缠战。这是生死之战,苏可没有给她时间养伤的风骨。

    几秒后,苏再次倒飞而出,这次飞出的冲力要小得多,甚至没能砸穿一堵墙。苏先是稳住了身体,然后才把不自然后仰的头扶正。随着他的动作,两道血线从脸上喷射而出,完美的脸已被沉重一击彻底破坏,鼻子歪向一旁,鼻骨彻底断裂,半边脸也高高肿起。在以往的战斗中,苏俊美无匹的面容其实带给他不少便利,所有敌人,无论是男是女,都会下意识地避开他的脸,或者至少会稍有犹豫。对于过于完美美丽的事物,人类的天性使得他们在毁灭之前,总会犹豫再三。而这一次,雷终于克服了自己心理上的障碍,狠狠一拳砸烂了苏的脸!

    无需镜子,无所不在的感知力就把现在的样子映射到苏的意识中。不知为什么,毁坏了这张妖异般的面容后,苏反而觉得轻松了很多。他随手擦了擦脸上流下的鲜血,竟然笑了笑,对雷说:“谢谢。”

    被砸烂了脸,反而要说谢谢?雷很无语,但知道苏绝不是变态或是疯子。相反,他冷静和聪明得可怕,是雷一生所见最为可怖的战争机器。

    “不必,这是我该做的。”雷冷冷地说着违心的话。如果有选择,她更愿意砸烂苏的内脏或是其它什么要害部位,可是正在迅速枯竭的体力使她明白这已经成为不可能实现的愿望,所以才在再次得到机会后,半是泄愤般砸烂了苏的脸。雷也清楚,这点小伤对于苏的战力而言,完全没有影响。

    苏有恐怖的恢复力,就连威斯特伍德留下的创伤也开始缓慢复原,只要他愿意,可以在一分钟内把脸上的伤势复原。不过,苏却没有管脸上的伤,而就这样走向雷,单手如剑,刺向她的心脏。看到苏右手刺来,雷眼中全是肃穆,竟不闪不避,而是反手以同样的姿态插向苏的胸膛!

    在近战格斗技艺上,雷甚至还要超过梅迪尔丽,然而苏与她的差距并不算大。雷仍然是人,是人就会受伤,就会有体力极限。现在的雷,已经达到了人类体能的极限,所以再无犹豫,出手就是同归于尽的杀着。

    苏眼中的含义再明白不过,他已经看出雷的意图,却没有收手,而是按照雷的想法一插到底,同时挺胸迎上雷的手。望着那双翡翠般纯净的眼睛,雷心底忽然微微一颤,她感觉得到,苏正在等待,或者是在期待着什么。

    雷已没有时间思考,她的指尖已经触及苏胸前的甲胄,短而锋利尖锐的指甲则刺入胸甲上一处尚未弥合的伤口。雷将以这里为突破口,一举攻入苏的胸腔。而在另一端,苏的指尖业已刺破了雷的银色紧身服,在**的上缘点破坚韧肌肤,已作好刺入准备。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凝结,几缕深黑色的丝线在苏背后出现,绽放,蔓延,刹那间已化成千百根黑丝织就的大网,向苏罩下,甚至连雷都囊括在内!

    这是威斯特伍德,蛰伏已久的他终于找到了机会,能够一举毁灭苏的机会,虽然这意味着会牺牲雷。雷神情不变,全身力量都集中于右手上,加速刺向苏的胸膛,对眼前骤然展开的死亡之网视而不见。不,她的神情并非全无变化,当看到死亡之网绽放时,雷的眼神中有了然于胸的清澈,也有不加掩饰的轻蔑。但是她最终选择坦然拥抱死亡,只为了把苏这个自己无力对付的敌人一同拖下地狱。

    “终于让我等到了……”苏微笑,说着。时间的法则在这一刻发生了扭曲,他的语速并不快,说得也很从容,并且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可是直到他整句话说完,雷的右手几乎没有前进,毁灭能量织就的死亡之网也只移动了微不足道的细微距离。

    “……等到你们主动放弃身为人的尊严和骄傲的时刻。”苏如是说着。

    放弃身为人的尊严和骄傲?雷和隐藏于暗处的威斯特伍德根本来不及去细想这句话的含义,因为时间的流逝又已恢复了正常。

    雷的手已经深深刺入苏的胸口,如钻头般的指锋触及到了一层极为坚硬的障碍,硬得完全不象是人类应有的结构,甚至雷亲手撕裂过的几具概念型动力装甲也不过如此。而与此同时,苏的手却已深深刺入她的心口,张开的五指已在触摸她的心脏!雷猛然一声怒喝,能量如潮水般从身体各个角落涌出,最后残余的体力已然被她以无上的意志力压榨出来,澎湃能量推动着她的右手击碎了前方的阻碍,深深刺入苏的胸腔!

    但是第一个感觉,却是空洞。突破障碍之后,雷的手并没有触摸到心脏,任何想象中的器官都没有。事实上,她没有触摸到任何东西,苏的胸腔内,竟然是空的?这怎么可能?

    疑惑与惊惧刚刚浮上,第二个感觉就已袭来,那是痛,燃烧般的痛。痛苦如惊涛般奔来,瞬间就已达到高xdx潮,然后是无知无觉的麻木。但是作为人类中的顶级强者,作为战斗经验无比丰富的血色黄昏幸存者,雷已从瞬间的感知中分辨出痛苦就是来自于高温,而且是接近两千度的高温!她的手等如是直接插进了沸腾的钢水里!可是苏的身体内部,又怎会有如此高温?一个生物体内,怎么可能会出现如此高的温度,这已经颠覆了这个世界的常识。

    就是十阶的防御也无法抵御近两千度的高温,雷尖叫着,抽回了右手,可是自小臂以下的部分已完全消失,只留下一段完全晶化的创口。而她的尖叫,则是混杂着惊讶、不甘以及心脏破裂的痛苦。苏胸前多了一个碗口大小的创口,但深处完全幽黑一片,看不到任何光线,如同在胸腔中藏着一个微型的黑洞。创口还未收拢,让雷的右手彻底消失的热流就从创口中流泻出来,极度炽热的炎流一喷出创口就化成近于白色的火焰,猛烈喷射在雷的脸上、身上,瞬间将她引燃!极高的温度和庞然的能量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内就将雷的半边身体烧成飞灰。雷仰天缓缓倒下,身体残余的部分开始猛烈燃烧,而空中收束中的死亡之网裹上她的身体,失去能量保护的肉体根本阻挡不了带有空间属性的能量切割线,瞬间被割裂成数以百计的碎块,又全部被遍布空中的炎流所引燃。刹那间如同下起一场流星雨,数百颗细微火流星坠落在地,散成一地的火焰花海。

    不知在血色黄昏中曾经有过怎样辉煌的战绩,毕竟每个从那场战争中活下来的人都是一段传奇,不过雷的死的确辉煌壮丽。

    苏胸前的创口迅速合拢,截断了不断喷射的炎流。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流溢的鲜血居然从鲜红色变成淡而透明。这些能量流失对他造成的创伤,甚至比身上那些切裂的创口都要严重。死亡之网同样覆盖在苏的身上,被甲胄覆盖的躯体上爆出成片的电火,身体正在拼命抵抗能量丝线的切割。而苏的裸露在外的脸上则瞬间出现了数十条纵横交错的红线,每一条红线,都是一道极细的切口!那些能量丝线一直切到头骨,才第一次遇到阻碍。但是能量丝线一遇到苏的双眼,就悄然消逝,如同从没出现过。

    所有的死亡之网都覆盖到了苏的身上,能量丝线拼命收拢着,切割着,与苏的头骨或是甲片相摩擦,发出噼噼啪啪、吱嚓戈拉,各种千奇百怪能量爆炸的声音,一秒钟数百上千次的爆炸,更让苏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震颤着。在这一刻,苏眼前奇怪地出现了威斯特伍德的脸,他正拼尽全力收束着能量切割线,想要把苏送上和雷同样的道理,因为过于用力和期待,威斯特伍德的脸已经完全扭曲却不自知。

    这只是苏想象中的画面,他却知道,事实也必定如此。

    到此为止了吗?被切成数百上千块,苏也会受到重创,下一次重生又不知是什么时候,更不知道还能不能保留自己的意识。

    苏身体内突然剧烈蠕动,无数细碎的晶体从身体各处储藏的器官被吐出来,随着各种血管通道汇聚到喉咙处,混和,然后随着灼热气流喷出,瞬间在苏面前形成一团闪耀着无限星光的绚烂光雾。又是一团极度高温的热流从苏口中喷出,喷在了那团由无数细碎晶体构成的光雾上。高温瞬间引爆了部分晶体,晶体中所储藏的可怕能量则以十倍百倍的力量爆发出来,立刻引爆了所有的能量晶体!

    一团极度炽亮的光芒在苏面前形成,刹那间已布满整个房间,墙壁、天花板和地板都在无声消融。

    临海古堡震动,或者说是跳跃了一下,然后不下数十个窗户中如同点亮数百盏大功率的按照灯,亮得让人根本无法直视。然后,炽烈得无法想象的火焰从这些窗户中喷出,而古堡一大块屋顶也高高飞起,在下面托扶着它的是一股数十米高的火焰。这是一场几乎将临海古堡掀飞的爆炸,或者没有那么夸张,但至少已经让它洞穿!

    站在已成一片废墟的办公室中,贝布拉兹面前的墙壁已经消失,熊熊烈焰如同地狱喷出的烈火,就在距离他不到两米的地方喷涌而上,火焰所舔舐到的一切都被消融吞噬。仅仅是扑面而来的滚滚热流就引燃了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甚至将金属饰件为之变软。就在贝布拉兹的面前,临海古堡彻底变成了火焰地狱,只有贝布拉兹周围是最后的净土。他周围一米的范围内,温度没有任何变化,再猛烈的炽流也无法穿透。静静看着面前升腾而起的烈焰之海,贝布拉兹站立了似乎有亘古冰河纪融化那么久,但实际上的时间,却只过了短得无法预计的一瞬。

    他叹了口气,转身走到身后一扇不起眼的门旁,打开门,后面是一条盘曲向下的旋梯。里面没有灯,却有幽淡不知从何而来的光芒照亮了阶梯。空气中没有阴潮或者是其它味道,却总会让人感觉到古老而深远,并且充斥着某种强悍而不受约束的气息。这道旋梯,如同通向巨龙巢穴的通道。

    贝布拉兹走上旋梯,随手把门在身后关好。烈焰随后吞噬了办公室的剩余部分,却没能带给这堵墙壁以及这扇门一丝一毫的伤害。贝布拉兹一直向下走着,不知走了多久,面前才出现了阶梯的尽头。那是一个小小的门厅,有两扇古老的包铜红木大门,门上铜件和把手生满了斑驳的锈绿,看不出已经有多久没有动过了。

    贝布拉兹走完最后一级台阶,步入门厅。门厅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房间,里面一盏摇曳的烛火为房间带来一点昏暗的光线。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床,一把椅子和一个古老的木柜,到处都散发着浓郁的老人味道。因为这个小房间中真的坐着一个老人,一个老得已经无法形容的老人。他头顶几缕稀疏的头发已经不是白色,而是斑驳的褐色。松驰的皮肤挂在脸上、身上,层层叠叠,象揉搓过的旧报纸。他身材很小,瘦得只剩下骨头,却有一个圆鼓鼓的肚子。看上去他似乎随时都会咽下最后一口气,可是一双眼睛却明亮纯净得如同婴儿。在他手边,有一本读了三分之二的老书,还有一个老式的水杯,里面盛了些不知是水还是什么的东西。

    贝布拉兹走进小厅的时候,这个老人的眼睛终于动了动,视线落在贝布拉兹身上,足足辩认了几秒钟,才说:“小贝布拉兹,你来得好象早了点,哦,早了十几年?我本来以为你不会来的。”

    贝布拉兹苦笑,说:“是啊,来的太早了。我也不希望会来这里,不过出了些意外,不得不来。”

    老人喉咙深处滚动着什么,却没有说出来。他深深看了贝布拉兹一眼,有气无力地问:“那么小安吉莉娜呢,她怎么样了?你们两个还是和以前一样吗?”

    贝布拉兹的笑容显得更加苦涩,不断咳嗽着,说:“她嘛……怎么会有变化呢?一切还是和当年一样,她的心里根本没有其它的人,只有……就只有那件事。这些年来,她索性呆在深红城堡里,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事,都不再出现。”

    “什么?安吉莉娜一直呆在深红城堡?难道在外面的不是她?”老人显得十分惊讶,声音也大了许多。只是他实在太老了,说话的声音就象漏了多处的风箱,含糊不清。

    “当然不是。所以我说,这是一个意外。”或许是已经开了头,贝布拉兹显得越来越平静了。

    “不是安吉莉娜,怎么会有人把你逼到这里来?这个世界上,真有那么强大的存在?”老人喃喃自语着,目光却始终落在贝布拉兹的身上。看到贝布拉兹越来越平静的表情,老人终于沉重地叹了口气,双手撑住扶手,慢慢把老迈的身体支撑起来。

    他一边挪动沉重的脚步,一边缓缓说:“一转眼,你也是个老人了,时间过得可真快。直到现在,我一闭上眼睛,还能够看到你们两个年轻时的样子。唉,当年我就知道,一定会有这么一天,你们两个会走上不死不休的结局。因为你们都太聪明,也都太执著了,只要是你们认定的事情,就一定会去做,而且一定会做到底,谁也不会为对方作出一点点的让步。我原本以为,那几样东西牵扯你们的注意力,至少十年内你还不会下来。我想我活不到那一天,也就不用去看你们之间的结局。可是我没想到,你现在就下来了,而且,来的还不是她。”

    “是谁还不都是一样?结果是不会变的。其实早一点晚一点也是这样的结果。不是安吉莉娜,也很不错。至少不用去直接面对她了。”贝布拉兹笑了笑,平静地说。

    “那好吧,我去给你开门。”老人吃力地挪动着脚步,并从腰间摸出一把已生满了绿锈的铜制古老钥匙,想从门房中走出来。

    可是贝布拉兹站在门口,却没有让路的意思,而且双眼平静而安宁。

    “您还忘了一样东西。”贝布拉兹微笑着说。

    老人的五官皱到了一起,看样子似哭似笑,每道皱纹都深了少许。他张开浑浊的双眼,凝望着贝布拉兹的眼睛,似乎是在确认他的决心。几秒钟后,老人终于放弃地收回了目光,沉重地叹口气,说:“我只是想给你个建议,至少这次不必考虑那个东西。因为,你以后还会有面对安吉莉娜的机会。”

    贝布拉兹摇了摇头,微笑着说:“如果这样的话,我和她还有什么区别呢?自己所坚持的理念如果都做不到,那也就谈不上坚持。我还能怎么去说服她?”

    “死了的人是无法说服别人的。”老人说。

    “死亡本身就是最有力的说服。”

    最终,老人只能深深地叹了口气,转向房间中惟一的一个朽烂不堪的木柜,打开,从里面拿出个积满灰尘的小木箱,用钥匙打开箱子上面的老式锁,然后才取出一个用厚绒包裹的注射器。注射器不大,上面的编号证明了日期的久远。但经历十几年的时间,它依旧崭新,显然是精心保管。注射器中,有小半管血一样的液体。老人用布满皱纹的手拿起注射器,递给了贝布拉兹。越接近贝布拉兹,注射器中的液体就翻涌得越是厉害,到后来简直是沸腾!这是神秘液体自己在沸腾,而非老人那颤抖着的手所能起到的效果。

    在把注射器交给贝布拉兹之后,老人就回到了小屋内,关上了门,合拢了窗户,然后吹熄了灯火。

    贝布拉兹接过注射器的手稳定而温暖,他没有停留,而是挽起左臂衣袖,把针头刺进手臂,然后将沸腾的神秘液体压进肌肉。第一滴血色液体注入时,贝布拉兹的脸就不自禁的微微抽动,眉宇间也露出一丝痛苦之色。或许其它人看到这一幕会有些惊讶,忍耐痛苦是每一个高阶能力者必备的能力,而能达到贝布拉兹这种层级的人,甚至可以说能够忍受细胞级别的痛苦,所以无论是何种程度的痛苦,贝布拉兹都可以做到不动声色。但只有很深切的了解他的人才会知道,贝布拉兹是个崇尚自然的人,痛就作色,喜就开颜。

    在门厅尽头,是一扇不起眼的木门,同样因为久远的年代和潮湿的环境而显得有些朽坏,门上的那把锁只有象征性的意义而已。不过贝布拉兹在抚摸那把锁的时候,神情显得庄严而肃穆。他从贴身的口袋中拿出一把暗金色的钥匙。钥匙十分沉重,擦拭得熠熠生辉,握柄部分镶嵌着一个蜘蛛图案,是由黑金双色宝石拼成,手工已细腻传神到了极致,似乎那只蜘蛛正在爬动。

    卡卡察察的声音响起,钥匙在锁孔中转动半圈,锁栓才不情不愿地弹开。门后是一座异常安宽广的空间,足有十几米高,面积数千平方米,完全是一座恢宏的殿堂!殿堂中异常寒冷,墙壁上都挂着霜花。在大殿中央,有一座粗糙的石台,上面摆放着一个铸铁箱子。箱子没有锁,里面摆放着一个密封的玻璃皿,盛放着浅浅一层血一样的液体。在玻璃皿上刻着一行细小的诗句:

    他饮下神血,从此即背负神的命运,别无选择。

    贝布拉兹捧起玻璃皿,脸上浮上一层意味深长的笑容,然后撕开玻璃皿的封条,打开了玻璃皿。在玻璃皿打开的瞬间,那些血一样的液体忽然有了自己的生命和灵性,竟从里面弹射而出,闪电般刺入贝布拉兹的胸膛!

    那些血极度的锐利,瞬间破开贝布拉兹的胸口,深深刺了进去,在那一刹那,贝布拉兹的胸膛几乎整个打开,甚至可以看到跳动的心脏!然而那些血在深入胸膛之后,竟然在后部分出数十条血丝,每根血丝末端都是一个小小的爪子,而且爪子中央部分,居然还张开一颗小小的眼睛!几十只小爪子抓住裂开胸膛的边缘,居然把裂开的胸腔生生合拢。然后在伤口裂痕上泛出层层白色泡沫,将伤口糊住。

    贝布拉兹起初是愕然,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的伤痕,又恍然般的笑了笑,然后仰天倒下。

    剧烈的爆炸几乎将半个临海古堡掀上天空,喷发的火焰直接升上百米高空,数十公里外都可以清晰看到这道惊天火柱!视力稍好些的人,甚至还可以看到火柱中翻滚上升的屋顶。

    在火柱的中央,苏站着,高举双臂,象是要拥抱整个天空,无穷无尽的能量不断从他身体中涌出,推动着火柱迅速升高,似乎永无止歇。苏可以感觉到每一丝能量的溢出、爆发。他尽情挥洒着身体内的能量,不停地推高着火柱,每比火焰都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刹那间,苏仿佛成为接天立地的巨人,每声咆哮都可以让世界震动。这种尽情,这种肆意,在苏数十年的短暂生命从未有过。

    这是第一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苏忽然抬头,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了他并不高大的身躯。

    烈焰中亮出几点耀眼的电光,甚至连刺目的火光都不能压制,电光连接成线,中间突然一阵震颤,出现一片蒙蒙的黑暗,火焰一触到这片黑暗就会被吞噬进去,似乎被吸入了一块另类的空间。

    烈火中响起一声低沉的闷哼,威斯特伍德从黑暗中跌了出来。他显得极为狼狈,身上的衣服全都消失不见,而肌肤上则血肉模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许多深可见骨。黑暗迅速消失,烈焰则重新填补了所有的空间。只是一靠近威斯特伍德,火焰就会偏斜,如同他身上有某种无形的力场一样。

    空间潜行并不是真正完全脱离了这个空间,必然要与这个世界保持联系,否则的话就是真正被封闭到其它空间。也就是说,威斯特伍德肯定以某种方式保留了身体的某个部位在这个世界里,只是他隐藏得很好,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连苏都无法准确定位到他的位置。但是不能定位,并不代表没有解决的方式,苏直接释放能量,把半个临海古堡都炸上了天,一举粉碎了古堡的主场。狂暴的能量流动摇了空间的结构,而轻微的不稳定对于隐藏时空间之后的威斯特伍德来说都是巨大的伤害。就这样,他被炸了出来。

    真正带给威斯特伍德伤害的,仍然是空间本身。

    苏停止释放能量,临海古堡烈焰如瀑,徐徐垂落。而苏则站在散发着热量的废墟上,安静地看着仍浮在半空的威斯特伍德。威斯特伍德神情依然庄严,虽然形象狼狈,却在努力维系着最后的尊严。他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摔在地上,却耗费着所余无几的体力飘浮在空中。在这个时候做这种无谓的事,显然,他也只余下这么一点点的体力了。

    “你……是怎么做到这个的?”威斯特伍德喘息着,声音断断续续。

    苏的微笑永远那样迷人:“我虽然实力不如你,但只要知道了空间潜行的弱点,击败你却不困难。”

    “你怎么可能知道空间潜行的弱点?……”威斯特伍德说完,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变了变,喃喃地说:“全知即全能!果然,议长说得不错……”

    这抽走了威斯特伍德身体中最后的一丝力量,他颓然落地,再也站不起来。苏默默走过去,手扶在他的后颈上,微一运力,指锋已切入他的后颈,挖取了一段椎骨出来,吸入体内。这样,威斯特伍德的基因和空间潜行的秘密,很快就会为苏所掌握。同阶强者的基因,也会给苏带来大量的进化点。

    此时此刻,无数细小的声音正从苏体内各个角落发出,并且在他的意识中汇聚成庞大无比的洪流。这个声音在不断提醒着苏,要他立刻撤离这里。这是本能的声音,它感知到了巨大的威胁正在苏醒,而且苏现在状态已经差到了极点,所有的能量储备均已耗空,夸张点说,这个时候或许稍微沉重点的打击,都有可能让苏的身体彻底崩解。

    对于现在的苏而言,身体结构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能量,以及牵引、吸收和储存的能量的能力。失去了能量的苏,才是失去了爪牙的猛虎,而肉体上的伤害反而无需过多的关注。

    这就是进化之路的前方吗?肉体已经不再重要?这两个问题,已经在苏的内心深处徘徊良久,却并无答案,或者说,苏不愿意去面对那个答案。

    威斯特伍德的血肉在苏身体内分解溶化,条条完整的基因序列被解析出来,由无形的力量牵引着,被吸收到特殊的细胞内。每当一条基因被吸入,就会在苏的大脑中形成一条同样的基因,然后一个思维中枢就会自行接管对它的破解,直到半数的思维中枢都有了分派的任务为止。

    进化似乎是本能的第一选择,即使是在能量行将枯竭时,也要分出来破解强者的基因。

    苏环顾周围,只剩下小半边的临海古堡残破不堪,破损边缘处却是异常光滑,如果被挖去一块的大蛋糕。在缺损边缘,还可以看到几个扭曲焦黑的尸体。虽然它们只剩下了部分身体,但仍然可以看出奋力扑击的姿势。在苏释放出烈焰后,这些人一个个奋不顾身地冲入烈火,想要攻击烈焰风暴中的苏的本体。可是极高温度的火焰连混凝土都能熔化,哪里是人类身躯所能抵挡的?即使是没有进入火焰范围的人,也被高温辐射烤成焦炭。看着这些毫不顾惜自己生命的能力者,苏心底悄然升起一团疑惑,贝布拉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才能让这些应该万分珍惜自己生命的能力者也如此悍不畏死。

    就在苏刚刚浮出这个想法的时候,一个雄浑厚重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并不是他们不爱惜自己的生命,而是认同于我的理念,并且甘愿为之牺牲自己。”

    苏面色一肃,心中凛然。能够感知到他心中的想法,并且直接以意识在他心底发出声音,只有感知域至少达到十一阶的强者才有可能办到。全景图中并无敌人的踪迹,不过也不奇怪,当感知域同样达到十一阶时,自然就有能力规避全景图的探测。

    前方,那些刚刚凝固的流岩熔石还在散发着高热,并末完全冷却,就突然破碎,然后崩裂飞起。那些断面上,还能看到片片暗红的火光。迸飞的熔石中,探出一只一米方圆的巨掌,扒住地面,用力一撑,然后一个略有些秃顶迹象的大头从地下探出。另一只巨掌也从地下探出,合力将庞大的身躯从地下拔出。

    半分钟后,苏微眯着眼睛,仰头看着屹立在自己面前超过十米的巨人。巨人拥有近于完美的身体比例,右臂末端是一截巨大的刀锋,左手的位置则是数十根挥舞不定如章鱼般的触手,身体表面隐约闪耀着金属的光泽,而下半身如昆虫般,由四根多节的支撑腿撑起庞大的身体。按说该是腹部的位置和每根支撑腿上都各自生着一个散发着淡淡光芒、如灯火般的奇异器官。从它们内部散发出柔和的力场,排斥着这个世界的引力。拥有这些器官的巨人,或许表现出来的重量还不到十吨。

    仔细看过巨人身体的每一个部分,苏才抬起头,凝视着巨人的脸。在这具明显不是人类的身体上,却生着一个人类的头颅,不过比正常人类大了数十倍而已。那张脸苏非常熟悉,正是血腥议会的议长贝布拉兹,就连头顶那些稀疏头发的位置长短都没有变过。

    苏在看着贝布拉兹,贝布拉兹也在俯视着苏。他的一双眼睛依旧有些浑浊,目光也平淡柔和,似乎没有什么穿透力。但事实绝非如此,能够感应到苏心中想法,并且把自己的声音投注到苏的意识中去,这种能力,几乎稳稳凌驾于苏之上!从贝布拉兹的眼中,苏看到的不是杀机,而是混合着好奇、欣赏、痛恨、惋惜以及一丝哀伤的复杂。

    “真没想到,你的真实形态原来是这样。如果换个时间,换个环境,也许我们之间会成为共同探索世界的伙伴。”贝布拉兹说。

    “我也没想到,你的真实形态会是这样。至于你的后一句,不用我回答,我想你也知道这是根本不可能的。”苏回答,但是微笑已经自他的嘴角消逝。

    贝布拉兹笑了笑,说:“真没想到,你竟然会这么了解我。的确,那种情况根本不可能出现。”他停顿了一下,忽然绕开话题,向苏问:“你觉得,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样?”

    苏再次认真地上上下下观察了一遍贝布拉兹,说:“从生命和这个世界环境的角度看,这个形态充满了力量和对环境的适应力,如果强大和永恒是美,那么你现在的形态非常美丽。”

    贝布拉兹怔了怔,瞬息间的神情有些呆滞,然后浮上一丝苦涩的笑容,缓缓地说:“你和她的评价一模一样……看来,你们才是同一类的人。”

    “她?”苏有些奇怪。

    “安吉莉娜.芬.拉娜克希斯,一个你应该非常熟悉的名字。”

    “蜘蛛女皇?难道,她也是……”苏双眉微皱。他对蜘蛛女皇的印象,仍然停留在当年小镇惊艳与恐惧兼而有之的那个下午上,很难想象,如此美丽、冷酷而富有魅力的女人,在变成超级生物后会是什么样子。

    贝布拉兹摇了摇头,说:“我并不知道她的近况,也不想知道。而且现在,恐怕我也没可能知道了,唉。或许你们觉得这样的形态充满了美感,毕竟,只有巨大的身体才能容纳更多的力量。但我却不这么认为,或许我老了,变得更加固执了,我还是喜欢自己身为人类的样子,也愿意永远保持人类的身份,虽然,一个秃顶的老头并不好看。”

    苏微微皱了皱眉,贝布拉兹的观点并不能都让他认同:“巨大化?这并不是必要的吧,至少不是最后的终点。能量的强大并不一定与体型大小保持一致。”

    这是苏得自神秘符号的知识,却不曾想这句话竟让贝布拉兹脸色大变。

    贝布拉兹用右臂长而锋利的刀锋扶了扶眼镜,尽管它并不存在,慢慢地说:“力量需要载体,强大的力量需要足够的体积来支撑,这是我们的常识。而且即使是现在的我,也只是知道这个原理,却仍然没有破解其背后的全部奥秘。我现在的身体,并不是源自自己,而是继承自某个古老且神秘的外宇宙文明的产物。在多年的研究中,我推断,那些拥有无尽力量的超级生命至少分为三个进化阶段,第一阶段都拥有庞大无匹的体型,以承载它们无法想象的力量。比如说,现在潜藏在北冰洋最深处的那个大家伙。或许在宇宙深处,还有体积足以媲美行星的家伙。第二阶段,就是力量已经不需要依赖载体的大小,它们或许只和我们差不多大小,却可能有毁灭一个行星的能力。而第三阶段,则生命和力量已不需要依靠载体而存在,或许,那就是所谓的能量生命了。”

    停顿了一下,贝布拉兹凝望着苏,神情十分复杂,说:“你让我很意外,在我还没有理解第一阶段的秘密时,你已是处于第二阶段的超级生命了。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你现在的力量并不强大,但危险性却毋庸置疑。这个星球,以及这颗星球上的人类劫难已经够多。这里的生命已经足够脆弱,容纳不下超级生命。所以,我必须杀死你。”

    苏说:“你现在难道不是超级生命,这难道不是自相矛盾吗?”

    “不矛盾。”贝布拉兹说。他已不想再多解释,庞大的身躯上浮现出颗颗淡蓝色的神秘符号,竟赫然与贝萨因都语有三分相似!

    看到那些符号的瞬间,苏的脑海中轰的一声,如同爆开了一颗核弹,所有的意识都零星飞散。就在他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本能已借着这短暂的空白接管了身体。几乎在意识无法捕捉的刹那,苏胸前浮出五块鲜红色的能量晶体,中央一颗足有十几厘米长,犹为醒目。五颗晶体还未完全浮出皮肉,就猛烈炸开,多道纯粹由狂暴能量构成的光束四面八方射出。由于贝布拉兹体型巨大,又正对着苏,所以大多数能量光束冲着他轰击而来。

    贝布拉兹毫不在意,只是以刀锋的侧面挡住了脸,左臂甚至根本没有抬起,任由这些足以扭曲钢铁的狂暴能量束轰击在自己身体上。他庞大身体的表面在能量冲击下起伏不定,片片焦黑,少许地方甚至被冲得皮开肉绽,但也仅此而已。可是苏的攻击声势浩大,甚至是以不惜自残为代价,给贝布拉造成的伤害却可以忽略不计。

    感觉到冲击到身上的能量不如想象中恐怖,贝布拉兹放下刀锋,微眯着眼睛,警觉地看着苏。虽然苏的力量远远不及他,而且他感觉到得苏体内的能量已消耗得七七八八,然而贝布拉兹深知,对于超级生命,再怎样谨慎都不为过。

    可是,当贝布拉兹张开双眼时,所见只是一片废墟,哪有苏的影子?他大吃一惊,刚刚苏还在感知中清晰存在,怎么这一刻突然就消失了?

    贝布拉兹心中忽然微有感应,于是抬头望去,却只见到近百公里外的天际地边上一个小小黑点,而且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远去。只一瞬间,苏已脱出了贝布拉兹足足一百五十公里的感知覆盖范围!

    贝布拉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狂吼一声,纵身一跃闪出数十米,又迈开大步,一步五十米!他跨了几大步,忽然停了下来,苦笑着看着苏离去的方向。原来,就在贝布拉兹追出几公里的时间内,苏已逃出数十公里,彻底脱离了他的感知。只有空中淡淡的焦糊味道标识出了苏逃离的方向。

    可是贝布拉兹心里明白,即使他能够一直锁定苏,也不可能追得上。这就是体型庞大带来的副作用,在速度,特别是瞬间加速度上远远不及体型小、力量却相若的苏。双方同为感知域强者,意味着都精于隐藏闪避,苏这一逃,又要到哪里才能找得到他?

    贝布拉兹分明是感觉到了苏沸腾的战意和决死一战的决心,才没想到苏竟然会逃走。苏怎么会逃?!在临战前的一瞬,贝布拉兹以更胜苏一筹的感知力探知到苏当时意识中的场景,那是梅迪尔丽正在被他的独子摧残的一幕。梅迪尔丽平静而安然的表情,无比清晰。探知到这一幕时,贝布拉兹就已知道了苏死战之心。

    可是他突然逃了?难道梅迪尔丽在他心中并不重要?贝布拉兹知道,绝不是那样。在那幕场景中,他完全可以感觉到苏心底最深处的那种痛,痛得无法呼吸。

    正因如此,贝布拉兹就更不能理解苏逃走的理由。不过,世界上人不能理解的事情才是大多数,贝布拉兹稍稍想了想,也就放弃了。其实以他的感知域能力,所谓稍稍想想,也已相当于大型计算机运行数天的工作量。

    贝布拉兹不再追赶,而是站在原地,静静地想着什么。他并不真正在意苏逃走的原因,而是在细细体味着从苏内心深处感觉到的那种痛苦。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在已经记不得的许久之前,他也曾经如此痛苦过,痛不欲生。时间太久了,以至于当年的记忆都已模糊。贝布拉兹甚至有些想不起来,当年曾经如此痛苦的事由是什么。其实时间并不久,至多不过数十年而已。数十年前的往事,随便哪个心智健全的普通人都能够记得,贝布拉兹却已模糊。

    不是贝布拉兹记不住,而是不愿再回想起那些尘封的往事。

    感知到苏内心深处那最深沉的痛苦,是一个意外,但让贝布拉兹想起了许多被刻意忘却的事,也改变了一些原本的想法。在这个时候,他决定去做一件本来绝不会去做的事。

    至于苏,那已经不再是他的责任了。贝布拉兹虽然权倾一时,能力却也有极限,不可能把每件事都做完。

    “而且,或许事情还不会那么糟糕。”贝布拉兹想着,在心中反复品味着从苏那里得来的痛苦。

    这种痛,很熟悉。痛到深了,也就成为一种习惯,若没有了它,有时却会觉得空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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