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芹突然开始逼婚,马文措手不及。
而且这种逼婚是没有任何前戏的。就是冷不丁地,有的时候是躺在床上,有的时候是在路上,有的时候是在开车,忽然地杀出一句:“你跟我怎么久,从来没跟我提过结婚的事,你到底怎么想的?”
如果马文没有立刻回答,李芹就会变脸,然后质问马文:“咱们这算什么?友谊?我算你什么人?女朋友、未婚妻、还是性伙伴?”
马文通常会顾左右而言他:“你今天怎么啦?谁招你啦?是你当初说自己不打算再结婚的。你既然不想再婚,我硬逼着也不合适。”
李芹就说:“女人没有不想结婚的。”
马文没话了。他当然不好说李芹说话不算话。
李芹接着说:“男人找女人是为了玩,女人找男人是为了过日子。”
马文嗫嚅着说:“原来以为你和别的女人不一样……”
李芹火了,对马文:“别的女人什么样,我什么样?说啊!说啊!”
有一次,在李芹家里,大概是半夜了,忽然暴吵起来。李芹指着马文的鼻子说:“你别在我这儿待着,你让我恶心!”
马文见状,索性真去收拾东西。这下李芹有点慌了,她虚张声势说:“你要是走了,以后就别回来!”
马文当然还是走了,但没有走成。因为李义。
李义先礼后兵,他上马文办公室找马文,那是早晨五六点钟,马文被李芹轰出来后,没地儿去,就直接到班上了。
李芹打他电话也不接,短信也不回,李芹就以为马文回了原来的家。结果一打电话,根本没回去。李芹就急了。跟李义大致一说,李义清楚了。穿上衣服就去了马文办公室。马文一见李义,就站了起来,那是一种本能吧。李义自己坐下,让马文坐他对面。
马文说:“我不坐,你说吧。”
李义火了,生硬地说:“你坐!”
马文硬着头皮,坐下。看着李义。李义给马文递烟,马文不要。李义坚持,马文只好把烟接过来,看得出来,马文不想惹李义。
李义又伸火给马文点,马文要自己点,李义不干,非给马文点上。俩男人凑得很近。烟点上,马文还没坐直,李义就甩出一句:“我姐对你够不错的了。”
马文笑笑,说:“是不错。”为缓和气氛,马文以一种开玩笑的口吻说:“你是不是有点后悔把我介绍给你姐啦?”
李义说:“你以前跟我说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那个那个……‘我从来不后悔不能后悔的事’,是这么说的吧?”
马文说:“我记得你当时说,一个人要是这么说就是说明他还是后悔了,对吧?”
李义注视着马文,严肃地说:“我没工夫跟你逗闷子。”
马文被李义说得也严肃起来,静等李义说下去。李义格外严肃地问马文:“你跟我姐以后怎么打算的?”
马文说:“我们还没有打算过以后。”
李义压着火,说:“什么叫‘我们’?是你没打算过以后还是我姐没打算过以后?”
马文说:“这话你应该去问你姐。”
李义提高了音量:“我就问你!”
马文沉默,屋里气氛已经很僵,马文不想让火药味更浓。他避其锋芒,默默抽烟。
李义见马文不说话,怒火万丈,问马文:“你是不是就打算着跟我姐就这么黑不提白不提地混着?”
马文也被激怒了,说:“是你姐原来想跟我就这么黑不提白不提地混着!”
李义忍不住,跟马文动了手。椅子倒了,书掉在地上,乒乒乓乓……
就在这一通乒乒乓乓声中,李芹赶到。
马文被李芹拖回家。
浴缸里放满水,是泡泡浴。李芹边帮他处理脸上的伤口,边说着李义的好话。
马文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以一种十分平静的声音说:“你夸了李义这么半天,无非是说他是个好人。”
“他这人真没什么坏心眼!而且,我就没见他急过。他是那种挺为别人着想的人……”
“你这位兄弟什么都好,就是……”马文下面的话不说了,显然李芹也知道马文要说什么,这是一句不好往下说的话。俩人短暂地沉默……
最后还是李芹先打破僵局。
李芹为李义说话:“李义和杨欣肯定是在你们离婚之后……而且,李义也不是一个主动的人。”
马文摇摇头,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吧?”
“你这么说就不客观了,就好像是李义把你们拆散了似的。倒不是因为李义是我弟弟,我非要护着他。你好好想想,你跟杨欣要是感情深,棒打都打不散,别人哪拆得散?外因要通过内因起作用,凡是能拆得散的,肯定是你们之间已经有了问题。更何况,那个时候你们已经离婚了,杨欣是什么样的女人,你比我清楚,她哪儿离得开男人!我跟你说,当时就是没有李义,也会有别的男人。”李芹为李义抱不平。
马文更加平静地说:“你这么说也不客观。人和人之间本来就会有矛盾,亲爸亲妈和儿女之间还有矛盾呢,何况是原本谁也不认识谁的夫妻?天下哪对夫妻没有矛盾?问题是你这边出了矛盾,本来你们是可以解决的,偏偏这个时候外边有一个添乱的……这怎么说呢,就跟你去拍卖行买一样东西,结果偏有一人在边上老举牌,哄抬物价,你说你烦不烦?”
“那你说你那个时候已经离婚了,还不许人家举牌啊?再说,这事儿真说不好是谁主动的呢。李义那媳妇,恨杨欣恨死了。你说你离婚,你天天拉着李义加班,算怎么回事?”
“这肯定是污蔑。据我所知,是有一次李义被老婆赶出家门,无家可归,喝多了,酒精中毒,杨欣把他送到医院,这边急救,那边通知家属,结果孙容一来,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给了杨欣一耳刮子……”
李芹一怔,看着马文,马文觉得李芹眼神里有别的意思,赶紧说:“你别多心啊,我是就事论事!”
李芹把脸别过去,问:“这些个事,你怎么知道?你当时又不在场。”
马文:“谁说我不在场。我在场。杨欣没带钱,让我给送住院费,刚好撞上。”说着摇头。
李芹格外敏感,冷不丁地问出一句:“你是不是原来还惦记着跟杨欣能复婚?”
马文被问得一机灵,随即实话实说:“我跟你说实话吧,我当时就没把离婚当成事儿。气头上,说离就离了。离完以后,我也没从心里觉得自己就是单身的,我还觉得跟杨欣是两口子呢。”
“那你现在呢?”
马文回过神儿来:“现在?你说什么呢!我早就不这么想了。”
李芹穷追猛打:“早有多早?”
马文含含糊糊:“从她跟你弟弟混在一块以后。”
“你是怎么知道她跟李义好上的?”
“这还用我去打听?她天天半夜回来,回来就满脸桃花的。”
“那你怎么知道她那个状态是因为李义呢?”
“你什么意思?”
李芹:“我没什么意思。我就觉得那个时候杨欣不只跟我弟弟李义一个,她那网撒得大着呢。也就是我们家李义老实。”
“你们家李义老实?老实能打小悄悄地把你书包里的书全换了,你一点不知道?那是老实孩子干的事儿吗?”
“你是不是心里挺记恨李义的?”
马文模棱两可地说:“要说不记恨,这是假的;真要说记恨吧,也不是那么回事。反正有的时候,一想到那些烂事儿,就觉得特别没意思。”
“你们男人真比我们女人虚伪多了。”
马文看着李芹,不明白她要说什么。李芹翻旧账:“你那个时候,口口声声说自己要做钉子户,我当时就觉得那不是真话,不过是嘴上说说而已,你们那么住在一起,肯定都会觉得别扭,当然,如果不别扭也不太正常。说句你不爱听的话吧,有时候,我看你和李义处得像朋友似的,我这心里就嘀咕,我就想:这俩家伙会不会是在做戏?”
马文被李芹说得有点不好意思。扭头去看别的。回过头来,发现李芹正看着自己。马文嘿嘿一乐,只好硬着这头皮说:“是有点做戏。可是,不作戏不是更别扭?”随即感慨一声:“人生如戏啊!”之后,立刻按了按摩浴缸的按钮,浴缸里的水“哗啦哗啦”地转起来。
李芹在按摩浴缸的轰隆声中,说:“人生如戏,那一般就不是太平的人生;戏如人生,那戏就不会太好看。最好是:人生就是人生,戏就是戏,还是分开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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