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惠在电脑前发呆,已经到了中午吃饭时间。宋明过来招呼林惠:“吃饭去啊。”
林惠没反应。宋明走到她跟前,伏在她跟前,说:“想什么呢?”
林惠皱眉:“讨厌。”
“绝食啦?”
“我就不明白,马文怎么会为那样一女人跳楼?”
“想不通吧?要我说就是活该。”
“你这人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什么叫没同情心啊?你知道马文有多少女朋友?糟践过多少良家妇女?那些哭着喊着要嫁给他,对他好的,他放心上吗?有一姐们儿差点为他喝了敌敌畏,他跟人家说什么你猜,他说你喝也是白喝,我就不值得你喝!所以说,恶人就得恶人磨,他跟杨欣那就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我看,且完不了呢。”
林惠有点不乐意了:“马文不像你说的这样吧?”
宋明反问:“那你觉得他是什么样的?”
林惠像下决心似的,忽然对宋明说:“他爱什么样什么样,跟我又没关系,你请我吃饭吧。”说完看着宋明。宋明喜出望外,立刻答应。
宋明请林惠吃饭,在公司附近的上岛咖啡。俩人都要的是牛排,三成熟的。林惠闷头吃,吃完了,刀叉一放,对宋明说:“我做你女朋友怎么样?”
宋明听了,手一哆嗦,餐刀掉到地上。
林惠粲然一笑:“算我没说好了。”
宋明赶紧语无伦次地说:“那怎么成,说了就是说了。”
林惠看着宋明,一乐。她二十五岁,才不一棵树上吊死呢。马文不成,那就宋明。她总不能耍单儿。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如果确定不了到底爱谁,那就先恋爱;如果确定不了是否恋爱,那就先同居。
一顿饭吃完,结账出来,林惠很自然地就挽起宋明的胳膊,宋明受宠若惊。
林惠见宋明这副样子,笑了,问宋明:“你没谈过女朋友?”
宋明赶紧说:“谈过。你呢?”
林惠笑着斜看他:“你是希望我谈过呢还是不希望呢?”
恋爱对有的人来说,是一个很好玩的游戏。林惠自从跟宋明恋爱以后,她对付起马文来就游刃有余了。首先,她不那么把马文当回事儿了,其次,她发现了马文很多让她看不起的地方。比如说,马文在办公室里求爷爷告奶奶地央求别人给杨欣找工作,那叫一个低三下四卑躬屈膝。马文呢,也感觉到林惠对自己态度的改变,他心虚,知道自己理亏,一般都退避三舍。而且他还找过机会,跟林惠解释,道歉,但刚开一头,林惠就冷笑着说:“你是不是觉得你要是不能跟哪个女人好,那个女人就得遗憾难过半辈子啊?”
把马文堵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后来,宋明跟林惠同出同进了,马文才觉得林惠那小姑娘真厉害,这几乎就是一转身啊,他这胳膊上的石膏还没拆呢,她就挎上宋明的小膀子了!不过,林惠对宋明,那基本就是呼来喝去,高兴了描眉画眼勾肩搭背出双入对,不高兴,小脸一抹飒,任凭宋明一溜小跑地跟着,恁是不理。下了班,径直自己个儿就走了。手机不接,短信不回。
宋明总觉得有情况,其实宋明的感觉是对的。林惠并没有闲着,她也忙着相亲见网友呢。倒不是她脚踩好几只船,而是她总觉得跟宋明差那么点意思。宋明不浪漫,也不会逗她开心,俩人在一起,聊一会儿就没话了。林惠喜欢中年一点的成熟睿智男,可是这种男人,除了在电视上电影上能看到,就她现在的生活圈子而言,根本接触不到,稍微靠近一点的,也就是马文了。
本来,宋明可以理直气壮地去质问林惠,但林惠来一个先下手为强,根本就不搭理宋明,这让宋明就找不到突破口了。宋明一晚上没打通林惠手机,一早到办公室,林惠绷个脸坐在那儿,收邮件发邮件忙得不亦乐乎,宋明凑过去不管问什么,林惠就一句话:“上班呢!”
宋明没招儿,只好把马文拉到公司会议室。马文这几天一直在给杨欣找工作,根本没心思搭理宋明,所以当宋明问他林惠有什么异常情况没有,马文连磕巴都没打,张嘴就说:“她是你女朋友,我注意得着吗?”
宋明脸色哧溜就变了,那叫一个挂不住。
马文见状,挤兑宋明:“你有点出息没有?”
宋明说:“不是我没出息,你说吧,她要是不跟我好,明说,我也不死缠烂打。她现在这叫什么?想对我好就对我好,那叫一个好,那叫一个热,转脸就不是她了,连解释都不解释,你说她为什么呀?不想对我好,成啊,明说分手不就得了!你说她是考验我啊,还是觉得这么着特有意思,耍我呢?”
“这事儿你问她自己去。”
“你看她嘟的那张脸,我能问吗?问了她能理我吗?”
“你把我叫这儿来,就说这事?”这时,马文手机响,马文赶紧一边接,一边用手势告诉宋明等等。电话是马文一哥们儿打来的,马文前两天求人家给杨欣安排一活儿。所以,马文一接电话,倍儿热情,说了半天,千恩万谢,到最后一打听,敢情人家一个月才给一千三百块!
马文挂了电话,气得呼哧带喘,跟宋明抱怨:“就一千三一月还要英语?还要本科学历?有没有搞错?!”
宋明看着马文那样儿,知道他是给杨欣找工作碰了钉子。马文这点烂事儿,办公室没有不知道的。宋明学着马文刚才的腔调,以牙还牙:“你有点出息没有?”
马文面不改色:“我就这点出息。”说完,要走。宋明赶紧拉住马文:“哎,我有一哥们,是干HR的,人力资源总监……”
马文听了,站住,一回头,给宋明一张特夸张特灿烂的笑脸,嘴角直接咧到耳朵根儿说:“中午想吃点什么?我请。”
宋明一激灵:“马文,你这脸变得也忒快了点吧?”
马文不理他的反应:“说正事儿,你哥们儿那儿靠谱吗?”
“前一阵他们公司正招公关主任,让我给推荐人呢。”
“公关主任?杨欣干得了吗?”
“马文,我一直不明白一个事儿啊。你离婚时间也不短了,一直瞎混着,也隔三岔五地整个女朋友,怎么就总迈不过去杨欣这个坎啊?”
“你别瞎说啊,她现在已经是别人老婆……”
“那你怎么就这么没出息,非得上杆子给她帮忙呢?再说,她不是有老公了吗?她那老公是干什么的?”
“我这不是看她可怜,没着没落的?她那新老公,就是一老实巴交干活儿的,没什么路子,你赶紧的,给你哥们儿打电话,不一定非得是主管,只要有一工作干就成。一千三一月可不成啊,怎么都得三四千吧?”
“我知道了。我那事儿呢?”
马文奇怪:“什么事……”随即做恍然大悟状,连说:“林惠是吧?哎,得,你先把我那正事儿办了……”
宋明乐了:“就你那叫正事儿?”
马文连忙点头,对宋明:“行行,先说你的事儿也成。这人吧,都贱,尤其是女人,你越上杆子,她越淡着你。你淡着她两天,她就着急了。你对林惠,就是太好了,整个一‘辛丑条约’,她就是列强,你就是丧权辱国任人宰割的清朝政府。那哪能成啊?”
“那我应该怎么办?”
“怎么办?硬气一点。她不理你,你就不理她,再找几个漂亮女孩上单位来找你,看她急不急。”
“她要是不急呢?”
“那就正好哇,说明她心里压根儿没有你,长痛不如短痛。”
“你别害哥们儿。”
“我害你干吗?对我有什么好处?对了,你赶紧给你哥们儿打电话啊,问问他那公关主任找着了没?”
宋明回过神来:“我怎么觉得你在害我呢?你对杨欣怎么就这么上杆子呢?”
马文:“所以人家跟我离婚了。你得吸取我的教训。”说完,伸手拍拍宋明肩膀。马文这话倒真是肺腑之言经验之谈。
那天中午,宋明到底还是跟林惠吃的饭。
当时,宋明已经跟他那干人力资源的哥们儿打过电话,那哥们儿说要来就今天下午来,他想办法给杨欣夹一塞儿。宋明赶紧上马文办公室来跟马文说,让马文赶紧通知杨欣。马文其实已经给杨欣拨了好几个电话,但杨欣那会儿正积极应聘呢,没顾上接。后来马文给杨欣发了短信,让杨欣回电,杨欣只简单地回了一个“忙,勿扰”,把马文给急得一脑门子汗。
马文好面子,不愿意跟宋明说实情,只好打马虎眼说:“咱先吃饭,我请你。回头再说。”
宋明急了:“还是先说吧。赶紧的,她到底去不去?去,我就给我哥们儿打电话,别好不容易给她安排了面试,她又不去,让我哥们儿坐蜡。”
马文赔笑:“你哥们儿那儿也得吃饭吧?不能一边吃饭一边面试吧?”
宋明急了,说:“我可告诉你,除非你马文开公司,当董事长,那能由着杨欣的性子,爱什么时候面试什么时候面试,不面试直接来也行,这要但凡换个人,杨欣还真是一点竞争力没有,你说她都大嫂级的了,还有什么竞争力啊?这还是我跟人家瞎编了半天,说她什么都干过,经验丰富,比那些小姑娘人情练达,人家这才答应给一面试机会。”
没等马文搭腔,林惠从自己桌子后面站起来,冲着宋明,甜甜脆脆的一声招呼:“宋明,吃饭去。”
宋明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林惠催道:“你走不走?不走我走啦。”
宋明赶紧一连声:“走!走!”又对马文:“你抓紧给我信儿。”
林惠已经走到门口,宋明一溜小跑跟上。
还是在上岛,还是宋明请,但林惠可没上回那么好脸儿,不等宋明问她,她先兴师问罪,问宋明为什么一上午不搭理自己。
宋明忙说没有的事啊。一早就到您工位上给您问安啦。您不是不理睬我嘛。再说,昨天那么多短信电话您都没回,我知道您咋回事啊?
林惠就说我手机没电了,充电器忘办公室了。
宋明松口气:“那你跟我说一声嘛,让我着那么半天急。”
林惠一笑:“我还生气呢。”
宋明忙问:“生什么气?”
林惠说:“你不会上我们家找我来啊?我这是手机没电,要是煤气中毒呢?”
宋明赶紧道歉,表示下次一定只要联系不上,就上林惠家去找她。但林惠何等厉害,不依不饶,非要宋明把今天早上的事儿说明白。林惠的意思是,她不高兴生气是有道理的,宋明凭什么呢?
宋明先是抵赖,说根本没有的事。实在抵赖不过,又说那不是误会吗?林惠说不完全是误会,她本来打算发完邮件就跟宋明解释的,但等她忙完手头的活儿,宋明都没影儿了。再然后,宋明到他们办公室来,也是只跟马文说话,连看都不看她。林惠威胁宋明:狡辩和抵赖是没有用的,她林惠的眼睛是雪亮的。
宋明就说:“就算我不搭理你,那也是你先不搭理的我啊。”
林惠撅着嘴:“我对你什么态度,跟你对我什么态度有关系吗?”
宋明尽量理解:“你的意思是,你对我可以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但我对你就必须始终如一地热情洋溢,碰了钉子,也跟中了六合彩似的?”
“你做不到吗?”
“做得到做得到!”
“那今天上午到底怎么回事?存心气我是不是?”
“今天上午不是一直忙着马文的事儿吗?”
林惠放慢语速:“说实话!”
宋明委屈地说:“我没说谎啊!”
林惠跟收伞似的,啪哒一声,满脸表情瞬间收个干干净净。宋明一看这阵势,赶紧说:“我说我说我说,我跟你说实话还不成吗?”
宋明这边全招了,马文那边还啥都不知道呢!他在办公室一面心急火燎地等杨欣电话,一面泡了方便面心不在焉地吃。宋明跟林惠吃完上岛回来,林惠昂首阔步挺胸抬头特高调地走到马文跟前,笑眯眯地问马文:“是你让宋明故意淡着我的?”
宋明根本没料到林惠会来这一手,当即恨不能找一地缝儿钻进去。
马文措手不及,反问:“我说了吗?”
林惠看宋明,宋明皮笑肉不笑。马文就明白了,他不能指望宋明救自己,除了自力更生生产自救以外,没别的出路。
马文语无伦次地找补:“我那意思吧,是说小别胜新婚,距离产生美。”
林惠掷地有声:“以后你少出馊主意!”说完,大步流星回到自己座位上,打开电脑,该干什么干什么。
宋明看看马文,尴尬地转移话题:“你跟杨欣说了吗?那公关主任的事?”
马文吁一口气,知道宋明是想缓和气氛,同时给自己内心减压,找个台阶。
“还没说啊?这有什么呀,你把她电话给我,我跟她说。”宋明伸手管马文要电话。
林惠叫宋明:“宋明,给我到楼下买个速溶咖啡。”宋明连忙答应着,去了。
林惠走到马文边上,对马文说:“你知道我最看不起的男人是什么样的吗?”
马文没打磕巴:“就是我这样的呗。”
林惠被噎,但随即以肯定的语气说:“对,就你这样的。你想找个女人刺激你前妻没关系,但是你不应该玩弄别人的感情,你明明知道别人对你有好感,还利用别人,把人家弄得跟个傻子似的。”
马文诚恳地说:“林惠,那件事情我已经跟你道过歉了,而且不止一次……我当时不是有意的。”
林惠追问:“是无意的就可以吗?”
马文想了想,直说:“林惠,宋明是我哥们儿,他喜欢你,路人皆知,说老实话,我挺看不惯你这么对他的。”说着,拿起电话,对林惠说:“对不起,我要打个私人电话。”林惠讨个没趣,回到自己座位上。马文给杨欣拨过去。杨欣电话占线。再拨,通了,但没有人接;马文持之以恒,最后杨欣终于接了,杨欣很不耐烦地问马文什么事儿?马文就问你工作找怎么样了?杨欣说我正忙着呢。“啪”挂了。把马文给气得,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
杨欣当时还真忙。她一上午面试了三个地方,全是跟骗子似的单位。都得先交5000元买产品,然后把产品卖掉的那种工作。杨欣肯定是不干的。本来杨欣不想求熟人,但这一个多月下来,不求不成了。杨欣想起来的第一个人是黄总。这人有阵儿特巴结杨欣,求着杨欣给他们找活儿。后来慢慢做大了,还让杨欣帮忙给找项目主管,那口气特别大,一张嘴就是只要是人才能干活,尽管开价,年薪三十万四十万都成。
马文找杨欣的时候,杨欣正在黄总办公室,跟人那儿套瓷呢,哪有工夫接马文电话,回马文短信。这不是马文接二连三地打,最后杨欣想别是马虎有什么事,就接了。结果马文偏还哪壶不开提哪壶,上来就问杨欣工作找怎么样了,杨欣能有好脸儿吗?当然就是一句“我正忙着呢”,挂掉。
黄总跟杨欣边说话边看表,杨欣察觉到了,问:“您一会儿有事儿吧?”
黄总:“啊,是。没关系没关系,让他们等等。咱们老朋友了,先办你的事。直说吧,什么事?你大忙人,总不会平白无故来跟我聊天吧?”
杨欣一听,眉开眼笑:“那我直说啦?”
“直说直说!”
“您公司还需要人手吗?”
“一般的人就不需要了,除非是您亲自来,我们还能考虑考虑。”
杨欣:“就是我。”
黄总本来正举着杯子喝水,差点一口没呛出来。
宋明给林惠买了速溶咖啡回来,一手接手机一手拿速溶咖啡,嘴里说着:“好,好,我这就给您回话。一分钟。”说完,进门,冲着马文就一句:“哎,怎么着啊?联系上你家大奶奶没有?人家催我呢,问我有谱没谱。”
马文咬咬牙硬着头皮给杨欣再打过去电话。电话没有人接。发短信,不回。
宋明在边上看着,说:“好心当成驴肝肺了吧?”
马文咬牙切齿说:“我怎么就这么贱。以后我要是再管她的事,我就不姓马。”林惠在自己座位上,笑出声。杨欣电话刚巧这时打进来,问马文:“你到底什么事儿?快说!”
马文立刻犯贱,说:“我有一个哥们儿公司要找一公关主任。我跟他们一说你,他们都觉得特合适。让你今天下午就去面试。”
宋明跟林惠在边上听着,都觉得马文太可乐了。有这么巴结的吗?
杨欣:“今天下午不行,黄总说他一哥们儿公司,缺一副总,让我去见个面呢。”
马文把自己闹一烧鸡大窝脖,喃喃地说:“噢,哪个黄总啊?他哥们儿那公司靠谱吗?成,你先去看看。啊,挂了。”
宋明在边上冷笑,看着马文挂了电话,说:“又白操心了吧?!”
没有人能理解马文,连马文自己也无法理解自己。杨欣是他老婆的时候,他没对杨欣有多好,这现在杨欣成了别人的老婆,他倒是见不得杨欣受委屈。比如说,他就极看不惯李义,杨欣在家闲一个多月了,也没见李义着多大急,该上班上班,该回家回家,还成天板着张脸,难得有个笑模样,啥啥都不干,买菜做饭全是杨欣,连早点都是杨欣跑去买,还真把杨欣当一家庭妇女来使唤了!当然,更让马文难受的是,杨欣还真任劳任怨。有的时候,马文都想说说杨欣,您也是一个受过教育有理想有知识有文化的妇女,怎么就能把自己当成一老妈子自觉自愿地把伺候人当天职当使命当乐此不疲的伟大事业来干?最让马文看不惯的是,有的时候李义加班,半夜回来,到家脚都不洗直接往床上一躺,杨欣就巴巴儿地打一盆洗脚水给李义洗脚擦脚。话说回来,现在人家是两口子,杨欣爱干爱巴结,你管得着吗?一物降一物!可是,马文还是难受还是不舒服,最让他受不了的是,他尤其见不得李义见天往前妻家跑,他那宝贝闺女一个电话,他就跟接了十二道金牌似的,一刻不停快马加鞭地飞驰过去。马文就替杨欣不值,就想劝杨欣还是多为自己着想,别到头来,人家还是一家子,你还是外人!这种事儿,马文见多了,远的不说,就说他自己一亲姑妈,丧偶之后改嫁,虽说是半路夫妻,那也是二三十年的半路夫妻,从三十七八到六十七八,伺候了小三十年,男人得了绝症,她也是跑前跑后,风里来雨里去,男人走了,尸骨未寒,男人前妻的闺女拿着老爸遗书马不停蹄地找她来了,她得净身出户啥啥都不能带走。遗书是公证过的,重大存款早就交给了闺女,现在闺女是来要房子的。马文亲姑呼天抢地啊,合着这小三十年,她就是一免费保姆!即便是一稍微厚道点的人家儿,对保姆都不能这样吧?马文就怕杨欣到头来,辛辛苦苦二十年,人家血浓于水回头是岸,她落一他亲姑的下场!
有天马文加班,公司规定,过了晚上7点就可以打车回家,马文那天特意加到7点10分,然后打了辆车。刚一进小区,就见李义边走边急着招手打车,马文就知道李义这会儿能出门肯定又是去前妻家。
也是那司机利欲熏心,一见李义招手,二话没说,连跟马文商量都没商量,一脚刹车就把车停下了。
马文说:“我这还没到呢。”
司机说:“你不就前面那楼吗?两步就到。”边说着边抬表:“前面没法调头。就这儿吧。咱互相理解一下?”
马文正要跟司机理论,李义从老远跑过来,不等马文下车,伸手拉车门就坐进了后排,李义压根没看清坐在前排的是马文,他屁股还没坐稳就对司机说:“东润风景。”
前排的马文回头,对李义说:“您别这么急行吗?我这儿还没下呢!”
李义发现是马文,尴尬,有点口吃,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结巴地说:“对……对……对不起啊。”
马文说了句:“我这倒霉催的。”下车。
马文回到家,大概是8点多快9点了,杨欣一个人坐在客厅吃方便面,厨房里摆了一摊子做了一半的饭,一根葱一半切成葱花,另一半扔在那儿,刀就撂在案板上,一看就是“烂尾了”。
马文一边换鞋一边问:“这叫怎么个茬?”
杨欣心里不痛快,她本来好好地做着饭,结果孙容来一电话,直接打到家里的。杨欣接的电话,孙容连客气都没客气,直眉瞪眼地就说:“找李义。”
杨欣窝一肚子火,但又不好说什么,她喊了李义过来。孙容火气那叫一个大,训李义训得跟个三孙子似的。李义直跟孙容解释,说自己不是故意关机,是下午公司开会,要求必须关机,后来就忘记开了,是真的。他记着呢,今天应该给孙容两万元钱。李义问明天行不行,明天一早他就打到卡上。
孙容说不行,明天一早,她就得把钱交上去。
李义迟疑,他也是好几天都没在家正经吃饭了,今天好容易早点回来,杨欣高兴得什么似的,从冰箱里往外拿这个拿那个,他这又要出去,他有点说不出口。
孙容直截了当,说:“你要是没工夫的话,我就让李离过去取一趟。”
李义被击中,心里狠狠地疼了一下,说:“还是我过来吧。”
“几点?”
“我这就出门。”
放下电话,李义见杨欣一脸不痛快。李义只好硬着头皮过去,对杨欣解释:“李离要参加一钢琴大赛,得交两万块钱,连报名费带食宿费,明天一早就得给人家。”
杨欣嘟囔:“你们离婚,你不是什么都没有要吗?怎么她还跟你要钱?我就不信她兜里缺这两万块。”
“我不是男的吗?能跟她计较这些个事吗?别不高兴了啊。”
“我没不高兴,再说,我有资格不高兴吗?她是你前妻,你这不是都跟我说清楚了吗?你女儿要参加一钢琴大赛,好事啊,你赶紧去吧,给人送钱去啊。别让人家孤儿寡母的寒了心。”
李义听出杨欣话里有话。前两天,杨欣跟李义一起去看李芹,路上马文打过一电话,让杨欣赶紧准备一份简历给他。杨欣挂了电话,跟李义主动解释,说是马文在帮她联系单位。李义笑笑,没说什么。杨欣就怕李义这种笑笑不说话,让她摸不着底。杨欣就晃着李义的胳膊,问:“不高兴了?”
“我哪儿不高兴啦?再说,我有资格不高兴吗?他是你前夫,又是帮你找工作,我凭什么不高兴?”
现在,杨欣把这句话还给了李义——作为现任,在前任问题上有不高兴的资格吗?
杨欣希望李义处处理解她和马文,她总对李义说,马文已经过去了,历史了,翻篇了,她不指望李义跟马文成朋友,但她希望李义能理解,她之所以不愿意对马文赶尽杀绝,是因为他们之间曾经有过感情,她希望李义能尊重她的历史以及曾经的付出。但换到自己这边,她就受不了,尤其受不了孙容的杀手锏——孙容动不动就抬出李离来。那就是一把剃骨钢刀,直戳李义心尖子。
李义见杨欣醋溜溜地提到“资格”,只好干笑着假装没听出来。其实他肚子里想的是,你杨欣多好,前夫就在跟前,天天照面,还有一个现任丈夫陪你过日子,孙容可比你难多了。李义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离开孙容了,反倒觉出孙容的难能可贵。
有句话:“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女人不骚,男人不招。”这话李义头一次听说,还是李芹闹离婚那阵。那时候李义还在上大学,李芹爸爸妈妈也都硬朗着,劝李芹退一步海阔天空,李芹偏不,说王大飞能跟那么个女人上床,简直是丢脸堕落,那女人就是一荡妇!李芹的爸爸就叹口气,说了那句不朽的名言:“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女人不骚,男人不招。”
李义当时没太弄明白,等他自己过了而立之年,遇到杨欣,他才明白啥叫“女人不骚,男人不招”。杨欣比起孙容,那会来事儿得多。他还记得他和杨欣的头一次,出差杭州。那次是谈个什么项目,他喝多了,回酒店狂吐,杨欣守了他一夜,后来他酒醒了,睁开眼,坐在床边的是杨欣,杨欣拿那种湿漉漉潮乎乎的眼睛看他,确切地说,是凝望着他,一直凝望着他,一言不发,脸颊微微发红,一只手放在李义的手边,
李义能感觉到那只手的渴望。当然啦,之前他们就有很多铺垫,一起吃个饭啦,时不时发个短信啦,工作顺利的时候彼此祝贺啦,工作不顺的时候相互鼓励啦,所以到了这会儿,孤男寡女的,又是异地,又是酒店,又是同病相怜,就算是就坡下驴。李义后来想,如果当时他要是没有握住杨欣,而杨欣又没有那么就势就倒进他怀里,那应该就不会有现在这些事儿了吧?男女之间的事情就是这么微妙,跟高速路出口似的,您要是该上床的时候没上床,那您再想找回这个出口,您且得往回兜呢!所以好些男女,一旦混成哥们儿姐们儿,就只能当哥们儿姐们儿了。李芹曾经断定他们之间绝对是杨欣主动,李义为杨欣辩护,说是自己主动。他要是不伸手握那一下子呢?李芹当即嗤之以鼻,说废话,她大半夜的不好好地在自己房间呆着,在你床边坐着,那不就是等着你主动吗?李义说我不是喝多了吗?人家不是照顾我呢吗?李芹说照顾你用不着把自己照顾到你床上去吧?你总不会说你强xx她来着吧?
李义想了想,还真是,要照李芹的理论,他跟杨欣还真说不上谁更主动,反正他一握,她就跟没长根似的,然后一来二去就滚到了他怀里,李义平生头一次知道什么叫“投怀送抱”。跟杨欣比起来,孙容多被动啊。在床上就跟一瓷娃娃似的,冰冰凉,全得李义忙活。所以有了那次,李义整天脑子想的就是杨欣,杨欣一个短信一个电话,李义拔脚就走,他也觉得对不起孙容,但没办法,心里就跟长了草似的。可现在,他真跟杨欣结了婚,反倒孙容一个电话一个短信,他就呆不住了。
李义在门口换鞋,正要出门的当口,屋里电话又响了。杨欣接的,电话是李义的女儿李离打过来的。
李离口气生硬冰冷:“李义走了吗?”
杨欣气得满脸通红:“你谁啊?”
电话里拉长了声音:“李——离。”
杨欣不能跟孩子置气,对正要出门的李义说:“你电话。”
“谁的啊?”
“你女儿。”
李义一脸羞惭,连鞋都没顾上换,踮着脚尖跑进来,接了电话,点头哈腰地说:“马上马上,爸爸这就来。”挂完电话,李义根本不敢看杨欣的脸,只低低地说一句:“我走了。”走了。杨欣整个人像被抽了筋一样,厨房里坛坛罐罐就那么一扔,也懒得收拾,自己找包方便面泡上,百无聊赖,给老太太打一电话。她把马虎送到老太太家了,今天是第一天,也是好说歹说,老太太才答应。
老太太一接杨欣电话,就跟杨欣叨唠,叨唠着叨唠着就说:“你说你们这叫什么事儿?大人一个个都不肯委屈自己,让孩子受委屈!”
杨欣一听话茬不对,赶紧说:“妈,马虎跟着您怎么叫受委屈呢?”
老太太火了,说:“好好的,不跟自己亲爹亲妈一块过,跟我一个黄土埋半截的老太太相依为命,那不叫受委屈叫什么?!”
杨欣一想,自己这是干什么呀?本来一肚子委屈想找一出口,结果还让老妈数落一通。杨欣赶紧三言两语挂断电话。
马文回家,一进门,客厅里黑乎乎的,连灯都没开,马文就知道,杨欣肯定是心烦。他跟杨欣搭话,杨欣起身就进了自己那屋,还把门关上。
马文在门外,很绅士地敲门,杨欣开开门,面容严肃:“请问您有事吗?”
马文也彬彬有礼:“请问咱家儿子马虎呢?”
“送我妈家了。”
马文一愣:“送你妈家?”
杨欣不耐烦:“你不是嫌他睡觉打呼噜吵着你了吗?”
马文确实说过这话,他承认,但马文反戈一击:“他再打呼噜再吵着我,也是我儿子,你凭什么把他送你妈家啊?”
杨欣火了:“你这人讲理不讲理?”
“我怎么不讲理了?”
“那你去接,把他接回来。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我凭什么去接啊?谁送的谁接!”
杨欣说:“我明天去接成吗?”见马文不说话,改换口气,说:“我今天累了。你行行好,啊。”说着,把门关上。
马文很少做饭,但那天晚上,他给自己结结实实地炒了一蛋炒饭,然后一边故意吧唧吧唧地吃,一边哼着气人的小曲《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杨欣板着脸出来,给他一叠各种费用的单子,要他给钱。马文边吃边跟杨欣掰扯水费电费煤气费:“凭什么我得出一半的水电煤气呢?”
“咱们不是一直平摊的吗?”
“对,咱们是一直平摊,但你不觉得这对我一直就是不公平的?我,一个大男人,从来不用吹风机,也不用电熨斗,很少泡澡,一般都是淋浴,五分钟完事儿,还有我很少在家吃饭,在家也就是方便面蛋炒饭,但念在咱们夫妻一场的份儿上,我没说过什么。”
杨欣截断:“你没说什么?你没少说什么!”
“这不是少说多说的问题,这是自觉不自觉的问题。赶上自觉的人,我就不说了。问题是李义也太不自觉了,他就这么住进来了?黑不提白不提的?也好意思。你们一家三口,我一个人,可是钱却是分成两份,你们家一份我们家一份,平摊,这公平吗?”
“你要真觉得吃亏,下次可以一分钱不出。”
“干吗下次啊,这次我就一分不出。”
“你有本事你就别住在这儿。”
马文不愠不火慢慢吞吞地说:“我凭什么不住在这儿?这房子的首付还是我爸给我的呢,他姓马。你要不是因为嫁了我,这房子跟你一点关系没有。”
杨欣气得变了脸,说:“马文,这房子跟我有没有关系,你说了不算。我给你做了十一年老婆呢!”
“那我还给你做了十一年老公呢!”
“一个女人有几个十一年?”
“那男人呢?男人就有好多好多个十一年?”
杨欣停了片刻,说:“咱们把房子卖了吧,卖多少钱,一人一半,你看怎么样?”
“你别做梦了。噢,你们是俩人,你拿着一半的钱,跟李义一凑,凑出一套房子来,我呢?我拿着那一半的钱,我够干什么的?也就够买一鼻牛那么大的房子,你够狠的呀你。”
“咱俩彼此彼此,谁也别恭维谁。”
杨欣说着,去厨房收拾她那一烂摊子。
马文看看表,问杨欣:“今天你们家李义不回来啊?”
杨欣板着脸,不搭理马文。
马文说:“我不是故意气你啊,我是跟你说一事。我今天下班回来,打一车,那车还没站稳呢,就被一爷们给拉开了,一屁股坐在后座上,跟奔丧似的。你猜那爷们是谁?”
杨欣说:“李义。”
“你现在是他老婆,你得管管他,他干什么去了?”
“能干什么去啊?给前妻送钱去呗。”杨欣不等马文说话,就以嘲讽的口气接着说:“人家有情有义,离婚了,房子、钱都给了前妻,前妻有事找,该去还去。不像有的男的,白跟他夫妻一场,倒头来,一心想把你轰出去!”
马文也不着急,说:“你是不是特羡慕李义的前妻?”杨欣懒得搭理他,自己耷拉个脸接着干活。
马文嘿嘿一乐,大声说:“谁难受谁知道!”一边故意整出特别大动静,去冰箱里拿啤酒,哧拉一声拉开,特爽地喝。
杨欣冷眼旁观,说:“你觉得你跟我们住这儿有意思吗?”
“你呢?”
“你怎么就不能好好地找一个人,重新开始生活呢?”
“因为我不够没心没肺!”
“马文,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什么叫敬酒?什么叫罚酒?”
杨欣运一口气,跟马文以商量的口吻说:“咱们把房子卖了不是挺好的吗?这么挤在一起多别扭啊。”
“我不别扭。”
杨欣冷冷地盯着马文看,看一会儿说:“成,你不别扭就成。”
马文故意一脸坏笑,问杨欣:“你别扭?”
杨欣本来已经变脸,但随即计上心头,一脸坏笑,扭身进自己房间了。马文反而摸不到头脑了。他撮了一下牙花子,自己对自己来了一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说完,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啤酒,牙一咬,啤酒瓶盖开了。马文本来是怕杨欣难受想不开,她新嫁的男人整天往前妻那儿跑谁受得了啊?结果话说着说着就说岔了,不但说岔了,而且还把杨欣惹急了!马文感觉到杨欣肯定要整自己,但没有想出会怎么整。马文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跟杨欣这么唇枪舌剑之后,都会获得一种小小的快感。以前他特别讨厌杨欣跟自己一点小事儿掰扯起来没完,但他现在特别喜欢跟杨欣就一点小事儿掰扯半天。马文能明显地感觉到,杨欣其实挺在意李义的,李义只要不在家,杨欣就在自己房间里呆着,而且马文觉得杨欣之所以把马虎送到姥姥家,也不是出于让他好好休息,一个人睡觉踏实,而是为了讨李义高兴,给李义创造一个相对来说更宽松的环境。马文也不是非要跟杨欣这么没完没了,他心情挺复杂,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如果非要一句两句说明白,那就是他还是希望杨欣能过得踏实,可是在他看来,杨欣过得并不踏实,不仅不踏实还提心吊胆。
其实,杨欣整马文的办法很简单,就是故意跟李义在房间里闹出很大的动静。反正马虎不在家,杨欣就更加肆无忌惮。这也是一举两得。一方面气气马文,另一方面也加强她和李义的夫妻感情。男女之间,最简单最经济最立竿见影的加深感情办法,不就是这个吗?
马文也算身经百战,真的假的他还是分辨得出来的,但人就是这么怪,他明知道杨欣是在气他,他还就真生气。有一次,马文实在忍无可忍,直接就上杨欣那屋敲门去了。
马文边敲边叫门:“李义,开门……”
杨欣把门打开,站在马文面前,平静地看着马文。马文本来非常生气,见杨欣这样,反而不生气了,他冲杨欣似笑非笑,说:“我跟你爷们儿说话。”
“我们家我说了算,你跟我说吧。”
“你们这么大呼小叫的,你们不嫌寒碜,我还嫌呢。”
“你嫌得着吗?我们是合法夫妻,我们爱怎么着就怎么着。”
“你们是合法夫妻呀?我还以为你们在看毛片呢。”
“就是看毛片,你也管不着。”
“我是管不着,我就是给你提个醒,戏太过了吧,就假了。”
“没错,我们就是故意要你听,你要知趣的话,赶紧滚蛋,你要是乐意赖在这儿,你就赖着,反正谁难受谁知道。”杨欣特解恨地甩出“谁难受谁知道”——这是马文曾经挤兑过她的,马文认为杨欣嫁给李义就是给自己找罪受。杨欣就是这么一个睚眦必报的女人。她说完,冲马文龇龇牙,然后故意拧持着小腰,把门徐徐地关上。马文气不过,本能地用手撑住门,杨欣也不恼,说:“你想看啊?想看就看呗。”索性把门大开着,回身对李义娇滴滴地叫了一声:“李义……”
李义一开始吧还没觉出杨欣的存心,他只是觉得杨欣要得也太勤了点,而且有的时候也忒主动。不过那段时间,孙容找他也找得勤了点,所以李义就把杨欣的如狼似虎理解歪了。女人嘛,总是用这种事情来验证男人是不是爱自己。李义觉得孙容就比较不开窍,跟他一有矛盾,就生闷气,一生闷气就不让他碰她,杨欣就不这样,杨欣反而是越有矛盾越迎刃而解。其实,李义哪里知道,杨欣之所以懂得这套,是因为她吃过这方面的亏。杨欣离过一次婚,吃一堑长一智嘛!杨欣跟马文的时候,也拿捏着呢,也把床上这点事儿当做一个要挟的法宝。只要你马文对我不好,让我不爽,你想在床上好了爽了,门儿都没有!这种事儿可不就这样,开始是男人求女人,后来不就成了女人求男人?如果女人生性刚烈,铁骨铮铮,咬紧牙关打死也不主动,一次两次还行,久而久之,男人就觉得没意思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这又不是建国之后改革之前,男人娶了老婆,再跟别的女人有点什么就算耍流氓,生活作风问题,赶上严打,还得赔上性命。现在,你做老婆的搞闭关锁国,人家直接就与世界接轨了。
不过,后来杨欣搞得太夸张了,再加上马文又抗议了那么两回,李义就有点不舒服不愉快了。他总觉得杨欣对马文多少还是有点感情的。而且他也感觉出来杨欣气马文的那层意思,虽然杨欣解释为是要把马文气走。但李义觉得不完全是,这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还有感情,才会使出浑身解数让他不痛快。否则,何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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