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虽然很晚,路面上却是车辆不断,但路过的司机经过这里,大都踩了油门,疾驰而过,车祸发生半个小时后,才有一位好心的司机停下车子,奔到深沟里,打开车门,把满脸血污,人事不醒的王思宇抱了出来,送往医院紧急抢救。
而当司机拿出王思宇的手机,翻开电话号码簿时,立时惊呆了,上面一排排的电话号码,不是某某省长就是某某书记的称谓,让人看得眼晕,他不敢擅自做主,就把手机交给了院方值班领导,值班领导也是吃了一惊,赶忙拨通电话号码求证,证实了这位年轻人的真实身份。
医院方面很快得到指示,要求成立专家组,紧急抢救,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要挽救王书记的生命,与此同时,省内几位著名的医学专家,也接到通知,赶忙放下了手头的活计,被省政府派来的小车接走,赶往医院会诊。
伴着此起彼伏的电话铃声,王思宇遭遇车祸,生命垂危的消息,以惊人的速度传播着,从南粤到京城,乃至渭北华西,一颗颗心房被揪紧了,只是这消息,都是在官员之间传播,连滨海市的廖景卿和柳媚儿,都尚未知情,仍平静地呆在家里,瑶瑶因为失手打碎了一只杯子,被母亲呵斥了几句,正独自躲在房间里抹眼泪。
晚上八点多钟,手术室外,南粤省的省委常委,凡是在家的都纷纷赶到医院,等候最新的消息,而在听取汇报,得知车祸极可能是有人蓄意制造后,省委书记赵胜达面色铁青,当即下达指令,让省公安厅马上成立专案组,洒下天罗地网,不惜一切代价,缉捕犯罪嫌疑人。
老爷子周松林更是脸色苍白,背着双手,在长廊里走来走去,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再没了往日的镇定从容,可以毫不夸张地说,除了宝贝女儿,也只有躺在手术台上的那个年轻人,最让他牵肠挂肚了,在听说王思宇伤势严重,很可能会失去生命时,老爷子终究是克制不住内心的悲痛,老泪纵横。
就在众人焦虑地等待结果时,常务副省长杜山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他赶忙走到僻静的角落,接通了电话,只听了几句,就变得目瞪口呆,惊惧交加之下,他面色惨白,心如刀绞,手机忽然滑落,跌落在地,杜山拿手捂住胸口,发出几声痛苦的呻吟,就再也支撑不住,身子晃了几下,顺着墙边软软地滑了下去。
“杜省长,杜省长,你怎么了?”旁边人见了,同时发出一声惊呼,赶忙围了过来,把他从地上扶起,扶到旁边的长椅上,掐人中的掐人中,揉胸口的揉胸口,终于让他顺过一口气。
杜山睁开眼睛,悲从心来,再也难以抑制住情绪,用手捂了脸,放声大哭,凄惨异常,这种情景,让所有人都变得不知所措,在场的诸位官员,都清楚王思宇与杜山之间的矛盾,按理来说,前者出了事情,杜省长没有表现出幸灾乐祸的样子也就好了,怎么忽然变得如此悲伤?
赵胜达也是满脸的疑惑,快步走了过去,伸出大手,拍了下杜山的肩膀,皱眉道:“老杜,冷静下来,你怎么了?”
杜山满脸泪痕,嘴唇打着哆嗦,缓缓抬起头,泣不成声地道:“赵书记,我对不起您的培养,也对不起组织上的爱护,更对不起王思宇同志,我……我教子无方,峥铭……他真是闯了大祸啊,我让他立即投案自首,赵书记,我此时此刻的心情,您能理解吗?”
“什么,案子是峥铭干的?”赵胜达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吃惊地问道,话音刚落,满屋皆惊,周围的常委们都面面相觑,偌大的长廊里顿时变得鸦雀无声,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杜山的脸上,希望进一步求证,消息是否属实。
杜山站了起来,捶胸顿足,泣不成声地道:“就是峥铭干的啊,他真是糊涂啊,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这让我怎么向省委交代啊,我现在杀了他的心都有,这可怎么办啊!”
人群发出‘嗡’的一声,又都把异常复杂的目光投向赵胜达,所有人心里都闪过类似的念头,这下麻烦大了,如果只是因为在滨海搞打黑除恶,导致黑社会残余分子蓄意报复,还好向上面解释,可事情居然是杜山的儿子干的,牵涉到官员之间的矛盾,恐怕问题就变得棘手了。
可以肯定的是,手术室里的那位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于家人在悲痛之下,断然不肯善罢甘休,假如京城市委书记于春雷搞清楚了事情的原委,兴师问罪,告了御状,极有可能引发南粤官场的再次震荡,到时,不要说常务副省长杜山了,恐怕连赵书记都要受到牵连。
“老杜啊,老杜,你生的好儿子!”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赵胜达把手一摆,也没有和众人打招呼,就拂袖而去,走到楼梯口,再也无法控制住愤怒的情绪,抬腿就是一脚,将不锈钢垃圾桶踢翻在地,在刺耳的‘咕噜噜’声中,颤巍巍地下了楼。
杜山哭了一会儿,就被省政府的工作人员搀扶出去,坐进小车,赶回家中,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更为众人带来了难以形容的压抑感,满是苏打水气味的医院里,竟让人有些喘不过气,一群人就安静地站在那里,也不吭声,互相只用眼神和肢体动作交流,表情变得异常微妙。
又等了半个小时,院长带着几位专家过来,介绍了情况,只说手术要到凌晨才能结束,患者虽然伤势严重,昏迷不醒,但根据目前的初步观察,手术成功的希望很大,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请领导们放心云云,众人这才舒了口气,相继离开,只有周松林依旧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一动不动,他要守着手术室大门打开,亲眼看到王思宇的状况,才能放心。
次日上午,廖景卿才得到消息,带着瑶瑶与媚儿赶到医院,却扑了个空,原来,半小时前,王思宇就被送往郊外的军用机场,乘坐直升机赶往京城,而医院方面给出的解释是,手术虽然很成功,但病人始终昏迷不醒,接下来的一周将是重要的观察期,为了确保安全,上级领导下了指示,要将患者转到京城最好的医院接受治疗。
三人赶忙又坐上小车,前往京城探望,瑶瑶早已哭得如同泪人一般,嗓子都有些哑了,另外两人也是心乱如麻,唯恐王思宇挺不过这关,就风风火火地赶往京城,几乎在一天之内,王思宇其他的女人也都赶往同一个地点,就连胡可儿也临时取消了在香港的演唱会,乘坐飞机返回。
次日下午,玉州城外的古华寺中,烟气缭绕,梵音阵阵,李青梅面色苍白,跪在杏黄色的蒲团上,双手合十,念念有词,良久,泪水漫过双眼,从腮边洒落,‘一定能挺过去的,一定!’她心里暗暗地祷告着,而远在美国的宁露,也出现在空荡荡的教堂里,手抚隆起的小腹,站在耶稣雕像前,面容悲戚地祈祷着。
案件虽然在三天内告破,疑犯和雇凶杀人的杜峥铭都已经落网,但在表面的平静当中,却是暗流汹涌,事态仍在持续发酵,公安部孔副部长率队,赶往南粤进行深入调查,常务副省长杜山预感事态不妙,就以健康状况不佳为由,向省委提交辞职报告,但未获批准。省委书记赵胜达奉命前往京城,向中央首长说明情况,他返回南都之后,面容憔悴,神情恍惚,几天内都没有走出办公室。
就连省长马千里也写了检查,更加令人胆寒的是,时隔半年之后,中纪委再次派出调查组,赶往南粤,矛头直指常务副省长杜山,杜家帮成员都被找去谈话,许伯鸿被双规,卢金旺的梅岭市市委书记任命被取消,季黄潮被派往滨海市,一系列眼花缭乱的动作,无不显示着,又一场声势浩大的官场风暴,已经迫在眉睫了,这些日子,就连南粤的天空,都显得阴暗了许多,仿佛随时都会降下暴雨。
而就在这多事之秋,南粤省委副书记周松林的家里,却变得门庭若市,热闹非凡,每天都有许多官员前来拜访,不知从哪里透出的消息,说是中央首长为了平息于家的愤怒,决定做出补偿,将省委书记赵胜达调离南粤,改由副书记周松林接任,借以安抚人心,传言虽然未经证实,但明眼人都清楚,事实上,也只有周松林能够成为这次车祸最大的赢家。
一个月后,传闻相继得到证实,先是杜山等十余名官员被双规的消息,通过各种渠道传播出来,紧接着,中组部的贺云逸部长来到南粤,在全省干部大会上宣布,免去赵胜达同志的省委书记、省人大委员会主任职务,另有任用。
他的职务,由省委副书记周松林同志接替,常务副省长的职务,则由北方派系的一位官员接任,而省委副书记的职务,则由组织部长叶向真兼任,每当南粤官场动荡不安时,中央都希望谢家发挥更大的作用,稳定局面,这已是多年形成的惯例,不足为奇。
干部大会开完后,周松林在酒店设宴,款待了中组部的领导,回到办公室后,心情变得格外明朗,然而,让他也感到有些哭笑不得的是,在官场上费劲心机,打熬了半辈子,没想到人生的理想,政治上的抱负,却因这场意外的车祸得以实现,这显得有些滑稽,甚至是不可理解。
不过,做到了这个位置,即便是周老爷子,也感到了极大的压力,南粤官场向来动荡不安,官员频频落马,人心浮动,如何才能将纷乱的局面稳定下来,走向正轨,将是对他的一次重大考验,想起昨晚和京城市委书记于春雷之间的一席谈话,周松林心潮起伏,起身站在窗前,点了一颗烟,烟雾缭绕中,他皱着眉头,陷入了长久的沉思当中。
而就在此时,京城某医院的高干病房里,王思宇身上还打着石膏,浑身上下,裹得如同粽子一般,正努力地抬头,把嘴巴张得大大的,去咬那小片薄薄的苹果,可尝试了几次,还是以失败告终,不禁感到泄气,懊恼地道:“算了,今天不练习了,到此为止。”
柳媚儿咯咯一笑,耐心地哄道:“好哥哥,别放弃,再试一次,要多锻炼,才能早点康复,不然,每天躺在床上,多没意思?”
王思宇叹了口气,轻声道:“不行,脖子都累酸了,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耐心静养吧,伤筋断骨一百天,这是规律,时间不到,终究没法康复,年前能下地,我就满足了。”
柳媚儿蹙起秀眉,将那片苹果送到王思宇的嘴里,拿手点着他的鼻梁,悻悻地道:“还好了,走了次鬼门关,总算捡条命回来,你这人就是行事鲁莽,真真吓死个人!”
王思宇吃了苹果,就闭上眼睛,忿忿不平地道:“都怪那个老家伙,他要不打电话来,我哪里会分心,说不定就躲过去了,就是被电话分了精神,才出了车祸。”
柳媚儿抿嘴一笑,温柔地道:“好了,都抱怨一个月了,你不是也说,他卦术灵验,帮过你很多忙吗?”
王思宇笑笑,艰难地调整了身体,叹息道:“没用,他这次可把我害惨了,下次见面,没他好果子吃,这个老神棍,真是该打。”
“还想动手?”柳媚儿竖起秀眉,杏眼圆睁,忿忿然道:“这次的教训也太深刻了,应该牢记,再要犯错,还会遇到危险,你做官也能做出仇家来,当真是不可理喻。”
王思宇笑着摇头,轻声道:“媚儿,这你就不懂了,官场上树敌是很平常的事情,有些人更是斗了一辈子,都没分出结果。”
柳媚儿妩媚地一笑,柔声道:“那就别做官了,干脆,和我周游世界吧!”
王思宇轻吁了口气,呲牙咧嘴地道:“不行,终归是离不开官场,这销魂的一撞,干净利落地解决了南粤的问题,还是值了!”
到了晚上,根据美人们自行排定的时间表,柳媚儿回到住处休息,轮到张倩影来护理,她带来煲好的乌鸡汤,汤汁熬得浆白,香气扑鼻。
张倩影拿着银勺吹凉后,一口口地喂着王思宇,轻笑道:“出来前,听咱爸和财叔说话,上面好像在考虑,让你到团中央,担任书记处书记。”
王思宇微微皱眉,摇头道:“不好,那边没什么正经事儿做,去了会闷死,我是忙惯了的人,闲不住。”
张倩影叹了口气,抽出纸巾,擦了他的嘴角,温柔地道:“这也是想让你静心休养,别累坏了身子。”
王思宇笑了笑,轻声道:“没关系,我这身子,绝对是铁打的,耐折腾!”
张倩影听了,却潸然泪下,转过头,气鼓鼓地道:“臭小宇,都变成这样了,还在逞能。”
王思宇见状,心里一软,也有些难过,却故意冷着脸子,悻悻地道:“小影,每次过来都要掉眼泪,再这样,就别过来了,这里的护士也挺漂亮的,手脚也麻利。”
“去你的,还动歪念头呢!”张倩影啐了一口,伸手摸了水果刀,要去削苹果。
王思宇赶忙摇头,苦笑着道:“还是算了,肚子里已经装满了,现在什么营养都不缺了,就是缺少运动。”
张倩影抿嘴一笑,柔声道:“那还得再等等,你这铁打的身子,要想下地,还需要一段时间,不过,刚才碰到张医师,她还是蛮乐观的,说恢复情况比预想的要好。”
王思宇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道:“那老太太,就是嘴巴甜,跟抹了蜜糖一样,都敷衍我好久了。”
张倩影伸出白嫩的玉手,帮他把被子掖好,轻笑道:“人家也是好心,在安抚你的情绪,让你别太焦虑,免得上火,不利于身体恢复。”
王思宇微微一笑,点头道:“小影,再发条短息吧,免得她们惦记,晚上睡不着觉。”
“臭美!”张倩影撇了下嘴,摸过王思宇的手机,群发了短息:“美人儿,朕一切都好,请勿惦念,最最爱你的宇。”
刚刚发完,她的手机上也震动了两下,张倩影就叹了口气,抿嘴道:“这下可好,大家都见了面,也熟悉了,以后可以凑成两桌麻将了。”
王思宇点点头,眉花眼笑地道:“大被同眠,力压群芳的日子不远了。”
“去你的!”张倩影脸红了,伸出嫩葱般的手指,扭着他的脸蛋道:“我的大少爷,不打成一锅粥就不错了,还在想着美事儿。”
王思宇笑了,有些得意地道:“朕的爱妃都是识大局,顾大体,断然不会让朕为难的。”
“那可不好说。”张倩影眸光闪烁,凑了过去,小声地道:“青璇就有意见了,总瞧着那个媚儿不顺眼,还要找她聊聊呢!”
王思宇吓了一跳,忙轻声道:“那可不成,她们两位都是喜欢争宠的,不能往一起凑,容易生出是非。”
张倩影点点头,轻笑道:“已经劝过了,不过,她还在赌气,要过两天再来。”
王思宇有些无语,苦恼地道:“小影,要是她们各个都像你这样,我就省心了!”
张倩影撇了撇嘴,冷哼道:“竹兰梅菊,各有各的好处,要是都一个样子,你也不会喜欢了!”
“那可未必!”王思宇努力地扬起头,在她娇嫩的面颊上香了一口,叹气道:“真是度日如年了,要想挨过这段时间,还真不容易。”
张倩影也是面露愁容,为了哄床上的男人开心,她们各个都想尽了法子,可效果仍是不佳,眼见着王思宇面容憔悴,又是一阵地酸楚,强忍住悲伤,悄声道:“唱个歌给你听吧。”
王思宇点点头,微笑道:“小影,唱我教给你那首!”
“好吧!”张倩影嗯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就柔声哼唱起来,歌声缠绵悱恻,动人心弦,末了,又抬手抹了眼角,抿嘴笑道:“改天,把可儿叫来,让大明星亲自唱给你听。”
王思宇咧了下嘴,一语双关地道:“不行啊,可儿……那是无福消受的。”
张倩影就以手掩唇,咯咯笑着不说话,暗自思忖道:“这个臭小宇,总还是有些顾忌的!”
十几分钟后,楼道里忽然响起一阵愉悦的交谈声,王思宇竖起耳朵,听了几句,就笑着道:“是周美人和梁姐来了。”
张倩影赶忙起身,拉开房门迎了出去,因为见过几次面,三人已经很是熟稔,就没有过多客套,进了房间,周媛把两本书放在床头柜上,柔声道:“买了几本先贤名著,闲下来的时候,让她们读给你听,要开始修心养性了,不然,这次的难又白受了,还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王思宇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咧嘴笑道:“瞧,美人老师一来,就教训起学生来了。”
梁桂芝抬手扶了扶眼镜,走到床边坐下,关切地道:“好点了吗?”
“好多了!”王思宇叹了口气,向门外努努嘴,有些郁闷地道:“就是他们定的规矩大,不许做剧烈动作,把手脚都捆起来了,现在能做的,也就是张嘴吃饭了!”
张倩影沏了两杯热气腾腾的庐山云雾茶,递给两人,笑着道:“人家还不是为了你好,哪个不希望你快点康复!”
“那倒是!”王思宇轻轻转头,晃动了下脖子,又笑着问道:“梁姐,怎么样,在这边工作还习惯吧?”
梁桂芝点点头,微笑道:“压力不小,总怕辜负了你的期望。”
王思宇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梁姐,搞什么名堂,咱们之间,怎么还这样生分。”
梁桂芝却笑了,诚挚地道:“规矩还是要讲的,现在,咱们这些人,可都靠你了,要养好身体,争取早点出来工作。”
王思宇勉强挤出笑容,干涩地道:“梁姐,可别开这种玩笑,我都这样了,明显靠不住!”
“别灰心,一点小挫折,忍忍就过去了。”梁桂芝长长地叹了口气,又有些无奈地道:“还有件事情,要和你说下,华西的老领导,有几位想抽空过来看你呢,也不知你是否同意。”
王思宇微愕,诧异地道:“那些个老领导?”
梁桂芝微微一笑,摘下眼镜,有些难为情地道:“当然是犁山省长,韩向东秘书长了,说起来,省厅出来的人,也就我沾了你的光,看着其他人风风光光,一路上扬,他们却还在原地踏步走,就都沉不住气了,想要来抱太子的大粗腿。”
话音过后,房间里众人都笑了起来,周媛插话道:“要说起来,还是爸爸运气好,捡了个宝贝回来,这才几年的功夫,就跟坐火箭似的,从市委秘书长,变成了省委书记,让华西那边碎了一地的眼镜。”
王思宇笑笑,凑趣道:“那还不是你安排的,老爷子是谁都不怕的,唯独就怕女儿不开心。”
周媛嫣然一笑,脸上又闪过一丝愁容,叹息道:“早知道是这样的性子,当初真不该让你进入官场,明明占尽了优势,偏偏把自己搞得难以立足,真是让人想不通。”
王思宇有些吃力地抬了下胳膊,笑着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其实,效果还是不错的,要不这样,老爷子也没可能成为省委书记。”
周媛却不给他面子,当众奚落道:“那可不是因为你的车祸,主要是北方派系风头太盛,中央想借机打压一下,免得他们再起事端。”
王思宇登时无语凝噎,颇为尴尬地道:“媛媛,你是天生慧眼的,无论什么事情,都看得那么通透,其实这些日子,我也在反思,总觉得在很多事情上,处理的手法都欠缺火候,应该吸取教训,免得重蹈覆辙。”
“弓满弦易断,剑锐锋易折,还是应该注意下工作方法。”梁桂芝也赞成地点头,又转移了话题,微笑道:“在我熟识的人里,媛媛当真是冰雪聪明,她的从政天分堪称第一了。”
王思宇点点头,回到了刚才的话题,沉思着道:“梁姐,我很清楚,你和韩向东秘书长之间的交情很深,不过,现在这阶段,估计是没有太好机会的,要耐心等待。”
梁桂芝露出理解的表情,微笑道:“好,我把这话转给他们,不过,人家既然要过来,你也别拦着,好歹在当初,省厅的老人也挺过你,犁山当秘书长时,为你说过好话哩,他到现在都记得,经常提起!”
王思宇有种想挠头的冲动,无奈地道:“那是我没良心了,当初的不少事情,还都云山雾罩的,没搞清楚,记忆中最深刻的,除了老爷子和方家兄弟外,也就是孟超书记帮忙最多了。”
梁桂芝喝了口茶水,就扳着指头数道:“也难怪别人心动,掰着指头算算,这些年里,华西算是出来人最多的了,人家都把那当成你的老巢了,都等着你登顶之后,大家跟着进步呢!”
王思宇就笑了,美滋滋地道:“还是梁姐会说话,以后真能登顶,你肯定是首辅大臣了。”
旁边两位美人互相对视一眼,都各自笑着摇头,张倩影伸出手,把王思宇的胳膊放回被子,小声地道:“要听大夫的话,忍着,别乱动。”
周媛见了,心中有些失落,却由衷地道:“小影姐姐真是贤惠善良,和你相比,我真是无地自容了,前儿晚上过来,还把他弄疼了。”
张倩影笑了笑,赶忙自谦道:“我是没本事的人,最多只能做些端茶倒水的活儿,不像你们两位,能在事业上帮助她。”
周媛有些吃味,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笑着道:“这下误会大了。”
梁桂芝摘下眼镜,眯起双眼,轻笑道:“误会就误会,反正我也不吃亏。”
张倩影倒落了个大红脸,她没有仔细打听过,但见梁桂芝当时也哭得稀里哗啦,就多了心思,没想到一时失口,倒闹出了误会,赶忙笑着解释道:“梁书记,真是抱歉,是我弄错了。”
王思宇有些哭笑不得,叹息道:“真是命苦,都变成这样了,还被你们调侃。”
“哪样了?”张倩影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就差把你泡在蜜罐子里滋补了,还在抱怨!”
几人正说得热闹,外面就有护士敲门喊道:“首长,要验尿了!”
张倩影忙站了起来,看着梁桂芝道:“梁书记,咱们到对门屋里坐吧,让他们两人单独聊会。”
“不用了。”周媛有些不好意思,怕对方误会,刚想解释,那两人却已经勾肩搭背,说笑着出去了。
她只得从小护士的手中接过瓶子,蹙眉蹲了下去,把那物弄了出来,拿手扶着,别过俏脸,羞涩地道:“可以了!”
王思宇却闭上眼睛,用力半晌,下面却只见勃.起,全无尿意,颓然道:“不行,还得喝一缸子水。”
周媛却不松手,小声道:“晚上别喝太多水,容易影响睡眠,你放松些就好了,让它松弛下来,嘘,嘘,嘘,嘘……”
王思宇咬了牙,摇头道:“不行,美人老师,精满则溢,还是顺其自然吧,噜,噜,噜,噜!”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天气也渐渐变得冷了起来,在院方和女人们的精心护理下,王思宇的身体恢复得很快,已经可以在床上做些简单的活动,或者在旁人的搀扶下,在房间里缓步行走。
医院里的生活极为枯燥,每天做得最多的,就是读书看报,除了美人们购买的各式书籍外,京城市委书记于春雷也不定期地将一些文献资料带给他,让他学习研究,以补长自身短板。
当然,这期间,王思宇读得最多的还是那本《艳史通鉴》,并且,利用这段闲暇时间,他也将与诸位美女相识相交的经历写了出来,兴致高昂之时,难免有些香艳露骨的细节描写。
但令人沮丧的是,除了张倩影之外,其余美人都不认账,认为他写的不正确,也不够浪漫,其中李青璇的态度最为蛮横,几易其稿,都无法满足她的要求,让王思宇顿生作茧自缚之感。
不过还好,尽管争风吃醋的场面时有发生,但美人们相处的还算融洽,这还要归功于他的伤势,若是没有这场车祸,恐怕他就成了众矢之的,大家都会把怨气撒在这个花花公子身上。
这天傍晚时分,他正躺在病床上,和李青璇厮混,病床外忽然响起一声咳嗽,李青璇耳朵尖,听出是于春雷的声音,赶忙整理了凌乱的衣衫,红着脸去开了门,娇声道:“爸,您来了?”
“嗯,青璇,辛苦了。”于春雷点点头,推门走了进来,脸上的表情有些严肃,他虽然公务繁忙,来医院的次数不多,但也从家人的议论中,听到了些消息,心里就有些许的不痛快。
本来,这个浪荡公子的习性,他是了解的,也清楚王思宇在外面沾花惹草,有许多情人,可在住院期间,众情人轮流守护,就让他有些恼火了,这厮当真荒唐透顶,全然不顾影响了。
李青璇看出苗头不对,沏了茶水,赶忙走到门口,向王思宇使了个眼色,就悄悄开门,去了对面休息,心里却有些发慌,她也知道,这对父子之间多少还是有些疙瘩的,很容易吵起来。
王思宇却面色坦然,把手里的书放到旁边,轻声道:“春雷书记,身体好多了,您平时那么忙,应该多休息,就不必过来了!”
于春雷拿起杯子,喝了口茶水,面色缓和了些,斟酌着字句道:“小宇,在医院静养,要低调些,晚上就不要让青璇她们留下了,医院有护士,能够照顾好你,何必再麻烦其他人。”
王思宇微微皱眉,诧异地道:“怎么,有人在底下传闲话了?”
于春雷面色一沉,有些不悦地道:“闲话早就有了,下午碰到赵书记,人家还在笑我,说老于有本事,居然生出个武状元,你听听,这话多难听。”
“我只做好自己,不管别人的议论。”王思宇削了苹果,递过去,又双手抱肩,把目光投向窗外,思索着道:“当时确实是鲁莽了些,本想着一拳打出去,免得百拳来,没想到杜家小子那样冲动,居然使出了同归于尽的招数。”
于春雷哼了一声,有些不满地道:“那能怪谁?还不是要怪你,官场上面子比里子还大,你把人家父子两人都给打了,让人家怎么出门见人,不是逼着杜家父子下狠手吗?”
王思宇笑了,摇头道:“前者有意,后者无心,当时他要不说风凉话刺激我,哪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你不必担心,上次是意外,擦枪走火了,以后遇到类似的事情,我尽力克制就是了。”
于春雷却笑不起来,拿手拍了下王思宇的肩膀,眼里满是慈爱之色,轻声道:“小宇,这些天,我心里一直在思考,你是不是真的适合在官场上打拼。”
王思宇心里突地一跳,暗自吃惊,脱口而出道:“有这么严重?”
于春雷点点头,皱眉道:“老实说,我有些不放心了。”
王思宇有些脸红了,尴尬地解释道:“春雷书记,我不是经常动手打人的,这次确实是意外。”
于春雷笑了笑,拿起杯子喝了口茶水,轻声道:“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不应该让你承担太大的风险,要知道,到了你现在的位置,就是一个分水岭了,越往上去,就会变得越累,风险也会变得越来越大,若是有个闪失,我就没法向她交代了。”
话音过后,两人几乎同时陷入了沉默,各自想着心事,不再吭声。良久,王思宇伸出手,从床头柜上摸过烟盒,抽出两支中华烟,递给于春雷一颗,帮他点头,自己也燃上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吐着烟圈道:“春雷书记,我是不会放弃的,走到现在这步,我也付出了很多,若是前功尽弃,太可惜了。”
于春雷点点头,望着指间缭绕的烟雾,表情凝重地道:“可你要想好,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又想当着逍遥快活的纨绔子弟,又想当主政一方的国之栋梁,那是绝不可能的,这个世界上,只有非凡之人,才能做出非凡之事,你若是改不掉现在的一些习气,怎么上去的,就会怎么掉下来,我倒不怕丢人,只怕你自己受不了。”
王思宇皱眉吸了口烟,坦诚地道:“春雷书记,这个你放心,即便没有来京城时,我也在华西官场干得很好了,只是到了后来,走得太过顺利些,难免生出些骄奢之气,总想一下将对手打倒,没有缠斗的耐心,我琢磨着,在南粤官场吃的亏,够我受用半生的了。”
“小宇,你能做出反思,这很好。”于春雷点点头,脸上总算有了些笑模样,语重心长地道:“送你一句话,克己复礼为仁,有空要多读读《论语》,半部论语治天下,这话到现在也不过实,儒家思想里面的礼治,德治,人治之法,仍有学习的必要。”
王思宇点点头,伸手拉了拉被子,把那本厚厚的《艳史通鉴》盖住,笑着道:“春雷书记,放心吧,这些日子在医院里,没做别的事情,就是读书学习了。”
于春雷叹了口气,轻声道:“光读书还不行,要身体力行,你这莺莺燕燕的,乱来一气,就很不好,应该约束自己,那些女人,该断的就断掉吧,不要误人误己。”
王思宇有些不高兴了,信手翻着书,淡淡地道:“春雷书记,私生活方面,别干涉太多。”
于春雷见说服不了他,稍稍有些遗憾,却也不再勉强,而是缓和了语气,轻声道:“前些日子,碰到总书记,他还问起你的情况,总书记也讲了,这两年敢讲真话的干部日子不太好过,要纠正这种状况,他对你和陈家小子都很看好,希望你们再加把劲。”
王思宇笑了,挠头道:“你看,身上还是有些优点的吧。”
于春雷微微一笑,把香烟熄灭,丢到旁边的烟灰缸里,站了起来,走到窗边,背手道:“这次过来,也是想和你商量工作的事情,去团中央你不满意,那么去江南省怎么样?”
王思宇点点头,微笑道:“可以,不过,要和陈家小子对上,心里还真有些没底,他是真正的狠角色,有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势,要讲领袖气质,我和卫国都不如他陈启明。”
于春雷摆摆手,轻描淡写地道:“那倒没什么,陈启明在江南省也颇受掣肘,加上派系内部斗争不断,太过分心,干得不甚理想,中央已经批准他平调回皖东了,大概下个月就要走。”
王思宇愣住了,削了苹果,送到嘴边,一边咀嚼,一边暗自思忖:“这倒真是奇了,启明兄做事向来一往无前,只进不退,鲜有无功而返的时候,难道是渭北的失利,折了他的锐气?”
想到这里,他抬头问道:“春雷书记,我去哪个市?”
于春雷笑笑,转头道:“去省里工作,担任江南省省委组织部长。”
王思宇张大了嘴巴,惊喜过望,却满脸狐疑地道:“怎么还跑到卫国前面去了,春雷书记,你不是讲过,咱们不能破了规矩吗?”
于春雷回到床边,拿起杯子,呷了口茶水,淡淡地道:“这是上面的决定,说符合破格提拔的条件,我本意是推辞的,可前儿晚上,忽然心绞痛得厉害,缓过来后,唯恐出现意外,索性就同意了,这也算是中央的补偿吧,毕竟再干一届,我就要下来了,没有功劳,总还有些苦劳,总书记是体谅的。”
王思宇听了,心里有些难过,刚才的高兴劲,竟然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盯着于春雷那张有些憔悴的面孔,一时间百感交集,竟不知说什么好,半晌,才点头道:“尽管放心,不管这副担子有多重,我都会想办法担起来,一路走下去。”
于春雷笑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语气轻松地道:“小宇,也不要有太大的压力,现在就是专心休息,把身体养好,才有出去打拼的本钱。”
王思宇笑笑,伸胳膊蹬腿,做了两个难度不高的肢体动作,强忍着疼痛,微笑道:“最多再有两个月,就能生龙活虎了,说实话,在医院呆得真不适应,过些日子,还是回家静养吧。”
“也好。”于春雷这下放心了,又笑着问道:“周松林和方如镜两人,你觉得哪个更适合。”
王思宇非常清楚,这是在为于系选过渡的龙头了,要说这两人的能力,都是非常强的,从感情上而言,他更加倾向于周松林,但理智告诉他,方如镜更适合当派系首脑,老爷子从旁边辅助效果会好些,因此,他毫不犹豫地道:“还是方书记吧,他作风强硬,能顶起一片天来!”
于春雷点点头,含笑道:“眼光还不错,和我想的一样,这两人都是你的贵人,也是你的左膀右臂,平时要虚心求教,执弟子之礼,将来你能走到哪个位置,有一半取决于他们的努力。”
王思宇笑笑,却皱了下眉头,有些担忧地道:“这样安排,家里那几位叔叔伯伯会不会有意见?”
于春雷摆摆手,自信地道:“没关系,要有充分的人才流动,才会保持旺盛的生命力,有我和宗堂兄坐镇,五年内自然会解决问题,总要让你顺利接班,不会重蹈陈家的覆辙。”
“知道了。”王思宇微微动容,这样的决定,显然是为了自己接班来做准备,但要想解决派系内部的阻力,又谈何容易,还有许多工作要做,免不了要对些居功自傲的老人进行清洗。
接下来的时间,王思宇又和于春雷一起,对之前在南粤的工作进行复盘,于春雷不愧是政坛老帅,眼光独到,见解非凡,只三言两语,就能纠正王思宇犯下的错误,这番指点,倒有如醍醐灌顶一般,令他受益匪浅。
两人正聊得热络时,外面忽然响起一阵爽朗的笑声:“老四,呆得闷了吧,二哥给你找了几个水灵妹子,唱几首小曲给你听听。”
话音过后,房门被推开,穿着一身绸缎衣服的于佑江出现在眼前,他的手里摇着折扇,身后站着几位打扮得如同宫女般的小姑娘,两人手里抱着琵琶,另外三人各执笙箫乐器。
王思宇见了,不禁展颜一笑,招手道:“佑江兄,你来得正好,快进来,让春雷书记也听听。”
于佑江却傻了眼,看着父亲面色铁青,就要发火的样子,不禁心惊肉跳,把手里的折扇一合,转身喝道:“风向不对,撤,赶快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