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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扬急急忙忙地赶到贡开宸办公室,贡开宸没说别的,先递了一份当天的股市行情给他:“你先看看这个。”马扬拿过行情表,看完后,迟疑地打量着贡开宸,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让他看股市行情。“这两天股市行情波动太大。据我们得到的消息说,中央领导也非常关注这件事。我想让你暂时放慢在大山子的动作……尤其不宜立即着手进行几十万人下岗的事。”贡开宸解释道。
“您过虑了吧?大山子虽然重要,但对于全国来说,它毕竟只是一小块。这么个小勺子里起的风浪,怎么可能影响了全国股市的行情?”马扬笑道。贡开宸摇了摇头说道:“你不能掉以轻心。股市动荡太大,一定会削弱大山子自身和周边环境对我们即将出台的那一整套改革措施的承受力。这一点,我们必须考虑周全。另外,你也不要小看大山子这‘一小勺水’在全国的影响。现在很有一些人是号着大山子的这根脉,在摸中央下一步治理整顿全国特大型国有企业的底牌。它对整个股市的行情还是会产生一定的推波助澜的作用的。不论从哪个角度看,我们的股市都还很不成熟。中央不希望它发生太大的动荡。在这一点上,我们要主动配合中央的决策和部署。心中一定要有大局观。”马扬又笑道:“但是……怕疼,大概是办不了事的。”贡开宸瞪他一眼:“谁不怕疼?你?”马扬略略低下头,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马扬却又说道:“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问?”贡开宸猜到他大概想问什么,便答道:“除了跟你任职有关的事以外,别的,什么都可以问。”马扬便笑着叹了口气道:“那就算了。不问了。”贡开宸笑道:“怎么,心里还不踏实?”“那是。正式任命……大约什么时候能下来?”马扬壮起胆问。贡开宸又瞪他一眼道:“跟你说,今天不谈这档子事。”“听说,对我的任命之所以迟迟下不来,是因为有人反对让我一个人担任大山子四个一把手。是这么回事吗?”“别瞎嘀咕,最后怎么定,看中央的。”“中央还不是看你省里怎么往上报……”“哎,你这个同志怎么这么看问题?中央有中央的原则精神!”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马扬觉得只有站起来准备收场了,便笑道:“好吧好吧。那就安心等中央的决定吧。”
说着,就要告辞。贡开宸却又把他叫住了:“哎,明天上午你去组织部找一下吕部长。”“马扬忙问:”干吗?“贡开宸说:”你不是老在嚷嚷,大山子的干部不够用吗?昨天常委讨论了一下,决定让组织部尽快调十五到二十个县和副县一级的干部给你。“马扬犹豫了一下:”……“贡开宸笑道:”给你十五个县长副县长、县委书记副书记,你还怎么的?“马扬忙说:”谢谢……谢谢……“贡开宸又说:”还有个问题,你也得认真考虑。这两年,省纪委接到不少举报材料,揭发大山子总公司前任领导班子的一些问题。这些问题可能还会牵扯上上下下一大批人。你去大山子以后,这些问题也会通过各种渠道捅到你面前来。你千万不能什么事都还没干哩,就一头陷在这些问题里。你当前的重头戏,是调整大山子的经济结构,开拓新局面,把效益抓上去,把人气抓出来。先不要忙着算这些老账。更不能搞得大山子人人自危。对于你来说,时机还不成熟。因此,从策略上来讲,这么干也是不聪明的。当然,这一笔笔账,我们是一定要算的。绝不能让损公利己、损公肥私的人在经济上政治上占到半点便宜。不堵住这些漏洞,不卡断这些黑手,再大的家当总有一天也要败在我们手里。但什么时候打这场围歼战,怎么打,一定要非常注意策略,讲究方式方法,一定要和省纪委保持密切联系。对这个问题,省委是有通盘考虑的。明白吗?“
贡开宸实实在在的一番话把马扬的心说得热乎乎的。如果说,在踏进贡开宸办公室门之初,他还有许多的担心,担心贡开宸会像某些一把手似的,事情一到关键时刻,“乌纱帽情结”就怦然膨胀。这时候,他们除了考虑怎么保住自己头上那顶乌纱帽,什么国家、民族、事业大局的安危利害,都成了次要而又次要的事,至于那些在下边工作的同志的利益,他们就更不会放在心上。这时候,该他做的事不做了,该他说的话也不说了,跟个缩头乌龟似的,躲进那个天生的硬壳里,只要能保住自己头上那顶乌纱帽就万事大吉。看来,这个贡老头还不是这样的人,心里既有大局,也还能替下边的人着想……
在回大山子的车里,马扬盘算了一路,到底要不要接收省委调给他的那一二十个县级干部。最近,大山子市里正在刮一股风,说他马扬信不过原大山子的干部(这跟他处分那位财务部老主任多少有些关系),说他正“分期分批”地用外来干部把大山子的“老人马”全部撤换下来。许多人,特别是一些老同志,惶惶然,又忿忿然。个别一些同志甚至谋划着要搞串联,组织人集体上访去告马扬。对此,马扬当然不能掉以轻心。有一笔账,马扬心里是清楚的:不管大山子的干部队伍目前存在什么样的不足,这支队伍中的大多数人总是好的或比较好的。也不管今后出于何种原因,对这支队伍还要做一些什么样的调整,为它从外面补充一些必需的干部人才,今后从总体上来说,还是得依靠这支队伍来带领大山子的几十万员工去实施大山子整体的改造和创新。从总体上来说,这支队伍是不可替代的,也是不该被替代的。在这种情况下,一下调进一二十名县级和副县级领导干部,给社会上那股谣传风恰好做了有力的旁证,会极大地影响原有干部的稳定和整个社会的稳定,其可能产生的负效应比它可能带来的正效应要大得多。而且那些“县长”“副县长”“县委书记”和“副书记”们出身党政机关,一下调进大山子这样的特大型国有企业,面对“经济”“成本”“利润”“效益”“竞争”……一旦身边又没了秘书,腰间少了红头文件做支撑,一切都要从零开始,有几人能真正适应这一场新的“长征”,还得时间来考核……在经济领域中,并非外来的和尚一定好念经。这一点,已经被许多企业的经验教训所反复证实了……
车到大山子,已是晚上九点多钟了。他还是让秘书把总公司党委的几个主要领导成员—一请到他办公室,向他们传达了省委要向总公司支援十五到二十名县和副县级干部的决定。同时也向他们说明了自己对这件事的考虑。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讨论,认识得到了统一,决定暂缓接收这批干部,报请省委“酌定”。散会后,马扬让党委办公室的同志就此事连夜起草一份请示报告,并附上今晚的会议纪要,让负责起草的同志用词一定要精当,语调一定要谦和。明天中午前一定要将报告和纪要报到贡书记处,同时报省委组织部和省委常委中分工负责干部、组织工作的副书记宋海峰同志处。然后,他给黄群打了个电话,说今晚可能要晚回来一点,让她别等他了;转身又告诉秘书小丁,立即备车,他要去看望那个被撤了职的言处长。
“言处长?对了……”丁秘书一愣,似乎是忽然间想起了一件什么天大的事情,脸色顿时有些青白,神情也有些慌乱,忙转身去自己的桌上翻找什么。不一会儿找出一份卷宗,打开以后,放在马扬面前。马扬拿起一看,是市公安局几个小时前以特急件形式报来的一份刑事大案报告。报告说,一个多小时前,有人在矿区二号露天大坑坑底发现一死者,经初步认定,死者为大山子冶金总公司原财务部主任言可言同志,死因可能是他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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