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艾薇趴在水池前,几乎开始呕吐。恶心,真是太恶心了!从来没见过这样残酷的场景,滚下来的头颅、喷涌的鲜血,扭曲的表情,一切就好像是在看电影一样不真实!生命宛若一触即碎,展现在眼前的是绝对强者的无情掠夺。
在这种地方呆着,她感觉自己的安全格外地没有保障,从而彻底打消了在这里谋一份所谓差事的念头。
“奈菲尔塔利小姐。”
温柔而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艾薇想都不想,本能一般地转身过去,揪住来人的衣襟,以猛虎“上”山之势,恶狠狠地说,“我只要钱,给我报酬,我现在就走,不用你们送了。”
礼塔赫为艾薇与之前全然不同的态度愣了一下,随后低头看了下艾薇紧紧抓住自己领子的手,微微咳了一下,尽力保持微笑地说,“可是小姐,殿下在找您呢。”
“什么?”艾薇反应了一下,紧接着方才血腥的一幕又涌回眼前,比非图残酷的面孔骤然浮现在脑海,她胃里一紧,双手用力,更是大声地喊道,“我不管什么殿下的!你答应过我今晚这个酒宴后,我就可以走的!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最重要的得是活着,接下来才能谈回去。
若是呆在这个鬼地方,搞不好哪天又被卷入什么政治游戏,自己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说不定还会死得很惨呐!
想到这里,艾薇抓着礼塔赫的双手不由得更加用力,年轻的祭司感到自己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要回去,总之你快把报酬给我吧!”
“要回哪里去啊?也说给本王子听听。”淡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听到这话,艾薇浑身一激灵,死死地看着礼塔赫,装着没听见,就是不回过头去。礼塔赫因为被艾薇揪着,无法行礼,只好颇有几分尴尬地隔着艾薇看向来人,轻轻地说,“殿下。”
“奈菲尔塔利,本王子晚上想你陪,一个人喝酒很没有意思呀。”声音的主人伸出一只手来,拉住了艾薇的衣襟。
这这这,这算是什么场景。艾薇拼命地扯着礼塔赫,一动也不动,宛若有鬼在后面要拉着她落入悬崖一般。她不要死啊!哥哥,哥哥救命啊。
“这个反应真让本王子伤心。”那声音像是调侃,却冷得令人发寒。话音刚落,艾薇只觉得自己的双膝一软,紧接着就天旋地转,一下子被人横抱了起来。她刚要开口抗议,就对上了一双透彻的琥珀色双眼,“本王子今夜要你陪,你没听到吗。”
好、好、好可怕呀。
艾薇脑海中就是挥不去刚才他杀人的那一幕,生怕他一个激动就判自己死刑。她不由得手忙脚乱地挣扎了起来,想着和礼塔赫求救。结果那个两面三刀的家伙只是恭恭敬敬地垂着头,一动也不动地恭送他的“殿下”。
这年头,果然谁都不能相信!只能自救了。
呜呜,阿门、耶稣、佛祖!保佑她能活着回去吧!她一定不挑食了,一定听话!
“我、我来和你谈一笔交易吧。”比非图抱着艾薇往宫殿里面走,艾薇鼓起勇气,尽量平稳地和他说。
“嗯。”比非图没有停止脚步,很是不以为然。
“你八成是没见过金色头发水蓝眼睛的女人吧,”应该是没有吧,小时候看过漫画,说是金色头发的女主角在古埃及会大受欢迎,还会被奉为什么神的女儿。所以,估计自己这种长相的人应该是很少见的,或许很吃香也不一定。
“嗯。”
“你、如果你放我走,我就让我父亲送十个比我漂亮十倍的金发美女来伺候你。我父亲在我的国家可是很有权势的人,他一定能做到的!”这不算说谎吧,至少后半句不是……
“嗯。”
“到底行还是不行!?”这话怎么说不明白。
“奈菲尔塔利。”
“厄?嗯!”
比非图突然低下头来,琥珀色的双眸宛若一注深幽的潭水,还没等艾薇反应过来,一个深深的吻就落在了她的唇上,一种说不清的奇妙情愫,仿佛渐渐地从那热烈的唇齿交合中生出来了。“我说了,今夜要你陪。”
什、什么!王八蛋!这可是她的初吻阿!连哥哥都没有给过啊!艾薇忽地眼圈一红,用力地踢打了起来,“放开我啊,你这个变态狂魔。我要回家!我只想和弦哥哥一个人在一起!你、你要是强迫我干什么事,我就死给你看!”
呜……其实那个人也不会在乎自己的死活吧。总觉得依他刚才恐怖的样子,就算是奸尸这种事也不一定在乎吧。艾薇心里连连叫苦,到底如何是好。
“弦……是谁,你的丈夫吗?”没想到,比非图闻言,却停下了他前进的脚步,右手托住艾薇的后脑,强迫她看向自己,一双透彻的眸子竟然出奇地专注。
“弦是……我的哥哥。”这个名字,为什么提起来这样痛苦。对了,她都忘记了,他要结婚了阿,那个她喜欢的人要结婚了阿!永远、永远地离开她了……想着想着,她水蓝色的大眼睛里骤然盈满了泪水。“我的哥哥,我最爱的人……”
她差点忘记了,他要结婚了!
那为什么,现在还要想起来,心简直是要碎裂了阿!
“在埃及,兄妹是不能通婚的,除非是王室……”比非图稍稍顿了一下,便又继续说了下去。“你的国家呢?”
“在我的国家……甚至连皇室都是被违禁的!”
但是却爱着他,像疯了一样爱着他,没有任何缘由地爱着他。
“如果我还有选择,我真希望从来没有遇到过他。”艾薇苦笑了一下,眨了眨眼,用手轻轻地揉掉即将奔涌而出的眼泪。“你要嘲笑我了吧,笑我乱伦,笑我不知所谓!如果能选择,如果能控制自己爱一个人与否,又怎么会有痛苦呢。我看着他,我充满爱意地看着他,但是却不能说,却只能当妹妹,却只能笑着祝福他,笑着看他离开自己,这样的痛苦,剜骨的痛苦,又有谁能理解呢!笑吧,你笑我吧,笑过我以后就杀了我吧。无论如何,我不会伺候你的。”
杀人狂魔、冷血王子。她竟不受控制地在他怀里大发牢骚。算了吧,随便吧,不如死了。哥哥已经要结婚了,已经要属于别人了,那么就算永远不能见到他又怎样,总比眼睁睁地看着他抱着别人、对别人温柔要好很多吧。
比非图却没有笑。
他轻轻地拍了拍艾薇的头,依旧淡淡说,
“那你现在怎么办呢。”
“我……不知道。”
“那就呆在我的身边吧。”
啥?
“反正你的哥哥都结婚了,你又不能和他在一起,”比非图抱着艾薇又开始往前走,“你知道吗,埃及有个法律。你来了这个国家,就属于法老的财产。我是法老之子,你就是我的人了。”
艾薇愣了一下,紧接着又恼怒地叫了起来,“骗人!”
“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比非图懒懒地回答了艾薇,“呆在我身边就行了。”
*
“不守信用!虚伪!欺骗!”艾薇卡着腰,如同连珠炮一般放出一串恶狠狠的词来。
从那天起,比非图果然什么都没要她做。真的是“什么”都没,仅仅是跟着他,呆在他身边就行了,甚至连端杯水、拿个东西都有别的侍女代劳。她有的时候真觉得自己的存在干脆就是多余。可不经意间回头过去,却发现那个暴虐王子的视线,是跟着自己的。她也试过逃跑,可刚刚离开那个贱人不出一百步远,就会骤然蹦出一堆不知是什么人的人,毕恭毕敬地跟她说,
“奈菲尔塔利小姐,请回到殿下的身边。”
这简直是逼着她骂人阿!
比如现在吧,比非图去议事厅接见重臣,说是有要事相商,她就被勒令在厅边的后花园待命,百无聊赖,却不能离开,简直是浪费生命!长期的怨气无处发泄,所以当她看到礼塔赫无辜的脸从不远处晃过时,她立刻抓紧时机,冲上前去,拦住他的去路,把积攒了一个月的愤怒一吐为快!
“就是因为你!我可就是答应帮了你一个忙啊!结果一个月了!一个月我都没有离开这个宫殿,天天跟着你们那个什么殿下打转!算薪水,我一天工作快16个小时了!你究竟还打算不打算送我回家啊!”
明知道他不能送自己回家,至少,要把她带出去吧,长久呆在这里,她要疯了!
礼塔赫依旧一身白袍,迷惑地看着怒气冲冲的艾薇足足有一分钟,才好像大梦初醒似的说,“啊,您是说那件事吗。”
“你以为呢!”实在没办法在这种装傻冲愣的人面前当淑女。
礼塔赫摆出了那犹如阳光流水一般的招牌笑容,认真地说,“和殿下在一起不好吗?”
你觉得好,你和他在一起阿?看着就是一幅小受的样子!艾薇在心里略带几分恶毒地诅咒着。
“殿下真是出世优秀的皇子啊。深谋远虑,潜伏许久,这样才能将朝中的毒瘤全部摸清,一网打尽!这样出众的人……”礼塔赫念念碎,脸上遮不住的崇敬。
艾薇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不过这话也都没错,自那天鸿门之宴以来,耳边就能听到不少对于比非图的褒奖之音。用她自己的话概括起来也就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卧薪尝胆”、“聪慧过人”、“胆识一等”、“果断利落”诸如此类。而她唯一想给出的评价就是:装疯卖傻,暴虐残忍!
实在不能有好脾气。她可是相当于被他软禁了起来阿!
艾薇的脸色阴沉沉的,礼塔赫见状,非常自觉地想要换个话题,“奈菲尔塔利小姐在这里想必是在等殿下吧。”
废话,艾薇蔑视地看了他一眼,明知故问。
礼塔赫还是微笑着:“他们应该是在讨论农闲时农民应该如何处理吧……不是奴隶,没有工作,赶上收成不好的时候可能还会暴动,很是头疼。……明白吗?”
问她明白吗?瞧不起人也要有个限度。
“那就让他们去修建工事,再给他们一点钱,反正他们暴动也是因为吃不饱饭,给他们饭吃,他们也不会吝啬自己的劳动力的!农忙时多修建一些工事,农闲时少修建一点工事。好好筹划,奴隶不会赶工而死,闲农不会因为无饭吃而暴动。多花的那么一点钱,埃及王国又不缺。”
所以你也得给我工钱!还有被软禁的抚恤金!
礼塔赫脸上的笑容不见了,转而严肃认真地听着艾薇说。他在听她说?他在认真地听她说?艾薇见状,心中突然冒出一股冲天豪气,好久没有这样的机会可以侃侃而谈了!
“尼罗河涨,就会带来肥沃的土地,埃及的农民就可以耕作。但是在不能农作时,如何处理这批闲农一直都是问题。毕竟他们是自由人,不好如奴隶般对待,但是为了国家强盛,税收又是必须的,所以收成不好就会导致农民无法谋生,所以就会暴动!如果能把他们的力量拿过来为国家所用,并且给予相应的报酬,一切就都解决了。生活有了保障,国家稍微提高一点点税收也没有关系。自古以来都是官逼民反,民才反。”
艾薇怡然自得滔滔不绝,讲这些东西于她而言简直是手到擒来,这些只是她那篇小小论文的冰山一角,但比起讲给总把她小孩子看的弦哥哥和干脆不把经济学当回事的父亲来,总算有人安静地听她讲了。艾薇不由得有一丝得意。
“所以……”你要给我工钱,而且至少要double,还要让我有自由,不然我也反了!
这才是她想说的重点,但是话还没有说出来,就骤然发现,听着自己讲话的不仅有礼塔赫,还有比非图,还有一干臣子。所有人全都好似被雷劈了一般盯着她。
“嗯嗯?干什么?”艾薇不由得慌张了起来,这算是什么架势,“都看着我做什么?”
比非图与礼塔赫交换了一下眼色,他缓缓地靠近艾薇,伸手抓住她的胳膊,将她的脸拉近,冷冷地说:“你从谁那里听到的?”
艾薇好像被触犯了,她反抗一般顶回去,“所有人都知道啊!这么简单的道理,还需要开会才想明白吗?”
不是开会才想明白,而是没有人想明白!埃及到今日都未曾想过给平民发放钱款来集建工事,这个女人的一番话,却是开拓非他人能想到之先例。而她居然轻描淡写称为什么“所有人都知道”。这些理论,如果不了解埃及,不了解农闲忙时的人,是说不出来的。更何况是……女人!女人怎么会像她这样懂得政事。
“奈菲尔塔利,你……到底是什么人……”比非图的手加大了力度,狠狠地捏着艾薇的胳膊,弄得她冷汗都快流下来了。
“殿下,莫非是……”一个老得看着好像快死了似的臣子恭恭敬敬地开口,轻轻地猜测到,“间谍……”
“闭嘴!”话没说完,比非图大声地将他打断了,但艾薇可听得是清清楚楚。间谍?怀疑她是间谍?拜托,动动脑子好不好啊!间谍还有这么爱出风头的?“西曼,退下去!”
老臣夸张地一礼,颤颤巍巍地退到了后面。
原来他叫西曼。从他的眼中怎的好像隐隐读出了几分敌意?
“奈菲尔塔利,回你自己的房间去。”命令的口气,仿佛要杀死人的眼神。除了比非图还有谁。艾薇吐了下舌头,本着明哲保身的态度乖乖地往回走。
在古代……这小命还真是要看得紧,一个不小心说错了话,好像随时都会有很可怕的后果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