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房门被拍得像有人用锤撞击。
张天齐拉开房门时,衣衫已经穿好了,仅披上乌去豹外袄。冷风刺骨,一大早被人拍门吵醒,真不是滋味,所以他的脸色不太好看。
“你干什么?”他向怒形于色迎门而立的大煞直皱眉头,“单身女人猛扑单身男人的房门,是不是有意要我打见不得人的官司呀严“老娘一大把年纪,你说这些混帐话反而显得太嫩了。”大煞余琼反唇相讥,”你制了我二妹的穴道,我不找你找谁?”
“哼!”
“该你狠。”大煞咬牙切齿说,“找到靠山,狠是应该有的必然现象。”
·少废话了,我张天齐不会有什么靠山。反之,你找到了靠山,不然昨晚有你好受的了。”
“昨晚沒有那小混蛋插手,你早就死在我的七煞阴风掌下了。””真的呀?好,咱们在院子里再拼……”
“这笔帐以后再算。我二妹……”
“再过半个时辰。”张天齐看看夫色,她就会百脉融通。”
“你……”
“我在她身上弄了一手鬼符障眼法.并没制了她的台穴,你穷紧张干吗呀?你走吧?”
一听张天齐并没制了二煞沈瑶的穴道,大煞恼羞成怒,这可是栽到家啦!“你这该死的……”大煞跳起来大骂。
身后,传来一声轻咳,有人突然飞射而至,好快,无声无息显现在身后。
“好哇!有人犯了我的禁忌。”是假公子章达发话,“决不轻饶。”
“我……我是来找他……”大煞大吃一惊,“找他替我二妹解穴的。”
“张兄,是吗?”假公子向张天齐问。
“是的。”张天齐含笑答道。
“我看到她怒叫。”
“她情急。”
“你制了二煞的穴道?”
“没有,只是用一种小手法唬人而已。”
“你还不走?”假公子瞪着大煞叱喝。
大煞狠狠地瞪了假公子一眼.迈出三丈外,突又转身哼了一声,想回话却又被假公子拎森的目光所吓住,终于一言不发地走了。
“章兄,你得提防她报复,阴阳双煞是有名的睚眦必报的魔道难缠人物。”张天齐好意地说,“好像昨晚你教训了她,她恨死你了。”
“我知道,我不怕她。”假公子信心十足她说,“怎么,不打算请我进去坐坐,要我站在外面喝西北风?这是待客之道吗?”
“你敢进来?”张天齐怪笑。
“我为何不敢?”假公子反问,神色丝毫不变,“你不会也在我身上弄什么小手法吧?”
“我怎敢?二煞沈瑶是个什么都不怕的女人,也什么都不在乎,在她身上毛手毛脚,她认为毫不足怪平常的很,至于你……”
“我怎么啦?”
“你的发根前额都没剃。”
“这……”
“有婆家了吗?”
“啐!”假公子突然脑红耳赤.暴露了女性娇嗔的本能,男子气概一扫而空。
“还敢不敢进来坐?”张天齐大笑,“哈哈!你要是有勇气踏入一个浪人的房中,天下大可去得。”
“天下没有我不敢去的地方。”假公子一挺胸膛,大踏步走进房里,硬向他的身前闯。
张天齐反而输了气,赶忙闪在一旁让假公子入室。
外间寒气袭人,没有火盆。
桌上有半壶冷茶、店伙还没来收拾。
“我去叫店伙彻壶茶来。”他反而有点拘束!昨晚上打打闹闹,店伙都知道了,不敢前来打扰。”
“不必了,一早喝什么茶?”假公子自己拖凳坐下,脸上红潮未退,“料想魔女不肯罢休,所以一早赶来看看,果然被我料中了。到扬州有事?““路过而已,打算休息三五天。”他在对面坐下,穿妥外袄,“准备前往苏州。”
“到苏州?有事?”
“听说江苏巡抚宋仲牧是个好官,幕客中有不少人才,我有心去投奔他谋一份差事,文才武功方面我都有良好的根基,也许他能用我。”
“老天爷!你像个混口食的游幕穷酸?”
“游幕之人并非个个都是穷酸,毕竟这是读书人相当不错的出路。”
“读书人?”假公子的嘲弄口吻。
“我可是不折不扣的秀才身份。”他正色说,“读书不成,举人无望,进士成空。然后是学剑不成,只会与匹夫氓棍争强斗胜。想想日后,觉得游幕倒也适合我这种文不成武不就的材料,所以……”
“失敬失敬。”假公子含笑摇头,“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相信。”
“我是当真的。”他郑重地说。
“真的?”假公子不笑了。
“你我一见如故,索昧平生,没有利害冲突,我用不著骗你。”他诚恳地说,“只是,我游幕的时日不会太长,合则留,不合则去。老实说,说游幕只是自我陶醉自抬身份的说法,真正说来,该说是乞食。
天下间真正称得上清官廉吏的人不多,而我又不屑于乞食,像我这种人,能用的人太少了,所以……”
“我明白你的意思。”假公子不等他说出所以然来。“良禽择本而栖。张兄,我相信你文武才华过人,获举人、摘进士将如探囊取物,入琼林易如反掌。只是,你不屑摘取而已。”
“少抬举我了。”他笑笑,“坦白说,以我这种个性,决非庙堂材料,所以我宁可选择游幕,合则留不合则去,何等自在?”
“不为五斗米折腰?”
“是呀!”
“你去找宋巡抚,恐怕不会如意。”
“咦,你知道这个人?”他颇感意外。
“略有所知,’假公子泰然地说,“我游历天下多年,对各地官情民俗……”
“哈哈,你露出马脚子。”他大笑,“游历天下多年?章兄,你多大年纪了?不会是练成驻春术,成了仙的老太婆吧?”“不要笑。我是当真,十二岁我就带了随从游览天下名山眭境,到今天已经有七个年头。”
“唷,成了老江湖了!”
“至少可以滥芋充数。宋巡抚不算是个真正的好官,自负而胆识不够,仰江宁将军额山的鼻息,你和他处不来的。
“他的幕客甚多,把每一个幕客师爷都看成奴才。如果你真要为清廉的官吏作幕.不如去投奔按察使张伯衡。
他大感惊讶,怎么一个十九岁的姑娘,对官场的事懂得那么多?“张佰衡,他又是谁?”他问,无暇多想。
“江南按察使张伯衡,大公无私的天下第一清官。宋巡抚很讨厌他,常制造事端,让他到各府州奔忙查案。所以你在苏州按察使衙门,很难见到张按察使,目前不知在哪一府州穷忙。“假公子似笑非笑知趣说,“投奔他,你将穷一辈子,你这件乌去豹裘,早晚会进当铺的,能有老羊皮袄穿,已经够帅气了。”
“真要穷得上当铺,岂不斯文扫地?哈哈!这件事目下决定未免言之过早:到苏州后,我还得好好看看,并不急。”
“妙啊!我们结伴而行,可好?”假公子欣然说,“我要到杭州,苏州我熟悉,我会是一个好游伴。”
“不行。“他一口拒绝,“沿途我还有些俗事料理,需留多久,连我都无法估计,不能因此而耽误你的行程。如果有缘,日后我们相见有期。”
“你……你是不是讨厌我?”假公子的脸沉下来了,“我承认我自負,脾气也不好,但我会……”
“你想到哪儿去了?”他郑重地说,“我比你痴长几岁,我也曾像你一样年轻过。那时候,我比你更自负。脾气更暴躁。
像阴阳双煞这种魔道煞星,早年如果如此冒犯我,她们死定了,你还轻易地放过她们呢。喂!别多心好不好?”
“我不管。”假公子姑娘的小性子使出来了,“我沿途慢慢走,在每一座城市小留,等你前来相聚,只要你抽空来见面,我决不干预你的事,除非有像阴阳双煞一类妩孽找我的晦气。”
“这……””你走你的,我走我的,想见面嘛,你就来找我,我的落脚处你一定可以打听得出来。”
“也好……”
“我们说定了哦?”假公子终于流露出女性的妩媚和欢愉,笑得好甜好甜,男人的装扮出现女性的妩媚,真令人大惊小怪。
“你很顽皮,”他摇头苦笑,“吱吱喳喳抢着说话,抓人话柄断章取义,咦咦!我猜,你老爹对你一定很溺爱,一定感到头大。哦!章兄仙乡何处?”
“天津卫,”假公子泰然说,“祖父从前是前朝的牢户,散户后在杨柳青拥百十顷地。家叔经营海舶,远至朝鲜贸易。”
“你真该做个千金小姐。”他笑笑,“挟万金游历,天天做野丫头、小心日后找不到婆家。我也有几个钱,午间请你到醉仙居买醉,你敢不敢去?”
“这可是你说的,我没有什么不敢。”
“好,近午时分我去邀你,如何?”
“我等你。”假公子脸红红地说,居然回避他的目光,这才像一位大姑娘。
“近午了,我的早餐还没着落呢。”张天齐婉转地下逐客令。
假公子恋恋不舍地离座告辞,往昔的飞扬跋扈神情完全消失无踪。
“我的小名叫春,很俗是不是?”假公子在房门转身,羞赧地嫣然一笑,转身急急一溜烟走了。
张天齐站在门外,目送章春的背影发怔。
午间,两人在名酒楼醉仙居小酌,双方极为投缘,大有相逢恨晚的感觉,心灵的距离逐渐拉近。
当然,每个人心中都有不能示人的秘密,即使亲如父子,也不可能万事无讳。
江湖人有权为锐敏的观察力和警觉性,这一天中,行脚扬州的江湖朋友,已经感觉出潜在的危机,嗅到危险的气息,看到不寻常的凶兆。
紧张的气氛出现在江湖人的神色变化中,敏感的人已知道将有不寻常的故事发生。
有些人不愿意卷入了旋涡中,早早离境;有些人好奇心强,要留下来看结果;有些人希望找出蛛丝马迹以增见识;有些人攘臂而起准备为朋友两肋插刀;有些人唯恐天下不乱在旁煽风点火……
张天齐和章春,似乎与任何人任何事无关.似乎没察觉出任何异象。事实上他俩也不曾与外人接触,似乎他俩不是江湖人,江湖任何变故皆与他们无关。
阴阳双煞结帐走了,避免和他俩碰头。
风雪交加.这场严冬大雪来势汹汹,还没有放晴的迹象,根本不可能外出游玩。
二更正。两人在章春的客院小厅围炉品茗,促膝清谈,夜静更阑,雅趣十足。张天齐返回住处时已经是三更初正时分,大冷天正好睡个好觉。
三更正,风雪漫天。
镇淮楼附近,仍然危机四伏。
埋伏的人,今晚增加了一倍。
昨晚平白失踪了两个人,当然必须增强一倍实力。
楼东廿步外的城头上,突然出现一个灰白色的人影,突然得出人意料之外,橡是突然幻现的幽灵。
灰白色的夜行衣,灰白色只露出双目的头罩,腰间有一只灰白色的百宝囊,却沒带刀剑。
这人是如何安全通过外围三道埋伏的?埋伏在楼下四周的人全都大吃一惊。
立即有一组警哨现身.四个穿了白衣裤的人,四面将他围怔。
灰影真像个鬼,不言不动屹立如山,任由对方现身、合围,漠视一切,对这些声势汹汹的人无动于衷。
“什么人?”为首的人沉声问,与灰影相距约八尺前面相对。“我。”灰影似乎不屑多说半个字。
“什么我?亮名号。”
“不必。”
“是张三吗?”为首的人沉声问。
“你知道就好。”
“你来……”
“来采找神偷李禄讨消息。”
“他……”
,“他被你们掳走了。”
“原来你已经知道……”
“不错,我知道,因为昨晚已经来过了。”
“来得好,昨晚你掳走了咱们两个人?”
“不错。”“他们……”
“他们死不了,但生死决定在你们手中。”
“你……”
“我不管你们抓神偷有何理由,事实上你们也没有任何理由。神偷收了我的钱替我办事,打听扬州十大富豪的事并不犯法,与你们乾清帮更无丝毫瓜葛与利害冲突.你们掳他再找我,那是你们不对了。””本帮……”
“我对贵帮暗中做官富鹰犬,明里包容三教九流的事毫无兴趣,我只管我自己的事。我今晚来,是抱息事宁人的态度求见贵帮主事的舵主或执事务爷。阁下,相烦请贵帮主事人前来相见。”
“我就是扬州分帮前三舵太平船首座香主杨一飞。舵主不在,我作得了主,我要带你……”
“你什么都不要带……”灰衣人打断对方的话,“既然你作得了主,很好,我并不想与贵帮发生任何不愉快的事,唯一的要求是,请阁下放了神偷李禄,彼此不相干。”
“什么?你也太不讲道理了吧!”刘香主大喝。
“刘香主,我不想伤了和气。”灰衣人说道。
元代天木群雄并起,聊可算是秘密会社的初期。明朝开国。的君主朱洪武,就是白莲会香军的一员。
太平时,拥有一部分徒众,交相谋利.无所不用其报:战乱时,蜕就为嘯聚自保。进而马上取天下,退可拥兵自卫。
几乎所有的秘密会杜,皆以这两大目标为宗旨,决无例外。
满清入主中原,绝大多数秘密会社瓦解,潜势力最大的白莲教也散化为无数无焰的星火。
康熙十六年,郑成功兵临南京,扬威大江.却无力向北京,而至师老无功,远遁梅域,南明已注定天运告终,满清气运正隆。康熙廿年,三藩之乱平廿二年,台湾平郑克爽降,明郑一群孤臣无力回天。郑成功的首席谋臣参军陈永华,在台湾沦隐的前一年逝世(清康熙十九年,明永历卅四年)。但他所领导的天地会不但沒被消灭,反而渡海潜入广大的中原地区,继续打起反清复明的旗号,干得轰轰烈烈。
从此,各种秘密会社纷纷崛起,蓬勃而兴势若燎原,一发不可收拾,性质各异.但宗旨始终不变。天地会算是目标最严正的秘密会社之一,实力也最盛。
那时,晚期的三大主流清帮、洪帮、袍歌,还没有一点影子呢。
所以,当时天地会的确成为秘密会社的泰山北斗,旗号鲜明,前仆后继,可歌可泣,成为满清皇朝的心腹大患。
不知何时开始,以运河为中心,出现了许多股人马,纷纷打起秘密会社的旗号,各划地盘,扩展实际乾清帮,便是其实力也是很了不起的。
理所当然,不敢招惹这些人多势众的帮会。
灰衣人已明白表示,与乾清帮保持和睦,不伤和气,但口气相当强硬,要求却也合理。
这世间,真正肯讲理的人并不多,尤其是那些拥有强大实力的人,对讲理毫无兴趣。
这位杨香主畅一飞,不是为讲理而来的。
灰衣人的合理要求,不合乎乾清帮的利益。
理,并没有利益重要!乾清帮只接受利益,不接受理。
理,很难讲,那是一个抽象的名词。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永远理不清。虽然世间几乎每个人都说自己讲理,但几乎没有几个人愿意讲理。
口中说有理走遍天下,心里却认定于我有利的才有理,即使丧尽天良,也认为自己的丧尽天良有理,天下与我无关。
杨香主杨一飞的理,就是神偷李禄应该任由乾清帮宰割的。
这位灰衣人,按理也应该任由乾清帮宰割的。
好家伙这位灰衣人竟然狂妄地提出绝对无理的要求,大概是吃多了撑着,活腻了,当真岂有此理,活该死一万次。
“去你娘的不伤和气!”杨香主愤怒得快要爆炸了,破口大骂,“你他娘的吃了老虎胆豹子心,竟然掳走了本帮的弟兄,胆敢提出这种混帐要求,你是什么东西?还不给我跪下来认错求饶?混帐东西!”
“我心平气和再说一遍。”灰衣人毫不激动;语气平和,“贵帮管了不该管,于理不合,有亏江湖道义的事。在下不为已甚,希望和平解决这件事,不伤和气交换人,今后桥归桥路归路,好来好去……”
“你打算向咱们乾清帮挑战?狗王八……’“我已经把话说完,你的答复是……”
“我的答复是要活剥了你。”杨香主厉叫。
“好,你的答复已经失去了理性,一切后果你必须负责,我……”
一声怒吼,杨香主拔刀出鞘,疯虎似的连人带刀狂野地冲进。
刀如天外来鸿,力道如山,恨不得一刀将灰衣人斜劈成两片,忘了要将灰衣人活剥的话;活剥应该将人活擒的。
刀刚劈下,灰衣人已先一刹那从刀锋下切入,快得令人几乎难以察觉人影的移动,近身了。
右臂被扣住腋窝处向上方抬,刀使无法砍落了。卟一声响,杨香主挨了一耳光,被打得眼前发黑,不知人间还是地狱,仰面便倒。
锋利的挟锋单刀易主,灰衣人退回原位,轻拂着夺来的单刀,似乎刚才未发生任何事。
“去叫你们能作主的人来评理。”灰衣人声如沉雷,向城头两端纷纷现身的人叫,“在下不希望这里变成血海屠场。”
共有十二名白衣人现身,加上杨香主的三名手下,十五个人围住了他。
“阁下,亮名号。”对面为首的人扬力沉喝。
“无此必要。”灰衣人沉声说,“现在。请把神偷李禄交给在下带走。”
“快毙了他!”在雪中挣扎难起的杨香主,发疯似地厉叫。
人多人强,人多一名就有理说不清,十五个人中,至少有三分之二同声呐喊,挺刀挥剑一拥而上,刀剑交加势若山崩,无人能加以阻止。
灰衣人冷哼一声,身影乍动,刀突然发出慑人心魄的虎啸龙吟,闪动时映着雪光耀目生华,刀气进发中向前进击,再左右席卷!冷电交织中,金铁交击声震耳欲聋,刚汇聚的人丛陡然四散进射,失去了主的刀剑向四面八方飞抛而出。
发生得快,结束似乎更快。
同时奔跃来的十个人,有八个丢掉了兵刃,其中三个人正跃出两丈外,重围瓦解。
“刀下留情,在下情义已尽。”屹立在原地的灰衣人语气阴森,横刀而立像个巨人。“下一次,用的将不是刀背,必定有人锋刃饮血,决不留情。现在,有人愿意平心静气解决交换的事吗?”
陆续有人赶到,人愈来愈多,总数超过四十,人更多气更盛,谁能冷静得足以控制激动的人群?他的话白说了。
一名虬须大汉像是主事人,肋下挟着的霸主鞭,重量恐已不下于廿斤,仰面而立威猛如天神。
“好小子,你像是吃定我们了。”虬须大汉厉声说,“能摆平本座十几位弟兄,你就敢狂妄大言?阁下,亮名号。”
“张三。”
“我,扬州分帮前三舵太平船第一舵圭,混江龙。”
“张某正要找你。”。
“我知道。”
‘知道就好,以免浪费口舌。神愉李禄是被贵帮掳走的。”
“不错。”
“他冲犯了你们?掳他的理由何在?””扬州县本帮的码头,任何人在本帮码头活动,都要受本分帮的控制,擅自活动,等于是直接向分帮的权威挑战。神偷是老江湖。他应该知道禁忌,居然敢偷偷摸摸在扬州作案“且慢!你说他在扬州作案?”
“不错。”
“苦主是谁?”
“这……”
“没有苦主,柯谓作案?他只是暗中调查一些人的底细,没动扬州一草一木,沒错吧?”
“这……哼!路某就是苦主……”
·峨!他侵犯了阁下的权威?”
“不错。”混扛龙答得理直气壮。
“阁下.你知道你也侵犯了在下的权威吗?”灰衣人语气转厉。
“你…”
“我张三在任何地方办事,决不许可有人出面阻挠干预,违者杀无赦。”
“胡说八道!你……”
“你们不但出面阻挠干预,而且掳走在下的人,复倚众行凶圈攻在下,犯了在下的禁忌,你怎说?”
“岂有此理!强龙不压地头蛇,你……”
“不是强龙不过江,如果怕你,今晚我就不会来,或者以后找机会报复。我今晚来,吉凶祸福由你们决定。把神偷交给我带走……”
“你自己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少做你的白日梦。你看清处境了吗?”
“看清了,你的人很多。”
“一人给你一刀……”
“你们不可能同时出刀挥剑,—群废物。阁下,不要威胁我,那不会有好处的。”
霸王鞭向前一伸,混江龙愤怒地踏进两步。
气氛紧张,所有的人皆咒骂着跃然若动。
“你们已经犯了一次最严重的错误,不能有犯第二次了。”
灰衣人的刀也徐徐上举,“看来,你们已经无可理喻了,世间有你们这种人,将是无穷灾祸之源,少一个就少了一分祸患。
阁下,当你们的刀剑挥出的瞬间,也就是在下大开杀戒为世除害的时候了,这里将成为血海屠场,不想丢命的人退!”
最后一个“退”字声如沉雷,震得飞檐上的积雪纷纷下堕,震耳欲聋。
沉雷震不醒这些横行霸道已久的強人。
霸王鞭突然以雷霆万钧之威兜头砸落,混江龙愤怒地发起抢攻,这一鞭力道万钧志在必得。
刀剑齐出,呐喊声雷动。
刀光斜逸。从鞭下一掠而过,灰影突然腾空而起.身影急速翻腾,刀光也因此飞旋狂舞,从左前方飞砍人丛,传出刀气破风与割裂人体的异响。
血腥迎风而飘,两声压抑性的叫号令人闻之毛骨悚然。
刀光在另一方出现,每—次闪动皆有血肉横飞。
四十余名高手,丝毫不曾获得三人以上合击的机会。
灰衣人的身形太快,看清人影刀己裂体而过,每一刀皆狂猛急骤,攻击的部位把握得不差分厘、险之又险而且神乎其神。片刻间,能站立的人不超过四分之一。
混扛龙是最幸运的一个,灰衣人的刀,始终没找上他的霸王鞭,他只能绝望地追奔掠如电光的刀光,眼看着刀光撕裂同伴的躯体而无法救援。
致命的片刻,为时甚暂,只看到人体接二连三摔倒,却完全无法分辨灰衣人是如何运刀的,虎入羊群,惨极了。
终于,刀光化虹而至。
“我跟你拼……了……“混江龙凄厉的狂叫,双手枪鞭全力向射来的刀光砸去。
“铮!”鞭搭住了刀。
混江龙惊得血液几乎要凝住子,这一鞭力道千钧,大石头也将一砸而碎。只有更重的兵刃和膂力才能挡得住这全力一击。
可是,轻灵的挟锋单刀,竟然搭住了鞭向偏门玉出尺余,刀尖却到了右颈旁。
他僵了,鞭似乎比往昔沉重—百倍,双手的虎口,不知被何种可怕的劲道,从梢鞭柄处所震裂,鲜血溢出,不易抓牢沉重的霸王鞭。
四周还有九名帮众,个个浑身发抖像是见了鬼,被这一场恶斗的惨象吓走了三魂,满地尸骨与刺鼻的血腥令人魄散魂飞。
有两个帮众竟然站立不牢,哀叫着向下跪伏。
“我不杀光你们,留你们几个人,做这场大屠杀的见证,向江湖同道证明你们所犯的严重错误。”灰衣入以字字铿锵震耳的啜音说,“明日正午以前,神偷李禄如果不能平安地在城南三叉河扬子桥头出现,我要杀尽你们扬州分帮的每一个混蛋,毁掉你们每一艘船。姓路的,你记住沒有?”
“仆”的一声响,霸王鞭失手堕地。
“我……你你……”天啊!”棍江龙如丧考妣地仰天哀号,“为……了一个人,你,你屠杀了我三十几个弟兄你……”
“我要你记住我的话,显然你不肯记。好吧!我找另一个传话……”
“不……不,我记……记住了……”混江龙狂叫,原来也是一个怕死鬼。
“你将话传给谁?”
“敞分……分帮主……”
“闹江鲨吴国良?”
“是的……”
“他今晚为何不来?”
“总……总帮来……来了两位护法,带……带了分帮主前……去拜会几……位远道来的贵……贵宾,所……所以……
“什么贵宾?”
“除了两……两位总帮护法,无人知……知悉。”
“晚上去拜会?”
“是……是的。”
“在何处?”’“在……”在城里,不……不知究竟在何处。”
“好,你们可以善后了。”灰衣人张三把刀丢下,“記住,明日午前,神偷必须出现在扬子桥头,如果不,便是大屠杀惨烈报复的开始。再见。”
灰影破空飞射,远出三丈飞跃雉蝶,向城外疾落,一闪不见,像一头鹰,不像是人。
混江龙发出一声哀号,软倒在地。
早膳后不久.张天齐出现在章姑娘的房外走廊,劈面碰上负责照料的店中仆妇。仆妇告诉他,章公子一早就出店访友,留下话说要傍晚时分才能赶回。
他并不介意章姑娘是否在店中等他,信步沿走道向前边院走,向店伙交代,说要到城外乎山堂踏雪寻梅,何时返店无法事先估计。
出店滑街西行,街上行人稀少,有些商店干脆关上店门,顾客只能从侧门出入。积雪及膝,出门的确是件苦差事。
出城踏雪寻梅真是自讨苦吃。平山堂在蜀冈,蜀冈距城有五六里,在雪深及膝的路上看风景,近乎发疯。
沿大道远出五里左右,风雷漫天,雪花挡住了视线,视觉模糊,道上行人绝迹,他留下的深深脚印,片刻间便被大雪掩没了?他突然挤入赂右的一条小径,急行半里地,进入一座雪封的冻林。
冻林深处有一座小木屋,大雪已掩住子半截柴门,木屋甚小,四周的积雪树木比屋高,所以如不走近,很难发觉这里会有房屋的存在,他站在半被雪掩的柴门外,缓缓的除去皮风帽。
露出的脸全变了,不再是游幕文士张天齐,而是狰狞唬人的人,传兑中的银雷神是一具精巧的特制面具,紧贴上脸上不易看出破绽,像是真的,四神祠中的雷神显圣,做了亏心事的人,白天见了他也会心胆惧寒。
双手一抖,大手伸出袖口,左手有一柄一尺三寸长的兵刃天雷钻,右手有—柄尺二长的尖头雷锤。
“铮”一声异鸣,雷锤击在天雷钻的尾部.大冷夭居然溅发一颗耀眼酌火星。
异鸣的声浪并不大,但怪异得匪夷所思,入耳便令人感到耳膜欲裂,脑门发炸如受重击。
是两种兵刃相击才能进发的异响,锤和钻不知是何种怪金属所制的,反正不俾是钢铁。
连续几声异鸣,小木屋毫无动静。
大雪天门宙紧闭,密不透风,听不见外面的声息理所当然。
“我知道你在里面。“他用慑人心魄的怪嚎向叫。“你不打算出来放手一拼吗?”
树上的积雪,以及屋顶的积雪,檐下的冻柱,被声浪震得纷纷崩落折断。
没有动静,只听到罡风的呼号。
“小室内相搏,你毫无机会。”他真叫,“飞龙天魔陈伯刚,你会出来的。善恶到头终有报。只是有早与迟。”
“你欠了人家三十年的帐,时辰已到,该你还帐了。是祸躲不过,你也曾是一代雄魔,为何要躲?”
小木屋仍然毫无动静,里面可能没有人。他哼了一声,将雷锤插入腰带,取出三顆鴿卵大的暗红色怪丸。
身后一株大树后,突然闪出一个白影,脚踏在浮雪上居然不向下沉落,像个无重量的幽灵,远在三丈外,身形向前滑出。
他倏然转身,冷冷一笑。
“你不是飞龙天魔。”他画了红眼圈面具露出的双目冷电堪湛。“但你的踏雪无痕轻功,确是已臻化境,独步武林,可惜仍然瞒不了在下的灵敏听觉。你躲在结冻的树下太久了,衣与树冻在一起,脱离时便被在下发现了。失去了在背后偷袭的机会,很后悔是不是?”
白影吃了一惊;在丈外止步,似乎仍然无法接受被他发现的事实,眼中有无法置信的神情流露。
是一个白风帽白长袍的人,掩耳放盖住了口鼻,仅露出一双精光四射,但眼中已出现红丝的一双不年轻的怪眼。
右手有一柄尖利的棱刺,锋刃长仅一尺六,比传统的三棱刺短了三寸。一寸短一寸险,一看便知是擅于近身搏击的利器。
“老夫潜蚊地魔黄腾蚊……”白袍人说。
“看了前辈的三棱刺,在下心里有数。”他收了暗红色的弹丸,“只是,天魔地魔在这四十余年的漫长岁月里,从设听说你们双魔之间有何牵连,从不走在一起,天南地北各有活动势力范围,今天居然同住在一起.委实令在下不敢相信。”
“你是来找我陈老哥的?”潜蚊地魔不作解释,只顾自己提出问题。
“不错。”
“讨卅年前的一笔债?”
“不错。”
“你多大年纪了?卅年前,你好像还没出生呢?”
“卅年前我出生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欠了卅年的帐依然要偿还。敢情黄前辈是前来替他挡灾的?他为何不出来交代?”
“早些日子,有几个神秘的人,在扬州出没无常。接着,城中出现了数十张地状,写了四句话: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半世血债,一朝偿还。陈老哥绰号飞龙天魔,埋名隐世十载于兹,早年难免造了不少杀孽,结了不少仇家,心中不无顾忌,因此敦请一些老朋友前来,作万一的打算。没想到陈老哥不事而料中,果然有人前来找他。”
“造孽太多的人,一辈子都会有这种心态,风吹草动也会心惊胆跳,夜间经常作恶梦。陈老魔早年造孽太多,找你们前来作万一的打算是正常的反应,不足为奇。”“你就是散发地状讨债的人?”
“不错。你所说那几个神秘万分出没无常的人,其实只有我一个,用多种身份出没,化装易容术雕虫小技算不子什么。”
“陈老哥欠了你什么债’”
“他没欠我的债,我是替别人讨债。叫他出来吧!当面一提不就明白了?”
“原来是替人讨债的下流货色。”潜蛟地魔不屑地说,“我听过你这号人物。”
“真的呀?”
“江湖盛传当代十大神秘人物之一,雷神。出现江湖十年,据说迄今为止,还没有人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姓名出身根底如谜。你真是雷神?”
“如假包换。”
“老夫横行天下卅余年,垂垂老矣!但杀人如麻的夺命三棱刺不老,仍然寒光贯斗,小辈,你来得好。”
潜蚊地魔扯掉风帽纳入腰带,露出吓人的老丑面孔,又说:“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
“老夫那一代的风云人物,大多数不得善终或者年老凋谢。
你雷神十年来声威显赫,以报应神灵,算是这一代的武林奇葩。老夫不服老,压命三棱刺要会一会阁下的雷錘看今天谁死谁活,看老少到底谁是英雄。小辈,你上吧!”
“黄前辈,你是要陈老魔赖债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是动拳解厄,在下不为已甚,但如果替他赖债……”
“赖债又如何?”
“那将有一场你死我活的决斗。”
“你这岂不是废话吗?不管任何理由,老夫都要杀死你。”
“好,那就看谁死谁活了。”
“对,上!”
“得罪了。”
天雷钻不是主攻的兵刃,因为握的方法是反握,手一动便隐藏在手臂内侧,根本就不是用来格斗的手法,雷锤才是主攻的兵器。
不论是雷锤或天雷钻,都比匕首短,所以是以贴身搏击为主的致命兵刃。
夺命之棱刺却是中距离的利器,比刀剑稍短八寸,却比雷锤长一倍。一寸长一寸强,而且具有近攻的威力,在兵刃上便占了先天下的优势。
潜蚊地魔是一代的魔头,功臻化境,修为深厚,经验十分丰富,当然知道自己兵刃的长处,决不会放弃自己的优势。
雷锤刚随马步拉开扬起。潜蚊地魔便不顾前辈的身份,抢先发起猛烈的攻击,一声怒啸,夺命三梭刺撑空而至,身形贴浮雪前滑抢入。
张天齐一怔,这老魔怎么像村夫一样,毫无风度地猝然攻击呢?不容他迟疑.本能地一锤向排空而重的三棱刺急封。
上当了,夺命三棱刺是虚招。
潜蚊地魔的左手,就在这刹那间吐去,久蓄的神功内劲发如雷莛,雄浑的风劲无可克挡,飘落的花在掌劲前化为轻雾狂涌。
砰然一声怪响,驟不及防的张天齐在拿前三尺身形倒飞而起。摔落丈外再向前急滑,被掌劲在三尺外击实,吃足了苦头。以掌劲的浑雄力道估计,老魔的神功内劲已可伤人于体外近丈左右,内功火候不够精纯的人,在一丈左右便会被击饲,根本不可能有近身格斗的机会。
一出手便用绝学下此毒手,显然老魔早就计算好于,一照面便要将强敌击毙,志在必得。
“哈哈哈哈……”老魔得意地狂笑,不跟上追击。“小辈,你还可以多活片刻.九幽大真力已震毁了你全身的经脉,你连坐起来的力量都没有了,你死吧!哈哈哈……咦!”
狂笑声倏然中止,者魔笑不出来了。
张天齐沉着地挺身站起,站得笔直,作深长的吐呐,露出的大眼神光乍敢。
“九幽大真力如此而已。”他沉声说,“你老了,火候虽精纯而真力本复当年。全力一击只能损耗在下三成护体玄功,我将回报你这致命的一掌。”
“老夫不相信你能支撑得住。”潜蛟地魔拒绝承认眼前的事实.自信这一掌必可将张天齐置于死地。就算站起来,也站不子片刻。
张天齐不但站起来了,而且迈步向前逼进,一脚踏下去,浮雪掩及膝盖,明显地失去了提气轻身的能耐,也明显地表现受伤不轻。
潜蚊地魔大感惊骇,夺命三棱刺本能地徐徐上升。
张天齐的雷锤,也随着距离的拉近而缓缓升起。
“老夫估错了你。”潜暗针魔不得不承认事实,“恒在劫者难逃,老夫加一掌送你这雷神归天。”
双方正要扑上发动攻击,积雪的柴门突然拉开了,灰影疾射而出。
是一个相貌狰狞的老人,大冷天仅穿了灰蓝色的夹袄,挟了一把古色斑斓的鞘长剑。精力充沛,一双老眼冷电四射,在外表和行动上,似乎都比潜蚊地魔年轻。其实年纪要大七八岁。
“黄兄,且让他多活片刻。”老人一闪即至,及时制止潜蛟地魔发动攻击,“让他死得明明臼白,挖出他的根底,斩草除根,必须刨出他的老报永除后患。““陈老哥,先擒下他再问。”潜蚊地魔说,“这样问不出什么来。”
“他还有元气,何必和他作困兽之斗?等他内伤发作就省事多了。”老人向潜蚊地魔附耳说,“他的眼睛虚弱,正是元气将尽的凶兆,你已经重创他了。”
潜蚊地魔信以为然,真不愿与一头临死的猛兽相搏,点头表示同意。
假使他们知道张天齐也在争取时间,必定后悔不迭。
张天齐确是受到创伤,但情势不许他运玄功恢复元气,必须拼全力一击把潜蚊老魔击倒才有生路。
目下多了一个更高明钓飞龙天魔,一击之后,他就无力自保了,正好抓住机会暗中恢复元气。
张天齐从百宝囊中,取出一块高四寸宽三寸的银铸符牌,中间铸了两个字:忠义。左面是日形图案,右面是月形图案。”你先看看,就知道在下的来意了。”他将银符牌抛在老人脚前,“飞龙天魔陈伯刚,不要说你不认只这块忠义符髀。”
飞龙天魔脸色大变,似乎浑身抖了一下。
“三十年前,扛南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文一武。文,是昆山顾家大明遗老的叛奴变节案:武,是金陵江南忠义案。
“这是忠义军的虎符,共祷了十二块。你盗取了一块,因此,导致江甫忠义案死亡三百八十人。
“你也因此而获得百万丧心病狂之财,然后在江湖横行霸道,以掩饰你的罪行,表示你与这件大案无关。
“廿年后你改名遁隐揚州,做你的地方富豪。陈伯刚,我说对了吗?你还有什么补充?欲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不会赖债吧?”
“你是……是谁?”飞龙天魔沉声问。
“忠义军在江于暗图大举,十二位志同道合的将士中,有一位报应神崔方远,事败后战死牛首山,他是家师叔的族侄。
你,那时是义军的南路总先锋.也负责监管由各地志士捐输而来的百万军饷与军械。预定举事的前三天,你盗取了崔方远的虎符为证,夜入两江总督衙门,向总督舒穆禄图海告变,派手下心腹死党七个人,替官兵带路搜杀十二路敢死队,忠义军因此全军覆没,战死与俘杀的共有三百八十人。
尔后两年之內,被株连搜杀的男女老幼,与及被嫁祸破家被杀的无辜.总算已有一千出头。
你吞没了百万军饷,你哪七位心腹事后也被你杀掉灭口。
可是,天网恢恢,琉而不漏,崔方远毁家纾难,捐出全部家产,早年窖藏的官银,五十两的元宝皆另刻了暗记。你并没把那些有暗记元宝改铸,八年前有人在杭州发现了三只有暗记的银锭。
在下去年受家师叔的嘱托,着手调查这件事,足足花了一年,从杭州循线索追查至京师,这才获得确证,知道元宝的主人仍在江南。
京师小西天勇襄府还有一些人没死,图海死了十六年。他手下的家将仍有一些人在世。他的儿子图沁是个敬酒色掏空了的半白痴,虽然袭了爵位却不配做官,所以在勇襄府像猪一样活着。我找他并不堆,不到一个月,我就从那些老将口中,查出你卖主求荣的无耻勾当。之后,便是追踪你,你躲了十年,但能躲得了吗?”
“你混蛋!这怎能算是卖主求荣?”飞龙天魔顿脚大骂,“我本来就无意参加他们造反,当然没有主从的名义。在公,我是替朝廷立功……”
“我不管替谁立功,也不问谁造反。”张天齐打断对方的话,“那不是我愿过何的事。我只是一个游戏风尘的江湖客,可是并不是什么无私正义的浪人,只是做事得有始有终。所以我花了一年工夫找你,终于如愿以偿找到你了。
期间我花了不少金银,雇请了不少三教九流朋友。玩弄了不少手段和计谋,总算心血投有白费。”
“原来扬州还未被发生的悬疑事故,都是你这狗东西玩弄的手段和计谋?”
“不错,比方说,神秘人物打探扬州豪门的根底;散布地状传单;骚扰过往的江湖朋友.恐昨公门差役;调查十大富豪的。底蕴…”
“嘿嘿……真花了不少金银,不但请了不少不知底细的人参予,我自己也以各种令人莫測高深的化身活动,终于逼你采取行动。
你这位瓜洲镇第一富绅陈老太爷陈天祥,明里登上了私有的画船游苏杭,暗中躲到这座神不知鬼不觉的木屋避祸。陈老魔,你是躲不过的,对吗?”
“去你娘的!”飞龙天魔怒叫,“我以为是什么诸天大菩萨来找我,以为是某个实力強大的人物来掏我的底,甚至以为是京师内务府派人来掘我的根,呸!原来是你这么一个小有名气的混蛋小王八在捣鬼。
“你雷神的名号,只能吓唬几个卞九流痞棍,居然胆大包夭,替罪该诛族的叛逆出头,找上我飞龙天魔头上来了,你真该死一万次,你……你……“老魔愈说愈冒火,如山洪暴发,结果是可以预见的,一个失去理性的唯一的行动,是立即诉诸武力。
剑出鞘幻化为霹雳惊电,看到剑光锋尖便已近身,怒极出手势在必得,这一剑已注入老魔的十成功力,剑上幻化的熠熠光华与慑人心魄的龙吟,显示出无可克挡的威力。
潜蚊地魔旁观者清,看出了危机。·.“陈老哥小心……”潜蚊地魔及时提醒忿极出招的老魔,同时挥刺急进。
大名鼎鼎大威镇江湖的老一辈魔中之魔,竟然在一个晚辈面前同时出手枪攻。
张天齐的雷锤,已极准地迎住射来的光华。
光华陡然上扬,不进而反退。
老魔的左掌,在同一刹那从剑下吐出,刚猛无比的掌力破空前涌,响起一声气爆的剧烈震鸣。
同一瞬间,夺命三棱刺以神速射到。潜蚊地魔的左掌也在同一瞬间吐出。
联手合攻,配合得天衣无缝。
天魔韵忿怒抢先出后,与地魔情急的喝叫.原来都是骗人的把戏,其实是联手合攻的信号。
天地两魔往昔表面上各在西东,暗地里并肩联手,秘密埋葬比他们高明得多的高手名宿,用的就是这种诡谲的技俩,令对方在心无戒念下上当丢命。
这瞬间,霄锤突然疾退,斜掠!张天齐的身影,竞变不可能为可能,离开原地突出两魔聚合攻击的中心,出现在右侧三步左右,正好面对着天魔。
二比一。突然变成一比一,快得令人目眩。
接触快逾电光火石,没有任何变招易位的机会。
“铮”一声狂震,雷锤极准地击中了剑身,天魔空门大开,张天齐左手隐藏的天雷钻,神乎其神地反手吐出,贯入天魔的右肋,护体神功消去’三成劲道,钻尖击破护体神功人体三寸。
两魔的浑雄无匹掌功落空,把积雪掀掉了尺余,但见积雪飞舞。蔚成奇观。
“嗯……”天魔惊叫,飞退丈外。
张天齐也被反震出五尺,恰好躲过比魔所发韵第二招苷命三棱刺。
“啊……”天魔全力长啸,脸色灰白,有点站立不牢,摇播欲坠。
啸声刚起,三条白彭从张天齐的莳侧和后方,以惊人的速度扑人斗场。
气爆的轰鸣有如睛天霹靂、白影同时发招,乘扑势双掌连环遥攻,刚猛的劲道,比两魔似要更强烈,更浑雄,更可怕,丈外亦有裂石开碑的威力。
张天齐的身躯,突然缩小如婴儿,蜷縮成团虚悬在浮雪上,任由浑雄无匹的掌力及体,将他击飞出三丈以上,像扫球般在雪上急滚,再滚出两丈这才停止。
“不可扑上!”三白影中的一人急叫:“散!”
三白影三面飞跃而起。
地魔也闻声知警,向侧方鱼跃出三丈外。
“砰!”爆震似霹雳,火光令人目眩,浮雪飞溅,热流扑面,硫硝味中人欲吐。
惊天动地的一震、雪花成雾然后飘落,雪地中人影已杳,整座树林积雪震动,声势惊人。
只有张天齐一个人站在雪地中,欢脚发软,似乎巳无力支撑他沉重的身躯,露出的双目神光已敛,疲态显明可见,站在及膝的深雪中,依然摇摇雄欲倒。他吃力地勉强站稳了,收了雪锤天雷钻,静静地注视小木屋片刻。
“可惜!”他喃喃地说.“假使我的剩余功力多一分,这一钻老鹰难逃公道,我该想得到他们还有党羽的,我该用雷锤先下手为强。”
显然那三个白衣人中,有人知道他情急会用雷锤杀人。
他最后瞥了小木屋一眼,转身蹒跚地离开。
“我得用些心计摆脱他们,他们必定会跟来用暗器杀我,永除后患的。”他自浯,往积雪的林中一钻,”我已无力自卫,这几个狗东西的掌功可怕极了,我的冥天神罡;竟然禁不起他们全力一击,几乎毁了我的根基,下次我得小心了。该死老魔这一走,我到何处找他?我……我误了大事!”
不久,五个人在小木屋中聚会。
“不要管我。”飞龙天魔急躁地推开替他裹伤的潜蛟地魔,“诸位务必再辛苦些.务必把小畜生效出来斩草除根,不然……”
“陈老哥,你省些劲吧!”那位大马脸白友人不悦地说,“咱们已搜了三里地,到外都有可以藏人的雪坑树洞,如何搜?分头搜,谁禁得起雷锤偷偷一击?那可不是血肉之躯能禁受得起的,你认为雷神的绰号是白叫的吗?老哥,假使他恢复功力去而复来……”
“你们不走,我可要走了。”另一外以白巾蒙面的人说,“咱们三人以盖世奇掌全力一击,丈内足以化铁溶金,但小畜生依然能站起来,我可没有勇气等他恢复功力之后找来讨债,何况,明老兄与那内上婆娘的事还未了呢。”“黄兄,请背我走。”飞龙天魔脸色大变,“赶快离开险地。
小畜生挨了你出其不意的九幽大真力致命一击,似子并没受伤,他很可能很快地恢复功力,万一他找来,咱们…小快走!”
三又河,在城南十五里左右。
这是运河的交会处,从上江来的船,从仪真县驶入(仪真尚未改名为仪征)兆运河。从苏杭越镇江而来的船,渡过大江从瓜洲驶入南运河。
南北运河在三叉河会合,所以是自府城流下的运河分流处,上段运河建了一条扬子桥,是官道至瓜洲必经的要滓。
一早,桥上游的西岸芦苇丛中,距桥约半里地,一艘小鸟篷船隐藏在内.透过芦荡,可以看到桥上往来的旅客,桥头的景象一览无遗。小船不见有人,近岸的芦丛中,却有两名渔夫打扮的大汉,伏在草中监视桥头。
旅客络绎于途,风雪中讨生活的人你来我往。近午时分,张天齐以本来面目出现在两大汉身旁。
他脸色发青,似乎很怕冷。
“怎洋,有何发现?”他向西大汉向,气色不佳,说话也显得有气无力。”旅客来来往往,就是沒见到神偷的影子。”一名大汉摇头苦笑,“张兄,守了一早上,冷得受不了。哦!你的气色很不好。”
“我知道。”他呼出一口气。
“你像是病了。”
“差不多。”
“那你就不要来等了,干脆我们送你回城。”
“不必了,快晌午啦!再等片刻。”
“这……也好。“终于,正午过去了。
风雪漫天,不易从天色估计时刻,但江湖人在任何时候都能正确估计出时刻,相差不会太远。
他从百宝囊中。取出四锭十两的金元宝。
“两位必须离开杨州,以免灾祸临头,有多远你们就走多远,走了就不要回采。”他将四锭元宝递给大汉,“谢啦!山长水远,后会有期。”
“我们用船送你……”
“不!你们顺河而下,下镇讧上江宁,愈快愈好。”他摇头拒绝,“今天的事,请守口如瓶,不然将有不测之祸。”
“咱们理会得。张兄,后会有期。”
两大汉上船驶出,向北运河急驶上江宁。
他再候片刻,悄然走了。
申牌初、旅客纷纷落店。
推扬老店是有名的老字号,落店的旅客都是颇有身份的人,至少必须付得起昂贵的食宿费,中下人士不敢问津。
三教九流中配称爷字号的人并不敢以裹正的身份投宿,有钱加上伪装的身份,就可以成为该店的贵宾。
所以,阴阳双煞能在最佳的客院出现。
所以.张天齐也成为受欢迎的旅客。
扬州的治安相当不错,捕房人手众多,地处江南要冲,捕快们不敢马虎偷懒。天没黑,管区的巡捕便出动清查各客栈,严禁奸党滋事。
随同三位巡捕查店的,还有三位穿便装的精明骠悍大汉,谁也懒得去了解他们的身份。
张天齐的身份,已可被称为爷子号的人物,三位巡捕照例问了一些话,态度倒还和蔼。而三位便装大汉则像三头觅食的狼,不住察看房中的隐蔽角落,阴森地留意张天齐的神色变化,甚至翻动行李各物。
终于,六个治安人员出房走了。
张天齐掩妥房门,坐在店伙送来的火盆旁。火盆的无烟炭火相当旺;房中寒气全消。火旁的水壶冒出阵阵蒸气,那是彻茶用的水。
他眼中仍有倦意,但举动尽量保持灵活矫健的神韵,以免引起巡捕们的疑心,总算投露任何破绽。
他在想那三个便衣巡捕的举动,心中頗感不安。
精明机警的他,已看出那三位仁兄不是治安人员。扬州的治安人员声誉甚隆,在扬州犯案被列为江湖一忌。
江南四铁捕之中,扬州就有两捕,一是府城的铁臂猿范宏,一是甘泉县捕房的妙笔生花周魁。
甘泉县是扬州的府廊,府与县的两名捕合作无间,江湖朋友虽把扬州看成最佳的觅场,但对铁臂猿和妙笔生花甚有颇忌,行动极为小心,如非万不得已,绝不大意落案铁臂猿范宏与天下各地绝大多数的治安人员一样,拥有许多三教九流线民,但他用线民的原则,是绝不用那些犯案累累的痞棍,与作奸犯科的混混。
这三位便衣人员,浑身散发出邪气恶味。
“可能有麻烦。”他向自己说,镇定地自己沏茶,暗中准备应变,准备迎接麻烦。
他并设有未卜先知的超人能耐,而是凭经验从某一种征兆中,知道未来将合发生某种变故。
这种感觉颇为锐敏,因此面生的警觉性常可趋吉避凶,果然不幸而料中,茶刚沏好,扣门声急响,不像店伙从容卑谦的扣门声浪。
拉开门,四十大汉一涌而入,领先抢入的大汉,正是先前随同巡捕查房的三位便衣之一。
四个人围住了他,气氛一紧。
“你们是干什么的?”他沉着应变,语气带有火药味“看样子,你们好像要抢劫。不要乱来,諸位,抢劫是要上法场的。”
“你知道咱们的身份。”先前的便衣大汉沉声说。
“我知道你不是东西,你有什么狗屁身份?”他先发制人,破口大骂,“你别以为你跟着那三位巡捕走了一道,就神气起来了。我张天齐走了一大半江山,做过两府两县的刑名师爷,多大场面没见过?你如果是私下查案,亮你的腰牌;你如果想要找嫌犯,亮你的拘签;要抓犯人,快去找地方长来。不论公私,你唬不了我,我是行家,管过好几百巡捕快马,你算老几?嗯”
“你……”
“如果你想以现行犯向在下张牙舞爪,你宣布罪状、苦主、证人,是你带来的这三位仁兄吗?”他向三大汉一措,“他们是什么牛鬼蛇神?”
假使他不曾打跑孽龙朱武,店中人全都知道他武艺高强,这几位仁兄可能就动手动脚了。
这时再表明他曾经在四处府县,当过间挂指挥捕快的刑名师爷,公的方面他一清二楚,想玩法对付他也是白費劲。
文的武的他都足以应付,四大汉神气不起来了。”我只要送一张帖子进府衙,你们几位仁兄保证吃不了兜着走。”他进一步施加压力,“凭我的秀才身份,及就幕四任刑名师父的经历,我一定可以把你们打入十八层地狱。想想后果吧!诸位。刨你们的根是很容易的,你们要我刨你们的根吗?”
四大汉被逼急了,一拉马步立下门户准備进击,要来武的“来硬的?”他嘲弄的说,“你们行吗?你们比孽龙朱武那些悍匪强多少?好,我陪你们玩玩,每个人弄断一手一脚,再叫地保店家抬你们进衙门,附上一张名帖罪状,我要和你们公私两了。”
先声夺魄,他的态度強硬,有强大的实力做后盾,可把对方镇住了。
说了就做,一拉马步付之行动,扑向便衣大汉.矫捷的身手不像一个受了不轻内伤的人。
“且慢!”便衣大汉反而气慑.急向侧闪,“我们是来传话的,也……也要搜查.彻底检查你所……所有的物品,看是否有可疑的违禁晶……”
“什么违禁品?”
“兵刃。”
“兵刃?你看我有刀剑吗?”
“咱们要找一把尖头锤,—把凿钻。”
他心中一动,但神色丝毫不动。
“尖头锤、凿钻?去你娘的!你认为我是石匠吗?”他又粗野骂人,“我张秀才读书不成做不了官,再穷途落魄,最多去扫地,哪能去做石工。石匠是需要有本事的,斯文人绝对无法胜任……”
“咱们没空和你蛮缠.凡是会武功的可疑人物,咱们都要搜查,而且强制搜身……”
“混蛋!你搜搜看?谁叫你搜这种工具的?说!”他声色俱历,逼进两步。
“咱们只是奉命行事而已。”大汉向后退,凶焰尽消。
鬼怕恶人蛇怕赶,半点不假。
“是谁?”
“是……是捕房交代下来的。”
“我不信,刚才那三位巡捕提都设有提。”
“那不是他们的责任。”
“姑且相信你的话。还有,传什么话?”
“要阁下速离疆界,明夫必须离开扬州。”
“谁交代下来的?也是捕房?”
“这……”
“你不说,你们四十人保证要被抬出去,信不信由你,你最好相信。”他凶狠地说,摆出要吃人的霸王面孔,似乎随时皆可能扑上出手。
“孽龙朱……朱当家。”大汉屈服了。
“他?唔!你们与这些悍匪有勾结?真该死!”
“没有任何勾结……“”你替他传话赶我走……”
“彼此多少有些关连而已,替人传话是极平常的,走不走由你,你最好是走,扬州不欢迎你这种人。阁下,请记住,在下已经传到了。”
大汉说完,向同伴举手一挥,急急向房门返去。
虚掩的房门,突然自启,人影抢入反手掩手房门,幽香隐隐在室内流动。
“咦!”四大汉同声惊呼。
是一位秀丽矫捷的少女,人轻装外狐裘,皮风帽下血里透红瓜子脸蛋充满健康的色彩,一只灵秀而慧黠的风目清亮如乍夜朗星,美丽而充满野气。“想走吗?谁也走不了。”少女悦耳的嗓音十分动听,却充满凶光,“说清楚再走。”
“哪家的大胆丫头……”大汉愤怒地喝叫。
“我姓葛,葛家的人。”少女抢着说,“我在门外听了老半夫,原来你们是替悍匪孽龙朱武传话的人,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官司你们打定了。”
“你……”
“你们是乾清帮的人,错不了。”
“是又怎样?”大汉无形中承认了身份。
张天齐眼神微变,有点恍然大悟的神情流露。
他认得这位姓葛的少女,正是向阴阳双煞发威,一记奇异阳罡掌力,把二煞震飞丈外的野丫头葛佩如,黑夜中敢向朋阳双煞叫阵的武林女英雄。
“本姑娘亲耳听到你们与悍匪勾结,亲跟看到你们仗势胁迫旅客,有权处置你们。”葛姑娘摆出大人像,居然英气照人。
“江湖人的处置你们该懂吧?”
“大胆!你……”
“不大胆就不会管闲事。你们如果认为比阴阳双煞高明百倍,不妨动手反抗。”
“你……你就前晚……’“前晚向阴阳双煞叫阵的人。”
“你……你要……”大汉开始腔色大变。
“九绝人魔明贵。”
“什么,九绝人魔,”大汉脸色泛灰。“他是个来无影去无踪,狠到家毒到顶的老凶魔,谁见到他都不死也得大病一场,我们……”
“贵帮人手众多,大江两岸北抵天津卫,都是你们的势力范围,应该知道有关这者凶魔的消息,尤其是你们扬州分帮。
“本姑娘从凤阳开始追踪者凶魔,经江宁至镇江,再转扬州才失去老凶魔的踪迹,显然他在这附近已经躲起来了,不要说你们不知道。”
“本分帮的人,的确毫无所知,如果知道而不说,要遭天打雷劈。”大汉赌起咒来,表示自己不知道。
“胡说!”
“我们真的不知道,要杀要剐,你瞧着办好了。”大汉撒起泼来,干脆背起双手,表示任由宰割。
好汉怕懒汉,葛佩玉也不是真的心狠手棘的角色,傻了眼啦!“他们都是些跑腿的混混,逼不出什么来的,除非能找到他们的分帮主闹江鲨吴国良。”张天齐为奴才打破僵局,“葛姑娘,逼死他们也是枉然。”
“哎呀……”葛姑娘又急了,要出房追人。
“追不上子啦!追上了你又能怎样?行凶?”张天齐及时相阻,“他们会把消息传出的,你以后留些神,说不定最近有找出老凶魔的希望。”
“也只能这样了。”葛姑娘无可奈何地说。“我不是有意偷听你们的谈话,只想知道他们找你的用意,你一天都不在店里,我想知道你如何逃出那些悍匪的毒手。”
“谢谢你的关心,前天晚上幸好你们及时出现,我中毒不深便被悍匪带走了,半途神智复苏,反而捉了他们一个人他将与阴阳二煞打交道的事。概略地说了。
“请坐,有件事请教。”他最后说“姑娘怎知道这些家伙是乾清帮的人?”
“到达扬州之后,我们曾经下过一番功决调查,暗中采过该帮的堂口。”葛姑娘大方地在火盆边坐下,摘下皮风帽,“本来打算向他们讨消息,苦于师出无名,深怕贻人口实,所以不能强索,我见过他们中的一个,所以知道他们是乾清帮的人。”
不论任何帮会,都有指挥的中心。乾清帮名义上是水上活动的帮会,但也建了码头作为指挥中心。
各重要府州要埠,皆设了码头,北上的船为主,所以称舵,意思是一船之主,船以舵为主要船只航行的中心。
码头则称堂,由堂主司事。
称舵主帮头,就表示是船上的主事人员;称堂主当家,就是码头堂口的人。至于香主,则船上堂口都有。
“姑娘与九绝人魔有过节?”
“他途经风阳,杀了白道名宿至尊剑白盛,恰好我们在风阳逗留,见了不能不管,所以……你听说过这江湖人畏如毒蛇猛兽的魔头吗?””听说过。这老魔横行天下四十余年,迄今仍在出没无常,血腥满手。有关这老魔的底细,我仅从传闻中得采,传闻是不可靠的。
“我只知道他的剑术叫什么九绝剑诀;在武林罕逢敌手。
聽说连少林的达摩剑法也克制不了他,所以少林的俗家高手名宿都对他深怀戒心。”
“你错了,张兄。”葛佩如大方地称他为张兄,说得十分自然,”那者魔的九绝剑法固然相当不错,但真正可怕的是他的那门掌力,以剑术做幌子,与人交手时,致命一击却是他的邪门掌功绝学。
“那老魔的掌功,的确稱得上絕学,全力攻出时,劲道变化多端,表面上看了是刚猛,及体却变成乘虚而入的阴柔,看似阴柔,却又突然进成刚烈,令人防不胜防估计错误立陷死妄,十分邪门。”
“是不是及体时洪涌而至,突又内聚于一点压撼心脉?”他正色问。”是呀。咦!你知道?”
“传说中的九绝诛心掌!’他脱口轻呼。
“张兄,什么是九绝诛心掌?”葛姑娘也感惊讶。
“那是一种阴毒无比的邪门掌功,但练法却是以正宗内家气功打根基.基成而后变,可在刹那间聚力或分力,聚散由心的霸道掌劲,难怪我心脉……”
“咦!你……”
“我听说过这种掌功。”张天齐支晤以对,“听姑娘的口吻,像是侠义道门人……”
“我不知道什么叫侠义,别抬举我。”葛姑娘毫无心机地嫣然一笑,笑容好美,“随家母遍游天下寻幽探胜,不多管闲事,还不配称侠义道,反正没为非作歹就是了。张兄,你呢?什么道?”
“走方道。”他自嘲地笑笑,“我也不怎么多管闲事。天下事凄惨的不平事多如牛毛,那管得了呀?碰上了又不能不管。
我助你一臂之力,如何?”
“好哇!欢迎。”葛姑娘不胜雀跃,他对张天齐极有好感,大有一见如故的感觉,“你不担心阴陌双煞,又不怕悍匪,武功一定不错,碰上了老魔,你只要提防他的突发掌功就不怕了。”
“我会小心的。”
“我回房间向我娘禀明,再来请你相见好不好?”葛姑娘真誠说,“我娘是一位慈祥而好客的人,我相信你一定能和我娘相处得来。”
“希望如此。这件事明天再说好不好?”
“明天?今晚……”
“白天去逛城,本来打算出城走走,到隋宫旧址赏雪,一不小心风寒入体,感到很不舒服,今晚得好好休息养神,好好睡一觉。你瞧,居然叫店伙送火盆来呢。”
“也好,咱们就说定了,明天见。”姑娘离座告辞,天快黑了,姑娘家在客店中,在旅客房中逗留,毕竟有点不便。
“明天见。”
送走了葛姑娘,他立即奔人内间,把火盆放在床边。坐下来运气行功。
半个时辰之后眼中的倦容渐消,出了一身虚汗。
知道被何种掌力所饬,便知道如何疏解。
武林奇技形形色色,不管其变化如何,伤人的基本原理大同小异。但其中有些标新立异确也令人莫测高深。着力点各有专精,毁肋、伤肉、损筋、折骨、腐髓、断脉……或若含毒毙人,有些则诱发生理变化。
总之,那些岢功绝技如果不知根底,医洽不成反而早促其死,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不懂其中窍门,最好不重加医治。
他很幸运,无意中知道他所中的是何种掌功,知道是谁向他下的毒手偷袭。
自然而然地,他对葛姑娘有了深刻的印象。
天终于黑了,而章春姑娘一直不曾返店,像他一样,出店后便踪迹杳然,说定傍晚时分返店,但二更初仍然毫无消息。
各有各的事,店伙计从不过问旅客的去向。
乾清帮实力空前庞大,是半公开性的秘密帮会,拥有几十个分帮。每一分帮有十几艘船(舵),有一两处码头(堂)。
扬州分帮有两处码头:府城、瓜洲。
由于与总帮的所在地江宁近在咫尺,因此与总帮派来的人有密切连系,发生重要事故,很快便可获得总帮的支援。
用快船传讯,一天就可以传抵总帮。
镇淮楼擒张三失败,死伤惨重,张三又撂下了狠话,情势极为严重。
空前重大的事故发生了,总帮的重要执事人员星夜赶来应变,江湖朋友已察觉出危机,有些胆小的人干脆远离疆界,有些则留下来看热闹,风雨欲来。
江湖朋友心中有数,这个叫张三的人用极普通的假名,与实力最庞大的乾清帮挑战,必定有恃无恐。
这场热闹必定精彩火爆,可观性极高,不论结果如何,反正这场江湖风暴必定有许多人遭殃。
第三方面的介入,一定会火上加油,所以也是野心家和有心人煽风点火趁火打劫的好机会。
悍匪孽龙朱武,与阴阳双煞出现,是不是巧合很难说,反正一定是第三方面的人无疑。事情也因而搞得更为复杂。
运河从城北流经城采,绕城南南流。
东北数里有一处河湾,附近有廖落的几家农舍,地势偏僻而又距城不远,只有沿河下行的一条小径通向府城。
唯一引人注意的地方,是南面不远的皆春楼和楼东的开明桥,是春季的花市所在地,江南芍药颇有名气。
而现在是隆冬季节,风雪漫天。
三更将尽,城外寒风彻骨。
那几家农舍,正是乾清帮扬州分帮的码头堂口所在地。
在东门码头,另有一处接待站。
只有帮内有地位的人员,才能直接前往堂口,昔通人员与江湖朋友,皆在招待站安顿。
这几天,堂口的戒备加强了三倍,虽则三更一过,不是夜行人活动的好时光,但戒备并不因此而松懈,辛苦备尝,可谁也不敢大意。
分帮所有的人,皆对张三深怀恐惧。
对一个片刻间屠杀卅余名帮中高手的强敌,谁敢拍胸膛保证自己不害怕?河湾的大柳树下,泊了三艘快船,这就是分帮的“舵’”
戒备同样森严,与岸上韵堂相互策应,严阵以待,提防张三前来兴师问罪。
谁也不知道张三何日来,何时来。
有关张三的底细,谁都不知道,不知道才令人担心。
距农舍百十步,一名警哨在小在中往复走动。
路旁枯草积雪中,两名潜伏的警哨,聚精会神监视四周,兵刃暗器随时皆可发射,至少可以及时发现入侵者,发出督号通知农舍的人准备。
任何人想向走动的警哨袭击,皆难逃潜伏警哨的无情反击。
走动的警哨是诱饵,所冒的风险极大。
只有外行人才无知地袭击走动的警哨,稍具常识的人也不会做出这种蠢事,夜间派单哨不合情理,一看就知道是诱饵。
偏偏就有人不在乎诱饵,胆大包天。
警哨刚从路右转身向路左举步,对面路左的积雪中白影破空疾射而至。
潜伏的暗峭在路右外侧,着到白色的淡淡虚彰,已经来不及抢救了。
走动的謦哨是高手中的高手,白影一动便有所警觉,可惜臼影来得太快,看清是人影时打击已临头,飞扑的身沫快得骇人听闻。
“呔!”警哨仓卒中沉叱,本能地向迎面扑来的白影一刀疾挥。
“噗”一声响,刀被一条白巾缠住往外震,白影疾落。
“打!”
跃起抢救的两暗哨狂吼,发射暗器抢救同伴,随暗器跃出。
来不及了,白影左手探入,掌心按上了警哨的印堂.身形一起,再起时已将昏厥的警哨扛上肩,沿小径向城区电射而逃。
呐喊声四起,有不少人拼全力狂追。
农舍一阵骚动,随即重新寂静如死。
譬哨是个内功已有相当成就的中年人,武功更是出人头地.所以才振作最危险的诱饵,做梦也没想到袭击的白影武功如此了得,袭击之快无与伦比,竟然禁不起一击,双方相差太远了。
一阵脸部的奇冷,把他从昏迷的混沌境界中拉回现实,雪光映罔下,他看到身旁站着一个浑身雪白的人影,只露出一双黑亮的怪眼,自己却半陷在积雪里。
“你应该知道我是谁了。”白影用怪怪的嗓音说。
“张三?”他吃力地挺身坐起问。
“不错。”
“可否明示真名号?”
“无此必要。”
“张兄,有话好说。”
·无此必要。阁下,贵帮并没在限期释放神偷李禄。”
“敝分帮主本来要遵嘱释放舶,但总帮恰好有人在堂口,断然拒绝放人,希望张兄前来商谈,可否随在下前往堂口“无此必要。总帮的人是谁?”
“这……”
“你不说,在下也不需知道。”
白影张三语音刚落,他猛地飞跃而起。
双爪如钢钩。抓胸挂腹凌厉万分,相距水足三尺,这一记猝然袭击的拼命狠着,对方即使能反击,也将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钩碰上了更坚硬的钢钩,立即被白影的双手接住向下一按,有指骨折断妁声响传出。
接踵而至的打击令他失魂,一阵拳打掌劈脚扰,打得他浑身骨散肉松,不知人间何世。
直至接近昏迷,白影才住手一脚踏住了他的右肘。
“神偷李禄被囚禁在何处?”白影张三厉声向。“要是你敢胡说八道,我要把你弄成一堆零碎,说一不二。我还有两个俘虏可以问口供。谁说谎谁将生死两堆,说!”
前晚张三要把镇准楼变成血诲屠城,果然成了血海屠城。
“我……哎……哎……我……”他痛得快要崩溃了,说的话模糊不滑,叫痛的声音却清晰得很。
“我等你的回答。”张三冷酷说,“记住:我要的是实供,生死大权操在你自己手中。”
“我……”
“说!决定你的生死“神偷已……已经……已经……”
“灭口了?”
“他……他自……自杀的……”
“自杀?混蛋!他那种人精明机警,只要有一线生机,决不会自杀。你们没能捉到我,这就是他的生机,他应该明白。
“而且留活口比杀了灭口有利,他不舍自杀,一定是你们用酷刑迫死了他。说,谁迫死他的?”
“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哼!那表示你已经对我没有利用价值了,那就……”
“我说,我……说……”不等张三动手,他崩溃似地厉叫。
“我在听。”
“是……是总帮香堂三……三爷程……程……”
张三突然向下一挫,微风飒然,形影俱捎。
锐利刺耳的破风声,从他的上空掠过,有可怕的奇门暗器从东面射来,而且在五枚以上,前三后二分两投群飞而过,远出五丈外,锐厉的啸声方徐徐消失,好强劲霸道的暗器。
可惜,沒击中张三。
他刚爬起,得救的心情喜在心头。
可是,他僵住了,像是顶门挨了一记雷霆。
“向敌人招供。你知道結果吗?”凌厉的语音入耳,令他感到浑身发冷。
一个白袍人站在他面前,手中有一把晶光熠熠的分水蛾眉剑。“弟……弟子是……是不……得已……”他用狼嗥似的嗓音叫号,直挺挺地跪下了。
不远处冰雪盈尺的稻田中,两个白袍人与张三面面相对。
“两位想必是江宁总帮的执事人员了。”张三的怪嗓音震耳,“哪一位是香堂三爷姓程的?”
“三爷在堂口,老夫特地来接你前往相见。”右面的白袍人语气相当托大,“阁下能躲过老三五枚连环追魂箭的袭击。决非泛泛小人物。老夫……”
“一箭勾魂勾俊亮,天下十大晴器名家之一。我对你这人不陌生,幸会幸会。盛名之下无虚士,并不尽然;你阁下以偷袭手法.共发射了五箭,并没勾了我的魂,可知你是个泡得虚名的混混而已。”
“张兄,咱们平心静气谈谈好不好?”一箭勾魂大概有点心虚,百发百中的追魂铁箭落空,心虚是正常的反应。“这两天本帮请江湖同道放出口信,请张兄出面,双方当面解释神偷“没有什么解释的必要。”张三厉声说,“神愉李禄受张某的委托,调查扬州十大富豪的底细,既没用不当手段损害任何入,更没冲犯贵帮任何忌讳,桥归桥路归路,与贵帮毫无关系。
而贵帮挟持了他,用他作饵设伏诱擒张某,不管你们有任何理由,这种做法违反了江湖规矩,张某需要报复。
你们不但不释放神偷,更变本加厉逼死了他,我实在不知道你们还有什么好话。
我曾经要求混江龙传话,相信他不敢不把话传到,当神偷李禄午前不会出现在扬子桥头,就是大屠杀的开始。现在,张某执行大屠杀的诺言,理直气壮,你们是第一批刀头舔血的人。”
“阁下,你未免也太狂了……”一箭勾魂怒极大叫,“本帮威镇江湖,人才济济,你……你死吧……”
死字出口,两手已同时前扬,寒星连珠闪现.破风锐啸乍起。
另一名白袍人也不约而同,双手同时发射连珠透风际,以内力发射这种可破内家气功的暗器,真可以在三丈内贯穿砖墙,血肉之躯决难禁受。
先前制裁招供帮众者的白袍人,也挺分水蛾眉刺从侧方飞扑而至。
张三也穿子一身白,与雪同色,唯一清晰可辨的是一双露出白风帽外的黑眼睛。
白影向下萎缩,积雪突然被狂风所刮,飞腾而起阻住了视线,白影像是突然隐没在地底,隐没在飞舞的雪雾中。
暗器穿雪雾而过,发出慑人心魄的锐啸,远出六七丈外去了,显然不曾击中物体。
“砰!”暴响乍起,扑来的白袍人先抛掉分水蛾眉刺,然后重重地摔倒在雪地中,下陷尺余;滑出丈外留下一道沾血的雪槽,滑势停止,人也隐在雪中,手脚强烈地抽搐,再也起不来了。
发射透风镖的人,刚要拔剑随镖扑上,却被张三激起积雪突然隐没的情影吓了一跳,剑拔出一半,张口结舌吓傻子。
他惊魂未定,感到身侧有物急剧移动,还来不及有所反应,颈脖上便挨了沉重一击,有骨折声传出,脑袋一歪,仰面便倒。
一箭勾魂以为自己的连珠勾魂箭,这次决不会落空,所以不急于冲上,激然徐徐拔剑。
可是,却发现张三不见了,这一惊非同小可。
听到同伴的倒地声,这位暗器名家心胆惧寒,加快拔剑,同时想退后察看结果,一闪三丈,退势空前迅疾,用上了平生所学。
两个同伴倒在积雪中,濒死的呻吟可怕极了。
眼前幻想张三的身影,相距约三丈左右。
张三屹立在风雪中,形影朦胧丝纹不动。
“我接了你一支追魂铁岭箭。”张三慑人心魄的语音字字震耳,“准备完璧归赵。你是当代十大暗器高手名家之一,应该可以准确地接回自己的暗器。现在,你准备好了吗?”
发射暗器,谁都会,搂暗器,百分之九十的人没有这份勇气,能硬着头皮躲闪,已经是具有令人赞赏的豪情了,能不能躲开是另外一回事。
风雪交加,视线模糊,天色幽暗,敢接回暗器,真需要超人的勇气与无比的信心。
“你别唬人。“一箭勾魂用不稳定的声音说,“老夫的追魂箭偏锋特别锐利.铁箭也边锋如利刃,没有人接得住老夫以内力御箭的劲道,更接不住快速羌匹的箭,少砍牛了、除非你已练至不坏金刚之体。”
“这不是你的追魂铁岭箭吗?”张三将一支八寸长的箭向上一抛,接住箭尖举起晃动了两下。
相距虽有三丈,视线朦脏,但隐约仍可分辨物体的形状。
雪光相当明亮,一点不错,确是一支箭,一箭追魂以目力超人自豪,从隐约的外形便知确是自己威震江湖的追魂铁岭箭。
“张兄,天下间设有解决不了的问题,”一箭追魂更心虚害怕,“神偷确是自知熬不过五刑,所以……”
“所以,你们得付出惨烈的代价。你们组帮结众倚仗人多势众,便自以为是主宰天下人生死的神灵魔鬼,为肝欲为,无法无天……”
“你该死!”一箭追魂沉喝。
三支追魂箭先一刹那发出,箭破空才发出叱喝,箭的劲道駭人听闻,即便是白天,站在对面也看不到形影,就算目力比鹰准.也只能看到三点寒星而已,看到也无法躲闪,箭太快了。
白影连晃三次,幻化为三个虚影。
三支追魂箭准确地透过虚影而飞,奇妙绝伦。
可是虚影只是虚影,没有实质的人体倒下,一无停滞地远飞出五六丈外去了。
一箭迫魂大骇,火速再从百宝囊中取备用的箭,手刚探入囊口,突感有肩一震,有物打击右肩井穴,而且击破护体气功。
是张三发出的箭,箭本身就有击破内家气功的功能,贯穿了肩井,锋尖透背两寸,劲道可怕极了,气功的火候再深三分也抗拒不了。箭卡在肩上,怎受得了?白影迎面压倒,噗一声响胸口挨了重重一踹。
伤上加伤,倒下去就浑身瘫痪了。
张三再次扑上,一脚踏住了一箭追魂的左肘。
“我要口供,换你的命。”张三阴森森地说,“不然,我要用你自己的箭,在你身上刺百十个洞,死在你自己的暗器上。”
‘哎……你……你……”一箭追魂痛得快要昏厥,本能地叫喊。
“谁下令要分帮的弟子;搜查尖头锤与凿钻?那是什么东西?说!”
“我……我不知道……”一箭追魂狂叫,“我也感到奇怪。
我……我是总帮的人,按规矩我……我不能越权干……干预分帮的琐事。”
“你感到有何奇怪?”
“这是分帮主闹江鲨亲自下的命令,又……又不详加说明,只……只要求弟子们向……向会武功的人,搜……搜查暗藏的尖头锤和凿形短兵器。
“劳……劳师动……动众,却又用意不……不明,所以我……我们总帮来的人,都……都感到诧异,却又不便追究……””我相信你说的是实话。”
“我……”
“你的命保住了,我不杀你。”
“救……我……”
白影一闪即逝,叫破喉咙也没有人来救,胸口那一踹已伤了肺脏.胸腔内出血,右肩一箭贯体。天寒地冰,能支持得了多久。
片刻血已凝结成冰。
“救……救……命……叫声减弱,挣扎难起,片刻便寂然不动,声患全无。
qxhcixi扫描fuchenwOC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