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中午十二时,姐姐夜向她提出建议。我们扮作吊死鬼的样子,吓唬吓唬他们。夕接受了这个建议,两人使一起跑到仓库里忙活起来。
下起雨来,当时仓库的狗还在,它以莫名其妙的眼光注视着姐妹俩。
"姐姐把木箱堆得高高的,站在上面将绳素系到了屋梁上,我则在下面用脚抵住箱子,不让它们晃动。"
在雨水没来得及浸润仓库的地面前,夜就已经站到木箱上去了。因此,地上没有留下她的鞋印。
夜是装扮吊死鬼的主角,而夕的任务则是把家人骗到仓库里来。一切准备就绪,夜将从梁上垂下来的两根绳子分别套到自己的身体上。
"然后,姐姐就跳了下来"
夜把脚下的木箱踢落到地上。就在脖子将要被勒往的瞬间,套在胸部的绳子把她的身体稳往了。
她若无其事地俯视着下面,脸上还带着笑容。
"姐姐的嘴角微微上翘,这是她骗人时特有的微笑。平常跟家人说话时,她总是面无表情,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会露出高兴的神情。"
可是,就在这时,绳子突然断了。
"这与我无关,绳子是因承受不了姐姐的体重而自然截断的,断口出现在靠近天花板的屋梁附近。如果你仔细察看过那根绳子的话,我想你一定会修正你的猜测,因为这么高的地方我根本不可能触到。"
夜的脖于一下子就被勒往了。
"我马上赶去救她,我用双臂袍往姐姐的身体想支撑着她,以免她从半空中落下来"
仓库里便出现了这样一幕:一个女孩悬吊在空中,而她的身不是另一个与其长得一模一样的,试图支撑着她的女孩。空中的女孩极力地挣扎着,双腿胡乱地在半空中蹬来蹬去。被主人栓在一旁的狗听到异常的唰动之后,更是狂吠不止。顿时,仓库里充满了几乎可以把耳劂震破的狗叫和女孩痛苦的哀号。此时,夕觉得时间彷佛已经停止,这样的状态似乎永远也不会有尽头。
"我努力支撑着,试图挽救姐姐的生命。虽然当时已经没气力了,但还是从后面紧紧抱住姐姐的身体可是耳朵里只听见姐姐的惨叫胡乱折腾的脚跟一次又一次把我踢开"
森野坐在椅子上,始终保持着同一个姿势。视线则一直停留在比教室墙壁更远的地方。也许那天仓库里的情景现在又浮现在她的眼前吧。对她来说,那是一场噩梦,一场尘封在她记忆深处的噩梦。
当夕体力不支的时候,姐姐的身体便从上面垂落下来。这时候,姐姐的脖子被绳子勒得紧紧的。夜瞪着自己的妹妹,拼命地对她吼叫,但嘴里说的并不是鼓励夕坚持下去的话。
"姐姐对我喊道:给我站稳,你这个废物"
她死死地闭上自己的眼睛,皱紧了眉头,彷佛正承受着某种羞辱。
"在听到这句话的那一瞬问,一直试图解救姐姐的我双臂便失去了力量"
夜的身体一点一点地缓缓落下。
夕看见姐姐的脚尖降落到快要接触地面时停住了。夜没有穿鞋,光着双脚。她的大脚趾特二脚趾分得很开,就像被人刻意掰开了一样。起初,脚趾还咯咯地抽动着。狗的叫声变得更大了,那声音几乎可以把人的耳朵撕裂。狂暴的狗叫连同一阵轻微的痉挛一起向夕的大脑袭来。
"不一会儿,在用尽了最后一点气力后,姐姐的脚尖在空中漫漫静止下来"
夕下意识地朝后面退了一步。这时,鞋底和地面的黏土剥离开来,让她感觉到一丝阻力地上留下了一个鞋印。
"我觉得如果仅仅是自己一个人的体重的话,肯定不会在地面上留下鞋印。"
姐姐脱下的鞋子就放在她的身旁。
"看到那双鞋后,我便决定在家人面前撒一个谎。当时的情景我记得很清楚。在那间小小的仓库里面,姐姐的身体还轻微地晃动着,就像座钟的钟摆一样"
年幼的女孩在她的小脑袋中拼命地找寻着出路。最后,她决定换上地上那双黑鞋,把自己脚下的白鞋作个交换。
她选择乾燥的地面摸索前进,并从供狗出人的小口处钻了出去。现在她脚上穿的是一双黑鞋,这个颜色代表了一个新的身分。从今往后她只能以夜的姿态出现在别人面前了。
"在家里只须收起以往的笑容,整天摆出一幅面无表情的样子就行了。由于以前总是形影不离,所以我对姐姐的行为习惯了若指掌,模仿起来更是驾轻就熟。九年来,没有一个人看出我的破绽"
说到这里,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神情显得有些疲惫。
年仅八岁的她,竟亲眼目睹自己的葬礼。自己的真名从那场葬礼起便一直尘封至今,她的内心隐藏着常人无法理解.,甚至是通过割腕才能宣泄的激烈感情。其根源无疑来自于她的姐姐以及那个已经被人深埋了的榴字。小女孩选择的这条这路,充满了孤独和悲壮,她必须不惜一切把它走完。
从窗户照射进来的阳光愈发柔和起来,光线中逐渐增添了几分金黄的色彩,斜阳的余晖透过半开半合的淡黄色窗帘倾泻到整个教室里。棒球队队员的金属球棒与球相撞击发出的高音响彻云霄,顷刻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寂静的教室里,时间正悄无声息地逝去。
过了一会儿,她略带犹豫地说道:
"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在哪个地方吗?"
我记得是是高中二年级,就在这个教室,便这样回答了她。听我这么一说,她的脸上流露出一丝遗憾的表情。
"初中时,在博物馆参观川体切片标本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你。此后,升上高中的那年春天,我在图书馆发现一个人正在阅读关于尸体解剖的医书。当时,我一下子就认出你了。"所以,在教室里她轻而易举地识破我的伪装。我终于把这件事弄明白了,看来,我们彼此都往暗中洞察到对方本来的面目。
"我真不敢相信,听说你小时候竟会不时开怀大笑。"
"的确如此,以前就是这样的。不过,从那间仓库里出来后,我就担心一旦笑起来就会暴露自己的身分,所以这九年来,我都一直极力使自己面无表情。由于长期模仿姐姐的关系,现在我已经无法爽快地笑起来了。"
她的语气中包含着与常人没有区别的寂寞。将视线从我身上移开后,她接着说道:
"我一直觉得能第一个叫出我名字的人就是你"我站了起来。
"我有一样东西要送给你,是我从你老家偷偷拿回来的。"说着,我从桌上的袋子里把东西拿了出来。
"什么东西下"
她保持着自己的坐姿,向我问道。
"就是你一直在寻找的绳子,我想应该适合你的脖子吧。我给你套上,你把眼睛合上。"
森野坐在椅子上,合上了自己的眼睛。当我来到她身后时,她似乎有些紧张,窄小的肩膀也变得僵硬起来。
我轻轻地在她脖子上套上一根红绳。这根绳子很破旧,到处都有绽开的地方。这是我在那间仓库里找到的,是原先用来栓狗的绳子。
"我还明白你厌恶狗的原因。"
我将她那白而细的脖子连同长长的头发一起套人绳圈中,开始轻轻地勒了起来。体会到压迫的感觉后,她稍稍抬起了自己的肩膀。在这种状态下,我松开了双手。
接着,我在她脖子上打了结,并把剩馀部分的绳子拉到她的面前。
"对,就是这种感觉"
她一边叹气一边说道。看得出,这根绳子缓解了长期积累起来的紧张感,同时积蓄于她心底的感情也缓慢而平静地得到了释放。
夜就是被套狗的绳子吊死的这件事或许已经被她尘封在记忆的深处。她竟然没有发面自己所需要的,正是当年和姐姐一起玩上吊游戏时使用过的缠子。
"我告诉你吧,其实我根本就没有恨过姐姐虽然经常被她欺负,但对我来说姐姐是光法替代的"
我一只手拿起书包,准备回去了。
离开教室前,我经过她座位旁的时候,回头看了看夕。坐在椅子上的她,双腿伸到了前排椅子的下面。两只手交叉在胸前,缠绕在她脖子上的红绳的那端一贯拖到教室的地板上。眼帘已经轻轻的垂下了,睫毛的影子淡淡地投射在眼睛的下面。脸颊上长着汗毛,看起拳就像兔子的背部一样。在夕阳的照耀下,脸上的汗毛反射出丝丝光芒,每一根都像被傍晚的余晖包裹着一样。泪水经过她的脸颊,从下巴处滑落到校服上。
我轻轻地关上教室的门,把她一个人留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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