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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九天罗刹

  一条蛇蛊,忽然飞进绿蛛身侧,不知怎的一来,竟被打落下去,接着又将一条蚕形恶蛊打落,带着一溜火焰飞坠。

  晓岚见大小恶蛊纷纷伤亡,毒蛊神枭刘师婆已如网中之鱼,成擒是早晚间的事,打算飞纵过去助阵,但是一想,那绿蛛的来历,所喷之雾,未必无毒,所以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回身忽见诸葛异跌坐在地,怀中伏着他外公诸葛风,还在紧按着他的后背,泪光滢滢,满脸忧色,便问道:“这会工夫,诸葛前辈可好了些了么?”

  诸葛异道:“我爷爷身上疼痛已止,虽此先时好些,仍是有些昏迷,好在我们已将脱困,妖妇灭亡在即,祇等那位大师回来,想必就不碍事了。”

  说时,又听诸葛风呻吟之声,诸葛异愁然道:“我爷爷当年练过功夫,武功略有根基,换了常人,早已当时毒发身死,幸得二位灵丹,与蔡姑娘冒险相救,为他拘住毒血,暂时虽难忍痛楚,尚不致死,可是那位大师如不将妖婆娘除去,时候一久,我爷爷祇怕……”

  晓岚闻言,回看山石旁,被雪梅制住穴道的妖童,紧闭双目,嘴皮兀自不住乱动,怒喝道:“你这不知死活的妖孽,到了这时,还敢弄鬼么?”

  越说越有气,走过去照着妖童的脸上,就是一脚。

  妖童骤不及防,挨了这一脚,踢得口里“呀”的一声,那白里透红的小嫩脸蛋,竟被晓岚踢得个皮破血流,牙齿断落了七八颗。

  诸葛异见晓岚动武,犹存投鼠忌器之心,忙奔过来劝阻,已自无及,再看妖童,已然痛昏过去,口角流血,口中似有半截数寸长,金黄的东西在蠕动。

  仔细看去,乃是一条天蚕,想是衔在口中,欲出不出之际,吃晓岚这一脚,一震之下,被妖童咬成两段。

  诸葛异见妖童身上,仍藏有蚕蛊,知有恶毒作用,心中大惊,忙看爷爷,并无别的征兆,方在疑虑,忽听女子呼救之声,从屋后传来,听出是玉花姊妹的声音,玉凤不待吩咐,转身奔去。

  晓岚不甚放心,估量目前的情形,便也从后跟了去。

  到了崖洞一看,见玉花姊妹施展壁虎功,悬身洞顶,地上屈伸着一条天蚕恶蛊,虽然断成了两截,那上半截犹自作势往上飞扑,相离她们不过尺许。

  玉凤上前举网便扑,一下罩住,再以手中白虹剑,在网中一转,立即粉碎,榴花喜道:“真好宝贝,这狠毒的小鬼,今番死也。”

  晓岚不解的道:“我们又没有杀他,怎么会死?”

  榴花道:“我姊妹自从知道师父二次亲来,又识破这小鬼的毒计,冒着大险前来送信,就知道小鬼必不会放过我姊妹,他在被擒之后,必定暗将本命蚕神放出,寻找二人晦气,是以时刻提心吊胆,果然他拼着两败俱伤,施展随影搜形之法,躯遣一条恶蛊,遍搜沙洲,寻到此地,幸好我姊妹方一查觉,立刻呼救,引来两位,将他本命蚕神斩杀,他这本命蚕神一死,妖童此际绝难活命了。”

  玉凤此时,对她姊妹的处境,甚为同情,便把外面的情势说了,笑道:“刘师婆那老妖妇现在已成了网中之鱼,早晚就要伏诛了。走,咱们一同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玉花姊妹总是胆寒,禁不住玉凤强劝,也就跟着一同出来了,行至妖童被困之处,人已不见,祇剩下一堆血肉,留在地上。

  原来这位天蚕童子奉了妖妇刘师婆之命,带了那一篓天蚕,在刘师婆和九天罗刹说话之际,他由竹辇后,潜隐身形,偷偷飞往沙洲,摆布毒阵,暗放恶蛊,打算将众人一网打尽。

  此时,九天罗刹刚过湖去,众人俱都注意着对湖,谁也没有看出妖妇暗使声东击西的毒计,绕着远道,从后面抄来。

  诸葛风虽知蛊情,毕竟道行不高,如果明着下手,他还勉强应付,似这等无声无形,隐密阴毒的邪法,休说看它不破,就算是看破,也无法防止得了。

  也是留在沙洲上的人,不该遭此一劫,那天蚕童子因为上一次前来,被人看破,几乎受伤,所以这次潜来,就特别的小心,万一被人发现,就先放出恶蛊抵挡,掩护自己脱身,是以,他一到沙洲,先用本门灵感搜形之法,寻找玉花姊妹,如被寻到,将她害死,以免事亟之时,泄漏本门禁忌,贻留后患。

  及至到了沙洲,见进行十分顺利,大出意料之外,以为能人就祇九天罗刹一个人,其他的人没有什么出奇的,既然没被发觉,正好从容下手,这沙洲没有多大,玉花姊妹无论藏在何处,均可按图索骥,不怕她们逃上天去。

  妖妇刘师婆原嘱他先杀玉花姊妹,他却报仇情急,以为玉花姊妹已是网中之鱼,无足重视,于是,就暗中布施蛊阵。

  那知,正当他蛊阵尚未布完,雪梅忽然想起玉花姊妹可怜,适才妖童出现,必是寻她们麻烦,后来大家追逐妖童,也无人提起,不知是否受伤。

  回头玉凤手持网兜,面向湖岸来回走着,神态甚为无聊,大有英雄无用武之地之概,连忙招呼着道:“妹妹,适才妖童想害玉花姊妹,这半天无人去看,你去看看她们受伤没有?”

  玉凤一想反正闲着无事,便向后洞走去,走没多远,忽听路旁树上有人喊道:“那位姊姊,你身后有蛊,使用你那宝网啊!”

  玉凤闻言,想也没有想,本能的抡起网兜,四面一阵乱扑乱捞。

  网过处,果然有数十点蛊火妖光,飞落网内,接着从树上飞落下两名女子,正是玉花姊妹,已吓得芳颜无色,浑身颤抖,悄声低语道:“我师父已命天蚕童子,带了万千天蚕过湖布阵,祇有此网可破,快到前面,迟恐众人受了暗算,就来不及了。”

  玉凤闻言道:“我看不见那些妖蚕呀!你们随我去指点下好不好?”

  玉花姊妹默默点头答应,玉凤转身就走,将到湖畔,玉花便又悄声道:“快用你那宝网,随着众人身后网去,不可出声,我姊妹暂躲一旁,免随你身后累赘。”

  玉凤道:“那可恶的妖童呢?这次不能再让他逃脱了。”

  榴花道:“他正在东北震方行法,等他到来,我再告诉你去擒他就是。”

  说罢,两人便隐向石后,雪梅见玉凤同二女回来,而且满面惊惶,窃窃低语,刚打算过去要问,玉凤忽然纵起身来,举网往雪梅身后一捞,悄声道:“姊,妖童带了万千恶蚕,潜来暗下毒手,不可出声,免得将他惊走。”

  言还未了,雪梅见玉凤手起处,已有四五条周身火焰金星的妖蛊入网。

  雪梅悄声问道:“你怎知道破法的,可是玉花姊妹对你说的,快说出来,我好准备。”

  玉凤匆匆略说经过,心忖:“诸葛风那么大年纪了,可莫要将他伤了!”

  忖念间,纵身便往诸葛祖孙身后纵去,一网捞到,又是几条恶蛊入网,第二次网方举起,突听诸葛风一声怪叫,便即倒地。

  同时,玉凤网兜过处,又网来了十几条,雪梅也自赶到,低声喝道:“大家快随我聚到那块盘石旁边,网祇一面,恶蛊太多,一则便于防护,二则也可兼顾两个苗女。”

  诸葛异就从地上抱起受伤的外公,一同随着雪梅纵向那块大石,人方站好,就听玉花在石下低语道:“天蚕童子已知这边情形,正遣无数蛊群飞来,可用宝网四外飞舞,最好不要现出破绽才好,天蚕如不能飞近十丈之内,绝难伤人,祇是你们看不见,也是无法的。”

  雪梅怒声道:“祇要抓住那小妖童,还怕他什么蛊群……”

  玉花道:“这样好了,我冒险去引他现身。”

  玉凤道:“你可得小心点呀……”

  玉花微微一点头,人就纵了出去,过没好久,果见那妖童已现身出来,手持火焰叉,追在玉花身后,奔了过来。

  雪梅向玉凤打了个手势,从两边掩了过去,等到那妖童追到临近,两人突然发难,倏纵而起,急遽而下。

  那妖童刚警觉到情形不对,已被雪梅制住两处大穴,倒在地上。

  玉花忙道:“妖童已然擒到,天蚕无人驾驭,快些利用宝网。”

  玉凤闻言,顺着妖童来路看去,果见那万千天蚕恶蛊,似飞蝗一般,成团成群,在相隔十丈以外,上下飞舞,每条俱长有数尺,金星闪闪,妖火焰焰,舞爪张牙,势甚凶恶。

  雪梅和玉凤两人,飞身上前,手持网兜,凭空便捞,相隔四五丈间,一捞就是一满网,雪梅再以手中玉莲,在网中一扰,立时寸断粉碎,倒将出来,重又如法施为,那些厉害的蛊虫,似这样不消多久,便都化为乌有了。

  就在这时,晓岚已从对岸赶回,见状,先倒出了两粒少清丹塞进诸葛风的嘴里,再运用真气注入,阻住蛊毒行化全身。

  此刻,天蚕童子虽被制住,他心中知道自己的功败垂成,身入罗网,皆是玉花姊妹泄机所致,气得满口的牙乱挫,越想越恨,决心要和玉花姊妹拚命,准备义母仙娘如能获胜,或将自己救出,固然不会与这些人干休,如果败了,也绝不容玉花姊妹活命。

  他心中这么一打算,表面上装成昏迷的样儿,仗着平日修练功深,化身去寻玉花姊妹晦气。

  他那本命恶蛊,乃是以人的心血培养,最为厉害,未出时,甚是脆弱,祇一出现,便能大能小,变化隐现。

  玉花姊妹原是此中人,早就防到此着,几经行法抵抗,怎奈妖童自知难活,存了两败俱伤之心。

  如非玉凤闻声赶到,再等片刻,玉花姊妹力既不敌,又无法逃出求救,势必将本命恶蛊放出一拼,与妖童同归于尽了。

  晓岚见地上血肉狼藉,甚是污秽,笑道:“这多脏呀!待我把它清理一下。”

  玉凤道∶“你如何清理?”

  晓岚道:“流入湖内不就可以了么?”

  玉花忙道:“这万万使不得,蛊虽死去,余毒犹在,便连适才死的那些蛊虫,也须等事完之后将它收拾在一处,想法封藏,堆埋地底,方免害人。”

  说话之间,忽听远远传来一声惨叫,玉花忍不住流下泪来,悲声道:“师父死了……”

  这时天空蛊火,业已消灭净尽,祇见那碧森森的浓雾,和海中波涛相似,齐往那绿蛛身边涌去,渐渐四外露出天光。

  不大一会,碧雾收尽,现出九天罗刹和那个驼背老人,手捧着一个红盒,早将盒盖揭开,只见一只此栲栳还大,形如蜘蛛的怪物,倏地缩小,飞入盒内。

  等到收蛛之后,两人相偕回到了沙洲,众人迎了上来,晓岚和雪梅、玉凤、麻姑等人,齐向那驼背老人行礼,齐声道:“多谢老前辈前来相助。”

  浮尘上人哈哈大笑道:“说来惭愧,老夫乃是追踪筱云而来,碰巧除去了这老妖婆,何功之有,哈哈……”

  九天罗刹笑道:“无忌,先不要高兴,这里的祸患还未除尽呢!”

  浮尘上人笑道:“你是说这些妖蛊的劫灰么?”

  九天罗刹道:“这些恶蛊,虽然伏诛,但是牠受过妖婆多年心血祭炼,其毒无比,如被风吹散去,得了日月烘育,雨露湿润,变化出一种毒虫,虽没有原虫通灵厉害,但常人遇上,便即遭殃,但其为数甚多,不知能生化几千万亿,此时如不设法消灭,一旦蔓延,这对近千里以内的生灵,定然了无生还。这两个苗女身上,也豢有这种恶蛊……”

  言还未了,雪梅忙抢着道:“大师放心,这两个苗女姓胡,一名玉花,一名榴花,原是老妖婆义女,被逼来投,如今已改邪归正,她也说这恶蛊劫灰,久必为害,正想法聚在一处,用坛装好,寻一隐僻处所埋藏呢!”

  浮尘上人道:“你将它埋在地下,年代一久,纵不被发现,倘若遇见地震山崩,峡谷变迁,仍要飞散为害,终是不妥,幸得带有金蛛在此,除它不难。祇是要收集这些东西,非它本门中人,不易收得干净,可命她两人,先助一臂之力,我自有处置。”

  玉花忙道:“我姊妹却后余生,此时正如恶梦初醒,此事当然全力效劳。”

  说罢,先在地上,画了一个大圈,然后将头发披散,踏步立定,两手连招带舞,行起法来。

  祇见四面八方,那些五颜六色的灰星,彩光耀目,齐往玉花姊妹所画的圈中飞落。

  不稍片刻,成了尺许方圆一堆,丈许以内,奇腥刺鼻欲呕,众人俱都掩鼻退避不迭。

  玉花姊妹收蛊之际,众人已分别引见,原来那驼背老人乃是武夷山的浮尘上人,他昔年与九天罗刹花筱云,被江湖上称为瀛海情侣,自从花筱云被其师姊毒蛊神枭刘师婆陷害,为其师瞎婆婆将她关在大雪山的玄冰地狱,一关就是二十年。

  二十年来,浮尘上人时刻都在为营救花筱云而努力,无奈那玄冰地狱终年为冰雪所封,不但极为寒冷,而且入目一片冰原,甚至分不出方向,究竟玄冰地狱在什么地方,找都难找。

  他竟二十年的寻找,总算找到了一点头绪,却让麻姑在无意中放出了九天罗刹花筱云,他却扑了个空。

  九天罗刹花筱云出了玄冰地狱之后,先回到灵鹫山谒见过师父瞎婆婆,才得知毒蛊神枭的阴谋行踪,她是奉师命来找刘师婆,恰巧又碰上麻姑和晓岚等人,她这才现身迎敌。

  浮尘上人既然知道花筱云已然脱困,就又到处觅踪,最后侦知花筱云到了苗疆,于是他也赶来苗疆,由于他对苗疆不熟,就想起了老友无名钓叟。

  当他赶到桐风岭时,正周上刘师婆派了大弟子火蜈蚣龙驹子领着七名同门,及新炼成的铁翅蜈蚣神蛊,和四十九条天蚕,来找无名钓叟的晦气。

  无名钓叟合该有救,因为他正在这两日,闭关修练一种神功,一切未有准备,是以龙驹子一列,使用蛊阵将他困住,恰在这时,赶来了浮尘上人,见状立即挺身维护,以他浮尘上人的功力,龙驹子虽仗着有七名师弟相助,仍然个是敌手,最后他放出了恶蛊。

  浮尘上人武功已臻化境,八十年前就已名震江湖,但是对付蛊虫,他却一筹莫展。

  就在这时,无名钓叟以传昔告诉浮尘上人,命他从他坐垫下,取出一只红盒,并传了他的用法,放出了金蛛,如此一来,金蛛克制了恶蛊,掌毙了龙驹子等八人,这才赶来了明湖沙洲,又除去了妖妇刘师婆。

  此刻,诸葛异见自己外公仍呻吟未醒,忙上前向九天罗刹求救,九天罗刹将他搀起,笑向浮尘上人道:“道友,这就看你的了。”

  浮尘上人道:“我这盒中金蛛,食量甚大,诸葛老弟所中蛊毒,非牠不救,但是用牠一次,须给牠一些吃的,难得有这么一大堆恶蛊的尸屑,等她们收齐了,再作计较吧!”

  诸葛异称谢而退,一会儿玉花姊妹说是蛊已聚齐,并无遗漏。

  九天罗刹和浮尘上人略一商量,从身上取出一叠薄如蝉翼,形似轻纱的面罩,分给众人,道:“这是能辟百毒的青灵纱,各位蒙在脸上辟毒,因为金蛛之毒,相当的厉害,无物可解。”

  众人接过青灵翼,往脸上一蒙,便即贴皮黏住,和生成一般,九天罗刹等众人蒙好,又给诸葛风也蒙上了一片,将余下的藏入怀中,才请浮尘上人行法施为。

  浮尘上人先对玉花姊妹道:“你姊妹身藏有蛊,金蛛出来,大为不便,因为苗疆养蛊的人,何止数千万,都与生命相关,诛不胜诛。为了你们尔后的安全,不愿将你们所炼之蛊除去,欲教你们暂时避开,偏生这些蛊灰,是你们行法聚拢,如由外人将禁法破了,你们也要受伤,说不得祇好冒点危险,仍由你们自禁自开,稍时见了金蛛,不可害怕,有我在此,绝不会伤到你们,不过,你们退身要快,祇要见我剑一出鞘,急速抽身,自无妨碍。”

  玉花姊妹慨然应允,九天罗刹命诸葛异,相隔那一堆蛊灰十丈远近,寻一块山石坐下,又命其他的人也都退往远处观看,同时,各自亮出兵刃,保护玉花姊妹。

  分配定后,浮尘上人一手持朱盒,走向诸葛风身后,命诸葛异将手放开,头偏一旁,露出诸葛风受伤之处,跟着缓缓揭开盒盖。

  就在那盒盖略为升起,飞出来一只浑身碧绿,满是金点,形似蜘蛛的怪物,大如拳头,一出盒,先在浮尘上人头上盘飞了两转,浮尘上人一指诸葛风的伤处,那金蛛便飞落在诸葛风的背上,一口咬定受伤所在,略一吸吮。

  那伤处原本紫肿,坟起如桃,立时消平下去。

  浮尘上人见状,知道毒已被吸尽,忙撮口一呼,金蛛闻声立即飞起,诸葛异早有准备,更不怠慢,将口中嚼碎的丹药,吐在手上,往诸葛风伤处一按,接着抱起诸葛风斜斜纵了开去。

  那金蛛飞起,见浮尘上人手上并未备有牠的食物,再见人已飞走,口里连连怒声怪啸,身子便长大了好几倍,张牙舞爪,待要往下扑去。

  浮尘上人早已取出一根红光刺目的红针,指着金蛛喝道:“前面那一堆,不是你的犒劳么?再要向我发威,看我用火灵针刺你。”

  玉花姊妹闻言,忙将禁法一撤,那金蛛迳随浮尘上人手指处飞去。

  禁法撤后,那堆蛊灰,靠前的一面,被风一吹,刚刚有些荡漾散开,恰值金蛛飞到,相隔十丈以外,便即停飞不动,祇把血红怪口一张,箭也似喷出数十道绿气,将那堆灰罩住。

  跟着,那十数道绿气,又化成一条笔直斜长的浓烟裹住那五颜六色发光的灰星,像雨雪般,往金蛛口里吸去,转眼净尽。

  玉花姊妹知道这东西是蛊的克星,厉害无比,再一亲见这等凶恶之状,越发瞻战心惊。

  那金蛛一口气将蛊灰吸完,意犹未足,一声怪啸,便朝玉花姊妹当头扑去。

  二女喊了一声:“不好!”刚待逃命。

  九天罗刹早巳亮出心光慧剑,晓岚等人也各亮出兵刃,阻住金蛛去路。

  浮尘上人突然大喝一声道:“喂不饱的孽畜,难道今日你还不足意么?”

  说着,将手中火灵针一扬,那金蛛一看到那针,吓得连声怪叫,飞也似往浮尘上人手中朱盒飞去。

  浮尘上人连忙收针,将朱盒一举,盒盖微微开启,等那金蛛飞入盒中,才行盖住,这才上前与众人相见。

  此时,诸葛风人已醒转,伤愈肿消,祇是创口有些麻木,晓岚又给他服下了一粒少清丹,就命诸葛异请众人进入屋内。

  大家落坐之后,玉花、榴花双双走来,朝九天罗刹跪下,含泪道:“弟子幼丧父母,受人欺凌,一时气愤,投入旁门,虽然不曾居心为恶,却也造孽不少,此番自投罗网,多蒙诸位不杀,又加护卫,才得免死,恩同再造。祇是弟子等无心遭此大难,师父和一干同门,俱都遭了大劫,无一幸免,各地养蛊之人甚多,知道此事,必要为仇,我俩力薄道浅,怎能抵御?弟子等现已迷途知返,盼您格外赐恩,准许弟子拜在门下,有生之年皆感大德。”

  说罢,痛哭起来,九天罗刹伸手扶起了两女,笑道:“好吧!我暂收你们做记名弟子,不过,我闻得苗疆百十种熟苗裸,养蛊之人甚多,一有不合,便以害人,愚苗任性,大抵无知,不教而诛,固然有伤天和,一一晓谕,匪特难服其心,而且费时费力,惟有因势利导,使有一二人为其主宰,订立规章,监督制止其恶行,以期一劳永逸,泯绝祸患,乃为上策。”

  玉花和榴花两人朝着九天罗刹行了拜师之礼,忙道:“师父有什么吩咐,弟子谨遵不渝……”

  九天罗刹道:“我看你姊妹,资质心地均属不恶,意欲令你姊妹,继那刘师婆为苗疆百蛊掌教之主,仍用你法,锄强扶弱,去恶济人,使养蛊之人,有所归属,不敢胡作非为,好在刘师婆和众同党,已伏天诛,未必有人强过你们,祇要好自为之,我当从旁相助,料无妨碍,你意如何?”

  两女闻言,惊喜交集,忙跪伏在地,道:“弟子自知愚昧,还请师父多加指点。”

  九天罗刹又召她们近前,指示了机宜,笑道:“我既让你们继为教主,自然另有安排,绝无人敢为难你们,现在你们赶快回到刘师婆的巢穴,按照我的指示,如法施为,等到布置已定,召集百苗之后,就大事抵定了,你们放心,我会在暗中相助……”

  玉花姊妹闻言大喜,感激自不必说,连忙重又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算是拜了师父,便起身匆匆而去。

  这时,诸葛风祖孙已备好了极丰盛的酒食,出来款待,此际正值圆月初上,碧空云净,湖水澄波,比起前昨两晚月色,还要皎洁清明,九天罗刹笑道:“这么好的月色,何不对湖赏月。”

  大家一听,全都默默赞许,于是大家围坐在湖岸碧石旁边,对月飞觞,互诉经过,越说越高兴。

  就在这时,湖洲上那些银燕,在妖女恶蛊来时,全都飞避,这时妖云尽扫,纷纷飞回翔集湖上。

  时已入夜,明月清波澄洁空灵,益以银羽盘空飞鸣翔集,点缀得景物十分幽丽,玉凤问起这些银燕的来处,雪梅笑道:“这雪燕太好了,你们从那里找来的这些鸟儿?”

  诸葛风长叹了一口气,说出了一段伤心故事。

  原来这诸葛风本是武当弟子,出师后投身军伍,再到司法麾下官任参将,明亡之后,便独身携了才十三岁的女儿芳姑,隐居苗彊,仗着他们父女俱有一身武功,懂得医道,体健身轻,不以跋涉为苦,不时往来川湘滇黔一带,贩些货物药材,附带与苗人治病,以供衣食之需。

  当时的意思,因为自己颇得苗人信仰,只打算积些银钱,等女儿长大了,物色一个好女婿。

  这湖心沙洲,当时因地势隐僻,尚未被他发现,每年多半寄居在酋长龙清家里。

  第二年上,当地苗人感他治病之德,便给他在山口里,盖了一所倚崖而居的竹屋,于是,就以此为家一住年余,父女相依,倒也相安无事。

  偏巧这一年,诸葛风接到武当掌门令谕,命他速返武当,起身时节,偏巧瘟疫盛行,苗人留他医治,不让他父女起身。

  但是,掌门人的令谕,他可不敢不遵,事情重大,关系着门派荣辱,不容他不去。

  众苗人又那般的环哭跪求,没奈何,只得把女儿芳姑留在那里,独自一人回转武当。

  及至事毕间家,疫势已止,芳姑却不知去向,酋长龙清正带了许多苗人到山中四处寻找。

  他这一急非同小可,忙问原因,才知自己走后没有几天,芳姑带了两个苗人,往深山采药,一去未回。

  龙清派人一寻,只找到了那两个同去苗人的尸首,伤处全在头上,似被一种不常见的野兽利爪所伤,脑裂而死,接连搜寻了不少天,都没有发现一丝迹兆。

  诸葛风生平仅此一个相依为命的爱女,自然不肯罢手,便挑了数十名力大身轻,长于纵跃的苗人,带了刀枪毒箭,亲自又往山中搜寻。

  那山乃是洛明尔峰,面积甚大,诸葛风穷搜乱找了两天,无意中寻到离湖约有两里多路,忽然发现芳姑入山时,所用的暗箭,再找到湖畔,又寻到芳姑所用的一根长茅,和一口苗刀,所有暗器,也零落遗散地上,血迹尸身仍然不见,才知芳姑被那野兽所逼,一路抗拒,将所有暗器全都用完,始行遇害。

  后来一想那野兽,虽然连伤两个同去的苗人,身上并无咬嚼之痕,如果遇害,尸骨和野兽的窟穴,定在近处。

  因那东西厉害,不敢大意,便命众苗人,加紧准备毒箭,搭在弦上,随时备发。

  就这样,围着那湖停了一日,除了湖心沙洲,湖海太深没有去外,所有附近一带,全都寻过,但是,人兽都不见影子。

  到了傍晚时分,诸葛风正准备将四面散开的苗人,召集起来,进些饮食,好连夜搜寻……

  忽听林梢响动,声音疾骤,由远而近,他闻声之后,不显得再喊众人,忙将身形往一块危石后面一缩,看看来的是什么东西……。

  身刚藏好,只瞬息间工夫,那东西已到了面前,乃是一个浑身黄毛,火眼金睛,爪着钢钩,似猿非猿的怪物,两臂挟着许多野生果实,一路穿枝跳叶,带起“呼呼”风声,眨眨眼,已从危石下一闪过去。

  诸葛风一看,就知自己的女儿和那两个苗人,定是为这东西所害,无奈那东西飞走起来,疾如电射,未容诸葛风动手,已然纵到湖边。

  一声极凄厉的长啸过处,已离岸百尺,纵向波心,身子依旧人立,并不沉下去泅泳,恰似点水蜻蜒一般,连纵几纵,便到了沙洲之上,没入密林深处。

  那些散开的苗人,有几个站在远处看见的,俱都害怕起来,跑来告知诸葛风。

  诸葛风知道苗人,素畏鬼神,见了这种怪异之物,定会疑神疑鬼,恐怕惑乱人心,使自己益发势孤力弱,连忙唤过众苗,造了一番言语道:“那个东西,只是个大猿,这种东西除了力大身轻之外,别无本事,不足为虑,只要众人齐心,自有除牠之法,否则日久天长,如被牠跑到山外,所有的人,全得被牠抓死。”

  众苗人对诸葛风本既信服,又畏惧酋长龙清的规条,加果丢下诸葛风回去,必受刑罚,是以当时虽然异口同声,愿效死力,但是心中,兀自提心吊胆。

  诸葛风已看出众苗有些内怯,知道不足仗恃,反正自己爱女一死,痛心已极,也无生趣,决计拼了性命,要与怪物拚个死活,忙向众苗道:“你们不要害怕,怪物来时,无须上前,只往四下埋伏,用毒箭射牠致命所在就行。”

  分配好之后,各自匆匆进了些饮食,重又散开,寻觅适当地方藏好。

  算计那危石,居高临下,好似那怪物常经之路,便命苗人,左右下掘了一个陷阱,上面用藤叶盖好,铺上浮土,又命四个苗人,准备干柴藏身石后,等怪物出来,相机行事。

  这一等直等到半夜,仍未见怪物出来。

  此时,月明如昼,湖中波平若镜,空山寂寂,呼吸可闻,有时湖心的游鱼,在水面上微一腾跃,“扑通”一声,旋起一个大水圈,银光闪闪,往四下荡了开去,听在耳里,越显幽静。

  诸葛风暗忖:“这般好的地方,却被怪物盘踞,即使今晚,邀天之幸,将怪物除去,而爱女已然玉碎珠沉,只剩自己一人,形影相吊,还有什么生趣……”

  正愁恨交集,忖念之间,忽然一阵狂风吹过,顷刻之间,四山云起,弥漫天空,一会风止,云却未收,月光全被遮住,四外阴沉沉的,只剩湖中一片水光白影。

  在这时,诸葛风身边一个苗人,因久候无聊,从身旁取出火石,打算击火吸烟。

  诸葛风发觉,连忙将他制止,话还没说几句,便听前面湖水上,有了响动,定睛一看,就见一条黑影,和两点似红似绿的星光,正从水面上飞来,只是天色阴黑,看不甚清。

  正在暗中叫苦,那黑影已飞上湖岸。

  诸葛风因有内外武功根底,目力本强,已看出正是日间里所见怪物,尤其那一双怪眼,黑暗中此起白天还要光亮,看去更为清晰。

  先以为自己伏处,是怪物必经之地,只一近前,便可下手,谁知,那怪物一到了岸上,便停住了脚步,睁着一双怪限,在湖岸边,往来盘桓,不住的东张西望,有时又把前爪放下行走,似在寻找什么东西一般,只不往危石下面走来。

  似这样,牠走跳了一阵,诸葛风猛然想起,适才苗人方一取火吸烟,怪物便即出现,定是那点火光,将牠引来。

  湖岸离诸葛风和众苗人埋伏之处,相隔尚有四五十丈,一个打草惊蛇,如果一击不中,说不定会有多少人要遭牠的毒手,而再拿火去引牠入伏,又恐有了惊动,将牠惊觉。

  这时,那些埋伏的苗人,也都看见了那怪物,纵跃如飞,行动矫捷之状,个个胆寒,手中弓箭,虽然上好了弦,但是谁也不敢首先发难。

  诸葛风正自委决不下之际,离他不远,有一个埋伏的苗人,不知怎的,看出了神,手一松,一支毒箭,已朝怪物身侧射去,但是,并未射中那怪物,却射在怪物身侧的石上,射得火星飞溅,同时,那支毒箭也因反激之势,坠落湖中。

  说也真巧,毒箭射出时,恰值那怪物转身向湖之际,刚一闻声回首,山石上火星溅处,箭也落水。

  怪物见石上冒火,便飞扑过去,一看没有东西,又在附近寻找,并未被牠发现箭从何处来,否则诸葛风等人,至少都得死伤几个。

  诸葛风见苗人失手,发了空箭,好生的提心吊胆,及见那怪物围着山石寻找,就猜知在找那点火光。

  又相持了一阵,那怪物好似寻得有些烦躁,不时朝着湖心沙洲,昂首怪啸。

  诸葛风见状,心中一动,暗忖道:“怪物不入埋伏,终难下手,事非行险不可。”

  于是,便乘怪物回向湖心长啸之际,轻轻从身畔取出火石,打了火,点燃一袋装得极满的旱烟,解了一根带子系住,从危石上面,垂了下来。

  那怪物啸声凄厉而长,诸葛风一切动作,均为怪声所掩,一丝也没有察觉,容到垂好了火,那怪物见沙洲上面,没有回应,又回身四外寻找,这次神态益发暴怒。

  正在乱蹦乱跳,忽然一眼看到危石上面的火光,长啸一声,一两纵便到了危石之下,牠身长力大,来势又猛,一下纵到浮土上面,“噗”的一声,便坠下坑去。

  那陷阱原是众苗人悬着心,提着瞻,仓促之间掘成,只有丈许方圆,两丈高下,原来打算,只想略缓怪物之势,以便下手,并不一定打算将牠困住。

  诸葛风一心早就屏气凝神等待,见怪物一落陷阱,口里一声暗号,满想众苗人会乱箭齐发,加上火攻,不愁怪物不死。

  那知,怪物纵跳咆哮了许多时候,众苗人已吓得心惊胆寒,又在黑暗之中,箭虽然发了出去,却少了准头,一箭也未伤着怪物要害。

  那怪物精灵得很,发觉身落陷阱,又听人声呐喊,便知中了道儿,狂吼一声,从陷阱中直纵起来。

  在诸葛风身旁准备放火的四个苗人,已吓得手忙脚乱,连火也未点燃,将整束成捆的枯藤乱草,往危石下一抛,拨转身,亡命一般,四散奔逃。

  那浮土下面,原是些藤蔓草枝之类,怪物落势本疾,中心虽被牠踏穿了一个大洞,四外浮土藤草,全被激荡起来,再加牠纵上来的势子更疾,那些浮土藤草,正照定怪物迎头落下。

  怪物骤不及防,反因上下过于轻捷,吃了大亏,口张处,先闹了一嘴的土,同时满头满脸,但被藤草浮土,弥漫纠缠,更急得暴跳如雷,哑着怪声,连连吼叫,正要顺势往危石上面纵去,寻找敌人。

  诸葛风见怪物落阱,就在众苗人零乱发箭之际,还未容自己下手,怪物已带着阱中藤土,像半截黑塔也似,从阱中往上纵起,心知:“这东西如从阱中逃生,自己性命一定难保,事已至此,除了与牠一拼生死之外,绝难幸免。”

  就在他端着弩弓毒镖待放的当儿,忽地眼前一亮,空中一道电闪,同时那怪物身子,也纵起七八丈高下,刚刚与诸葛风存身的危石平头。

  电光影里,照见那怪物满头满身,藤蔓交缠,一面上纵,两只前爪正向石上乱抓乱扯,怪口张开,不住乱吐,一眼看见石上站得有人,便要抓将过来。

  诸葛风见状,知道危机瞬息,千钧一发,性命系于一发之际,那敢丝毫怠慢,左手连珠毒药弩,右手毒药梭镖,早分向怪物口眼要穴打去。

  那怪物捷如飞鸟,力能生裂虎豹,而且目光尖锐,性又通灵,周身除了口眼等处要害外,刀枪不入,若在平时,就是万弩齐发,也休想伤牠一根毫毛。

  这时,可说是天时人事,般般凑巧,再则,牠自从出世以来,未曾吃过苦头,一旦连遭失利,身上又中了苗人数十箭,虽然未伤着皮肉,但苗人足劲力猛,多少总觉得有些疼痛。

  牠原本就已急怒攻心了,再加上闹了一口的土,急于喷出,不住的张口乱吐,头上又纠缠了许多藤蔓,虽然力大,应手而折,可是藕断丝连,撕扯不清。

  这么一来,牠是越气,越急,也越手忙脚乱,骤见敌人,更是急欲得之而甘心,闹了个顾此失彼,在在授人以隙。

  诸葛风弩箭已先发,怪物刚用前爪一挡,口里已中了一毒药梭镖,一着急,诸葛风第二支连珠毒弩,又射中了牠的一只右眼,立感痛澈心肺,狂吼一声,举起前爪正往诸葛风抓去。

  倏地一个震天价的霹雷,从天空中打将下来,那怪物重伤之下,猛的又吃了一惊,加上纵得过高,势子已成强弩之末。

  此刻,诸葛风是脚踏实地,易于闪躲,一见怪物抓来,也不知是否打中了怪物的要害,存亡顷刻,到底还是有些惜命,不敢再发手中暗器,忙将身形往后一纵,大雷业已打下。

  那怪物一把抓了个空,人未抓着,正抓在危石巅上,身负奇疼,再又被雷一震,立时神智昏乱,忘了身子尚在悬空,不就势攀石而上,忙往怀中一扳,“卡嚓”的一声,一块二尺来宽,三尺来长的危石尖端,竟被牠用力平空扳折,连身带石坠落下去。

  这时四外苗人,全都逃敌跑光了,雷声过处,大雨倾盆而下,诸葛风心中难定怪物的死活,不敢凭石而下,又知逃起来,绝对没有怪物追得迅速,于是,便选了一个适当隐蔽地点躲藏,准备万一怪物跟踪寻来,凭着手中兵刃,与牠拚个死活。

  待了一会,只见电光闪闪,雨势越来越大,雷雨声中,隐隐听得那怪物在危石下面,狂吼怪叫,腾扑不休,但始终未见上来。

  诸葛风估量着那怪物即是不死,至少总受了一两处重伤,因所用弩镖,俱是苗疆秘制,百草毒药炼成,只一见血,任是多么性长的野兽,不出一个时辰之内必死。

  又过有半个时辰左右,雨势渐止,不听怪物声息,这才轻手轻脚,走向危石前面一采。

  就见下面陷阱只剩一些杂乱的藤草,用尽目力观看,也不见怪物踪迹,试着拿了一块石头丢了下去,“咚”的一声,坑中仿佛积了不少雨水,却不见有什么反应。

  这时,雨势已止,一轮明月,渐渐从密云层里,涌现出来。

  新雨之后,月色越显得皎洁,照得四外林木泉石,宛如初沫。新瀑流泉,遍处都是,月光下幻成无数大小银蛇,由高往下,蜿蜒着直朝湖中驶去,真是风景如画,清绝人间。

  直到月光现出后,才看见湖岸边上,蜷伏着一个毛茸茸的东西,试探着近前一看,果是怪物尸首,业已死去多时了。

  那怪物上半截尸首,浸落湖中,猜似受伤之后,想逃回巢穴,到了湖岸,才毒发力竭而死。

  诸葛风想到了女儿,可以说已把怪物恨到了极处,就把怪物尸首拖上岸后,拔出身畔苗刀便砍,谁知,那怪物虽然死去,身子仍和精钢一般,那么利的苗刀,竟然砍牠不动。

  再查看牠那致命之处,还插着一支毒药梭镖,镖尖业已深插喉际,那粗有寸许的镖头,竟被怪物以牙咬缺。

  怪物如此猛恶,浑身刀枪不入,想不到自己侥幸成功,居然未遭毒手,镖箭俱都打中牠唯一的致命所在,真是幸事。

  他望着怪物,呆立了一阵,因为提心吊瞻,悲恨交集,忙了一夜,总算把怪物除掉了,精神一松弛,立感腹饥力乏了,自己带来的那些苗人,已不知逃去了什么地方,欲待过湖去找女儿,又恐怪物还有同类,在沙洲上潜伏,且湖水甚深,只好等到天明,再作计较了。

  正打算将身上湿衣脱下吹干,取些湿干粮果腹,忽听湖心沙洲上,有女子的叫喊声,仔细留神一听,竟是其女,不禁喜出望外,连忙高喊了几声:“芳儿……芳儿!”竟有回应,只是相隔过远,没法回答。

  他听到女儿的声音,已知女儿没有死,心中一高兴,把饥渴忧劳,全都给忘了,知道非把众苗人找回来,否则不能过去,于是,便忙向回路上,连喊带寻。

  幸而那些苗人并未逃远,俱在附近十里以内的隐僻崖洞之中潜伏,一会工夫,便先后找到,他把怪物已为自己射死,女儿现在湖心沙洲之上,等话一说,苗人闻言,个个十分欣喜,随着诸葛风一窝蜂的跑向湖边。

  人多手众,苗人又都会水,一会工夫,便砍倒一棵树木,各用苗刀,削去枝叶,做成了一只独木舟,推入湖中,请诸葛风站在上面,众人纷纷跳下水去,泅泳着推舟前进。

  顷刻到了沙洲上面,再一循声寻找,在一个傍着丈许高土崖的深穴内,将芳姑找着,只见她身上衣服,俱已撕破,两臂被一种极坚硬的荆条捆住,怪物还恐她逃走,又在土穴外面,堵了一块数千斤重的大石。

  诸葛风和众苗人费了许多的气力,才将芳姑救了出来,父女相见,自不免抱头大哭了一场。

  诸葛风见女儿赤着半身,忙把湿衣脱下一件,给她披上,仍由众苗用独木舟渡过湖去,又见她形容憔悴,委顿不堪,好生痛惜,使命众苗人砍了些树枝箩蔓,再将各人身畔带的绳索取出,做成网套,将她抬起,又命几个人将怪物尸身,也抬了回去。

  到家以后,全山苗人俱都轰动,他们见诸葛风单人除了这等巨害,益发惊畏不置。

  父女两人到家,等人走后,一谈遇怪经过,才知那日芳姑因配制瘟疫的药草不敷使用,特地带了兵刃暗器,往深山谷中采取。

  那种药草原产在一个山崖绝壁上面,路程相隔甚远,路又极其险峻,当日不能回转,为防万一,才带了两个素有勇名,极其矫捷精悍的苗人,相随同往,以防遇见成群野兽,一人应付不了。

  清晨入山,中午在半途上歇了一会,始终也没有看见有一只野兽,方笑向那两个苗人道:“此行可真顺利……”

  那知,话方说完,猛觉身后,风声“呼呼”,回头往坡下一看,离身数十丈的茂林间,起伏如潮,尘沙滚滚,树枝折断之声,响成一片。

  芳姑久住苗山,见状知有大批野兽过山,仗着本领,和两个苗人择一隐僻地方藏起,等这群野兽过完再走。

  恰巧,三人藏身的所在,是一个形势险峭的孤峰下面,当时也未及细看地形,一纵身便上峰去,各将身藏在危石后面,探头注视下面动静。

  身刚站好,风势越大,那些兽群已从丛革密菁中,窜到坡前,纷纷从脚底下经过,亡命一般,往坡上跑去,尽是麇鹿狼兔习见之物,一个个跑起来,都是箭射般飞走,各不相顾,抢前飞驰,杂沓奔腾之声,震得山谷皆应,却没听到有一声吼叫。

  三人暗忖:“往时野兽过山,都是各自为群的,是鹿便是鹿,是狼都是狼,从不混合一起,而且此吼彼啸,互相应和,跑起来,也没有这样的快疾……”

  正自互相思忖间,忽见群兽来路上,似有一条黄影跳跃,时隐时现,因为草树茂密,非跑到近坡一带,无草之处,看不清楚,故而也未在意。

  一晃眼的工夫,坡前草丛中,先窜起两只又肥又大的驯鹿,一出草际,朝着土坡一跃,便是十丈远近,正要朝三人脚底穿过。

  内中一个苗人,看见这么高大的肥鹿,忽然起了贪心,想用毒箭射死,剥了皮带回去,卖与汉客。

  他念头一转,弩弓随手发出一箭,正中那驯鹿股际,心中大喜,知牠在数百步内,毒发必死,少时便可下去寻觅。

  就在他发箭之际,眼前一道黄影,一闪而过,此时,那中箭和未中箭的逃鹿,本是比肩疾驰,忽然停步跃起,“呜”的一声悲鸣,便自倒在地上。

  三人定睛往下一看,就见一个似猿非猿,比人还要高大,长臂利爪,通体黄毛的怪物,不知何时已到了坡上,将那两只驯鹿,一爪一个抓起,扔在地上。

  那怪物弄死二鹿之后,长啸一声,又从地上将鹿抱起,举爪朝鹿头上一抓,那鹿的脑袋,连着五六尺长,枝条也似的大角,竟自被牠揭起,接着张开怪嘴,对准鹿脑一吸,一团带着鲜血的鹿脑髓,“突”的一声,被怪物吸进嘴去,咀嚼有声。

  第二只鹿,也被牠如法泡制,牠仿佛吃得津津有味,吃完放下,并不吃肉。

  这时,兽群业已逃尽,只剩怪物一个在坡上。

  芳姑和两个苗人,俱都看出那怪物目光如电,疾逾飞鸟,两只前爪,比刀剑还要锋利,全都噤声不敢妄动,满以为再待一会,怪物必要前去追那一群野兽,与自己所行方向相背,不足为患。

  谁知,苗人先时那箭,却惹出了杀身之祸。

  原来苗人弓劲如深射着肉之处,本不易坠落,但是这一箭,只射在那鹿的胯骨上面,箭头没入三四寸深,经怪物神力擒鹿之时,一扔一放,业已活动松落,“铮”的一声,落在山石上面。

  怪物寻声拾起,看了一看,又拿在鼻孔间,闻了又闻,便昂起头来,四外乱看乱嗅。

  芳姑见状,知道情势危急,一面手持兵刃暗器,暗中准备,一面寻找逃脱之路。

  这时她才看清存身之处,是个孤峰,上丰下锐,离地三丈来高,有这么一块丈许方圆的石笋,森列的危石,突出在外,竟做了三人藏匿之地。

  初上来时,本已匆忙,只道便于藏身,不料却是一个不能上下绕越的死地,不由心慌起来。

  那怪物行动加飞,下去必为发觉,除了照旧潜伏,等牠走去而外,别无善策。于是,忙朝两苗人打了手势,不许妄动,以免一击不中,反无退步,各自坚持兵刃暗器,伏在石笋后面,连大气也不敢出。

  待了好大一会,忽听那怪物怪啸了一声后,便无声息,探头看去,只见那怪物来路上,有一点黄影闪动,转眼失踪,死鹿和那毒箭,俱在地上。

  三人估量着那怪物已然去远,放箭那一苗人便将箭拾起,芳姑因为那一箭,几乎弄出大乱子,便再三告诚,不可再去惹事。

  谁知苗人天生愚蠢,才得免祸,贪念复炽,两人执意要将那两张鹿皮剥走,任芳姑如何劝说,就是不听。

  芳姑也是年幼心粗,以为怪物刚去,不见得就会回转,又想这般凶恶的东西,如不除去,终是本山大患,先时因见那怪物爪利若刃,身轻力大,自己藏身形势太恶,诚恐一个弄牠不死,弄巧成拙,反受其害。

  如今身在地上,可以随意自如,苗人毒箭见血必死,万一怪物再来,只要机警一些,三人分开用毒箭射牠要害之处,纵使牠乘着余力,弄死个把苗人,给大家除害,也还值得。

  她想到这里,反悔适才为怪物凶威所慑,没有下手,任牠从容而去,太已失策,便任两苗人去剥那鹿皮。

  这时,她忽觉内急,便在附近择了个隐蔽之处便解,事完,刚将衣衫整好,忽听苗人一声惊叫,情知有异,忙即飞步跑到前面一看。

  就见一个苗人,业已死在山坡之下,血流满地,另一苗人手持着断了半截的刀把,正从坡上,没命一般,飞纵下来,后面追的,便是先前所见的那个怪物,两下相隔,仅祇四五丈左右。

  芳姑眼看两个同伴,一个惨死,一个危险万分,当时激于义愤,一声娇叱,照准那怪物两只怪眼,接连就是好几箭。

  谁知那怪物,行动迅速,疾如飘风,目力已极尖锐,当芳姑的箭发出去时,那前跑的苗人,已吃那怪物从后飞纵过来,一爪抓向后脑,立时脑浆进裂,死于非命,牠正要落地,吸吮脑髓,一见箭到,另一只长爪,往上一伸,那箭竟被牠挡落在地。

  说时迟,那时快,芳姑弩筒内,一排十二支连珠毒药弩,照准怪物身上要害,一齐发出,除打牠双眼的几支,俱被牠拨落外,余下七八支,虽然支支打中在怪物咽喉等处,可是怪物却丝毫未察,也未来扑。

  那怪物就站在坡前,先朝芳姑张着獠牙,怪笑一声,一面用双手护着双目,一面抓起苗人尸首,张开大口,对着脑门只一吸,“突”的一响,和先前那两只鹿一样,苗人的一团脑髓,带着鲜血,全被牠吸入口中,咀嚼了两下,便咽入腹中。

  然后牠举爪一抖,那苗人的尸首,像抛球一般,被牠扔出去十几丈高远,坠入山沟之内,接着又是一声怪笑,两臂一伸,摇着两只利爪,向芳姑慢慢走来。

  芳姑见牠生吞人脑,这等惨恶之状,早巳吓得神智昏乱,反倒忘了转身逃走,正打算再装第二排毒药弩箭。

  那知,她箭刚装好,未及发放,忽见怪物已走了过来,猛的一惊,这才想起逃走,连忙转身便跑。

  论起芳姑的武功,虽此两个苗人要强得多,但是穿山越岭,纵高跳远,却与二苗不相上下,怎能逃得脱怪物的追扑。

  无奈,孽缘注定,天命若此,那怪物见芳姑生得美丽,竟动了淫心,不肯伤她性命,只是追逐不舍。

  芳姑也不知怪物是何用意,追逐了一阵,渐渐逃离那湖不远,芳姑见怪物三面拦堵,只有一面不拦,猜出前面定是怪物巢穴,暗忖:“怪物今日人脑必已吃饱,想将自己逼了回去,留待明日享用。”

  再一想:“自己已没有活路,这一追逐,所带两排毒药弩箭,俱都发完,现在武器就只剩下手中一把苗刀,和家传三支金梭。

  同时,她也逃得筋疲力竭了,她已看出,那怪物除了口眼耳鼻之外,周身刀箭不入,何不缓了步法,容那怪物追近,先用三镖,打牠口眼,若再不中,索性就迎上前去,以苗刀刺牠口鼻,似这般喂饱毒药兵刃暗器,只些微破皮见血,无论牠性子有多长,不过一个时辰,一定会毒发身死,到那时,能够逃脱更妙,也算为同伴报了仇,为人间除了害,总比白死要强。

  她思忖了一阵,打主意死中求活,于是把心一横,胆力便壮了几分,忙把左手空弩筒丢了,将右手苗刀交到左手,采囊取出三支梭镖,脚步由快而慢,一面跑,一面不时的回望。

  见那怪物嘻的张着一张獠牙,血红的大嘴,一路欢蹦的追来,离身约有三四丈左右,知道危机已迫,不敢再为延迟,就放缓了脚步。

  跑着,跑着,忽然觉得脚底下似乎踏着一根软的东西,因为她此刻全心都在打算除去那怪物,是以也没细看,一面跑,把周身的力量,全都运集在右手指上,猛的一回身,仍用连珠手法,两镖打怪物双眼,一镖打怪物张开的巨口,同时发将出去。

  那怪物虽然身上坚轫,不怕刀箭,到底中到身上,不无痛痒,牠起初也恐两眼为人射中,甚是留神,乃见芳姑弃了弩筒,知道她射的东西,是从筒中发出,以为敌人暗器发完,疏了防范。

  论说,芳姑打出的这三支梭镖,牠本难躲脱,但只中上一镖,便可了账,无奈上天注定的冤孽逢时。

  原来,芳姑方才踏着的软东西,乃是一条横越山径,有茶杯粗细,两丈长短的一条大红蛇,身子已差下多过完,只剩一点尾巴,被芳姑一踩之下,一负痛,立时盘身掉头,回转来咬。

  偏生那蛇身子太长,大前半截,正钻入道旁密菁之中,回旋不易,此平时要迟缓些,芳姑发镖,正值怪物跑近蛇前,那蛇也刚刚昂头穿起,以为是牠仇敌,张开毒口,红信焰焰,朝怪物颈间便咬了过去。

  三方面俱是不前不后,同时发动,那蛇恰好做了怪物的挡箭牌。

  怪物此时正是动情之期,此刻欲念火炽,专心一志,注定前面逃人,猛见这么长大的毒蛇咬来,骤不及防,也自心惊,连忙将头一偏,伸爪便去抓时,“呛啷”连声,芳姑头一镖竟将大蛇后脑袋打碎,第二三两镖俱都擦着蛇身滑过,坠落山石上面,一镖也未将怪物打中。

  那蛇也相当的性长凶恶,头虽被梭镖打碎,颈子又被怪物利爪抓住,但身子却还似转风车一般,接连几绕,便将那怪物上半身,连一条左臂缠起。

  缠到未了,那尾巴“叭”的一声,打在怪物后背心上,这一击,何止千百斤的力道,打得怪物野性大发,连声怪啸,便右手抓住蛇的七寸,用力一扭一扯,竟活生生的将那蛇扭成了好几截,那蛇才真正的死去。

  怪物从蛇环中纵了起来,想是恨到了极处,抓起死蛇尾巴,连抖了几下,没有抖直,又用两只利爪乱抓,往山石上乱甩,激得血腥四溅,约有顿饭光景,那蛇竟被牠蹂躏成了个稀烂,然后又往空中一抛,往山涧那一边落去。

  芳姑见三镖同时发出,怪物好似并未查觉,心正暗喜,倏然瞥见怪物身前,窜起一条红东西,恰好挡住怪物头前,代怪物挨了一镖,接着听到钢镖落石之声。

  见那条红东西,竟是一条朱鳞长蛇,已将怪物上身绞住,初意还以为毒蛇挨了一镖,未中要害,这种不常见的红蛇,其毒无比,只要把怪物咬上一口,自己便可脱难。

  及至仔细一看,那蛇虽将怪物缠住,不但没有咬着怪物,蛇的七寸反吃怪物抓紧,只管两爪乱抓乱扭,连身往山石上磨擦撞击,血肉纷飞。

  芳姑见状,知道这蛇必然无幸,等怪物一脱身,仍会找自己晦气,刚想就此逃走,猛又想到怪物行动如飞,凭自己脚程,万一跑牠不过,何况又累了这大半天,最好还是和怪物拼了吧!祇要对准怪物要害,刺牠一下,如果失败,自己就横刀自刎。

  她主意打定,刚一起步,怪物已从蛇圈中,脱身纵出,前爪拉住蛇尾,抡将起来,一路乱抖乱舞,整块山石,挨着便碎,人若被牠打上,怕不成为肉泥,不由胆怯气馁。

  就在这进退犹豫之际,那怪物倏地将蛇一扔,便朝她奔来,芳姑自知难免,便不再存逃走之念,暗将气力运在右臂之上,等怪物近前,拚个死活。

  那怪物在新胜之后,兽性发作,一见芳姑立而不退,正合心意,长啸一声,身子一纵,便到了芳姑面前,相隔数步远近落下,仍和先前一样,咧着一张怪嘴,垂着长可及地的一双前爪,缓缓走近。

  芳姑见怪物快要近身,更不怠慢,猛地一声娇叱,双足一点劲,端着右手毒矛,对着怪物口中刺去。

  原以为怪物老是张着大嘴,只要稍为刺破点皮,便可成功,却未想到,怪物前爪连臂,长约丈许,那短矛长也不过五六尺左右,身刚纵起,还未刺到怪物口边,吃怪物两臂一抬,两只前爪伸处,一爪轻轻将矛抓住,另一爪已向芳姑抓到。

  芳姑见势不佳,心中一害怕,昏乱中也忘了用刀自刎,翻手一刀朝怪物来爪砍去,刀砍在那怪物爪背上面,耳听“卡嚓”一声,矛已折断,怪物虽被砍了一刀,并未怎样,自己只觉得眼前一花,膀臂间一阵奇痛,怪物那狰狞凶恶的面目,相隔自己头脸,仅祇尺许,不由吓了个胆落魂飞,连惊带痛,立时晕死过去。

  过了一会,觉得身子凌空,臂间似被什么东西抓紧,耳边又听水响,睁眼一看,身子已被怪物擒住,凌空捧起,行经之地,乃是一片湖水,怪物就在那湖面上,踏波飞行。

  芳姑知道自己既然被捉,定难活命,暗用气力一挣,想挣脱怪物掌握,好坠入湖中,让水淹死,也许能落一个全尸。

  偏那怪物十分仔细,芳姑刚一挺身,便被怪物抓紧双臂,肋骨以下也似疼痛起来,挣了两次,没有挣脱,只得听其自然了。

  她明知必死,渐渐心定,反而胆大起来,定睛看那怪物,除身长力大,爪利如勾,遍身黄毛,生相狰狞外,最奇的是牠那一双怪眼,眸子一半突出,精光闪烁,时红时绿,滴溜溜乱转,变幻不定。

  还有牠那两条臂膀,也长得骇人,乍看去颇似那通臂猿猴一类,细看胸臂毛之处,竟隐隐生着一片细密的逆鳞,难怪刀枪箭弩都伤牠不得了。

  芳姑正想不出牠是什么山精野怪,水声歇处,业已抵岸,怪物竟将她放下,咧起着大嘴,怪笑不止。

  芳姑四外一看,存身所在,乃是湖心的一片沙洲上,四面俱被水围,与陆地隔断,暗忖:“怪物不知要如何摆弄自己,此时不速速寻一死法,还等何时……”

  心念动处,见怪物相隔自己,约有丈许,立足处正在湖边,一个冷不防,双足一顿,便往湖中跳去。

  那怪物好似早就防着她要跳湖,当芳姑身形纵起,还未落入湖中,便被那怪物一爪抓住,依旧捧着她,走向沙洲中心,离水较远的一片树林之内,轻轻放下。

  芳姑曾目睹怪物生裂人兽头脑惨状,以为这次被牠擒回,必将怪物惹恼,去死越近,便将双目一闭等死。

  那知,过了半晌,竟没有一点动静,再睁眼一看,怪物仍然站在身前,怪笑“嘻嘻”,目不转睛,注定自己,几次欲前又却,看去欢喜非常,芳姑心忖:“怪物何等猛恶,这半天的工夫,无论人兽毒蛇,都是遇上便死,何以单单不伤自己……”

  正自猜疑间,猛地一眼看到怪物腹下,一物翘然,忽然心中一动,再证以怪物发笑的神气,想到难堪之处,不禁粉面发烧,心中真个比死还要难过,急得她浑身是汗,眼泪夺眶而出。

  正自失魂丧胆,张目四顾,忽见身侧不远,竖立着一块石笋,高约丈许,还恐怪物察觉,强提着心,缓步移近前去。

  容到距石只有四五尺之隔,倏地将头一低,双足一顿,直往那石上撞去,眼看离那石笋,仅只尺许,随着双眼一闭,自忖:“这一下定然是个脑浆崩裂,死于就地。”

  就在这生死瞬息之际,忽听“叭”的一声,臂间一阵剧痛,身子又被怪物抓住,惊乱中回头一看,怪物已将自己抱住,一张毛脸,正向两腮上挨来,连怕带急,狂叫一声,人便晕死过去。

  芳姑这大半天的工夫,可说是已受尽了辛劳惊恐,又当亡命奔驰之余,心力交瘁,那还禁得这么一来,由此便不知人事。

  过了好一会,才渐渐醒转,觉得下部作痛,浑身酸麻难禁,鼻间还闻着一股腥膻之气,睁眼一看,怪物正趴在自己身上,手臂全被压住,动弹不得,下部有物抽动,而引起阵阵刺痛,已知是怎么一回事了,而且怪物的一颗头,还只管在脸上闻嗅不休,立时急怒攻心,狂叫一声,二次又晕死过去。

  等到醒转来一看,怪物已不知去向,四外黑沉沉的,用尽目力,只依稀辨出一些景物,仿佛是在一个洞穴中,睡在一块大石条上面,还铺有兽皮,全洞大约三四丈方圆,并无门户。

  她感觉到自己下部,仍然有些隐隐作疼,浑身感到乏力,方打算将身挣起,寻路逃走,昏惘中猛一使劲,才知两手已被怪物用东西捆住,脚跟上面,亦捆着一根生藤,藤的一端,用一块大山石压住,休说挣下石来,连坐起都十分费事。

  身已被污,先是急愤欲求一死,几次用力想将手足的藤挣断,以便起身寻一自尽,偏偏那种苗疆出的山藤,异常柔轫坚实,怪物事完之后,防她寻死,连捆了好几捆,芳姑虽然身有武功,当时力已用尽,而且又在纵欲之后,那里挣得断,只急得她两泪交流,心如刀割。

  正在情急无计,猛又想起老父年迈,隐身苗疆,只自己这么一个相依为命的女儿,平日爱如性命,如果归来时,知道自己失踪之事,怕不急死,势必询明入山根由,前来寻找,怪物那般厉害,遇上岂能免祸,想到这里,不禁汗流浃背,心胆俱裂。

  过了一阵,勉强镇定心神,沉着气仔细的再一想:“自己反正是死,如怪物不遽下毒手,裂脑生吃,率性假意顺从,由牠摆布,哄牠松了绑索,只要能够过湖,寻着一两支毒箭毒镖,便可乘牠熟睡之际,拼着被牠粉身碎骨,照准两只怪眼,刺将下去,与牠同归于尽,既可报仇,又可免老父回山寻来遇祸。”

  她越想越觉有理,便静静盘算,耐心等候。

  过有个把时辰,忽听洞壁外面,有大石挪动之声,一会日光透入,现出一个洞口,跟着便见怪物走了进来,两臂上好似捧着许多带着枝叶的东西。

  才知这洞的门户,就在前面,洞并不深,只是怪物出去时,用大石堵死,黑暗中看它不出。

  正自寻思,那怪物已直往身前走来,一到先把两爪所捧之物,放在石上,睁着一双怪眼,仔细朝芳姑一看。

  见她已醒,好似高兴非常,欢笑了一阵,就将一颗头低将下去,两爪按定芳姑,浑身上下,一阵乱嗅乱舔,芳姑被牠舔到痒处,忍不住笑出声来。

  怪物见芳姑发笑,没有像初擒到手时那般死命挣扎,越发心喜,就先将芳姑脚上捆的山藤除去,那么坚纫的山藤,被怪物的利爪一抓一捏,立时寸断,却又未伤着皮肤。

  芳姑见了,好生骇然,方知用力不行,只将捆麻了的双脚,微伸了几伸,稍微活动下血脉,便即止住。

  怪物捧起她的脚来,嗅了一阵,又看了看芳姑的面色,连手上的绑藤也给去掉,芳姑也不理牠,只将两手连搓带捏,少解麻痒。

  怪物见她始终没有动,喜欢得乱蹦乱叫,不时仍伸下头来乱闻乱舔,似这样骚扰了一阵,忽伸怪爪,从捧来的一堆枝叶中,取了一枝,递给芳姑。

  芳姑接过来一看,乃是十几个杷枇,被怪物连枝采来,看见食物,这才想到自己正是饥渴万分,便摘下来,连吃了七八个。

  将要吃完,怪物又递过一枝,除枇杷外,还有桃杏,和许多不知名的山果,芳姑才知怪物颇通人性,适才出洞,竟是为自己去找食物。

  她饱餐了一顿,才吃了十分之二,怪物似嫌她吃得太少,又强着她吃,芳姑连连摇头方止。

  吃完之后,芳姑以为怪物必然又要上身蹂躏,那知怪物除了满身闻舔外,并不似先时那般狂暴,后来竟将芳姑抱出洞外,放在石上,口中怪叫,两爪上下四方乱指,那意好似说,这个地方就是牠的巢穴。

  芳姑见那洞穴,位置在一处不甚高,泥石混合的短崖之下,地势极为隐僻。

  这时皓月当空,碧霄澄雾,趁着四外清波浩浩,明平如镜,花木扶疏,因风零乱,真个是清景如画,幽绝人间。

  若换平日与老父同此登临,岂非快事?

  不想为了救治苗人,力行善事,深入荒山,遭此横祸,与自己并肩把臂的,竟然是个狞恶无比的山精野怪,一阵心酸,不由流下泪来。

  怪物倒也情重,见她如此,也着起慌来,不住口叫爪比,意在劝慰。

  芳姑恐露破绽,以后难于破解,只得勉抑悲苦,强作笑容。

  怪物时刻留心,见她不再寻死,说不出的心喜欲狂,想尽方法,作出诸般丑态,以博芳姑的笑脸。

  芳姑不示意进洞,牠也在身侧陪着,寸步不离,直到月落参横,东方见晓,芳姑先是怕牠又动淫念,乐得捱一刻是一刻,后来委实体惫难支,便在石上倒下。

  怪物见她卧倒,便轻轻将地抱起,走入洞去,芳姑情知难免,强又强不过,只得由牠。

  谁知怪物竟老实起来,将芳姑放倒石上,牠便伏卧在芳姑的脚头,动也未动,芳姑睏极,一切均听其自然,倒头便自睡着。

  及至一觉醒来,觉得手臂依然作痛,睁眼一看,洞口漆黑,怪物已走,只有洞口石缝里,有几点漏进来的日光。

  手脚仍和昨日一样,被怪物用山藤捆了个结实,知道怪物虽不伤害自己,可是防逃防死之心,绝非一两天之内所能解免的,欲速则不达,只得过些日再说,不过,心中奇怪,自己怎会睡得这般死法,竟一丝也没察觉,好生不解。

  不一会,便又听到洞口移石之声,怪物走进,除和昨日一样,携来许多山果外,还夹着一条生鹿腿。

  到了芳姑身前,先解去手脚上的捆藤,然后闻舔了一阵,取了带来的东西,抱起芳姑,去至洞外,一面递过山果,又指了指那条鹿腿。

  芳姑暗想,每日以山果为食,也难充饥,见那鹿腿生劈下来未久,十分新鲜,便走向湖边,用水洗刷干净,一摸身上,衣服虽然被怪物撕成条片,幸而兜裳完好,剩有一点火种,还未失去,只是这么大的一条鹿腿,没有刀,不能整个吃食。

  明知刀矛等物,俱都还在对岸,只是无法取用,无奈何只得拾些干柴,把火点燃,持着鹿脚,往火上去烤。

  那肉太厚,外面已焦,肉里未熟,又不能再烤下去,只得停了手,打算冷一会,再试撕着吃。

  那怪物先见芳姑烤肉,牠只在一旁欢跃,也不扰她,及见地把肉烤好之后,却对肉发呆,意识到她的心意,走向前来,抓起那条鹿腿,一阵乱扯,俱都撕成一二寸粗细的肉条。

  芳姑见牠能解人意,便和牠比手势,要那遗失的刀矛镖箭,怪物只是呆笑,意思未置可否。

  芳姑以为牠不懂,比了一阵,也就罢了,因为一日夜工夫,就只昨晚吃了些果子,腹内空虚,挑了两条熟而不焦的鹿肉一尝,竟是香美异常,便比手势,叫怪物吃。

  怪物却摇了摇头,只吞吃了几十个山果,芳姑吃完鹿肉口渴,也跟着吃了些,又将剩余没有烤熟的肉条,在火上烤透,准备晚间饿了食用。

  由此,那怪物便欢欢喜喜的,陪伴着她,寸步不离,除不时捧起地的身子闻舔之外,并没有再动淫念。

  直到天近黄昏,芳姑将存烤的鹿肉,又吃了一饱,怪物忽要芳姑进洞,芳姑想连鹿肉带回洞去,怪物连连摇头,后来也未强加阻止,只是笑了笑,就进洞去。

  进洞之后,先把芳姑闻舔了一阵,忽然连声怪叫,用手朝石旁抓起一把山藤,便去捆绑芳姑的手脚。

  芳姑自是不愿,忙连说带比,哀声央求,心想:“一次免捆,日后便可乘机下手。”那知怪物并不理睬,芳姑看出怪物不愿伤她,举动甚是留心,便和牠强争。

  正自手舞足蹈,猛闻一股子奇香透脑,面上似有枝叶拂过,立时便不省人事。

  醒来一看,黑洞洞的,手脚已被捆好,知道怪物一时绝不肯放松自己,枉被污辱,看怪物如此机灵,要是报不得仇,岂不更冤?如就此寻一自尽,又恐老父寻来,遭了毒手,不得不含垢忍苦,以待良机。

  她伤心的悲哭了一阵,怪物又从外面回来,照上两次一样,把芳姑抱出去看月,到了洞外一看,不特火已升起,火旁还堆着两条肥鹿腿,和日前遇见怪物失去的一把苗刀。

  才知怪物,竟似明白自己的心意,怪不得适才不叫取那残肉,照此下去,不难有机可乘,不禁悲喜交集,便使用刀割了些鹿肉烤吃。

  乘着怪物欢跃高兴之际,又比手势,要那失去的镖矛,怪物摇了摇头,及至连比了几次,怪物竟怒啸起来。

  芳姑见不是路,忙即停止了手势,暗忖:“这东西如此精灵,看牠每次出门,都那么防备严密,说不定用心业已被牠看破。”不禁又愁急起来。

  当晚,怪物虽无不利的举动,却没有往日对芳姑那样亲昵了,芳姑对月闲坐了一会,示意回洞,怪物仍将她抱了进去。

  芳姑心虽忧急,且喜那怪物好似生有特性,自从被擒的第一晚,受了奸污外,一直没有受过蹂躏,每日都是刻板生活,怪物卧在芳姑脚头,总在天未明前出去,交午回来,申酉之交又走,入夜方回,每次出去,必将芳姑用山藤捆绑,回来又带了许多山果兽肉之类,与芳姑为粮。

  似这样又过了好些天,芳姑枉自焦急,怎奈无隙可乘,幸而怪物心灵,言语虽然不通,但手势比上两次懂了。

  芳姑渐渐也听得出牠啸声的用意,因和牠一提镖矛,怪物便即怒吼,不敢造次,又恐老父寻来遇上,只得和牠比手势,劝怪物遇见生人,不可伤害,怪物仿佛解得,将头连点,方略放心。

  每次怪物回洞解绑时,山藤全被捏断,沙洲上花树虽多,那山藤却不见有,但同时,怪物往石旁一捞就是,而且绑时,总是闻到一股子异香,即行昏迷不省人事。

  这一天,又值下午,怪物又该出去了,芳姑乖乖的任由怪物捆绑,暗中留神,将气屏住细看,那土穴不封闭时,本来透光,又值斜阳反射之际,看得十分清楚。

  就见那怪物捆身之际,忽从石后,取出一根长约数寸,生得极繁密的五色小花,朝自己鼻间扫了一下,猜是那花作怪,忙即装作昏迷,把眼一闭,耳听怪物转身,才眯缝着眼,偷偷一看,怪物已往洞外走去,洞口也未用大石封闭。

  约有顿饭的光景,芳姑正想脱身之际,怪物忽又转来,一爪仍拈着那枝小花,一爪却抓着一大把去了枝叶的山藤,匆匆塞向大石之后,又朝芳姑周身嗅了一阵,然后纵出洞外,将大石移来堵好洞口,方长啸一声而去。

  芳姑想起那种五色异花,沙洲后面东边,生有一大丛,那日自己无意中,想采一枝闻香,被怪物抢去,扔入湖内,原来有迷人的功效,如能在暗中藏起一两枝,乘怪物和自己亲热时,一个冷不防,给牠闻上,至少有个把时辰昏迷,岂不可以下手。

  盘算了一阵,怪物便自回转,又将芳姑抱出洞外,芳姑想采那花,特地强颜欢笑,要怪物伴着,往沙洲后面深林之中闲走,芳姑所携火种本来不多,到了晚间,因怪物寸步不离,刚一走到花的面前,便遭阻拦,芳姑恐惹怪物疑心,越不好办,只得暂时歇心,遇机再行设法。

  此刻,诸葛风也领了苗人,寻到了湖边。

  天色渐渐的黑了,便取些兽肉,饱餐了一顿,芳姑终是报仇心切,趁着月色,仍邀怪物陪往沙洲后游散。

  到了半夜,花未愉采到手,忽然刮起风来。

  芳姑遗留的火种,两日前业已用完,每次烤完鹿肉,总将余火留着备用,不想狂风骤起,一些余烬,全被大风刮灭吹散,一点火星俱无。

  芳姑见状,不由着急起来,忙和怪物比划手势,怪物忽朝对湖连指,芳姑定睛从藏身的密林中,往隔湖岸上一看,竟有一点火星,明灭了两下,当时还疑是萤光木火之类,正想和怪物比说,怪物已将她抱起,回到洞中,匆匆用山藤将她手脚绑好,放在石条上,出洞用石堵好而去。

  芳姑躺在石条上,猛想起适才所见,颇似苗人吸烟,发出来的火光,莫非老父已然回来,闻得凶讯,带了苗人寻来,如被怪物发觉闯去,倘真遇上,怎生得了。

  她越想越觉所料不差,只急得她通体汗流,无计可施,身子在石条上,一路乱挣滚下地来,滚到洞口,就着石隙,往外看去。

  外面黑洞洞的,那洞穴又在丛林深处,有草树阻隔了月光,只听大风呼号,恍如潮涌,与湖中浪击石打岸之声,响成一片。

  湖对岸的情形,除有时发现怪物那一双放光的怪眼,一闪而过,和间或从狂风中传来的一两声怪啸外,别的什么,都听不见。

  她提心吊瞻,在黑暗中,过了好一阵,忽然雷雨大作,对面景物更难窥悉。

  因怪物这次出洞,不在预定时间以内回来,心想:“对岸如果是老父带人寻来,两下绝不会遇上,如为怪物所伤,那怪物必早回洞,但现在牠一去许久未归,再加适才所见怪物那一双怪眼,闪烁往来之状,必与来人在那里争斗驰逐。”

  又过了一阵,雷雨全止,反听不见一丝声息,心想:“难道老父业已发现那和自己所带出的两个苗人,俱为怪物所伤,特地往竹龙山桐凤岭去请无名钓叟前来,除害报仇不成……”

  再又想起自己失踪,业经多日,老父先见同行苗人尸首,必当自己也为怪物裂脑而死,倘如他们斩了怪物,迳行回去,自己即使将被绑山藤磨断,也推不开洞口大石,岂不活活困死洞中,临死也不能见老父一面。

  她想到这里,心里一着急,便哭喊起来。

  夜深山静,果然不久,便有了回应,竟听出是老父的口音。

  这时,她又想到怪物他去,并未伏诛,又是悲喜,又是忧惶,不知怎样才好,直到诸葛风将她寻到,抬回家内,才哭诉经过。

  当时芳姑便要寻死,诸葛风因只此爱女,自是不舍,再三温言劝说道:“我年将入暮,只你一女承欢,虽然祸生不测,为怪物所污,至多不嫁人也就是了,你纵不念你自己,难道也不念及为父么?”

  芳姑闻言,才打消殉身之想,以丫角终老,忍辱愉生。

  经此一来,苗人对他们父女越发感载,都把他们父女当作亲长看待,诸葛风除偶尔出门行医,代苗人贩卖应用东西外,倒也相安。

  谁知,两三个月过去,芳姑的肚子渐渐大了起来,诸葛风看出有异,一诊脉竟是孕征,才知芳姑与怪物虽只春风一度,已然成胎。

  一来因是怪种,二来当地苗人对于少女贞操,虽然并不看重,到底心中惭愧,父女商量,决计用药将胎打落。

  诸葛风医道原好,打胎却是初次,自己女儿总是格外细心从事,谁知,那胎竟非常结实,诸葛风连用重药,想尽许多方法,一丝也没有效果,反令女儿白受了许多苦处,万般无奈,才想起往桐凤岭,去求当初传他医道与他的无名钓叟。

  诸葛风到了桐凤岭,见了无名钓叟,将怪物的形相声音说了之后,无名钓叟吃惊的道:“牠乃深山木客一类,名为葛魍,目如闪电,爪若利钩,和松柏黄精山果一类,因牠行动举止像人,喜把人当作同类,并不轻易伤害,一生只交合一次,虽然凶狠异常,对于配偶最是情重,而发情求偶之期,每年只有一次,在牠春情发动期间,暴烈无比,人兽遇上均无幸理。

  我有制牠之法,并能用药化去牠天性中遗下的那一点仅有淫根,可惜事先不曾知道,被你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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