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牙握住的剑的手在战抖。他能体会到一股愤怒的情绪从剑柄上升起,充溢在他的胸膛中。那把咆哮的战剑仿佛在告诉着他什么。
起初,站在村口看去,那些房屋和树都站立在原处,什么也没有改变的样子,然而它们好似一副虚假的面具,他们很快发现少了什么:村头那些嬉闹的女孩子们组成的永恒的雕塑也不见了,没了那些嘲笑他们的讥讽声,使他们觉得自己踏足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他们犹犹豫豫地踏入村中,一路上没有看到一个人,也没有看到一只牲畜,甚至没有听到一声狗叫,续而他们看到了满地杂乱的蹄印,断续的血滴。扭打的痕迹和血迹越来越多,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将他们一路带向不愿意面对,不愿意承认的真相。
发生什么了?他们如此地害怕甚至不敢向对方问出这句话。
离他们住的树屋越近,他们就越害怕。后来他们终于被压垮了,不敢再往家走。此刻他们站在紧挨着的三棵黄桦树下,布满黑色树皮瘤的枝干枝枝桠桠地缠绕着生长在一起。树屋就挤在歪扭的树缝里,门紧闭着。
他们知道那个隔壁的大男孩云二柱就住在那。那一天他射箭杀了那个蛮族男孩。
他们不想往回走了。向瓦牙伸手去拉黄桦树下的门,想打听一下到底怎么了。门开的时候,那男孩扑在门上朝外摔到了地上,仿佛他一直就站在门后等待着他们。他就要死了,头有一半被压碎,脖子折断,锁骨从肿大的扭曲了的右肩膀中戳出来,一种红白相间的浓稠液体从他的头部慢慢地流出来,流到地上。在他脖子后巨大的窟窿边缘布满小小的尖刺伤只有一种武器能造成这样巨大的伤害蛮族人使用的狼牙棒。
向瓦牙狂喊了一声,向后跳了开来。(倒霉,总是要看到死人吗?)风行云张大了嘴巴,站在那儿对着西边发呆。
他们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云会那么红,村子西面的那些箭塔正在一个接一个地被人点燃,在夜色中,成了一支支巨大的燃烧着的火炬。
他们终于来了。而我爸爸的弓,我爸爸的向瓦牙说道,他手里的剑尖无力地垂落在地。
风行云拉了他一把,和他一起滚落在黄桦树的黑色阴影里。晦暗的暮色里,十数匹马出现在斜坡上,它们一阵风似地掠过干枯的村道,马背上是星光下显得黝黑的武士,腰里头闪着寒光。他们的手里都高挚着火把。这一小队骑兵刚刚越过他们藏身的树,为首的一个武士呵斥了一声,圈转马头,马蹄声四散开来。马蹄声行到什么地方,什么地方便有白亮亮的火光喷涌出来,这班强盗显然是在四处放火。只片刻工夫,村里头便火光四起。为首的武士在月光下静静地站立了片刻,随手将手中火把扔入洞开着的门,不等火头腾起,便拍马而去。
就着火把一晃的光,风行云和向瓦牙看清了马上武士脸上的青色文身,那武士正是名以残暴闻名宁州的蛮族强盗啊。
风行云两人又是愤怒,又是害怕,又是担心,他们偷偷摸摸地在路旁的暗草丛中潜行,一心想到家中看上一眼。
虽然明知道将会看到什么,他们站在燃烧着的老桑树下时,还是感到背后传过来一阵颤栗,好像唳螭巨大的兽蹄顺着他们的脊梁骨爬了上来。那棵不知活过了多少岁月的老桑木在火中疯狂地燃烧着,成了一座火红的洞窟,空气中飘荡着木头和焦肉的香味。
仿佛意识到末日来临,那些羊拥挤在树下的圈中一声声悲叫着,努力地想从荆棘木和桂木搭成的篱笆中跳出来。还没等风行云和向瓦牙想到把篱笆打开,老桑树上那一堆通红的瓦砾塌落下来,把那群咩咩叫的畜生都埋在了下面。
他们站在过去的家前面发呆的时间太长了,以至于两名蛮族骑兵轻而易举地发现了这两个漏网的小孩。骑兵一声不吭地勒马跳过火堆,仿佛跨过野外低矮得不起眼的篱笆,从后面将两名小孩包抄住了。
钢刀出鞘的声音惊醒了风行云和向瓦牙,他们发现第三名骑兵出现在树后黑黝黝的灌木掩映的通道里,慢吞吞地勒马向他们行来。那名骑兵的坐骑是匹巨大的黑色公马。风行云他们村子里没有马,他们也没有看到过如此高大雄壮的马,它有四尺多高,白色的眼珠,胸膛宽大得好象一堵墙,堵住了所有的出路。马上的骑手头顶上满布着燃烧的火焰,色彩艳丽,犹如临近的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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