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靠背他长长的白发落在凯蒂布莉儿的肩头,抚动着她露出的手臂的前端,而她自己赤褐色的头发入瀑布般洒在崔斯特手臂和胸口。他们背靠背地坐在冰风谷最大的湖,都尔登湖的岸边,凝视着夏日朦胧的天空。慵懒的白云在空中飘浮,他们毛茸茸的边界时而会被众多在其下翱翔的秃鹰中的一只侵入,形成鲜明的对比。今天空中突显的不是那么多飞禽,而是白云,吸引了这一对朋友的注意力。
“渔叉上的硬头鲑鱼,”凯蒂布莉儿指的是一块形状与众不同的云,拖动的白色细线前端有一个弯曲的椭圆。
“你怎么知道的?”黑暗精灵笑着抗议。
凯蒂布莉儿扭过头对着她黑肤,紫色眼睛的伙伴,“你怎么会不知道,这就象你自己的白色眉毛一样普通。”崔斯特又笑了,但不是笑她所说的,而是笑她说话的方式。她又住在了布鲁诺的部落里,就在十镇外面的矮人矿,矮人粗旷的习性和口音显然再次影响了她。
崔斯特也略略把头转向女子,他的右眼离凯蒂布莉儿的仅有几吋。他能看近那儿闪动的火花,绝不会错,那是自从沃夫加走后几个月才回来的满足和快乐的表情,一种事实上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强烈的表情。崔斯特笑笑,又把目光移回天空。“你的鱼逃走了,”他宣布,风已经把细线吹离了前面较大的那部分。”那就是一条鱼,”她使起了性子,或者说她尽量让自己听上去象在使性子。
崔斯特笑笑没有继续争辩。
☆☆☆“你这个该死的愚蠢的小东西!”布鲁诺-战锤嚷嚷着抱怨,唾沫随着他高涨的恼怒飞溅。矮人停下来,用他的硬靴子猛跺地板,然后把他那仅有一个角的头盔扣到头上,他浓厚的橙色头发在伤痕累累的头盔边缘下剧烈飞扬。“我以为我在议会里有个朋友,然后你在那儿毫不反抗,任凭坎普-奥塔格斯漫天开价!”半身人瑞吉斯比以前更瘦了,由于在他上次和朋友们一起经历的冒险中手臂留下一处可怕的伤口,因而很喜欢这只手。他只是耸耸肩回答,“坎普-奥塔格斯只开了给渔夫的矿石的价格。”“渔夫们要买相当多的矿石!”布鲁诺吼道。“为什么我要把你弄回议会,而你却不能让我日子好过点?”瑞吉斯微微笑了笑以对应这番演说。他想提醒布鲁诺,矮人还没有把他弄回议会,提醒他自从独林镇的前任代表被雪猿伤了腹部,他们需要一个新的代表,也曾请求他去,但是他明智地把这个想法留在了自己心里。
“渔夫,”矮人说着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就在瑞吉斯多毛,赤着的脚前面。
半身人再次笑了笑,跨过那滩痕迹。
他知道布鲁诺只是虚张声势,他也知道,矮人很快会不提这件事,一旦下一个危机摆在了面前的话。布鲁诺-战锤总是一个容易激动的人。
当他们俩在路上绕了一圈,能够完全看见崔斯特和凯蒂布莉儿时,矮人还在喃喃地抱怨。崔斯特和凯蒂布莉儿仍旧坐在布满苔藓的岸边,沉浸在他们关于云彩的梦中,享受着对方的陪伴。瑞吉斯为此吸了口气,心想布鲁诺看见他心爱的养女跟崔斯特,或者任何人,如此亲密,也许会大发雷霆。但是布鲁诺只是摇了摇他多发的脑袋飞快离开了。
“该死的愚蠢的精灵,”当瑞吉斯赶上他的时候,他说。
“你会仅仅亲吻这个女孩然后就完事了吗?”瑞吉斯的笑脸咧到了耳根。“你怎么知道他没有?”他说。没有比看到矮人的脸颊涨得象他的头发和胡子一样绯红还要好的理由了。
当然,瑞吉斯立刻溜得远远的,躲开布鲁诺致命的一抓。
矮人低下头,喃喃地诅咒着,一路跺着脚前进。瑞吉斯几乎不能相信,靴子居然可以在如此柔软,铺满苔藓地泥土路上弄出雷鸣般的响声。
☆☆☆对于布林-山德议会大厅里的喧闹瑞吉斯并不感到吃惊。当十镇的最高领导人,元老卡修斯主持着例行事务的讨论时,瑞吉斯确实尝试集中注意力。以前这十个小城要么各自为政,要么由一个议会统治,每个镇都有一名代表在议会中占一席之地。但是卡修斯在这一地区的权力如此之大,以至于他再也不仅仅是任何一个单一社区的代表,连他所来自的布林-山德,目前为止最大的一个镇,也不例外。当然,十镇当中第二大城市的领袖并不能跟他相安无事。他和卡修斯常常意见相左,随着卡修斯的地位提升,以及布林-山德另外一名新的议员被指派,坎普感到寡不敌众。
但是卡修斯仍然在继续提高着威望,在过去的几个月中,连固执的坎普也勉强承认,这个人的行为一般来说还算公正恰当。
对于来自独林镇的议员来说,议会中平和一致的气氛徒然增加了他的厌倦。这个半身人喜欢雄辩和争论,特别是当他本身不是负责人,却可以冷不丁地从旁插入,煽动情绪和紧张的气氛。
哎,过去的好日子呀。
瑞吉斯试图使自己保持清醒,他确实试过。此时,讨论转向了如何分割都尔登湖的深水区域,分配给不同的船只,防止航线的交错,防止湖上的暴力。这种巧言辩论数十年来一直在十镇进行着,瑞吉斯明白,没有什么规则可以把冰冷水面上纠缠的船只分开。不管规则如何,哪里有硬头鲑,船只就会往哪里去。硬头鲑除了是骨雕的原料和美味的食物之外,也是十镇主要的经济来源,引诱了无数亡命之徒来到十镇寻找财富。
在这间屋子里定下来的规矩,只是来自冰峰谷三大湖沿岸的议员们的工具,当规则被忽略的时候,用来铺垫随之而来的争论。
当半身人议员醒过来的时候,讨论的议题转移了(谢天谢地),转移到更具体的事情上,一件跟瑞吉斯直接相关的事。实际上,半身人刚刚才意识到这点,促使他睁开眼睛的是卡修斯叫他的声音。
“原谅我打扰你的睡眠,”十镇的元老平静地对瑞吉斯说。
“我,我为了,呃,作好来这里的准备,嗯,连续工作了几天几夜。”半身人结结巴巴,窘迫地说。
“而且到布林-山德来的路途遥远。”卡修斯笑着举起手阻止瑞吉斯说话,以免半身人陷入更加窘迫的境地。不管什么情况,面对这个团体,瑞吉斯都不需要找借口。他们知道他的缺点,也知道他的价值,一种很大程度上依赖于他的强大朋友们的价值。
“那么,你能不能帮我们处理这件事?”坎普-奥塔格斯粗声粗气地问。他是议会当中最不喜欢瑞吉斯的。
“什么事?”瑞吉斯问。
坎普低下头,悄声地诅咒着。
“关于劫匪的事,”卡修斯解释,“这个新发现的团伙在盛冈河对面,布理门镇的南面,我们知道这需要你的朋友们赶很远的路,但是如果你和你的伙伴们能够再次保障这个地区里道路的安全,我们当然会感激你们所作的努力。”瑞吉斯坐了回去,两手交叉在他肥大的肚子(也许不象以前那么明显)前,装出一付严肃的表情。就是那样,他沉思着。这是他和他的朋友们的又一个机会,作为英雄,为十镇的居民服务。
这是充斥着瑞吉斯必不可少的要素,虽然他不得不承认,在他强大的朋友们的英雄气概面前,他通常只是一个次要角色。但是在议会讨论中,当他可以象强大的坎普一样理直气壮时,他有机会出风头。他考虑了一下卡修斯给他的任务。布理门镇是最西面的城,盛冈河的对岸,象现在这样夏天的末期,水位应该很低。
“我预期我们可以在‘十日’之前扫清道路,”瑞吉斯在适当的停顿后说。
毕竟,他知道他的朋友们会答应的。在过去的几个月中,他们曾多少次追踪怪物和路匪?这是崔斯特和凯蒂布莉儿特别喜爱的角色,而布鲁诺尽管总是不停地抱怨,实际上根本不在意。
他坐在那儿,又想了想,瑞吉斯意识到,他并不担心,虽然他和他的朋友们又不得不踏上冒险的路途。在上次的长途旅行中,半身人的情绪受到了影响,那次他被一支地精的长矛刺中,感受到刺骨的疼痛,还差一点要了他的命。此时瑞吉斯并没有意识到这种变化会逆返回去。那时候,身受重伤的半身人所想的,只有回到独林镇他舒适的小屋中,把硬头鲑的骨头刻成精美的骨雕,以及心不在焉地在都尔登湖岸边钓鱼。然而当他回到舒适的独林镇,却发现,炫耀伤疤给他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巨大振奋。
所以,是的,当崔斯特和其他人出发前去征服新的威胁的时候,瑞吉斯很乐意同去,不管可能会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布理门镇南面大路上第一个“十日”的末尾似乎又将成为沉闷的一天。贪婪的沼泽里,小昆虫和蚊子在空气中嗡嗡作响。从冰风谷九个月的严寒季节中解冻出来的泥浆试图紧紧粘住小四轮马车的轮子,当卓尔精灵紧跟着他的同伴们移动时,也粘着崔斯特的旧靴子。
凯蒂布莉儿驾着单马拉的马车。她穿着一件肮脏的,从肩头一直拖到脚尖的毛纺长裙,头发紧紧束起。瑞吉斯穿得象小男孩一样,坐在她旁边,脸色由于长久处在夏日的阳光下而变得红润。
最不舒服的是布鲁诺,虽然那是他自己设计的。他给自己做了一个可以坐进去的盒子,使得他能很好地隐藏起来,就钉在马车中部的下面。他日复一日地坐在那里面。
崔斯特在布满泥潭的地形中小心地选择他的路径,整天走着,并保持警惕。
冰风谷的苔原上有比他们这群人前来捉拿的劫匪更危险的东西。虽然大部分的苔原雪猿可能都已跟随着驯鹿群往南到了世界之脊的山脚下,有一些也许还在这一带。巨人和地精也常常在这个季节从远方的山上下来,寻找容易捕捉的猎物和容易获取的财富。很多时候,当穿过多岩石和沼泽的区域时,崔斯特不得不加快脚步,越过一种致命的,灰色表皮的蛇,它们有些长达二十呎以上,带着毒液的噬咬可以放倒一个巨人。
除了要考虑这些,卓尔精灵还必须不时的使马车保持在他视野内的一角,并向着四周各个方向扫视。如果那些劫匪很容易被找到的话,他必须要在劫匪看见他们之前发现对方。
不管怎么说,放轻松,卓尔精灵沉思着。他们有那个团伙相当详细的描述,它看上去既没有在数量上,也没有在技巧上占优。尽管如此,崔斯特几乎不断提醒自己,不要让先入为主的概念积攒过分的自信。单单幸运的一箭就可以把他的队伍减少到三人。
就这样,虽然有风,虫子仍成群飞舞,太阳刺痛着他的眼睛,每一个泥潭里可能隐藏着一条灰皮蛇,准备把他当作一顿大餐,或者一头雪猿正低伏隐蔽着等待,而且一伙传闻中危险的盗贼正在这个区域威胁着他和他的伙伴们。
崔斯特-杜垩登现在精神状态极好!他快步穿过一条小溪,然后刹住脚步,注意到一行奇怪的泥坑,人的脚掌那么大,分布恰好象一个男子快速走过。卓尔精灵走向最近的一个坑,跪下来检视。他知道足迹在这里不会保持得太久,所以这是新鲜的足迹。崔斯特的手指伸下去,当他的指尖触到下面的地面时,水到第二个关节,深度正符合一个成年男子的足印。
卓尔精灵站起身,手伸向他用来伪装的长袍下面弯刀的刀柄。“闪光”在他的右臀边,“冰亡”在他的左边,蓄势待发,准备砍倒任何威胁。
崔斯特移动他的紫色眼睛,并举起一只手遮挡阳光。足迹朝向大路,马车很快就会到达那里。
那里躺着一个人,浑身泥浆,疲惫地躺在地上,等待着。崔斯特没有朝他走去,而是压低身子,绕了回来,意图在行进的马车后面穿过大路,寻找类似的埋伏点。他压低灰斗蓬上的兜帽,确保盖住他白色的头发,然后全速奔跑,随着每一个渴望的步伐,黑色的手指在掌心摩擦。
☆☆☆瑞吉斯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斜靠向凯蒂布莉儿,偎在她的身旁,闭上褐色的大眼睛。
“打盹的好时机,”女子轻声说。
“让任何观察者以为我在打盹的好时机,”瑞吉斯纠正,“你看见后面路边上他们在那里么?”“是的,”凯蒂布莉儿说,“肮脏的一对。”说着,女子一只手离开缰绳,滑向马车坐前缘的下方。瑞吉斯看着她的手紧靠着那件东西,他知道她很欣慰,因为,她性能极佳的弓“寻心者”正在那里,随时可以使用。
实际上,这个事实也令半身人不止一点地欣慰。
瑞吉斯一只手伸过马车驾驶坐的靠背,心不在焉但是重重地拍打马车内部木制的加衬,给布鲁诺发出戒备的信号。
“我们过去,”不一会儿,凯蒂布莉儿低声说。
瑞吉斯继续闭着眼,他的手继续不停拍着,但是现在以更快的节奏。他确实微微睁开左眼,看见三个衣衫不整的盗贼沿着大路走过来。
凯蒂布莉儿把马车带住。“哦,好心的先生们!”她喊道,“能不能请你们帮一帮俺和俺的儿子?俺的男人在后面的山路里死了,俺觉得我们是有点迷路了。整天在路上来回折腾,不知道哪条是通往十镇的路。”“聪明,”瑞吉斯低语,一边咂着嘴,在座位里动来动去,看上去很困倦的样子,以掩盖他的话语。
事实上,半身人很是佩服,凯蒂布莉儿用这种方法掩饰了这几天来他们在路上重复来回的目的。如果这个团伙在观察他们,那么现在也不会太怀疑了。
“但是俺不知道该怎么办,”凯蒂布莉儿恳求,声音尖锐,充满恐惧,“只有俺和俺的儿子在这里,而且迷路了。”“我们会帮你的,”中间瘦瘦的男子说,他一头红发,胡子几乎长到皮带。
“但是是有一定代价的,”他左边的盗贼说。这是三人中个子最大的,肩上扛着一把巨大的战斧。
“代价?”凯蒂布莉儿问道。
“你的马车的价值,”第三个说。他看来是这群人中最优雅的,不管从口音还是外貌。他穿着彩色的背心和外衣,黄色与红色,一把很漂亮的长剑佩在皮带上,紧贴着左臀。
瑞吉斯和凯蒂布莉儿交换了一下眼神,并不感到惊讶。
他们听到后面发出了一下撞击声,瑞吉斯咬着嘴唇,希望布鲁诺不会闯出来毁了整件事。他们周到地制定计划,从最初到最后的动作都经过编排。
另一声撞击从后面传来,但是半身人早已垂下手臂,把拳头打在座位的后板,来掩盖这下声音。
他望向凯蒂布莉儿,从她紧张的蓝色眼睛中,他知道很快就该轮到他行动了。
☆☆☆他将是最难对付的,凯蒂布莉儿告诉自己,望着最右面的盗贼,即三人中最优雅的那个。尽管她确实也曾瞥了一眼另外一头,那个个子最大的人。
有那么片刻,她不怀疑他可以用那把恐怖的斧子将她劈成两半。
“还要一点点女人的身体,”左边的盗贼说着,露出一个渴望的笑容,显出宽宽的牙缝。中间那个人也邪恶地笑着。但右边那个以蔑视的眼光瞥了另外两人一眼。
“嗨,可是她已经失去丈夫了,她说的,”那个魁梧的家伙争辩说。“我猜骑着她一定很舒服。”她锋利的剑哈兹得赫刺中这个小丑的腹股沟的形象闪过她脑中,但她很好地隐藏了她的笑容。
“也许你的马车就足够了,”优雅的劫匪解释道,凯蒂布莉儿注意到他的花招还没有耍完。是的,她已经足够明白这个人了。他宁可用魅力去获得那个魁梧的家伙想用肌肉去夺取的东西。毕竟,如果她配合的话,对他来说会更有乐趣。
“当然,连同里面所有的东西,”优雅的劫匪继续说,“很遗憾我们不得不接受你捐赠的货物,不过恐怕我们在路上巡逻,也必须要生存下去。”“那么,这就是你们的工作?”凯蒂布莉儿问道,“俺只能把你们当作一群卑鄙的贼。”这使得他们明白了真相!“两个在右边,三个在左边,”凯蒂布莉儿对瑞吉斯低语,“前面的那些畜生是我的。”“他们当然是你的,”瑞吉斯回答。凯蒂布莉儿吃惊地看了他一眼。
然而这种惊讶只持续了一小会儿,凯蒂布莉儿马上自己想到,瑞吉斯非常了解她,在和路匪交谈的过程中,也许始终跟随着她的情绪,就如同她自己一样清楚。
她回头对着半身人,挖苦地笑了笑,稍稍作了个提示的动作,然后转回那些路匪。
“你们没有理由也没有权利拿走任何东西,”她对盗贼们说,语调中加入适当的颤抖,让他们以为她的大胆已到达底限,在这个底限后面则隐藏着深深的恐惧。
瑞吉斯打个哈欠,伸个懒腰,然后瞪大双眼,装作吃惊和害怕。
他大叫一声,跳下马车的右沿,奔进泥地中。
凯蒂布莉儿接受了暗示,高高站起,一下子脱去她伪装用的毛纺裙子,扔到一边,显出她战士的身份。致命的武器哈兹得赫露了出来,她又把手伸到马车座位的边缘下面,拉出她的弓。她向前一跃,一步跨过马套,到达马匹身旁的地上,猛地把马往前一拉,利用它的体积将大个子从同伴身边分开。
☆☆☆马车右边的三个强盗看见了这个动向,从泥地里跳起来,拔出剑,嚎叫着冲了过去。
一个柔韧,快速的身影在他们边上的小斜坡后面,从低伏状态站起来,象幽灵一样寂静,他的脚在湿软的泥地里移动得如此之快,就像是在飘浮似的。
闪亮的双刀从灰袍下面显露出来;一个纯真的笑容和一对紫色的眼睛向三个冲锋的人问候。
“呃,抓住他!”一个强盗叫嚷着,三个人都向卓尔精灵走来。两个刺击和一下漫无目的的猛砍,他们的行动笨拙而缺乏协调。
崔斯特右臂直伸向侧面,使“冰亡”呈现一个完美的角度,正好把横砍挡向高处,同时他的左手从上面向内侧移动,用“闪光”弯曲的一侧往下压住刺击的两把剑。当“闪光”撤回时,“冰亡”下压,再次撞击伸出的两把剑,“闪光”又交叉着下压,击中它们。一个灵巧的下蹲后退,使得卓尔精灵的头躲过了愤怒的强盗反手一扫,崔斯特迅速举起“冰亡”,在剑呼啸而过的时候,刚好刺中那人的手。强盗嚎叫着撒手,剑飞了出去。
但是飞得并不远,因为卓尔精灵的左手早已动了起来。他伸过“闪光”勾住那把飞出的剑。接下来舞蹈般的动作迷住了这三个人。在双刀快捷的运动下,那把剑在空中旋转,忽上忽下,忽左忽右,黑暗精灵击打着这把武器的两侧,仿佛是在演奏一首曲子。
崔斯特把“冰亡”转了一圈,正好完美地将剑送回到原来主人的手中,以此来结束表演。
当剑柄完美地落在惊呆了的强盗手中时,卓尔精灵笑着说,“你肯定能做得比这更好,”那人尖叫着扔下武器,掉转头拔腿就跑。
“是那个崔兹特!”他们中的另一个叫道,跟着跑了。
然而第三个不知是由于恐惧,愤怒还是愚蠢,却迎了上来。他的剑狂乱地挥舞,往前一刺,然后缩回,再向前刺得稍稍高一点,又迂回着后撤,或者至少,开始后撤。
卓尔精灵的双刀迎了上来,交替敲打着剑,每把刀敲两下。随后“闪光”把剑压低,卓尔精灵开始猛烈攻击,他的刀侧猛打着被彻底击败的强盗的刀侧。击打是如此的快速激烈,以至于发出的声音听上去就像一个连续的长音符。
那人显然感到双手麻痹,但是他试图利用对手快速的动作,突然往前一冲,很明显想要近身抓住卓尔精灵闪电一般快的双手。
他发现自己没了武器,虽然不知道是怎么没的。这个强盗靠向前,张开手臂想要一把抱住对手,结果扑了个空。
他感到两腿之间一阵刺痛,卓尔精灵已经不知不觉到了他身后,用弯刀的刀背击打他两腿之间,使他踮着脚尖跳起来。
崔斯特迅速抽回弯刀,那人不得不跳起来,然后跌跌撞撞地往前冲,差一点摔倒。
崔斯特一脚踢在强盗背后肩胛骨之间,黑暗精灵把他脸朝下踩在泥地里。
“你得乖乖待在这里直到我叫你起来。”崔斯特说。
看了一眼马车,确保他的朋友们都没事后,卓尔精灵从容不迫地沿着那两个逃跑的人留下的足迹走去。
☆☆☆瑞吉斯成功地给人以一个受惊孩子的印象,他慌乱地跑进泥地,手臂疯狂地挥舞,一路喊叫着“救命!救命!”凯蒂布莉儿警告过他的那两个人站了起来堵截他。他大叫着慌忙跑向一边,脚下一绊,跪倒在地。
“哦,先生们请你们别杀我!”瑞吉斯可怜地哀号。那两人走了过来,脸上带着邪恶的阴笑,手里拿着危险的武器。
“哦,求求你们!”瑞吉斯说,“给,我给你们我爸爸的项链,我会的!”瑞吉斯伸手到衬衫的前襟下面,拉出了一个红宝石坠子,用一根短链子吊在手里,刚好能让它摇晃旋转。
强盗们走近来,当他们面对着旋转的宝石,阴笑转化成好奇的表情。那宝石带着成千上万闪烁的光芒,似乎以急切的方式来捕捉,储存光亮。
☆☆☆凯蒂布莉儿松开跑动的马,把弓和箭袋扔在路边,跳到一边躲开经过的马车,摆好架势对付大个子盗贼和他的巨斧。
他凶猛而笨拙地向她冲来,斧子在面前扫过,然后反手再扫,接着从上往下狠狠一劈。敏捷的凯蒂布莉儿轻易躲过了这三斧。
第三下没有劈中之后,斧子嵌入了柔软的地面,不断下沉,给她一个绝好的机会立即杀死他。
她听见比较优雅的盗贼催促马匹的声音,并看见马车隆隆驶过,另外两个劫匪正坐在赶车的座位上。他们现在是布鲁诺要解决的问题。
她决定慢慢来。她痛恨这家伙下流的话语。
☆☆☆“该死的插销!”布鲁诺抱怨,他的临时车厢的门钩由于沾满了车轮翻起的泥而卡住了,动弹不得。
现在马车越来越快,夸张地颠簸着,使矮人剧烈地弹跳。
终于,布鲁诺站稳了一条腿,然后是另一条,紧紧地蜷缩,保持稳定。他发出一声连红龙也会自豪的吼叫,用尽力气往上猛顶,将头顶穿了马车的地板。
“你们以为你们能使它慢下来?”他问正在驾车的穿着优雅的路匪和坐在他边上的红发强盗。他们俩都回过头,带着愉快的表情。
因为当红发强盗拔出并转动着匕首,跃过座位向布鲁诺猛冲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并不处于有利的防守姿态,他的双臂被碎裂的木板夹在了身体两边。
☆☆☆其中一个盗贼傻乎乎地注视着旋转的宝石,看上去相当满足。而另一个只注视了一小会儿,然后站起身,略略摇了摇头,掀动着嘴唇。
“你这个小骗子!”他怒吼。
瑞吉斯跳起来,猛地把红宝石坠子抓在他的小胖手里。当另一个人走上前,双手伸向瑞吉斯的喉咙,他对那个已经神志恍惚的人喊道,“不要让他伤害我!”虽然瑞吉斯比他看上去动作快,向后一掠。但是那个人个子高,仍然占据优势,能够轻易抓住他。
可惜另外一个盗贼坚定不移地相信这个小家伙是一个朋友,一个可亲的朋友。他猛撞他的同伴的侧面,把他推到了地上。不一会儿,这两个家伙翻滚推搡着,互相交换拳击和咒骂。
“你这个傻瓜,他是一个骗子!”敌对的那个叫嚷着用拳头击打另一个的眼睛。
“你这个残忍的家伙,他是个友善的小家伙!”另一个反驳,同时也以拳头反击对方的鼻子。
瑞吉斯叹口气,转过身看战斗的形势。他完美地扮演了他的角色,如同他在“厅堂战友”最近所有业绩中所做的。
但是他还是想到崔斯特会如何对付这两个,他会在阳光下用熠熠闪光的弯刀。他希望他能这样做。
他想到凯蒂布莉儿会如何对付它们,无疑,她会用这样的组合,“切割者”迅速致命地劈砍,紧接着是一支精确瞄准,闪电般迅疾的箭,从她奇妙的弓中射出。半身人也希望他能这样做。
他想到布鲁诺会如何对付强盗,承受住打在脸上的一拳,同时施舍对方足以击倒巨人的一拳,如此周而复始,直到那两人被揍到泥地里。他希望自己能这么做。
“不,”瑞吉斯说。他从关于布鲁诺的想法中回过神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方式,他断言,并把注意力转到面前在泥地里滚作一团的战斗双方。
他的新宠物要落败了。
瑞吉斯取出他的武器,一把布鲁诺为他打造的小钉头锤。在那一对对手来回滚动的时候,瞅准机会给了一下,使得事情往正确的方向发展。
很快他的宠物占了上风,瑞吉斯正在走向成功。
走向属于他自己的成功。
☆☆☆他往前一刺,强盗拔出嵌着的斧子,挡在身前,左遮右拦,以阻截或者至少偏转刺来的剑。
凯蒂布莉儿有力地往前跨步,使得自己冲过了头,她知道这一点,至少在强盗的眼中是这样的。
因为她知道这家伙会低估她。他最初看见她时所说的话很好地告诉了她这个人看待女人的态度。
强盗上了圈套,把他的斧子往外推,斧子头朝外对着她,试图撞击她。
但单脚支撑一个转身使她与这可怕的武器一擦而过,当她可以用哈兹得赫刺进那人的胸口时,她却用脚狠狠地踢在他的裤裆。
她往后一掠,那人呻吟了一声,重新摆好架势。
凯蒂布莉儿等了一下,让他能再次进攻。
不出所料,他继续用他的方式发动吃力不讨好的猛砍。这次,凯蒂布莉儿往后一退,使得飞快的斧刃刚好扑空。她往前越过那人可以达到的距离,以左脚为轴心一个转身,反身踢出右脚,再次击中那人的裤裆。
她也不知道究竟为什么,但她就是想这么干。
再一次,她在强盗能够作出反应前,甚至在他能够从腹股沟翻滚着的令人晕眩的疼痛中恢复过来之前,退到了安全的范围。
他勉强站直了身子,高高举起斧子咆哮着冲过来——这是一个绝望的对手的攻击。哈兹得赫饥渴的剑尖埋进了那人的腹部,使他突然停顿。凯蒂布莉儿的手腕一抖,让致命的剑刃朝下一划,随后快速的一个跨步使得她面对面靠近那个人。
“这一定很疼,”她低声说,同时膝盖用力一顶。
凯蒂布莉儿往回跳,然后又旋转着向前跃起,她的剑切过下落中的斧子的内侧,锋利的剑刃象削蜡烛一样切断了斧柄。凯蒂布莉儿再次闪了回来,但是在此之前又踢出正中要害的一脚。
强盗两眼发直,脸上锁定了一个绝对痛苦的表情,他尝试追击,但是下划的哈兹得赫解开了他的皮带和裤子上所有用来系牢的带子,裤子全都落到了他的脚跟。
跨一小步,再一小步,那人跌跌撞撞一头栽进了泥地。浑身沾满泥浆,一阵阵的疼痛穿过身子,他用膝盖爬行,当她走近时还想砍她,结果却发现手里仅仅握着不到半截的斧柄。
由于划了个空,使得那人太偏向左。凯蒂布莉儿紧跟了进来,脚点在这个野蛮的人的肩头,把他推到在泥地里。
他又跪起来,眼睛被泥浆遮住,狂乱地挥舞。
她在他后面。
又一次把他踢进了泥地。
“趴着别动,”她警告说。
气急败坏地诅咒着,吐着泥浆和褐色的水,顽固但已经晕眩的无赖再次站起来。
“趴下别动,”凯蒂布莉儿说,知道他会凭着声音找到她的位置。
他将一条腿伸向侧边以保持平衡并转动起来,挥出绝望的一击。
凯蒂布莉儿跳过了木棒和腿,在那人之前落地,把她的运动转化为更加有力的一脚,踢在裤裆里。
这次,当那人象胎儿一般蜷缩在泥地里,小声啜泣,并捂着腹股沟,她知道他不能再起来了。
看了一眼瑞吉斯,咧嘴笑了笑,凯蒂布莉儿走回去取她的弓。
☆☆☆绝望驱动着布鲁诺的手臂和腿,手用力地推,膝盖也顶上来帮忙。一块厚木板被顶开了,正好象盾牌一样竖起来挡住了戳过来的匕首,布鲁诺设法使得双手能够有足够的活动余地,转动木板,将红发男子手里的匕首打飞。
矮人想,也许这个强盗正决定扔掉它。
那人的拳头从木板旁边过来猛击在他脸上。接着又是一记左拳,又一记右拳,布鲁诺无法防守,所以他没有。他任凭那人击打他,一边扭动挣扎着把手脱出来,终于,他能进行一定的防守了。他用右手抓住那人打过来的左手手腕,并打出自己的左手拳,似乎要将那个强盗的头掀下来。
但是暴徒也抓住了他的手臂,就象布鲁诺抓着他的那样,两人互相牵制,在摇晃颠簸的马车里挣扎。
“过来,坎达!”那个红发男子叫道。“哦,我抓住他了!”他转过头看布鲁诺,他丑陋的脸离矮人的只有一吋远。“你现在怎么办,小矮子?”“有人告诉过你,你说话喷口水吗?”厌恶的布鲁诺问。
作为回答,那人愚蠢地阴笑着吸了一下鼻子,嘴里充满了一大口口水,准备喷向矮人。
布鲁诺整个身体绷紧,发动了攻击,象一整块肌肉,又或者象一条巨蛇的身子。他把前额撞在丑陋的强盗的脸上,把他的头撞向后方,使其仰面视天,这样,当他吐口水的时候——不知怎么搞的,他还是成功地吐了出去——吐向了上方,然后落在自己身上。
布鲁诺松开手,放开那人的手臂,将一只手掐在盗贼地喉咙上,另一只抓住他的皮带。他被高高抛起,越过矮人的头,从奔驰的马车边上飞了出去。
布鲁诺看见剩下的盗贼脸上的镇静,他放下缰绳,平静地转过身,拔出他精致的长剑。布鲁诺也冷静地完全爬出隔间,在后面捡起他布满缺口的斧子。
矮人把斧子拍着右肩,装出一付悠闲的样子,两腿远远分开,在马车的跳动中支撑住自己。
“你最好聪明点放下它,并且停住这愚蠢的马车。”他对对手说。那人正在他面前挥舞着长剑。
“是你该投降,”路匪说,“愚蠢的矮人!”说完,刺向前。布鲁诺眼都不眨一下,他有足够的经验判断对方能刺的距离和力量。
然而矮人低估了一点点,长剑的剑尖戳进了他的秘银胸甲,找到了足够的空隙,猛的刺入矮人的身体。“哎呦,”布鲁诺说,听上去好像并不是很严重。
路匪收回剑,准备再次弹起。“你笨拙的武器无法跟我的速度和敏捷相比!”他宣布,并且迎向前。“哈!”布鲁诺强壮的手腕一甩,他的斧子向前飞出,转了一圈,埋进挺剑前刺的路匪胸口,将他向后冲击,倒在驾驶坐的背面。
“是么?”矮人问。他一只脚踏在路匪的胸口,拉出他的武器。
☆☆☆看到布鲁诺已经控制了马车,凯蒂布莉儿放下弓。她已经瞄着那个挥长剑的路匪,如果需要便射死他。
有一小会儿,她甚至也不相信,布鲁诺-战锤需要她的帮助来对付这样两个人。
她转向瑞吉斯,瑞吉斯正从右面走来。
后面是他顺从的宠物,肩头扛着俘虏。
“你有绷带给布鲁诺扔下来的那个么?”凯蒂布莉儿问,虽然她也不大确信那人是否还活着。
瑞吉斯开始点着头,但立刻大叫示警,“左边!”凯蒂布莉儿转过身,举起“寻心者”,发现了目标。
崔斯特踢倒在泥地里的人正在爬起来。
她射出一支疾驰的箭,闪电般放着银光,钉入他正在抬起的头边上的地里。那人呆住了,看上去在呜咽。“你最好躺回去,”凯蒂布莉儿在大路上对他喊。
他照做了。
☆☆☆两个多小时后,那两个逃跑的盗贼,闯过灌木丛。这片灌木丛在隐藏他们营地的一圈大石头的缺口处。
他们仍然跌跌撞撞,狂乱地穿过马群,在偷来的马车附近,寻找到了茱尔-派帕,他们的首领,这个组织的战略家,也是厨师,现在正围着一个巨大的锅忙碌。
“今天没什么吧?”高高的黑发女子问道,她棕色的眼睛细细观察他们。她的语调和姿势揭示了事实,然而两个盗贼都不够聪明去察觉。茱尔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而且多半不是好事。
“那个崔兹特,”其中一个盗贼冲口而出,每说一个字喘一口气。“那个崔兹特和他的朋友找上我们了。”“崔斯特?”茱尔问。
“崔兹特-杜登,那个该死的卓尔精灵,”另外一个说。“我们截了一辆马车,只有一个女人和她的孩子,然后他出现了,在我们三个后面。可怜的沃肯先跟他斗上了。”“可怜的沃肯,”另一个说。
茱尔闭上眼摇摇头,明白了一些其他人显然还不明白的事。“这个女人,”她问,“她仅仅交出了马车而已?”“我们逃走的时候她挑起了争斗,”脏兮兮的两个人中的第一个说,“我们没看见太多。”“她?”茱尔问道。“你们是说凯蒂布莉儿?布鲁诺-战锤的女儿?你们中圈套了,傻瓜!”两人疑惑地互相看着对方。“我们已经付出了一些损失,你不怀疑吧,”其中一个终于说,鼓足勇气看着这个仪表堂堂的女子。“不会比这更糟了。”“会吗?”茱尔怀疑地问。“那么告诉我,黑暗精灵的黑豹同伴出现了吗?”两人再次互相望着对方。
仿佛是作为回答,一声低吼在营地响起,不断回响着,仿佛是从地底发出,渗入三个盗贼的身体里。
营地边上的马群嘶叫着,跺着蹄子,紧张地甩着头。
“我猜它出现了,”茱尔回答自己的问题,深深叹了一口气。
边上什么东西一动,闪过一片黑影,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三个脑袋同时转过去看新来的访客。那是一头巨大的黑豹,至少十呎长,肌肉虬结的双肩有一个强壮男子的胸那么高。
“卓尔精灵的豹子?”其中一个脏兮兮的盗贼问。
“他们说她的名字是关海法,”茱尔证实道。
另一个盗贼早就在往后退,始终瞪视着豹子。他撞上了一辆马车,然后沿着马车缓缓移动,在紧张流汗的马群前走过。
“所以你就跑回我这里来了,”茱尔对另一个以明显的蔑视态度说。“你不明白为什么卓尔精灵允许你们逃跑?”“不,他很忙!”剩下的那个盗贼抗议。
茱尔只是摇摇头。毕竟,她并不惊讶事情会到这一步。她知道她带领着这么一伙傻瓜也是应有此报。
关海法咆哮着跳到营地中央,正落在那两人中间。茱尔比较明智,不至于想跟这样强壮的野兽战斗,只是举起手来。
当她正打算命令她的同伙照她一样做,听见其中一个跌到地上的声音。他已经晕了过去。
剩下的那个肮脏的盗贼甚至没有看见关海法跳过来。他转着圈,冲出大石头环的缺口,闯过灌木丛,当到达大路上时,认为他的朋友们会在他逃跑时在后面战斗。他逃了出来,斜视摇晃的树枝,确实注意到一个黑影站在一边,也注意到一双紧张的紫色眼睛正看着他——就在一把弯刀的刀柄撞过来击中他的脸,把他打倒在地之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