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主人,他说我应该付你钱,对不?”一个口水淌得挺老长的小个子棕皮肤男人对一名要塞卫兵说。“柯林-苏雷兹是达拉巴德,对不?我的主人,他说我付柯林-苏雷兹钱,换水和阴凉,对不?”那个达拉巴德卫兵瞅了他笑嘻嘻的同伙一眼,于是俩人都开始打量这个小个子,这家伙的脑袋还在愚蠢地晃荡着呢。
“看到那座塔没有?”第一个卫兵指点着那个小个子看向那座在达拉巴德上方闪耀着光芒的水晶建筑。“那是阿达妮娅的塔。阿达妮娅-苏雷兹,达拉巴德现在的统治者。”小个子仰头看着那座塔,显得相当的敬畏。“阿——达——妮——娅。”他一字一顿地慢慢说道,好像是极力想把这名字记在脑海里。“苏雷兹,对不?跟柯林一样。”“是柯林-苏雷兹的女儿。”卫兵解释说。“告诉你主人,就说阿达妮娅-苏雷兹现在统治着达拉巴德。你通过我将钱付给她。”小个子男人点头如捣蒜。“是的,是的,”他递上一个看起来不是很满的钱包,“我的主人能跟她见面,对不?”卫兵耸耸肩。“也许吧,如果我愿意去问她的话。”他伸出一只手,小个子好奇地看着它。
“如果我有足够的时间并且愿意费力告诉她。”卫兵更具指向性地说道。
“我付钱,你去告诉她?”小个子问。另一个卫兵很不耐烦地哼了一声,并且摇着头,对于小个子男人的愚蠢感到极为不满。
“你付我钱,我告诉她。”卫兵直率地说。“你不付我钱,你主人就不可能见到她。”“但如果我付你钱,我们……他,能见到她?”“如果她愿意的话。”卫兵解释道。“我会把这事告诉她。我不能承诺更多。”小个子男人的头仍然在左摇右晃,但是他直楞的眼神却飘向另一边,仿佛正在思索摆在他面前的选择。“我付钱。”他说,并且递上了另一个更干瘪的钱包。
卫兵一把抓起那钱包,在手里掂了掂分量,然后摇摇头,板起了脸,这显然意味着钱包的重量不足。“我只有这些!”小个子抗议道。“那就去取更多。”卫兵命令说。小个子男人在那儿跳着脚,看起来没什么信心,并且相当的焦虑。他伸手去拿第二个钱包,但是卫兵将它拽了回来,对他怒目而视。小个子又在旁边走了几圈,不停地跳着脚,过了一会儿,他发出一声尖叫,然后跑掉了。
“你觉得他们会发起攻击吗?”另一个卫兵问。从他的语气中显然可以发觉他对于这种可能性并不是很担心。
这支由六匹马车组成的商队于这一天早上进入达拉巴德,寻求阴凉的庇护。驾车人共有二十名,体格倒是很强健,不过看起来并不是很难对付,而且任何一个的样子都一点不像法师。要是这支队伍试图攻击达拉巴德要塞,恐怕不过是给这些现在效力于阿达妮娅-苏雷兹的士兵们提供几分钟的乐趣而已。
“我想我们那位小朋友已经忘了他的钱包啦。”先前那个卫兵回答说。“或至少,他忘了他是怎么把它丢掉的。”另一个士兵只是以大笑作为回应。柯林-苏雷兹垮台之后,绿洲的一切并没有改变多少。他们仍然是采用类似海盗的手段征收过路费。当然,卫兵仍然会告诉阿达妮娅说那个商队的头目很想见她——毕竟,阿达妮娅就是这样收集信息的。至于勒索那个小废物一点点钱的事情,那很快就会消散于无形了。是的,几乎什么都没有变。
**********“这么说来柯林真的已经死了。”里普奇指出。此人是侦查队的调度员,也即“商队”的头目。
他从帐篷的门缝处向外窥视,观察着那座闪光的尖塔——使得整个卡林杉感到不安的源头。柯林-苏雷兹终于被杀算不上什么大事,他女儿似乎继承了达拉巴德绿洲的统治权,这也不算什么,但是,谣传这一事件与卡林港最强大的公会之一有联系,那个公会正将大量的战斗力转移到这个绿洲,也正是为了验证这说法的真伪,这个地区附近散布着很多的军团护卫。
“当前占据这里的是他女儿,这也是真的。”特鲁布回答。他从衬衫的后领处将一块垫料取了出来,正是这玩意让他看起来像是驼背,而且他还特意做出淌口水和拖着脚走的蠢样子。“她真该诅咒,竟然如此对付自己的父亲。”“除非她在此事当中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核心集团的第三名成员罗曼尼特指出。“有人看见阿提密斯-恩崔立佩戴着查伦之爪走在卡林港的街道上。也许正如某些传言所说,阿达妮娅把剑卖给了他。也许另一种传言是正确的,也就是说她用那柄剑换取了这个可以建造塔的魔法。或者,也许那个下流的杀手是从柯林-苏雷兹的尸体上拿起了那柄剑。”“肯定是巴沙多尼。”里普奇推论道。“我认识阿达妮娅,她不可能突然转过身对付她父亲,至少不可能只因为一柄剑的交易问题就这样做。达拉巴德并不缺钱。”“但是,为什么巴沙多尼公会让她留在这里指挥达拉巴德呢?”特鲁布问。“或者,更准确的说,如果她对她父亲还有一丝一毫的忠诚,他们又怎么会让她来指挥呢?那些卫兵肯定不是巴沙多尼的人,”他补充道,“我可以肯定这一点。从他们的皮肤可以看出是受过沙漠风沙和烈日的长期侵袭,而达拉巴德军团的所有人都是这样的,但是终日混迹于卡林港街巷的人则不可能有这样的皮肤。柯林-苏雷兹对待属下相当不错——以前我们经过这儿的时候,就算是最差劲的士兵和勤务人员都能有闲钱小赌两把。这么多人会这么快就放弃对他的忠诚吗?”有那么一会儿,三个人面面相觑,然后爆发出一阵大笑。在卡林杉的所有公会和小团伙之中,忠诚从来都不是一种有力的约束。
“我明白你们的意思。”特鲁布承认道。“不过在我看来还是有些地方不对劲。我总觉得这肯定不是一次简单的政变。”“我倒认为我们俩并不是不支持你的意见。”里普奇回答。“阿提密斯-恩崔立拿到了柯林的魔法剑,而阿达妮娅现在正需要稳固自己在达拉巴德绿洲的统治,考虑到这一点,她会轻易放弃一个那么强大的物品吗?现在不正是她最可能遭到报复的时候吗?”“除非她雇用恩崔立来杀掉她父亲,报酬则是查伦之爪。”罗曼尼特推论道。提出这个灵光一现的想法同时,他点着头,意识到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似是而非,却又能解释很多问题的怪圈里。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可以说是卡林杉几个世纪以来最昂贵的暗杀行动了。”里普奇指出。
“但如果不是那样,是怎样呢?”感到有些泄气的罗曼尼特问。
“巴沙多尼。”特鲁布决定似的说。“肯定是巴沙多尼。他们在城市里面就已经开始大肆扩张,而现在他们又在城外伸出手来了,打算借此躲开窥视魔眼。我们必须确认这个。”另外两人点着头,看起来都相当勉强。
***********贾拉索,金穆瑞还有莱基舒适的坐在水晶塔第二层的椅子上面。一面魔镜,混合了莱基和克什辛尼朋魔力的造物,揭露了三个间谍之间的整场对话,在此之前,自从那个小个子驼背将钱包递给要塞外的卫兵那一刻起,这魔镜一直在跟踪着他。
“这不可接受。”莱基转向贾拉索,壮着胆子说。“我们扩张得太大也太快了,因此也招来了人们的注意。”金穆瑞将自己的思想传送给他的法师朋友。在这儿不行。在克什辛尼朋的塔状映像里不行。就在他发送这信息的时候,他感受到碎魔晶的能量牵引着他,在他的精神防御周围窥探。雅拉斯克里克的警告在金穆瑞的脑中回响,他此刻绝不愿意让克什辛尼朋发现到自己能够抗拒它的侵入,因此他突然停止了所有的心灵异能活动。
“你打算怎么处理他们?”莱基更为冷静地问道。他对金穆瑞使了个眼色,暗示他已经收到了信息,并且将会把这明智的提示加入到自己的考虑之内。
“毁灭他们。”金穆瑞推论道。
“我倒是打算收编他们。”贾拉索更正说。“他们这一伙里有二十个人,而且显然与其他的许多公会都有联系。他们会成为非常好的间谍。”“太危险了。”莱基指出。
“服从于克什辛尼朋意志之下的人将会为我们服务。”贾拉索极其冷静地回答。“不这样做就会被处死。”莱基似乎并没有被说服。他想再次加以反驳,但是金穆瑞将手放在他的前臂上,无声地告诉他不要再纠缠了。
“你愿意处理他们?”金穆瑞问贾拉索。“或者你更希望让我们派出士兵,将他们捉住,送到这里来接受碎魔晶的审判?”“克什辛尼朋在这里就可以触摸到他们的思想。”贾拉索回答。“服从的人将会很愿意杀掉那些不服从的人。”“那如果不服从的人更为强大呢?”莱基问,但金穆瑞再次示意让他安静,而且,心灵异能者站了起来,请求法师跟着他一起离开。
“达拉巴德的统治者发生了变化,而且还有这么显眼的一座塔在这里,我们必须得加强守卫才行。”金穆瑞对贾拉索说。
佣兵头子点点头。“克什辛尼朋一直都很机警。”他解释道。
金穆瑞回以微笑,但事实上,贾拉索的保证只是让他更加紧张,只是让他更加确认雅拉斯克里克关于克什辛尼朋的说法是准确的。
两个卓尔离开了他们的头目,让他一个人跟他的新伙伴,那件有意识的宝物呆在一起。
***************罗曼尼特和特鲁布走出帐篷,在刺目的阳光下不停地眨着眼睛。在他们周围,其他人正在不紧不慢地干着各种杂活,刷洗马匹和骆驼,装满水袋,准备应付通向卡林港的最后一段旅程。
另外还应该有一些人去探查绿洲附近的情况,调查守卫达拉巴德要塞的士兵,但罗曼尼特很快意识到,除了他们三个领导者之外的十七人全部都在附近。他还注意到许多人都在看着他,脸上还带着好奇的神情。
一个特殊的人物吸引了罗曼尼特的注意力。“难道他还没有把那些水袋装满?”罗曼尼特低声询问他的伙伴。“而且,难道他不应该是在东墙边调查岗哨吗?”说完之后,他转过身看着特鲁布,但他发现那个安静地站着的男人正满眼渴望地盯着那座水晶塔。
“特鲁布?”罗曼尼特问,他朝那个人走过去,但很快就发现有什么东西不太对劲,连忙将思维转了个弯,转向一边。
特鲁布的脸上现出一种非常安宁的表情。“你听不到吗?”他瞥了一眼罗曼尼特。“那音乐……”“音乐?”罗曼尼特好奇地看了他一眼,转过头来看向那座塔,仔细聆听着。
“很美妙的音乐。”特鲁布高声说,附近的几个人点头表示赞同。
罗曼尼特竭尽全力保持自己的呼吸稳定,或至少装出冷静的样子。这个时候,他真的听见了音乐,那是一种精妙的曲调,带来和平与繁荣的信息,做出利益和权力的许诺,而且……要求得到忠诚。
“我打算留在达拉巴德。”里普奇突然从帐篷里走了出来,大声宣布说。“这里比在帕夏布罗卡雷手下更有机会出人头地。”罗曼尼特的眼睛瞪大了,他不得不非常努力地阻止自己警惕地看向周围,或者干脆逃跑。他现在惊讶地张口喘着气,因为一切都已经很明显了:这是一个法师的法术,魅惑敌人,化敌为友。
“美妙的音乐啊。”旁边有一个人赞同的说。
“你听到了吗?”特鲁布问罗曼尼特。
罗曼尼特竭力稳定自己的情绪,在脸上做出一个严肃的表情,然后转过身来面向他的朋友。
“不,他没有听到。”没等罗曼尼特完全转过身,就听到里普奇在远处这样说着。“他看不见我们面前的机会。他会背叛我们!”“这是一个法术!”罗曼尼特抽出自己的弧形剑,高声叫道。“一个法师所施展的魔法,诱捕我们落到他手上。战斗吧!拒绝他,朋友们!”里普奇攻了上来,用力地挥舞着长剑,罗曼尼特娴熟地避开了。正当他要发动反击的时候,特鲁布也加入了战团,向着罗曼尼特的心脏刺出致命的一剑。
“你们不明白吗?”罗曼尼特狂叫道。只是由于良好的运气才使得他避开了第二次的攻击。
他开始逐渐撤退,不停四处张望,寻找盟友并且注意到更多的敌人。他发现在水池旁边发生了另一场战斗,几个人已经把另一个给打倒在地,并且仍然毫不怜悯地继续踢打他。他们一直在对着那个人喊叫,说他听不到音乐,所以会背叛他们,阻止他们得到最伟大的荣耀。
另一个显然抵抗了那种诱人召唤的人正在逃跑,先前那伙人开始追逐他,第一个牺牲品则脸朝下倒在水中。另一边发生了第三场战斗。罗曼尼特转向他的两个对手,这两个人在过去的几年中都是他最好的朋友。“那是谎言,把戏!”他坚持说。“你们不明白吗?”里普奇向他的下盘刺出长剑,接着手腕一转,剑锋上挥,这次狡猾的攻击使得罗曼尼特向后退去,难以保持自己的平衡。里普奇再向前冲出一步并且将长剑刺向罗曼尼特,后者已经完全无法防御了。
特鲁布的长剑横着挥了过来,挡住了里普奇的致命一击。
“等一下!”特鲁布对惊讶的里普奇喊着。“罗曼尼特说的是真的!我请求你,更加深入地倾听那许诺吧!”里普奇已经完全被碎魔晶控制了。他真的停了下来,做出认真思考的样子,但这只是为了骗取特鲁布的信任。当特鲁布点头微笑,手中的长剑也已垂下之时,里普奇迅速出击,在他的喉咙上开了个大口子。
他转过身来,发现罗曼尼特正全速跑向水边的马匹。
“阻止他!阻止他!”里普奇一边喊,一边身体力行地追了上去。另外几个人也开始追逐罗曼尼特,并且试图阻住他所有的逃跑路线,但是罗曼尼特已经爬上了他的马。他是一个很好的骑手,通过选择最合理的路线,没有一个人能够阻止他。
他像闪电一般冲出达拉巴德,根本就没有试图去营救其他抵抗了碎魔晶召唤的人,那些人不是已经丧命,就是正在逃亡,但是没有一个人能够逃得出去,很快他们就会被抓住然后屠杀。不。罗曼尼特只是沿着沙路,直奔遥远的卡林港。
贾拉索,以及克什辛尼朋的思想将塔中的魔镜锁定在孤独的逃亡者身上。
佣兵头子可以感觉到水晶塔中正在酝酿着强大的魔法能量。一种低沉的蜂鸣声响了起来,这说明水晶塔正在制造一系列的棱镜和反射镜,准备将阳光聚集起来,从塔尖处发射出一道致命的强烈光线。当然,他明白克什辛尼朋要做什么。鉴于有人能够成功逃脱所暗示的含义,这似乎是一种符合逻辑的行为。
不要杀死他。尽管如此,贾拉索还是下了这样的命令,而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所能告诉他上级的事情,并不比他们已经了解到的更多。这些间谍根本不知道在达拉巴德的颠覆过程背后的真相,他们只会假定有一个法师……但是他感觉到能量仍在聚集,而宝物也没有与他交流、争论或者其他什么。
贾拉索看着镜子里面显示的那个惊慌失措的逃亡者。略微思考之后,他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没有什么原因一定要杀死这个人。事实上,允许他向他的主人报告这一场彻底的失败也许将会对达耶特佣兵团有好处。这个任务显然非常重要,因此被派来的这些人肯定都不是普通的间谍,而这些人却被彻底的击败了,这将会产生非常强烈的印象——也许会使得其他的帕夏们公开来到达拉巴德,试图达成休战约定,而贾拉索显然将从此中获得更多的利益。
贾拉索通过自己的思维将这些想法都传给了碎魔晶,同时重申了他要求它停止的命令,既是因为这样对整个团体更加有利,也是因为,在他的心底,并不希望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杀死一个人。
他感觉到能量在聚集,聚集,现在已经准备要释放了。
“够了!”他大声说道。“停止!”“怎么了,大人?”这是莱基的声音,法师和与他形影不离的心灵异能者伙伴从门外冲了进来。
他们看到贾拉索站在那里,非常愤怒地盯着魔镜。
然后,魔镜放出了巨大的光芒。那是像电光一般的一闪,对于卓尔们敏感的眼睛来说,亮得简直令人痛苦,就像太阳一样。一股纯粹的热能从塔尖飞出,穿过沙漠的空中,击中了骑手和他的马匹,像黄白色的裹尸布一样掩住了他们的身体。
一瞬间之后,一切都结束了,只剩下罗曼尼特和他的马那些烧焦的尸骨,躺在空旷的沙漠中央。
贾拉索闭上双眼,咬紧牙关,压下吼叫的冲动。
“令人印象深刻。”金穆瑞说。
“十五个人投向我们这边,看来另外五个都已经死了。”莱基指出。“大获全胜。”贾拉索对此并不十分确信,但他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转过身来以冷静的表情面对着他的副官。“克什辛尼朋将会辨别谁是被完全控制的。”他告诉这机警的一对。“这些人将会被送回所属的公会——也许不止一个——关于这场溃败,每个人都会说出相同的合理解释。另外一些人将接受审讯——而且他们将会愿意回答我们的所有问题——所以我们也许会完全得知这场窥探我们行动的阴谋究竟有些什么样的底细。”莱基和金穆瑞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精明的贾拉索一下子就意识到,他们刚进来的时候看到了他有哀伤的神色。尽管佣兵头子不知道他俩对此有何见解,不过此时,他确实不可能太高兴。
“恩崔立回卡林港了?”他问。
“他在巴沙多尼公会当中。”金穆瑞回答。
“我们也都应该回去。”贾拉索下了定论。“我们要审讯这些最近加入的人,然后把他们交给阿达妮娅处理。伯殷永和一支小分队将留在这里负责保卫工作。”两个卓尔又交换了一个眼色,但是没有做出其他的回应。他们鞠了个躬,离开了房间。
贾拉索盯着镜子里面那一人一马的焦黑骸骨。
必须这样做,克什辛尼朋在他的脑海中低声说。如果他成功逃脱,将会招来更多好奇的目光,而且他们会更加精心的准备。我们还没有准备好应付那些。
贾拉索知道这是一个谎言。克什辛尼朋不惧怕任何好奇的目光,它甚至根本不惧怕任何的军队。碎魔晶一直自傲地认为它能够轻而易举地将大部分的进攻者转换到自己这一边,反过来用他们来消灭那些不愿服从它意志的人。贾拉索很想知道,它究竟可以控制多少人?几百?几千?还是几百万?任何一个镜像都拥有控制力,不仅仅是控制卡林港的街道,也不仅仅是整座城市,而是整个世界。克什辛尼朋“听到”了那些没有问出来的问题,并且试图回答。
贾拉索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眼罩并且加强了自己的专注,以减低宝物与他之间的精神联系,试图尽可能的将自己的思想保护起来。不,他知道,克什辛尼朋杀死那个逃亡者并不是因为它害怕任何可能的反击行动。也不是因为它不赞同贾拉索的判断,才将不可抑制的怒火释放在那个孤独的骑手身上。
不。碎魔晶杀死那个人只是因为贾拉索命令它不要这样做,因为佣兵头子在下命令的时候就已经越过了那条界线,不再将它视为一个平等的伙伴,而是试图控制它。
克什辛尼朋不能允许的是这一点。
如果这个宝物可以如此轻易的拒绝这种事情发生,那么,它有没有可能从相反的方向越过那条界线呢?这个令人烦躁的念头并不能给予贾拉索任何的安慰,因为在他大部分的生命当中,他从没有做为其他人或者主母的奴隶而存在过。
“我们控制了更多的盟军,因此我们变得更强了。”当莱基和金穆瑞还有伯殷永单独待在一起的时候,他辛辣地评论道。
“我们的人数确有增长。”伯殷永表示赞同。“但这也增加了我们暴露的几率。”“还有变节的几率。”金穆瑞补充说。“你们注意到没有,在那些间谍们开始混战的时候,有一个原本处于贾拉索宝物控制之下的人转而开始阻止我们。那种控制并不完全,也不是牢不可破的。我们利用这个手段每增加一个不知情的士兵,我们内部发动起义的可能也就增加一分。当然,即使真有人能够逃脱碎魔晶的控制,并且发动叛乱,也很难造成什么真正的损失——毕竟他们只是人类罢了——但是,也可能有人会逃离控制,然后逃走,将新巴沙多尼公会以及达拉巴德的真相透露给其他公会知道。我们不能够小视这个可能性。”“如果达耶特佣兵团的真相泄露,将会造成怎样的后果,关于这一点我们早已达成共识了。”莱基悲观地指出。“这一伙人之所以来到达拉巴德,正是为了寻找假象后面的答案,而我们越是将假象拉大,就越可能被发现。在这个愚蠢的扩张任务当中,我们失去的是我们隐藏在暗处的优势。”三个人一言不发地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金穆瑞低声问,“你打算把这些告诉贾拉索吗?”“我们是应该将这个问题向贾拉索报告呢,”莱基的声音中充满着讽刺。“还是向达耶特佣兵团的真正领导者报告呢?”听到这直率的宣言,另外两个卓尔再次陷入时间更长的沉默。事实已经很清楚了,贾拉索已经丢掉了控制权,现在领导他们的实际上是那个有智能的宝物。
“也许我们该重新考虑我们的方针。”金穆瑞阴沉地说。
金穆瑞和莱基已经在贾拉索的手下服务了很长时间,他们都明白这暗示有多么沉重。从贾拉索的手中夺取达耶特佣兵团,就好比在班瑞主母最强大的那些世纪当中从她手中夺取班瑞家族。事实上,贾拉索非常狡猾,非常重视自己的防御,对于周遭的一切都具有非同一般的理解力,从这些方面来看,他甚至比班瑞主母还要难对付得多。
现在所谓的“方针”在三个卓尔看来已经是非常明显了,那就是自从他们着手夺取巴沙多尼公会以来,一直在谋划的一场政变。
“我可以通过某种渠道,获得更多有关克什辛尼朋的信息。”金穆瑞说。“也许,我们能够毁掉它,或至少使它暂时失去力量,以便我们对付贾拉索。”莱基看了伯殷永一眼,然后他们两个阴郁地点点头。
阿提密斯-恩崔立开始意识到贾拉索有个非常大的麻烦,因此他自己也有了麻烦。在大部分黑暗精灵返回巴沙多尼公会之后不久,他就听说了在达拉巴德发生的事件,而且,从贾拉索几个高级属下脸上的表情还有语气来看,他们一点都不为此感到激动。
恩崔立也是一样。他知道莱基和金穆瑞的抱怨确有道理,他知道贾拉索的扩张政策正将达耶特兵团引向极其危险的境地。一旦巴沙多尼公会的真相、以及占领达拉巴德的事件被泄露出去——恩崔立毫不怀疑这一定会发生——整个地区的所有公会、领主以及权力机构都会联合起来对抗达耶特兵团。贾拉索确实很狡猾,他手下的佣兵团也确实强悍,在碎魔晶的协助之下他们的力量还会变得更强,但恩崔立认为,毫无疑问,他们全部会被立刻消灭,一个不留。
不,杀手意识到,事态可能不会那样发展。事情的本质已经展现在每一个人眼前了,恩崔立认为,金穆瑞和莱基很快就会起来反对贾拉索。他们脸上的愤怒越来越强烈,他们的话语也越来越大胆。
这个看法又向恩崔立提出了一个困惑难解的问题。碎魔晶是否加速了阴谋的发动,就像罗丝在魔索布莱的家族中所作的一样?宝物是否认为使用魔法的副官是更适合它的持有者?或者,也许阴谋是在贾拉索的授意下,利用克什辛尼朋的影响力激发起来的?不管怎样,恩崔立知道,他正在变得非常脆弱,即使是最近获得的魔法物品也帮不上太多忙。不管他打算怎样度过这段艰难时期,贾拉索都将是他生死存亡的关键。
杀手转向一条熟悉的林荫道,尽量不引起街上那些乌合之众的注意,将自己潜藏在阴影里,同时也控制着自己的思绪。他必须找到某种方法让贾拉索重新处于强势地位。为了活下去,他需要让贾拉索完全控制达耶特兵团:不仅要控制他们的行动,更要使他们心服。只有这样才能阻止政变的发生——政变对于恩崔立来说只可能是一场灾难。
是的,他必须保护贾拉索的地位。然后他必须设法远远躲开这些黑暗精灵以及他们危险的阴谋。
黄铜赌局的哨兵看到他时几乎一点都不感到惊讶,他们甚至还告诉他,瓦维尔正在后面的房间里恭候着他的大驾光临。
他意识到,她已经听说了达拉巴德最近发生的事情。他摇摇头,提醒自己这并不值得惊奇,也提醒自己,他今晚来这里的原因正是瓦维尔超强的获取信息能力。
“是门农城的布罗卡雷公会,”恩崔立走进房间,坐在半身人对面的地上摆放着的坐垫上,瓦维尔告诉他。
“他们反应挺快,”恩崔立回答。
“那座水晶塔在沙漠的废土中就像一座灯塔一样显眼,”瓦维尔说。“为什么你的同谋在明显需要保密的情况下这样暴露自己呢?”恩崔立并没有开口,但他脸上的表情已经将他的大部分恐惧透露给瓦维尔了。
“他们犯了个错误,”瓦维尔领会了他的恐惧。“他们已经拥有了巴沙多尼公会,在这个掩护下做买卖就已经非常完美了。为什么他们要把手伸得这么长,引发一场他们不可能胜利的战争呢?”恩崔立仍然没有回答。
“或者,也许挑起战争正是这一小撮卓尔来到地表的真正目的?”瓦维尔的语气中有一种真正的关切。“莫非你还不够清楚这个种族的天性,因而相信他们的目的是获取利润——也许你也能从中得利,但实际上,他们只是一群非常好战的家伙,准备挑起足以毁灭卡林港以至于整个卡林杉的战争?”恩崔立摇摇头。“我很了解贾拉索,”他回答。“他来到这里的目的确实是为了获取利润——而且对于那些站在他这一边的人来说,的确也是桩互利的交易。这就是他行事的风格。我不认为他会服从于某些危险的主战派。不管从何种角度来说,贾拉索都不是一个军阀。他就是个投机者,其他什么也不是。他根本不关注荣耀,只关注自己的舒适。”“尽管如此,他却建立了那座塔,现在它就像一座纪念碑一样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瓦维尔回答。她抬起圆滚滚的脑袋,仔细观察着恩崔立沉思的表情。“怎么了?”她问。
“你对克什辛尼朋知道多少?”杀手问。“那个碎魔晶?”瓦维尔皱起眉头,深思了一会儿,然后摇摇头。“知道得不多,”她承认道。“我知道它变成塔时的形状,但不知道更多了。”“它是一个拥有强大力量的宝物,”恩崔立解释道。“我不能确定这个古老宝物的目标是与贾拉索的目标完全一致的。”“有许多宝物有自我意志,”瓦维尔平淡地指出。“这样的宝物通常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你要掌握尽可能多的,关于这个宝物的知识,”恩崔立命令道。“而且要赶快,在你预料到的灾难降临卡林港之前。”他停了下来,开始寻找一个让瓦维尔不要对近期的事件太过注意的理由。“试着调查一下崔斯特是怎么拿到它的,在哪里——”“九层狱啊,崔斯特是什么东西?”瓦维尔问。
恩崔立刚要解释,但想到世界是如此的广大,马上停了下来,只是大笑几声。“另一个黑暗精灵,”他回答。“他已经死了。”“啊,知道了,”瓦维尔说。“你的死对头。你以前管他叫‘杜垩登’。”“不必在意他,就连我都已经忘了。”恩崔立命令道。“我在这里提到他只是因为贾拉索的手下是从他那里得到了碎魔晶。当时他们假扮成一个可能是名叫凯德立的牧师,这个人有些名望和神力,居住在雪片山脉附近。”“一段漫长的旅途,”半身人评论道。
“但是它值得,”恩崔立回答。“而且咱们俩都知道,只要一个法师准备了合适的法术,这点距离连个屁也算不上。”“这可要花掉你很多钱。”恩崔立饱经磨练的腿部肌肉轻轻一转,就完成了一个年龄不到他一半的熟练战士也很难灵活完成的动作。他站了起来,在瓦维尔面前显得高大威猛,然后倾身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用他戴了手套的右手。
她收到了这个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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