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他走得很快,来到上次鬼先生飞出的照壁前。将暗门挑开。
暗门之内是一条通道,通道两旁隔不多远就嵌着一盏油灯。
杨逍直往里走,来到尽头,却有一个石门,石门两旁站着两个罗刹鬼女,线条之优美,实在少有。
石门上有两个梵文,杨逍也看得懂,是“人间”二字。
“人间反而在地下,这个鬼先生!”
他上下打量石门,心想:“这石门如何开启?”石门没有任何缝隙,杨逍弄了半天,仍是没开。
“奇怪,”他暗自沉吟道,“莫非关键在两个罗刹鬼女身上?”
眼睛一溜,那罗刹鬼女像听见她的说话,一双眼睛更红了。
杨逍这才注意,原来两个罗刹鬼女本就摆着请进的姿势。
杨逍一惊,心道:“莫非这两个罗刹鬼女也是尸体制成?”
手不由触到罗刹鬼女的手上。
触手冰凉,那只手竟随着杨逍的手沉下去。
杨逍一惊,却听“轧轧”一阵声响,石门打开了。
原来罗刹鬼女的右手竟是石门开关的机关,而杨逍也已感觉出这罗刹鬼女确是陶瓷。
杨逍苦笑一声,举步入房,却是眼前一亮。
整个房间犹如皇宫,富丽堂皇。
但他的目光随即盯住。
因为琉璃灯光下的一张绣塌上,躺着一个赤裸的女人。
那女人肌肤雪白胜雪,在灯光下散发着一抹难以言喻、诱人的光泽。
她的头偏着,身上盖着一个被子,她竭力想将四肢缩进被里,但她不能。
因为她的四肢已被红绫系在锦塌的四角。
这是谁,是不是明珠?
杨逍缓缓将被掀开,忽地一惊。
因为他看到的不是人脸,而是一张鬼脸。赫然与罗刹鬼女一样。
不同的只是眼睛,罗刹鬼女没有眼珠。
而这女子却只以血红色描了一道眼线,眼睛都是活的。
极灵活。
眼神是又惊又喜。
这眼神杨逍是如此熟悉,不由失声惊叫道:“明珠!”
那女人颔首,泪如泉涌。
杨逍“刷刷”四剑,尽将红绫削断。
明珠浑然忘记全身赤裸,从锦塌上爬起身子,扑进杨逍的怀抱。
杨逍虽明知是明珠,但一张鬼脸向自己扑来,仍不免心惊。
但他仍张开臂,将明珠搂入怀中。
芬芳的肉体,眩目的肤色,温软的肌肤,本来很旖旎,但因鬼脸的影响,反有些恐怖了。
也不过片刻,他的肩头已被泪水浸湿。
杨逍一阵难过,道:“明珠,不要哭了,一切已成过去!”
杨逍任她哭了一会,才将她放开。
她好像忽然想起身无寸缕,挣扎着从杨逍怀中脱出,半曲身子,掩住胸膛。
杨逍叹了口气,伸手将锦被拿起,裹住明珠的身子。
明珠的泪水又流下。
杨逍道:“那回子可曾欺负你?”
明珠摇头。
杨逍伸手轻抚明珠的脸颊,道:“只是将你的脸弄成这样?”
明珠颔首。
杨逍触着她的脸,一阵冰冷,竟没有活人的气息。
他不觉打了个寒战,道:“我替你将瓷土弄掉!”
一面说,一面移手至她的颈部,正要将之扳下。
明珠已将头乱摇,眼瞳中也露出痛苦之色。
杨逍立时想起珍珠被藏在瓷像里的尸体。
那具尸体被弄也来后,皮肉尽烂,不就是因为粘在瓷片之上?
王老二是陶匠出身,十二分小心,仍不能避免尸体的损坏。
明珠显然情形一样。
应该怎样做,杨逍一时彷徨无主。
他再细心打量那张罗刹鬼脸,除了眼睛鼻子下有两个小洞,耳朵也有两个,其余全被封住,连嘴唇也不例外。
所以,明珠能看,能听,也能呼吸,却不能说话,不能吃喝。
不能吃喝,短时间还可以,长了可不行。
怎样是好?他一时陷入沉思中,但随即想:“再大的困难已熬了过来,这点难题,不难解决!”
他叹了口气,道:“明珠,我先抱你上去好不好?”
明珠颔首。
杨逍不停地说着安慰的话,但明珠仍不住流泪。杨逍将明珠抱起,向室外走去。
她也看出杨逍是在安慰自已,何况她也看到过珍珠尸体的情形。
杨逍也不禁心酸,想起珍珠的情形,就又为明珠担心起来。
但他仍不停地安慰明珠,毕竟他是一个多情的人,并且深爱明珠。
夜深沉,却离天明不远。
众人看到明珠脸上的情形,都不由骇异。
明珠闭上眼睛,她害怕这样的目光,只有紧紧依偎杨逍。
李千户虽然很暴躁,此时却对明珠很同情。李馨香也是,她虽嫉妒得明珠要命,毕竟是一个善良的人。
但所有的人都不能替明珠想一个妥善的解决办法。
李千户道:“呆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咱们还是回城去!”
李馨香道:“若真弄得面目全非,那真太可惜了!”
杨逍缓缓地道:“一个人只要心地好,外表怎样丑陋也不打紧!”
这句话出口,明珠的泪又涌出。
李馨香叹道:“我现在倒希望变成明珠妹子的样子!”
李千户轻叹道:“胡说!”
李馨香道:“杨大哥,你要将明珠妹子安置在哪儿?”
李千户道:“当然送回家!”
李馨香道:“那不成,死了一个珍珠姐姐,她父母已够难过,若见明珠妹子这样,岂不急死,而且听说明珠的母亲身体也不太好!”
“不错!”杨逍道,“我家只怕也不成,因为我和明球家一直互有来往!”
李馨香道:“以我看,还是暂送我家,我也好照顾她!”
李千户笑道:“是极”
杨逍道:“这个……”话说一半,又住了口。
李馨香一瞪眼,道:“难道你这个时候还不相信我?”
杨逍摇头,道:“问题是明珠!”
明珠已经颔首。
李馨香“咦”道:“你看,明珠已经同意!”
杨逍道:“既如此,就依你!”
李馨香道:“那我们现在就动身,否则天亮回城,被旁人看见,可不妙!”
杨逍目视馨看道:“什么时候你变得这样细心了?”
李馨香笑道:“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我并不是你心目中的‘不妙’!”
杨逍苦笑。
李千户道:“这事看来只有这样的结局!”
杨逍叹了口气,道:“嗯。”
李千户道:“这结局虽不太好,幸而也不算太坏!”
于是众人各自回去。
※※※※※※
杨逍这几天心神紧张,早已疲惫不堪,回到家里,倒床就睡。
不知何时,他被人匆匆叫醒。
一个仆人道:“一个捕房的捕快请你!”
杨逍虽没睡好,仍打点精神迎了出来。只见一个捕快拱手道:“杨公子,我家总捕头请你去?”“什么事?”
捕快道:“那鬼先生已将尸体修补完整,请你验明一下,以备结案!”
杨逍一听是这事,放下心来,洗了一把脸,和那捕快一起到捕房。
一路上,杨逍问:“鬼先生真的将尸体修补起来?”
捕快道:“真的,鬼先生真是手巧,用石膏之物将尸体脸部复原起来,栩栩如生,那女子可真漂亮,我生平仅见。”
珍珠姑娘本就很漂亮。
杨逍笑笑,心中产生一丝好奇,不由加快脚步,一边又问:“他可曾说能将明珠姑娘脸部复原?”
捕快道:“这倒不曾听说!”
来到验尸房,只见秋莫离、韩瑛和鬼先生都在这里,旁边有不少捕快,皆发出一阵阵惊叹。
杨逍大步跨前,道:“鬼先生真能借尸还魂,将脸部修复?”
他已看到台上的尸体。
忽地,他惊愕地张大了嘴巴,似乎看到了世界上最惊奇的事,怔怔地站在那里。
尸体的脸部敷着石膏,栩栩如生……但杨逍不会为此惊奇。
这女子惊艳照人……但杨逍也不会为此惊奇。
鬼先生得意地道:“怎么样,我的手艺还过得去吧?”
杨逍问道:“你……你不会弄错吧?”
鬼先生道:“怎会,这是依据死者的骨骼、年龄、皮肤的润滑程度塑出死者生前的相貌,不能说百分之百,也能达到百分之九十!”
秋莫离道:“难道杨公子不认识她?”
杨逍道:“认识,但她不是珍珠姑娘,而是范姑娘!”
“哦?”秋莫离和鬼先生一齐大眼瞪小眼。
杨逍脸色一变,道:“这事只怕一开始我们就错了!”
他猛地皱眉苦想,似乎在思考一个重大的难题。
鬼先生和秋莫离以及韩瑛都惊诧莫明,七嘴八舌地问。
“怎会这样?”
“杨公子,你不会认错吧?”
杨逍忽地一声大叫,“哎呀”一声将众人吓了一大跳。
杨逍道:“秋捕头,你可有马?借我一用!”
秋莫离一怔,道:“干嘛?”
“别问,快牵马!”
秋莫离见他急得直冒汗,赶紧牵马,好在捕快要办案,马都在隔壁备好的。
杨逍奔出来,飞身上马。
三人齐奔出,韩瑛道:“到底怎么回事?”
杨逍道:“鬼先生,你一开始的推测是对的!”说罢,策马狂奔。
鬼先生蓦地醒悟,对秋莫离和韩瑛道:“咱们骑马快追!”
秋莫离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直到骑马出来,才问鬼先生,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鬼先生道:“从一开始,我们就认为死者是珍珠,而忽地变成范姑娘,你可想通了?”
秋莫离道:“那不过是认错尸罢了?”
鬼先生道:“你想一想,范姑娘的尸体怎么会戴着珍珠姑娘的手镯?”
秋莫离道:“这是有点奇怪,不过,那脱脱敏说不定故意将珍珠的手镯戴在范姑娘的手上,制成了陶俑!”
“那珍珠呢?”
“多半埋起来了!”
韩瑛道:“不对,这事是很奇怪,脱脱敏要制陶俑,完全可以用珍珠姑娘去制,用不着将手镯移到范姑娘手上。”
鬼先生道:“不错,秋兄,其实你侠义有余,应该做个侠客,而不应该做捕头。不知道你这‘神捕’从何而来?”
秋莫离脸一红,道:“我入公门不久,确实没有办案经验,一些案子都是别人,比如秦宝宝他们推测而出,我负责抓人罢了。‘神捕’二字,实是过誉!”
鬼先生道:“你确实要多历练,做捕头,一要注重证据,二要会推测!”
韩瑛道:“莫非珍珠姑娘没死?”
鬼先生道:“不错,如果照这样推测下去,结果就很可怕!”
“我还是不明白!”韩大道。
鬼先生道:“如果珍珠姑娘没死,她就有很深的动机,最有可能是她要以另一种面目重新出现!”
韩瑛瞪大眼睛。
鬼先生又道:“你想,脱脱敏能知晓多户官宦富家的情形,一定有人和他同谋!”
秋莫离道:“也许是寒姑娘告诉他的!”
鬼先生摇头道:“寒姑娘已有心摆脱他,怎会和他说这些?最奇怪的是脱脱敏连杨公子喜欢哪几个姑娘都知道,岂不奇怪!”
秋莫离顿时默然。
鬼先生道:“珍珠姑娘有意将杨公子喜欢的女人害死,是因为她也喜欢杨逍,要嫁给他!
否则要报复杨逍,脱脱敏应该第一个将杨逍害死!”
秋莫离道:“但脱脱敏和珍珠姑娘又怎会认识?”
“这还不清楚。不过,脱脱敏劫持千金小姐,要挟寒姑娘。而珍珠要打击杨逍喜欢的女人,他们的目的不谋而合。”
秋莫离道:“莫非你说现在的明珠是珍珠姑娘?”
鬼先生道:“你有点开窍了!”
“那明珠呢?”
“从范姑娘的情形看,多半已经遇害!”
“她们可是亲姊妹!”
韩瑛道:“女人嫉妒起来,会不顾一切的。而深刻的爱,又能使人疯狂,脱脱敏就是明证!”
秋莫离道:“那珍珠姑娘脸变成那样,怎么和杨公子成亲?”
“些微损失,却能换得至爱,还是值得的。何况,珍珠的脸未必真的受损。”
秋莫离道:“但珍珠总要张嘴吃饭,那时她能说话,杨公子岂不看破!”
“声音可以改变,如变得沙哑,只要找个借口就行了。当然,时间一久,终究难免露出破绽,但那时生米已成熟饭,也许和杨逍连孩子也有了,杨逍能怎么办?”
“那不是双方都痛苦?”韩瑛惊讶地问道。
鬼先生道:“爱情可使人丧失理智,那是无可奈何!”
秋奠离忽地“哎呀”一声,道:“你修复范姑娘的事,好多人都知道,若传到珍珠耳朵里……”
鬼先生接道:“那李馨香就危险了!”
秋莫离道:“她连李馨香也不放过?”
“杀一个人,和杀几个人并没有区别,你办案子,应该见过这种事!”
“不错!”
杨逍这时也疯狂加鞭,但他忽地有一种预感。
不管怎么赶,都已来不及了,他的手足不由一阵酸软。
鬼先生赶了上来,道:“杨公子!”
杨逍道:“你已明白?”
鬼先生叹道:“这珍珠姑娘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杨逍叹口气,道:“那多半是珍珠了,因为在‘捺落迦’见到她的时候,一点陌生的感觉也没有。除了明珠妹妹,没有别人会给我这种感觉,所以当时一口认定她是明珠!”
“这珍珠平时怎样?”
杨逍道:“多愁善感,心胸是比较狭隘一些,但懂得大体,就是下人做错什么,也很少责怪他们。听明珠说,除了我之外,她很少与别人说话!”
鬼先生脱口道:“要命!”
杨逍一怔,道:“什么?”
鬼先生道:“最可怕就是这种性格,这种女孩子可以说是深藏不露,就是恨什么人,别人也不容易觉察!”
杨逍恨道:“但她这样做又为什么?”
鬼先生问:“她对你可好?”
“像姐姐一样!”
“她比你大?”
“大不了几天!”
“她若嫁给你,你怎样?”
“我从来没有想过!”
“她未必不会这样想,你仔细想想,她可曾给你暗示?”
杨逍叹了口气,沉吟了一下,道:“现在想起来,珍珠姑娘她好像真的有意嫁我!”
“不用说,你没答应?”
杨逍道:“我只当她说笑!”
鬼先生道:“最主要的原因,是她看出你爱的不是她,而是明珠!”
杨逍无言颔首。
韩瑛赶到,插了一句,道:“也怪你自己太过风流!”
杨逍知道她指范姑娘,不由长叹一声。
鬼先生道:“少年人一时把持不定,也是常理!”
杨逍道:“不错,我最喜欢的,仍是明珠!”
杨逍突然一加鞭,又赶上前去。
马一声长嘶,忽地倒地。
杨逍身子一飘,展开轻功,竟比马还快。
鬼先生叹息道:“但愿李千户能有防范!”
但这希望,太渺茫。
※※※※※※
老太君等他们走了,才对一个妇人道:“谢月娥!”
一个少妇躬身道:“在!”
“等那小子把人叫齐后,就给他们一人一包毒药,一觉睡到地狱里去!”
“是!”少妇躬身答应。
南宫雪有些不安地道:“我看对一个孩子,用不着下这种毒手吧?”
老太君道:“一个孩子?你可不要小看他,他是金龙社的秦宝宝!”
南宫雪大吃一惊,道:“他是秦宝宝,那就更加不能杀了,得罪了少林、唐门、金龙社,可不是玩的!”
老太君冷笑道:“不得罪也得罪了,几个小娃子一死,有谁知道是咱们做的案?而且,这小子是为‘官银’一案来的,鱼二这蠢货又让他盯住了,若不斩草除根,后患无穷!”
南宫雪一皱眉,道:“我总觉得劫官银一事不要和官府作对,咱们南宫世家一代不如一代,若再惹上这麻烦事,着实不妥。”
老太君冷哼一声,道:“若不劫得官银,如何重整本门,如何对抗江湖上的各大门派?”
老太君又道:“自从四十年前,江湖各大帮蓄意对付本派……”
南宫雪道:“各大派联手对付本门,尚无证据!”
老太君厉声道:“这要什么证据,本派之主连连夭折,弄得本门男丁凋零,弄得我几次白发人送黑发人,难道不是证据?”
南宫雪不言语了。
老太君又道:“你莫忘了博儿是如何死的。”
南宫雪咬牙道:“博儿的仇,我一定要报,不过那只是长白派的事,只是林南奎的事!”
老太君怒喝道:“住口。本派之主连连夭折,哪有这么巧的事,你还要狡辩!”
南宫雪不作声了。
老太君顿了顿,温言道:“雪儿。你莫怪我心狠,你几个哥哥惨死,我伤心透了。你父亲在时,最疼爱的是你,你不要忘了发扬光大本门,替你几个哥哥报仇!”
南宫雪垂首道:“是!”
老太君道:“我用银子收买江湖帮派,乃是为你几个哥哥报仇,你要理解我的一番苦心!”
※※※※※※
李馨香没有看出“捺落迦”救出的是珍珠,李千户同样也看不出。
以杨逍的经验尚且识不破,何况他们?
而这件事,又太过诡异。
李馨香已替珍珠换上一袭淡青衣裳。
明珠喜欢穿青衣,她是知道的。
李馨香叹了一口气,明珠虽在光天化日之,仍不像一个人,而像一个罗刹女鬼。
李馨香虽有这种感觉,但她没有说出来,因为她毕竟心地善良。
她口里虽然不止一次要杀明珠,其实心里并没有这个念头,甚至认为明珠和杨逍是天生的一对。
只是她真的喜欢杨逍,要她默默将心上人让出去,她很难办得到。
不过,她只是争取,从没考虑要阴谋杀死钱家姊妹。
李千户顶天立地,李馨香若是男儿,绝不比其父逊色,因为她体内流的也是侠义之血。
所以她虽然脾气暴躁,和别人大打出手,杨逍对她并无恶感。
他一直将她当妹妹一般,他的心已被明珠占据。
李馨香其实也很明白这一点,只是事情尚未绝望,她还要争取。
她也想学得温柔一点,可学不来,每想到这件事她就叹气。
她忽地道:“明珠,我实在看不出这青色衣服有什么好看!”
没有回答!
李馨香苦笑道:“可惜你不能说话,否则我很想和你谈一谈。”
罗刹鬼女目光一闪,珍珠取过书案旁的素绢与一管笔。
李馨香笑道:“我怎么想不起来,你虽不能说话,却可以笔谈!”
她忙去磨墨。
只是墨砚一尘不染,笔也全是新的。
珍珠眼中露出奇怪之色。
李馨香看出来了,苦笑一声,道:“这些东西是我爹买来的,她原要我学你们姊妹的样子,闲时念书写字,可我学不来!”
珍珠点头。
李馨香匆匆将墨研好,道:“你看这个成不成?”
珍珠写道:“墨淡一些,又不是练字,算了,你要我谈什么?”
李馨香道:“先谈衣服,淡青色有什么好看?”
珍珠写道:“青色看来淡雅一些!”
馨香道:“原来如此,你害不害怕相貌变成丑陋?”
珍珠写道:“没什么好怕!”
馨香道:“不害怕杨大哥嫌弃你?”
“不怕!”
“为什么?”
“因为杨大哥并非是只重外表的人!”
“你怎知道?”
“我们青梅竹马长大,怎会不知道?”
李馨香咬唇道:“依你看,杨大哥是否喜欢我?”
“喜欢!”
李馨香心中一乐,道:“真的,他对你这样说的?”
“他当你是妹妹一样!”
馨香苦笑。
珍珠接着写道:“但我们姊妹若都死了,他一定会要你!”
李馨香道:“为什么?”
“像你这样可爱的女孩,实在不多!”
李馨香苦笑道:“看来,我若想嫁他,非杀你们姊妹?”
“只可惜你不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
李馨香道:“有时候我也很凶的!”
“那不过是刁蛮,真要叫你杀一个毫无仇怨的人,你未必下得了手。”
李馨香点头。
珍珠忽又写道:“你真的喜欢杨大哥?”
“喜欢得要命!”李馨香的脸红了。
珍珠又写道:“这么说,你若不能嫁给他,生不如死罗!”
馨香点头。
珍珠写道:“你是一个可怜人,比我还可怜!”
李馨香一怔,道:“你可不可怜啊?”
珍珠又写道:“不过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
李馨香道:“你是说容得下我?”
“你不在乎大小?”
李馨香笑道:“那有什么关系?只要能够跟杨大哥在一起就成了。”
“难道你不觉委屈!”
“没什么委屈?”
“这样说,其实你并不可怜,可怜的只有一个人。”
“谁?”
“珍珠!”
笔缓缓放下,两行眼泪涌出了罗刹面具之外。
李馨香安慰道:“生死有命,你也不要太伤心。”
她好大意,竟没看出奇怪之处。
一个声音响起:“馨香!”
李馨香回头,道:“爹,你进来好了!”
李千户推门进来,道:“明珠可好?”
“很好,她还用笔和我交谈呢!”
李千户道:“很好,很好!”又转对珍珠道:“明珠,在我这里不用客气,需要什么,叫馨香去拿。”
珍珠欠身一福。
李千户道:“馨香这孩子虽然脾气暴躁一些。其实没什么。”
珍珠颔首。
馨香忽地道:“爹,有件事我想跟你说。”
“什么事?”
馨香欲言又止。
李千户目光一转道:“明珠又不是外人,你避忌什么?”
“谁避忌了?”
“那你还不快说?”
李馨香仍是吞吞吐吐,道:“她……”
李千户笑道:“你平常可不是这样,今天怎么了?”
李谭香道:“她说她容得下我!”
李千户怔了一怔,想了一下,大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妙极,娥皇女英,千古佳话,只是便宜杨逍那小子了。”
馨香红脸道:“爹你是答应了?”
李千户反问:“不答应成吗?”
“不成!”
“不害羞!”
馨香一嘟嘴,转问道:“杨大哥现在去了哪儿?”
李千户道:“就在门外!”
珍珠一怔,李馨香却惊喜地道:“真的?那我说的话岂非他都听在耳内?”
李千户一笑道:“爹和你开玩笑。”
李馨香气道:“爹爹,你坏死了!”
李千户道:“你眼中快没有我这个爹了,现在不坏尚待何时?”
馨香顿足道:“爹你老实说,杨大哥到底在哪里?”
李千户道:“在衙门!”
“到衙门干什么?”
‘李千户看了明珠一眼,道:“听说是帮明珠结案!”
“怎么?”
李千户道:“那个鬼先生挺有门道,听说将衙门的尸体恢复了容貌,漂亮极了,让杨逍去指认,以备结案。本来这事该让明珠去,我怕明珠伤心,所以打发捕快去找杨逍!”
珍珠大惊。
可惜李干户没有发觉,道:“明珠姑娘,我这样做可好!”
珍珠茫然地点点头。
李千户笑道:“你们在这儿谈,我要出去喝两杯!”
而珍珠的眼神发出一股寒气,他们却没有发觉。
真够粗心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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