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从林中窜出一条怪兽来,小蛟儿吓了一跳,正在吃惊,小芽菜说:“你别害怕,这是竹姑姑养的一头云豹。”
小蛟儿定了定神问:“云豹?它吃不吃人的?”
“它不吃人,但可以咬死人。”
“这样凶恶的野兽养它干吗?”
“傻瓜!它可以守山门呀!”
说着,林子中转出一位二十多岁的明丽姑娘来,她喝止云豹,看看小芽菜,又看看小蛟儿,问:“小芽菜,你带他上来干什么?”
“竹姑姑,妈叫我带他去冰湖捉鱼。”
原来这明丽的姑娘是地贤夫人的四大女伴之一,排第四位,取名竹英。竹英曾见过小蛟儿一面,微笑问:“小和尚,一年不见,你长高了,也不像一个小和尚了,反而像一个俊气的小伙子。你会捉鱼?”
小蛟儿在梵净山庄中,除了对兰英和小芽菜不存戒心外,几乎对任何人都存戒心。他谨慎地说:“竹姑姑,我会捕鱼,可是林婶婶却叫我一定要用手捉鱼。”
“捉鱼嘛,当然用手捉啦!你以前没用手捉过鱼?”
“捉过。那是在鱼篓和网里捉的。”
“噢!那叫捉鱼吗?只不过叫你去提鱼,拿鱼罢了!捉鱼,要在湖水中将活生生的游鱼抓到,才是真正的捉鱼。”
“那,那冰湖大不大?深不深的?”
小蛟儿希望冰期像水池子般大小,水也很浅,凭自己以往在洞庭湖边浅滩上捉鱼的经验来捉,要捉一些鱼也不会顶难的。
竹英笑道:“冰湖不大也不深,方圆二里左右,水只有几十丈深。”
“方圆二里?几十丈深?”小蛟儿怔住了。暗想:那么大,那么深,还说不大不深的?那什么才叫大叫深的?
竹英侧头问:“你怎么啦?”
“竹姑姑,这么大的冰湖,我怎么捉鱼哪!”
竹英抿着嘴笑:“当然是下到湖中捉啦,你不懂水性么?”
“我懂水性,可是鱼游得那么快,我能捉到吗?”
小芽菜不屑地说话了:“你真没用,既然懂水性,怎会捉不到的?我就可以捉到。”
“你可以捉到?”
“你不信?好!到冰湖我捉一条鱼给你看看。”
竹英笑着说:“小傻瓜,一个人做事,首先一定要有信心才行,事情还没做,就没有信心,你怎能捉到鱼的?亏你还是个小伙子,比不上小芽菜。好啦!你们去捉鱼吧,我也不阻称们了。”说完,竹英便转回林中雅静的小院里。
小蛟儿跟随着小芽菜走进山野深处,一路暗想:林婶子的女儿能捉鱼,干吗叫我去的?是有意为难我,还是叫我出丑?好!你小芽菜能空手赤拳的捉到鱼,不信我小蛟儿就捉不到。想到这里,小蛟儿一股男孩子的傲性表现出来了,一个男孩子比不上一个女孩子,那像话吗?
小蛟儿跟随小芽菜在山峰上走了好一段路,最后来到群峰中的一个大湖面前,这个湖的湖水,清绿如缎,平静无波。但湖水却寒彻入骨,奇冷异常,深不可测,因而取名为冰湖,也称寒水潭。
小蛟儿走近湖边,便觉一股寒气逼人,问小芽菜:“是这个湖吗?”
小芽菜点点头,举目四望,说:“咦!怎么不见他的?”
“谁?”
“看湖人。他跑去哪里了?难道他偷懒在草棚中睡着了?来,我们去看看。”
小蛟儿心想:这个冰湖还有看守人的?难道还怕别人来偷鱼么?梵净山庄的东西,谁敢来偷的?不要命了。他也随小芽莱的目光,四下打量着。湖的四周,几乎尽是一色的险峻山峰,湖边一些奇岩怪石,一半在湖水中,一半露出湖面,宛如一个个狰狞的野兽一般,有的似俯首长饮湖水,有的像横卧湖边,更有的如水中跃出门怪兽,凶猛可怕。在这些奇岩怪石上,也生长一些杂草野花,湖边东面的岸上,有一座不大的树林,一个草棚,隐现其中,看来是看湖人住卧的地方了。
小芽菜正说着,一个面目可怕所臂缺腿的中年汉子从树林中拄着拐杖走了出来,阴沉地说道:“我在这里。”
小蛟儿吓了一跳,他几疑这是山野中的一个可怕怪人。一个没有左手和右脚的人,凭一支拐杖,仍能无声无息地在山野乱草岩石中行走如飞,眨眼之间,便来到了自己面前,这是一般的人吗?要不是小芽菜在旁,小蛟儿准会吓得掉头逃跑。
小芽菜仰着面问:“刚才你跑到哪里去了?”
残缺人仍是阴沉地说:“没去哪里,在林中崖下割鱼草。”
“我以为你偷懒睡大觉哩!这是小蛟儿,是妈打发他来这里捉鱼的,你不可侵犯他。”
残缺人淡漠地应了一声,一双深目盯了小蛟儿一眼,盯得小蛟儿浑身起寒栗。
小芽菜继续说:“好啦!你忙你的吧,我们要下湖捉鱼啦!”
“唔。”残缺人面无任何表情,而目光却怨毒地扫了小蛟儿一下,掉头而去,转眼之间,消失在树林中。
小蛟儿说:“他太吓人了!小芽菜,你不害怕么?”
“我怕他干吗?他要不听话,我会将他另一条手脚全砍下下来,变成了只能在地上滚动的冬瓜。”
小蛟儿打了个冷颤:“这不残忍吗?”
“残忍?你知道他是个什么人?”
“他是什么人?”
“一个丧尽天良的大恶人!要不是我妈心肠软,夫人早巳杀了他了!”
小蛟儿心想:你妈对人凶巴巴的,还心肠软呀!恶人?有恶得过地贤夫人的么?他这种想法,不敢在小芽菜面前说出来,只问:“他怎么缺了一只手和一条腿的?”
“是我妈砍的。”
小蛟儿又吓了一大跳:“是林婶砍的?”
“是呀!你不相信?”
小蛟儿怔住了,他初来梵净山庄时,就听到小芽菜和她母亲说,他要是不老实,便会砍下他的双脚,他认为这不过是恐吓罢了,现在看来,她母亲真的会砍人的脚哩!连忙说:“我信,我信。”
小芽菜眨眨眼睛说:“你要是不老实,不听话,我也会砍下你一只手和一条腿的。”
“不,不!我老实,我听话。你千万别砍我的手脚。”小蛟儿心想:我要是断了一只手和一条腿,那不如死了的好。想到这里,他对那面目可怕的残缺人起了同情心,对小芽菜说残缺人是个丧尽天良的恶人不怎么相信了。看来这个人也和自己一样,闯进了梵净山,给地贤夫人捉了来的,弄得他一世残废,仍不放过,叫他来这里看湖养鱼。
小芽菜说:“好啦!我先带你去找一个地方住下来。”
小蛟儿又怔住了:“要我在这里住下来?”
“你在这里捉鱼,不在这里住行吗?再说,梵净山庄内,可没有你们男人住的地方。”
小蛟儿无可奈何地说:“既然这样,我跟看湖人一块住草棚不好吗?”
“你是不是想找死了?”
“我,我怎么想找死了?”
“你不找死,怎么要和他一块住?"
“不能和他一块住么?”
“我不是说过,他是个丧尽天良的大恶人么?一旦他的凶性发作起来,他不但会在夜里杀了你,还会将你的心挖出来吃掉。”
“真的,他会吃人心?”
“不相信,你以后看好了!我警告你,千万别接近他,更不能去招惹他。要不,他在夜里杀了你,就别怨人。”
“是,是,我不接近他就是。”
小蛟儿嘴是这么说,心却不是这么想,暗想:看来,你们怕我接近他罢了,既然他那么可怕,你怎么又叫我在这里住下的?不住在一起,他真的要杀我,难道在夜里不会跑来我住的地方,将我杀了么?
“跟我来吧!”
小芽菜自己先动身朝湖的西边岩石中走去,在一处岩上找到了一个洞。这岩洞洞口有一道铁闸,里外都可以上锁,好像以前是用来关人的牢房一般。这岩洞虽然不大,却很干爽,完全可以容得四五个人住下来。岩洞内有石床,石凳,石桌等等。桌上方的石壁有个小小的石龛,放有一盏油灯,石床上有被有褥,好像事先安排小蛟儿在这里住下来似的。岩洞内的另一处,放有一些坛罐碗碟和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具。
小蛟儿说:“这洞不错呵!以前有人住过吧?”
“告诉你,这是夫人过去闭关面壁练功的地方,现在给你住了,你可别弄坏了这岩洞内的东西。”
“这,这行吗?夫人知道了不恼么?”
“不是夫人吩咐下来,我敢带你来这里住么?”
“是夫人吩咐的?”
“当然是夫人啦!”小芽菜说着,又从袖袋中掏出一把大铁锁来,连锁带匙,交给了小蛟儿,说,“小心保管了,不论白天、夜里,出去、睡下,都要关闸上锁,别人就进不来了,也不害怕那个大恶人在夜里来害你啦!这锁匙,千万别叫那恶人得了去。”
小蛟儿见小芽菜说得这么慎重,为自己的安全想得这么周到,不由又有点相信了,问:“他真的会在夜里来害我?”
“他凶性发作起来,一定会这样,你小心提防的好。”
“那白天哩?他不会杀人?”
“一般来说,他不会,也不敢乱来。再说,他不懂水性,你下湖捉鱼,他也害不了你。”
“唔!我小心就是。”
“这坛坛罐罐里面,有米有油盐。在这里,你要自己煮饭弄吃,没人再给你送饭了。十天半个月,我会给你送米送油盐来的,你会不会自己煮饭吃?”
“我会。从小我就会煮饭煎鱼了。"
“那我不用教你啦!”
“多谢姐姐关心。”
小芽菜笑起来:“你叫我什么?”
“叫姐姐,你不高兴?你不高兴,我以后就不再叫了,好不好?”
“我怎么不高兴的?好啦!小蛟儿,现在我下湖捉鱼去。”
“姐姐,我害怕我一天捉不了四尾一尺以上的大鲤鱼。”
“别害怕,头十天半个月,我可以帮你捉鱼,你可要好好练捉鱼的本领。十天半个月后,我就不能再帮你了。”
“你真的能在水中捉鱼?”
“我骗你干吗?要不,我敢说要帮你?”
“姐姐,我,我……”
“别饿饿饱饱的了,走吧!”
他们离开岩洞,锁好铁闸,又来到湖边。小蛟儿总感到要一个女孩子来帮自己,实在不好意思,便先脱掉鞋袜衣裤,只穿着一条牛头短裤,“卜通”一声,首先跳进湖水中去。他原在渔家长大,自小对水有一种特别的爱好。小芽菜“咦”了一声,正想说话,突然“哗啦”一声小蛟儿冲出水面,跃回岸上来,好像在水里给什么可怕的怪物追赶似的,浑身发抖,上下牙齿“得得”地响着。
小芽菜愕然,问:“小蛟儿,你怎么啦?”
“湖,湖,湖水太、太冷了!顶,顶不住。”
“噢!”小芽菜笑起来:“小傻瓜,谁叫你冒冒失失地跳下去?我还以为你碰上什么可怕的怪物了,吓得跳了上来。”
“那,那,那要怎样?”
“小傻瓜,下水之前,一定要先运功调气,让真气在全身转运一周天,才可以抵抗冰湖水的奇寒。幸而你有一身奇厚的真气护着,不然,不但捉不了鱼,反而给湖水冻僵了,变成了一条冰棍儿,直沉湖底,喂了大鱼。刚才你下水时,我就想叫住你了,叫你运功,谁知你‘卜通’一声,就扎进了水里,我要说也来不及了!”
“姐姐,水这么奇冷,你下去行吗?”
“放心,我从小就在这湖水中长大的,捉鱼不知捉了多少次。”
“姐姐,你干吗也要捉鱼的?”
“不但我要捉,梵净山庄的女孩子,个个都要来这冰湖捉一两年鱼。”
“为什么?”
“小傻瓜,夫人是有意在锻炼我们呀!不经得风吹雨打,受不了奇寒酷热,风一吹就倒,一变天就伤风感冒,有什么用?梵净山庄要的不是弱不禁风的小姐,要的是能与敌人作战的坚强人。”
小蛟儿又怔住了。原来这样,怪不得梵净山庄的人,个个都有一身骇人的武功。他想到这里,问:“那夫人叫我来捉鱼,是不是也在锻炼我?”
小芽菜耸耸鼻子:“你别臭美,夫人是在折磨你,要在这八年里,将你折磨得死去活来,谁叫你顶撞夫人的。”
小蛟儿一想也是,我是这里的奴隶,怎能和小芽菜她们相比?就讪讪地苦笑一下,不再出声。
小芽菜看了看四周,轻轻地说:“小傻瓜,折磨与锻炼是一个样,只是说法不同罢了,我想你熬过了八年,一定会有好结果的。”
“多谢姐姐关心。我不知能不能熬过这八年。”
“噢!你真是一个小傻瓜,怪不得梅姑姑说你的肠子不会打转转,老实得像木头。只要能吃苦,还有熬不过来的?快坐下来运功调气吧,要不,今天就捉不了鱼。”
“是!姐姐。”
小蛟儿便在湖边上坐下来,运气调息,使血气行完全身,渐渐不感到冷了。半晌,小芽菜也运功完毕,问:“小蛟儿行了吗?”
“姐姐。行了。”
“好!我们下湖。”
小芽菜一个跃起,跟着在空中—个滚翻,姿态优美,头下脚上,双手平伸,宛如乳燕飞翔,临落水时,双手合并,直插湖中,几乎是水花也没溅半点,人便在湖中了。不像小蛟儿,跳落水中,像块大石头一样,溅起漫天的水花,声音也大得要命。小蛟儿看得羡慕异常,暗想:单小芽菜这份跳水的功夫,不但好看,更比自己强多了,亏自己还是一个水上人家的儿子哩!
小芽菜在湖中扬扬手:“小蛟儿,快下来呀!”
小蛟儿“卜通”一声,也跳下湖水中去了,尽管他想学小芽菜一样,还是飞起了一片水花他暗骂自己怎么这般的傻,比不上一个女孩子。小芽菜可没理会他这样的心情,说:“我们潜下水底,找鱼去。”
小蛟儿潜水的功夫却不比小芽菜差,但在水中运行的速度,又比不上小芽菜了。小芽菜在长中仿佛成了一条游鱼,轻灵敏捷,转身之快恐怕连水中的鱼也比不上,小蛟儿这时才真正相信她能捉鱼了。
冰湖水下,是一个神奇的天地,湖水清澈透明,游鱼历历可数,湖底有山有岩,更有水中七长的草和一些似杂树般的植物,生物就更多了,各种颜色都有,五光十色,形成了一个绚丽的水下世界。小芽菜和小蛟儿却无心情去观赏,他们一心一意要捉一尺以上的金色大鲤鱼。最后,他们在一处山崖下发现了一群金色的大鲤鱼。小芽菜行动轻灵,出手敏捷,身形一闪,一下就捉到了一条一尺多长的鲤鱼,一手扣着鱼的两腮,一手托着鱼腹浮上水面,将捉到的鲤鱼放入事先准备好的鱼篓中去。
小蛟儿也想学小芽菜一样去抓鱼,可是他轻捷的程度怎么也不及小芽菜,人还没有游近,鲤鱼早逃得远远的,怎么也追不上。这一天,他们几乎花了三个时辰,才捉到四尾一尺长的鲤鱼,这四尾当中,有三尾是小芽菜捉到的,最后,还是小芽菜从旁协助,小蛟儿才捉到。要不是小芽菜,第—天,小蛟儿就交不了差。
小蛟儿沮丧地说:“姐姐,看来我干不了这捉鱼的工作。”
小芽菜睁大了眼睛问:“怎么,你还不感到满足呀!”
“我,我满足什么?”
“第一天你就能捉到了一条鱼,你知道我学捉鱼时,多少天才能捉到鱼的?”
“多少天?”
“十天。你不知道,我给妈妈打了多少次?最后,还是竹姑姑教了我四句话,我才学到了捉鱼的秘诀。”
“哦!哪四句话?”
“静如山岳,动如脱兔,看准鱼口,出手如电。”
小蛟儿默默反复念着这四句话。小芽菜说:“我该回去了,小蛟儿,今夜里,你好好在岩洞中领会这四句话吧,明天一早我再来。”
“是!姐姐。”
小芽菜提着装有四尾一尺长的金色大鲤鱼的鱼篓,朝来路走了,留下小蛟儿一个人在湖边怔怔地望着湖水出神。蓦然之间,他感到身后一阵轻风骤起,他本能地—闪,闪过了一支如利剑般的铁拐杖的暗袭,吓得他出了—身冷汗。回头一看,是那个面目凶恶可怕的残废人,他害怕地问:“你!你为什么要伤害我?”
残废人目光略现惊讶,跟着阴沉地问:“那丫头跟你说了些什么?”
“没说什么呀!”
残废人恼怒起来:“小子,你敢对我不说实话?”
“她、她真的没说什么呵!”
小蛟儿怎敢将小芽菜说他是个丧尽天良的大恶人的话说出来!说了,那不给小芽菜惹麻烦么?
“我在林中看到,她一直在跟你说话,怎么没说什么的?”
“她是在教我如何运气抵御湖水的奇寒,又教我如问捉鱼的。”
“哼!她会对你那么好?”
“芽菜姐姐是个好人呀!”
“好人!好人!那她怎么对我不好的?”
小蛟儿不知怎么说才好了,半晌才说:“大叔,她对你也不错呀。”
“不错?那她怎么不对我笑笑?你知道。我是她什么人?”
“哦?你是她什么人?””
“我是她的父亲!”
小蛟儿不禁睁大了眼睛:“你是她父亲?”小蛟儿感到,没有什么话比这句话来得唐突和意外了!世上哪有女儿说自己的父亲是个丧尽天良的大恶人的?这不可能。
残废人面孔肌肉在抽搐,吼道:“你以为我胡乱说话么?她是我的女儿!我的女儿!”跟着残废人似乎在发狂了,喊道:“女儿!你怎么不对我笑笑,不喊我一声爸爸?哪怕你温柔地对我笑下,做爸爸的死也高兴了!女儿!女儿!我的女儿……”
残废人突然疯疯癫癫地离开了。他歇斯底里的呼喊,在小蛟儿耳中听来,是那么的揪人心,令人难受。小蛟儿又完全怔住了,暗想:难道芽菜姐姐真是他的女儿?要是这样,那林婶不就是他的妻子吗?世上哪有这么狠心的妻子,将自己丈夫的一只手,一条腿砍下来的?要不,就是这个看湖人是个失心的疯子,大概他想女儿想疯了,将芽菜姐姐当成了他的女儿。他女儿是什么人呢?跟芽菜姐姐长得一模一样?
这一夜,小蛟儿实在害怕这个失心的看湖人疯病发作起来,跑来岩洞杀了自己,他关上铁闸,又上了锁,才放心地睡下。幸好这一夜看湖人没有来,第二天一早,小芽菜提着空鱼篓出现在洞口了,喊道:“小蛟儿,小蛟儿,快打开铁闸,你这懒猫,睡到现在还不起来,你是讨打了!”
“姐姐,我早起身啦!”
“那你怎么还在岩洞里的?我还以为你早跑到湖边去了。”
小蛟儿开了锁,将铁闸打开了,小芽菜一阵风似的卷了进来,打量了一下岩洞,问:“小蛟儿,你还没弄吃的吧?”
“这么早就弄吃么?”
“你不出去看看,外面太阳快晒到屁股啦,还早么?好了,我给你带了一些吃的东西来,吃饱了,我们捉鱼去。”
小蛟儿感动地说:“姐姐,我真不知道怎么多谢你才好。”
“亏你还是个男孩子,尽说这些多余没味的话。多谢,多谢,只要你以后别暗骂我是个凶霸霸的野丫头就好了!”
“我敢骂姐姐的?我心里感激还来不及呢。”
小芽菜从鱼篓里掏出一包东西,往石桌上一放,说:“快吃吧!”
小蛟儿打开来看,竟是七八八热腾腾的肉包子?说声“多谢姐姐”,也就不客气地拿起来吃。的确,他也有些肚饿了,昨天黄昏,他只是胡乱地弄了一些饭吃,连菜也没有,只是用一些盐水拌饭,哪有肉包子这么好吃?
小芽菜很有兴趣地看着他吃,笑问:“竹姑姑的那四句话,你领会了没有?”
“什么?四句话?”
小芽菜不高兴了:“什么!你没有记住?你当竹姑姑那四句话是耳边风?”
“不,不,我记住了。”
的确,小蛟儿对四句话是记住了!但是没有进一步去深思,他完全给看湖人的举动和说话吸引过去了,一直在想小芽菜怎么会是看湖人的女儿,同时又害怕看湖人夜里突然会闯来,最后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小芽菜问:“那四句话是怎么说的?”
“静如山岳,动如脱兔,看准鱼口,出手如电。”
“那你练了没有?”
“练?没有啊!”
“你真是懒猫,怎么不练的?我在学捉鱼时,几乎日夜都跳进湖中练习。”
小芽菜的责备,激起了小蛟儿的傲性,说:“姐姐,我今后一定刻苦地练。”
“这才对嘛!十天半个月,转眼便过,以后你捉不到鱼,别怪我妈妈用皮鞭、藤条抽打你啦!”
“你妈妈?”小蛟儿又想起了看湖人的情景,小芽菜真是他的女儿?
小芽菜有点愕异:“小蛟儿,你怎样啦?好像有什么心事似的,你怕我妈妈打你么?”
小蛟儿讪讪一笑:“姐姐,我想问你一句话。”
小芽菜奇怪问:“你要问我什么?”
“姐姐,我想问,你爸爸呢?”
小芽菜突然变色:“你问我爸爸干什么?他早死了!”
小蛟儿一怔:“他早死了?”
小芽菜眉毛一扬:“那看湖人跟你说什么了?”
“没,没有。”
“他是不是说我是他的女儿?”
小蛟儿只好点点头承认。小芽菜大怒起来:“他敢胡说八道,我去割了他的舌头。”
小蛟儿害怕了,慌忙说:“姐姐,他恐怕是个疯子,疯病一时发作,胡言乱语,你理他干什么?”
小芽菜打量着他:“你以为他是疯病发作吗?”
“他不是疯病发作了又是什么?”
“你老实回答我,他昨夜有没有犯你?”
“没,没有呵!”
“那他为什么无缘无故地说我是他女儿?”
“这,这,姐姐,大概你有点像他的女儿也说不定。”
“你是不是害怕我割了他的舌头?”
“是。”
“我割他的舌头,你害怕什么的?”
“姐姐,要不是我的一句话,你就不会割他的舌头了。他已经断了—条手一条腿,已够可怜的,你再割他的舌头,会叫我—世也不能安心的。”
“可怜!可怜!他当年杀人如麻,为了一件希世珍宝,连他岳父一家六十口人也杀了,最后还惨杀妻儿子女,这么一个丧尽天良的恶人,你可怜他干吗?”
“他真的这样?”
“要不,我妈会砍了他一只手和一条腿么?他能侥幸活着,已算好了,现在又胡说八道,我不杀他,只割他的舌头,还不够宽大么?要不是我妈吩咐我别杀他,留下他受折磨,我早已将他砍了喂湖中的鱼,活不到今天。”
小蛟儿又怔住了,这看湖残废人真的那么可恶?杀了他岳父一家和他的妻儿子女?
小芽菜又问:“喂,你怎么不出声了?”
小蛟儿说:“姐姐,既然这样,他已经受到了报应,你就别再割他的舌头了,当小蛟儿求姐姐好不好?”
“小和尚,你的心顶好呵!妈妈说,好心的人,没有什么好报应的,看你以后准吃大亏。好,这一次我看你面上,不割他的舌头。”
小蛟儿连忙朝小芽菜一揖:“小蛟儿多谢姐姐。”
“你也不怕人腻的,快去捉鱼吧。”
“是!姐姐,我们捉鱼去。”
这一天捉鱼,跟昨天的情形一样,小蛟儿几乎想尽了千方百计,才好不容易捉到了一条,而且双手紧紧去抓鱼时,还给鱼翅划伤了。小芽菜前后不到一个时辰,几乎是轻而易举地捉到了三条。当他看见小芽菜捉第三条鱼的动作时,心头震动了一下,细细回忆“静如山岳,动如脱兔,看准鱼口,出手如电”十六个字,心一下雪亮起来。原来小芽菜在捉鱼前,静静伏在鲤鱼经常出没的岩石后,一动也不动,直到鱼群游近了,看准了其中的一条大鲤鱼,突然窜了出来,快如流星飞矢,双指如剑,直插进鲤鱼口中,跟着双指一弯,便如铁钩般钩住了鱼的双腮,不论鲤鱼怎么挣扎也跑不了。从而将鱼提出水面来。不像自己,有时已抓到了鱼,还是给鱼滑溜地逃脱了,怪不得有“看准鱼口,出手如电”这两句话。
但是要做到这四句话可不容易,先要有极好的水下功夫和潜泳的速度。小蛟儿水下功夫有深厚的基础,潜水的本领比小芽菜还强,由于他具有天圣老人毕生纯厚的功力,可以长时间不用浮出水面换气,而小芽菜往往要在半个时辰内浮出水面换气一次,小蛟儿竟可以在水下潜伏两三个时辰之久,但是潜泳的速度小蛟儿不及小芽菜,出手也不及小芽菜敏捷和巧妙。在森林中,小蛟儿敏捷如猿猴,来往如飞,在水中可不同了,往往速度快,所受水的阻力就越强,但小蛟儿体会了这四句话的精髓后,却奠下了自己捉鱼的信心。暗想:小芽菜是个女孩子,她能办到,我怎么不能办到?好!我今后就日夜苦练水下功夫,最好能游得比鱼还快,不信我一天抓不到四条大鲤鱼的。所以当小芽菜提着四尾金色大鲤鱼走后,小蛟儿草匆地煮了饭吃,便跳进湖中练潜泳的本领。他不但在水中追逐游鱼,更观察鱼在水中的各种游水姿态和动作,累了,便上岸在险峻的岩上盘腿运气调息。天山一派的内功心法,比其他武林中的各门派的内功练法有意想不到的神奇作用,转运一周天后,不但完全恢复体力,而且还功力大增。但他所增加的功力,又不是天山的功力,却是星宿海奇异的功力。天圣老人毕生的功力和真气,就含有春阳融雪的功力在内,能将任何门派所练的功力,融合转化为自己的功力,这是邪派一种不可思议的内功。天圣老人有这种怪异的武功,不但任何人不知道,就是地贤夫人也不知道。幸而小蛟儿还没有时间去练天圣老人的春阳融雪之功,只将练功秘诀用油纸包着,贴肉收藏在自己的内裤里,就是下水也不除下来。当然收藏的还有灵猴身法的十七招。他严守天圣老人临死的叮嘱: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何况他还要用这十七招,换取地贤夫人教自己天殛掌法,尽管他现在已死去了向地贤夫人学武之心,他准备八年后出了梵净山庄,就自己练。要是自己死了,就让它跟着自己,永埋地下,也不让他人知道。他现在仍是个孩子,更不知道这两门绝艺是武林中的希世奇珍异宝,一旦永埋地下,将是武林的重大损失。他只知遵守天圣老人的遗言。要是他知道,就是自已不练,也会选一个心地极好的人传下去,不使这种奇功异能在世上消失。只有这样,才对得起死去的天圣老人,使他的武功永传人间,不致湮投荒草山野之中。
现在,小蛟儿只凭本身具有天圣老人毕生的功力,将天山派内心所练出的功力转化而已,也正如天圣老人所说的一样,事半功倍,不但身轻如燕,更能行走如飞了。他运气调息后,顿时感到自己浑身舒畅无此,精神倍添,便又一跃下水,去追逐湖中的鱼群去了。他一时性起,连晚上也不回去岩洞睡了,就在湖中苦练。这样日日夜夜苦练,不到半个月,他在水中的轻灵、敏捷,不但超过了小芽菜,更超过了水中的任何游鱼。这时,他不但轻而易举的一天能捉四尾大鲤鱼,就是将全冰湖的鱼捉上来边行。小芽菜看得惊喜非常,说:“小蛟儿,你进展真快呵!今后,不用我再来帮你捉鱼了,你自己行了!”
“这都是姐姐教我、鼓励我,小蛟儿今日能捉鱼,不敢忘姐姐的大恩。”
小芽菜欢笑起来:“怪不得梅姑姑、竹姑姑说你顶会说话的,连我妈妈也再三叮嘱我,叫我小心提防你。”
小蛟儿愕然:“提防我什么?怕我逃跑么?”
“我妈妈说,世上的男人,没有一个是好的,你跑是不会跑,但顶会讨好人,怕你将我骗了,骗得我的欢心。”
“姐姐,你对我这么好,我怎敢骗你?我说的是真的呀!”
“好啦!谁知道你以后骗不骗我的。”
“姐姐,我要是骗你,我今后不得好死。”
“啐!你好死恶死关我什么事?”
他们的谈话,要是给别人听到了,准以为他们在谈情说爱,互相表白心事。可是他们两个,完全是一片天真无邪,根本没想到男女之间的事情上去。小芽菜顶多比小蛟儿大一岁多点,她认为妈妈的话,只不过警告自己,别去相信男孩子,别叫小蛟儿骗了。骗什么,她也不知道,顶多骗自己别凶凶恶恶地看管小蛟儿而已,其实小蛟儿老实听话,用得着骗自己吗?而小蛟儿只求别人相信自己不说假话,所说的是真的就满足了,再没其他要求。
小蛟儿听小芽菜这么说,以为小芽莱不相信自己所说,着急起来:“姐姐,你要不要我将我的心掏出来你才相信?”
“你掏出的心会说话吗?”
“这,这,心当然不会说话的。我只是说我说的是真的,不骗人。”
“好啦!我相信你就是。明天,我不会一早来了。”
“姐姐,你怎么不一早来了?”
“你已经会捉鱼了,我一早来干吗?”
“是,是,姐姐,这十天来,辛苦你啦!”
“记得,下午我来要鱼,你别贪玩偷懒,交不出鱼,别怪我不客气。”
“姐姐放心,我一定有鱼交给你。”
“你呀!别将话说得太满了,交不出鱼,我看你怎么办?对了,还有,那个残废的恶人这几天有没有侵犯你?”
“没有。”
“夜里也没有吗?”
小蛟儿怎敢将这两三夜看湖人不声不响地来到岩洞门前的事说出来,一说出,那小芽菜不杀了这看湖人?他连忙说:“没有,没有!他一直只在湖边走动而已。”
“没有就好。我走啦!”小芽菜提了四尾金色鲤鱼而去。
小蛟儿一直站在湖边,看着小芽菜远去的背影,刚转回身,打算回岩洞弄些饭吃,可是一看,那面目凶恶的看湖人,不知几时已不声不响地站在身后不远的地方,拦住了自己的回路。
小蛟儿想起这两三天夜里,看湖人不声不响地悄然出现在岩洞口,两股绿森森似野兽般的目光在打量着铁闸。小蛟儿害怕极了,又不敢出声,假装睡着,偷窥他的举动。前两夜,他只是站了半晌,便悄然离去,可是昨夜里,他竟动手拉铁闸了,吓得小蛟儿寒毛直竖,准备他万一扭断了锁,自己就不顾一切冲出去,向山峰上逃走。幸而他拉了一下便不拉了,恨恨而去。
小蚊儿暗想:小芽菜说的不错,他真的在夜里发疯哩!幸而我上了锁,他进不来,要是他能进来,恐怕会真的杀了自己,怪不得小芽菜叫我提防他。
第二天,小蛟儿暗暗打量,发现他似乎忘了夜里的事情,神色冷漠,对自己瞧也不瞧,去忙自己的事。想不到现在,他竟然不声不响出现在身后,拦住了自己的去路。
小蛟儿惊问:“你,你,你想干什么?”
看湖人两腮肌肉抽搐,阴沉地说:“看你不出,年纪小小,却是偷香窃玉的老手。”
小蛟儿不明什么叫“偷香窃玉”,感到讶然:“大叔,你说什么?”
看湖人突然吼了起来:“告诉你,今后不准碰我的女儿,要不,我杀了你。”
“大叔,你是说小芽菜姐姐吗?”
“她不叫小芽菜,叫温玉!”
小蛟儿透了一口大气,暗想:原来他的女儿叫温玉。这个温玉,我见也没见过,怎么会去碰她的?便说:“大叔,你放心,我不会去碰你女儿的。再说,你的女儿我从来没见过,又怎么去碰她了?”
“小子,你竟敢在我面前撒谎?你没见过我女儿?”
“是呵!我没见过。”
看湖人突然怒得不可收拾,虽然他缺手断腿,身形一闪,如魔魂幻影般的一下逼近到小蛟儿面前,“呼”地一掌拍出,怒道:“你还敢说没见过我的女儿?”
看湖人身形快,出手也快,可是小蛟儿闪避得更快,一年来,他在幽谷树林中追逐猴子,再加上这十天来在水中追逐游鱼,已使他的动作宛如灵猴、滑鱼,反应和应变极为敏捷轻灵,就是当今第一流的上乘高手,也不易暗算他了。他轻巧闪过看湖人的掌力,而且向后轻跃,更似片残叶,轻轻落在一丈多远的一块怪石上面。这份轻功,更令当今武林的一流高手惊讶失色。看湖人眼露惊愕之色,狠狠地说:“好小子,原来你有这样的轻功,怪不得竟敢对我女儿不怀好意了。”
小蛟儿听了更莫名其妙,我几时对你的女儿不怀好意了?看来这看湖人真的疯病又发作了,我还是少招惹他才是,连忙说:“大叔,我真的没贝过你的女儿呵!”
“小子,你还说没见过?那你刚才见的是谁?”
“她是小芽菜姐姐呀!”
“小芽菜!小芽菜!她就是温玉,是我的女儿。”
“大叔,你弄错了!她不是你的女儿。”
“胡说!她怎么不是我的女儿了!”
小蛟儿感到跟这看湖人再谈下去也没有用,一个疯子,能讲道理吗?只好说:“好,好,我以后不碰她就是。”
“也不准跟她说话!”
“不跟!不跟!”小蛟儿只好迁就他,不愿去再招惹他了,最好能尽快的打发他走。
“小子,记住了!你再敢骗我,我一定会杀了你,将你的心挖了出来。”看湖人说完,便恨恨而去。
小蛟儿一直望着这可怕的看湖人走远了,钻进树林里不见了,才透了一口大气,自言自话说:“不准碰你的女儿?你的女儿好香么?就是叫我碰我也不碰,简直是莫名其妙。”
小蛟儿话刚说完,蓦然间有个女子嘻嘻地笑了起来:“他的女儿当然香啦!”
小蛟儿又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竹英姑姑,笑眯眯站在自己身后。
小蛟儿惊喜地问:“竹姑姑,是你。你怎么也来这里了?”
“小芽菜这丫头来得,我来不得吗?”
小蛟儿憨憨笑了笑:“小蛟儿怎敢说姑姑来不得的?只是奇怪姑姑怎么来这里了。”
“我特意来看你呀!不欢迎?”
“欢迎!欢迎!小蛟儿多谢竹姑姑了!”
“小蛟儿,我们坐下来说好不好?”
“好呵!姑姑,这湖边怪脏的,到,到……”
“到你的小岩洞里坐是不是?”
“姑姑,我的小岩洞更脏。到那树下的草地上坐好不好?要不,小蛟儿回岩洞给姑姑拿一块干净的布来垫着坐也行。”
竹英笑了:“小蛟儿,怪不得梅姐,兰姐说你嘴巴顶甜的,很会讨人欢心。不用了,我们到那树下坐吧。”
小蛟儿坐下问:“竹姑姑,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的?”
“小蛟儿,刚才你说什么来?”
小蛟儿不好意思地答:“说那看湖人的女儿。”
“看湖人的女儿不香么?你真的不碰她?”
“姑姑别取笑了,他的女儿是谁我也不知道,怎知是香还是臭的?”
“小蛟儿,你这话千万别让林嫂子听到了,不然,她会打得你半死。你知不知道,看湖人的女儿是谁?”
“是谁?”
“就是小芽菜。”
小蛟儿一下惊愕得睁大了眼睛:“芽菜姐姐?”
“是呀!她不香么?”
半晌,小蛟儿望着竹英说:“姑姑,你别逗我,芽菜姐姐怎会是他的女儿了?”
“你怎知道小芽菜不是他的女儿?”
“是芽菜姐姐说的。芽菜姐姐说他胡说八道,甚至恼怒得要去割他的舌头哩。”
“不错,小芽菜这丫头是不知道有他这么一个父亲的。”
“芽菜姐姐不知道?他真是芽菜姐姐的父亲?那芽菜姐姐怎会不知道的?”
“当时小芽菜才出世三个月,还抱在林嫂子的怀中,她父亲将她母女两人—齐抛下了悬崖。”
小蛟儿一怔:“那不摔死了?”
“幸而夫人刚经过崖下,以凌空接物的功力,把她母女两人接住了,才不致摔得粉身碎骨。”
“她父亲怎么这般残忍得没人性?”
“小蛟儿,人世间的一个‘贪’字,往往使一些人丧尽了天良,干出了连野兽也不如的事情来。有的人贪财,有的人贪色,有的人贪权,更有的人样样都贪,而武林中人,又贪什么武功秘笈,他们为了达到目的,干出了弑父杀兄,欺师灭祖,出卖亲友,甚至惨杀别人全家等等事来。小芽菜的父亲,主要是贪财贪色,不惜杀了他岳父全家,把林嫂子母女两人摔下悬崖去。”
这一段话,小蛟儿有些明白,有些却听不懂,贪财他明白,贪武功秘笈他也知道,但贪色、贪权,他却不知道是什么一回事了。他问:“竹姑姑,朴婶得救后,就去追杀芽菜姐姐的父亲么?”
“噢,那时林嫂子还不会武功哩!要是林嫂子会武功,能给他摔下悬崖去么?林嫂子足足跟随夫人苦学了七年的武功,才去找这忘恩负义、丧尽天良的人复仇,挑了他的贼窝,砍断了他一手一脚,带回梵净山庄,交由夫人处理,依夫人之意,本想将他一杀了之,最后看在他与林嫂子有段夫妻之情,令他改过自新,发落到这冰湖边看守山林和鱼。”
小蛟儿问:“这事,芽菜姐姐不知道?”
“她母亲不说,夫人不说,我们都不说,小芽菜又怎会知道?只知道这是个丧尽天良的大恶人。其实还是不让小芽菜知道的好,她知道了,认不认这没人性的人为父亲?认又不是,不认又不是,这会给小芽菜造成多大的痛苦,依小芽菜的性格来看,小芽菜就不愿做人,会自杀哩!所以,你千万别说给小芽菜知道,不然,你就害了小芽菜,也害了林嫂子,知道吗?”
“姑姑,我知道,我一定不会说出来。”
“小蛟儿,要不是我看你为人很守信义,我也不会说给你知道。”
“姑姑,我很守信义么?”
“小蛟儿,一个人守不守信,其他事看不出来,但生死—关,却可以看出来了。你为了东方望这叫化,而甘愿留在这里受苦,甚至有机会逃跑也不愿逃,以免害了别人,一个不守信的人能办到吗?小蛟儿,梵净山庄的人敬重你的就是这一点,甚至夫人也暗暗敬重你哩,希望你更自爱。”
小蛟儿茫然了:“夫人也,也这样?”
“要不,依夫人性格,就算是不杀了你,也会断你一只手脚,赶下山去了,会留你在梵净山庄么?”
小蛟儿又糊涂了,这是敬重我吗?要我在这里服苦役八年,带着铁链砍柴,不准用渔网等工具捉鱼,要跳下寒冷刺骨的湖水中捉鱼,这是敬重?要是这样,不敬重还好过敬重。但他不敢也不想说出来,怕得罪了竹姑姑。他有不同于一般孩子的经历和遭遇,比一般孩子成熟多了,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要是以一般人的目光看来,会说这小小年纪,怎么就这般世故、圆滑?其实,这是他的出身、经历、环境所形成他的特殊性格,不得不如此。但他对人却是一片真心诚意,为他人着想,这是与世故、圆滑的人一条明显的分界线,也是最根本的区别。
小蛟儿这时说:“姑姑,小蛟儿不会忘记的。”忘记什么,他没有说。
竹英又怎知小蛟儿这般的年纪,心是这么的复杂?她微笑了一下:“小蛟儿,我们也不需要你记什么,只要你能咬紧牙关,受得苦,就好了。其实,梵净山庄的姑娘们,哪一个不磨练了多年,才练出一身不受人欺负的武功来。”
小蛟儿心里苦笑:我怎么与你们相比?夫人会教我武功吗?小蛟儿尽管比一般小孩成熟和随事,到底还是一个小孩子的心智,只有直觉的感受,不知深一步的去思索,他在梵净山一年多来,已练成了武林中人极为羡慕的掌沿刀功和奇特轻灵、快速无比的身形与轻功,单是后面一项,他便可以闪避武林中一流高手的出手了,这给他今后练上乘武功打下了极为深厚、坚实的基础。
竹英又说:“小蛟儿,这些事我们不谈了。我听说你已学会了捉鱼的本领,甚至比小芽菜还俊,我想看看是不是这样。小蛟儿,你下湖捉一条鱼给我看看。”
“姑姑,我会捉鱼,都是芽菜姐姐教我,鼓励我的。我怎及芽菜姐姐?”
“别谦虚啦!快下湖捉条鱼给我看看。”
“好的,姑姑。”
小蛟儿跳下湖去了,片刻之间,他便浮出水面,手里捧着一条金光闪闪的大鲤鱼上来。竹英看得惊喜非常,再看看鲤鱼,全身丝毫役受半点损伤,也不像用手指直插鱼口,扣住两腮提上来的,仿佛是抱着上来的。原来小蛟儿练得了比鱼游得更快的功夫,不怕鱼从自己手中逃脱,他用手按住鱼背,跟鱼一块在水中游动,然后暗运内劲,双手一合,便将鱼抱出水面了。鲤鱼在他双掌的内力下,怎么也挣脱不了,乖乖地由他抱着。因此鲤鱼全身没有半点损伤,活蹦蹦的。
竹英说:“小蛟儿,你捉鱼的功夫,真的俊极了,小芽菜这丫头没半点夸张,从今以后,你不用再下湖捉鱼了。”
小蛟儿将鱼放回水中,问:“姑姑,我不用捉鱼,那干什么?”
“捉鱼呀。”
“捉鱼?姑姑,你不是说我不用再下湖捉鱼了么?”
“是呀!我只是说你不用下湖捉鱼了,而不是说你不用捉鱼了。”
“姑姑,不下湖,那我怎么捉?”
“用手!”
“用手?姑姑,你不是逗小蛟儿吧?”
“我怎么逗你了?我说的是真的。”
“那怎么用手捉?”
“不准下水,在湖边或湖面上捉。”
“姑姑,鲤鱼只有在春天才游到湖边散花,平常日子在深水处……哦,对了,姑姑是叫我用鱼网捉吧?”
“用鱼网那叫用手捉吗?”
“那如何用手捉的?”
“小蛟儿,要不要我捉给你看看?”
“你捉?”小蛟儿心想:不下湖,你怎么捉呵!难道鱼会自动跳到了你手上,那不成了神仙吗?只有神仙,才会叫鱼自动地跳到自己的手上。
竹英一笑,随手取下—枝树桠丢到湖面上,跟着自己也跃到树桠上,暗运内劲,踩着树桠向湖心飞去,这份凭一枝树桠在水面凌空飞走的轻功,已看得小蛟儿惊愕不已,他几疑竹姑姑是水上飞行的仙女。不久,小蛟儿认为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又发生了,只见竹姑姑在湖面上伸手向湖水一吸,哗啦一声,一条金色的大鲤鱼凭空跳了出来,落在竹姑姑的手掌上。小蛟儿看得目瞪口呆:竹姑姑不成了神仙吗?能叫鲤鱼跳到自己的手上来。
竹英带着鲤鱼上岸,微笑问:“小蛟儿,你看见了吧?”
半晌,小蛟儿问:“姑姑,你会仙法吧?”
“我怎么会仙法了?”竹英说时,将鱼抛回湖中。
“姑姑不会仙法,怎会叫鱼自己跳到你手上的?”
“小蛟儿,这不是仙法,是运用体内的内力,将鱼从水中吸到自己的手上来。其实,你一身的内力比我还深厚,只要你懂得如何运功,恐怕你捉鱼比我捉得更好,更俊。”
“姑姑,要是我学得你一半的功夫,便心满意足了。”
“噢,小蛟儿,满足,往往是学艺的一个障碍。正所谓艺海无边,学无止境,—个人满足了,就不思进取。小蛟儿,你要不要我教你这种不下水捉鱼的方法?”
“姑姑,我能学吗?”
“你不学,又怎能捉鱼?”
“姑姑,你教我辛不辛苦的?”
竹英奇异:“辛苦怎样?不辛苦又怎样?”
“太辛苦,姑姑就别教了,小蛟儿怕一时学不会,更辛苦了姑姑。”
竹英不禁暗暗点头,兰姐说得不错,这孩子的心地太好了,没有半点贪心。要是其他武林人士,听到梵净山的凌空摄物掌的秘笈,还有不想夺取的?恐怕更有些人以武力相逼哩!便说:“小蛟儿,我只教你运气的方法,并不辛苦,但你练时,却很辛苦。”
“姑姑,我不怕辛苦。”
“那好,我有一篇运气的方法,念给你听,你要熟记在心,然后慢慢地练。”
“姑姑念吧。”
于是竹英将凌空摄物掌的秘诀十字一句念出来。竹英念一句,小蛟儿跟一句,一刻时间,秘诀念完了,竹英又重教他一遍,一连教了三遍,小蛟儿终于记了下来。竹英又叫他背一次给自己听,果然,小蛟儿从头到尾,一字不漏地背出,竹英大喜:“小蛟儿,你记性很好呵!以后你自己好好练吧,明天我再来看你。”
“姑姑,明天我怎么捉鱼?”
“当然不下水捉鱼啦!”
“明天我能像姑姑一样捉鱼?”
“不试一下,又怎知道?”
“要是我交不了鱼,林婶不打我吗?”
“小蛟儿,你会捉到鱼的。”
竹英一笑走了。
这一夜,小蛟儿在岩洞里又把秘诀重念了几遍,然后默默按照秘诀中的方法,运气于掌,当体内一股真气凝聚在掌中时,又徐徐回收于体内,随着真气的回收,他似乎发现桌上一些细小的物体,竟随自己真气回收之力徐徐升了起来。小蛟儿大喜如狂,体力一停,升起的物体便掉了下来。的确,小蛟儿有天圣老人毕生的功力,一股奇厚的真气在体内,要学任何上乘武功,真是易如反掌,只可惜没人教他而已,一旦有人从旁指点,他便能很快学上手,就像他跟小芽菜学捉猴子,学捉鱼一样,很快便学到了,一旦运用起来,更超过了小芽菜。主要的原因,就是小芽菜体内的真气,怎么也不及小蛟儿。
当然,小蛟儿能将桌上细小物体用掌力摄取上来,在内行人的眼光看来,简直还没有入门,不值一笑,可是小蛟儿已高兴得在岩洞里翻筋斗了。突然间,他隐隐听到一阵低沉的怒吼声从冰湖对面树林中传来:“你们给我滚开!要不,我杀了你们。”
小蛟儿不由一怔:“这不是看湖人的声音么?深夜里,他跟谁吵架了?”
一想起看湖人,小蛟儿不由得想起小芽菜来,小芽菜有这么一个丧心病狂的父亲,太不光彩了,幸而小芽菜不知道,要不然,她不知多么伤心和难受。就像自己,知道了自己那不光彩的父亲,心理上一直背着个沉重的包袱。但再想一下,他又感到小芽菜比自己幸福,小芽菜起码还有一个好母亲,而自己父母都是恶人。正想着,看湖人一声惊恐的叫喊传来:“你们想干什么?”
接着,却是一个陌生男子的口音:“老大,我们没想干什么,只希望老大与我们合作,将梵净山庄的竹姑娘骗出来就行了。”
小蛟儿又是一怔,暗想:将竹姑娘骗出来?莫非说的是竹姑姑?
看湖人的声音又传来:“办不到,你们杀了我好了。”
又是陌生男子说:“老大,我真不明白,她们将你害成了这样,你还愿在这里当她们的看湖奴才?”
“住口!老子就是当奴才,也强于你们。”
另一个陌生的男音说:“费老三,别跟他多说,杀了他算了,我们对付那竹妞儿去。”
“不行!竹姐儿的武功太强了,我们恐怕不是她的对手。”
小蛟儿越听越觉不对路,尽管他对看湖人没有好感,但想到他是小芽菜的父亲,却不能不管了,何况他从对话中听出了看湖人宁愿死,也不愿与他们合作来谋害竹姑姑。本来小蛟儿是一个怕事的人,看见恶人远远避开,怕去招惹。但为了救人,小蛟儿毅然走出云岩洞了,他想:自己打不了,也可以逃走,说不定因此能救了看湖人,同时更可以去告诉竹姑姑。
一年多来的磨练,小蛟儿的轻功已出乎人们意料之外的俊,他轻而无声,悄悄地来到树林中的草棚前。草棚前燃有一堆簿火,小蛟儿借火光望去,只见两个黑衣汉子,一个清瘦,一个肥胖,年纪都在三十岁上下。而看湖人,却被捆在一棵树干上。
清瘦的汉子用刀在看湖人面前晃了晃说:“老大,你再不答应,我们只好杀了你了!”
看湖人愤怒地吼着:“你杀好了,多说干什么?”
“好!既然这样,我们也留不得你了!”清瘦汉子正想,举刀,小蛟儿急得叫起来:“你们不能杀人!”
两条汉子大吃一惊,回身一看,却是一个小孩子。虽然是个孩子,但他们知道,梵净山庄的人,个个武功不弱,也不敢大意。清瘦汉子横刀问:“你是什么人?”
“我是捉鱼人。你们快把大叔放下来,有话好好说,”
看湖人睁大了眼睛,惊异这小伙子怎么跑来了。
清瘦汉子问:“捉鱼人?”
“是呀!我是在冰湖捉鱼的。”
“好,好。小兄弟,你想我们放他,那你跑去将竹姑娘叫来这里。”
“你们找竹姑姑干吗?”
“我们有话要问问她的。”
“那你们干吗不去找竹姑姑,将大叔捆起来干什么?”
“嘿,嘿。我们不认识路呵!”
“我可以带你们去,你们先把大叔放下来。”
“不行,你将竹姑娘叫来。”
“好,好,你们快放大叔。”
看湖人突然朝小蛟儿骂道:“你这浑小子,你想害了竹姑娘是不是?”
小蛟儿一怔:“我怎么害了竹姑姑?”
“浑小子,只要你……”
肥胖汉子用刀面向看湖人拍去,骂道:“你再出声,我就先砍了你。”
看湖人不理威胁,仍朝小蛟儿骂道:“浑小子,你给我滚!老子的事,不用你管。”
“大叔他们要杀你呵!”
“杀了我,关你什么事?快滚,告诉梵净山庄的姑娘们,别让他们跑了!”
清瘦汉子真的怕小蛟儿跑了,骤然跃到小蛟儿面前,一伸手,便想扣住小蛟儿的命脉,小蛟儿这时不同往日,反应极为灵敏,身形似滑鱼般的一闪而逝,轻纵跃到树上,可惜他没学过武功,不知道在闪身时顺手拍出,只知逃避,他在树上惊问:“你,你,你们要干什么?”他这一问等于没问,就是他自己也明白,人家目的是要捉他,像威胁看湖人般威胁他,逼他将竹姑娘带来这里。
看湖人骂起来:“你这浑小子,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还不快跑!”
两条汉子没想到小蛟儿身法竟然这样的敏捷,轻功如此的佳,反而愕住了,听看湖人一说,肥胖汉子急道:“费老三,快,别让这小子跑了!”说时,自己跃上了树,一刀朝小蛟儿劈去。
在树上,小蛟儿更轻灵得如猿猴,在刀光中闪到了树梢上。肥胖汉子一刀将小蛟儿所站的树枝劈了下来,自己一时重心不稳。从树上跌下,而费老三的一支毒标,已朝小蛟儿射出。
小蛟儿这时的反应,已达到武林中人所说的听风辨器的高度境地了。他刚落在树梢上,便听到了脑后一股劲风袭来,他不懂什么暗器不暗器的,本能反应,凌空又是一个筋斗,纵到了另一棵树上去。这种武林中少见的轻功,不但两条汉子骇然,连看湖人也惊异起来。这是小蛟儿一年多来,在谷中和冰湖里不知不觉地练成的超绝怪异轻劲。
两条汉子知道今夜里再也达不到目的了,首先他们就没法捉到小蛟儿,万一梵净山庄的人听到响动赶来,他们想逃也来不及了。肥胖汉子用怨毒的目光盯了小蛟儿—眼,对清瘦汉子说:“先砍了这姓林的,我们走。”
“好!”清瘦汉子朝看湖人走去。
小蛟儿一见大叫:“你们不能杀人!”声音未落,身形早巳扑到,他不顾自己的生死危险,一心要救看湖人。他不懂什么武功招式,更不懂空手夺刃的套路,只是胡乱出手夺刀。这真是错有错着,不但一下将清瘦汉子手中的刀夺了过来,更用手一推,将清瘦汉子推飞了。一来是小蛟儿身形来得太快,快得令人不可思议,二来小蛟儿情急出手更快,别说清瘦汉子没防备小蛟儿会转身扑来救人,就是有防备,由于小蛟儿快似惊雷走电一般,想闪避也来不及,再加上小蛟儿出手不成招式,一时间更无法接招。
清瘦汉子身体横飞出去,撞在一棵树干上,喀嚓一声,这棵树也拦腰折断了,轰然倒了下来,弄得树枝树叶一片哗啦乱响,声传山野。清瘦汉子落下来时,也像魔鬼峡那个荡声浪气的云霞在那荒山破庙里的情形一样,他被小蛟儿一身奇厚内力在情急中一推,经脉骨骼齐断,撞在树干上时,已是一具尸体了。
肥胖汉子惊恐地奔过去问:“费老三,你怎样了?”
费老三早已魂归地府,一具死尸,哪里能回答的?肥胖汉子急退一步,朝小蛟儿问:“你,你杀了他?”他真不敢相信,一个小孩子会有这样惊人的内力,一掌就将人拍死。
小蛟儿一怔:“他,他,他死了吗?”
肥胖汉子一看不对路,掉头便想逃跑,他的武功,虽然比费老三胜半筹,可是见小蛟儿只出手一招,便取了费老三的性命,自己怎么也不是这如魔影般孩子的对手了。
可是他刚一转身,一支冷冰冰的利剑已贴在他的胸口上,一个银铃般的少女声音问:“你不是要他们叫我来吗?我来了,你怎么走的?不问我话了?”
小蛟儿在火光下一看,来人正是竹姑姑,惊喜地叫起来:“竹姑姑,你来了!”
原来竹英在小蛟儿赶来后不久,也悄悄地赶来了,她一直隐藏在一棵树上不动,看看小蛟儿是怎么应付两个贼人的,现在见贼人要逃走,才现身出来。竹英仍凝剑不发,笑对小蛟儿说:“小蛟儿,你身手不错呀!身法俊极了。可是出手却乱七八糟的,也不怕笑坏人。”
小蛟儿讪讪地说:“姑姑,我不懂武功的,只是乱出手。”
肥胖汉子愕然,不禁问:“你不懂武功?”
竹英笑道:“他的确不懂什么武功,只是内力强和身法轻灵而已,你要是放胆出手,极有可能杀了他,可惜你知道已迟了。”
“这——”
肥胖汉子不敢相信,怔怔地望着竹英。
竹英收剑退身说:“你来找我,说吧,你有什么话要问我?”
肥胖汉子一掌拍在自己的脸上,说:“姑娘,在下该死,不该听了费老三的话,跑来冒犯梵净山。”
“哦,这就是你要见我说的话吗?”
“是,是,在下该死。”肥胖汉子又一掌拍打自己,“望姑娘开恩,放过在下一次。”同时,他目光却在暗暗打量着,寻找机会逃跑。
竹英看在眼里,也不去说破,说:“你既然没话问我,我却要问你了,说!是谁打发你们来梵净山的?”
“不,不!没人打发我们来,都是费老三,叫我同他来找他原来的老大,叙叙旧。”
竹英瞟了仍捆在树干的看湖人一眼,问:“你们将人捆绑起来,有这样叙旧的吗?你们的叙旧方式别开生面,很有趣呵!”
看湖人这时怒道:“竹姑娘,别听他胡说八道,他们想逼我掳走你,逼你说出梵净山的一些武学绝艺来。”
竹英不怒也不恼,仍带笑说:“那很好呵!我没尝过给人掳去是什么滋味,真想尝尝。说呀,你们想要什么武学绝艺?”
“姑娘,在下知罪了!”
“看来,你不想说实话了?”
竹英突然出手,剑光一闪,在这肥胖汉子面上划出了一道剑痕,肥胖汉子啊唷一声,手捂脸,血从手指中流出。
小蛟儿惊叫一声:“姑姑,你一一”
竹英当没事—样,说:“小蛟儿,这里没有你的事,你解下看湖人,扶他到草棚里吧!”
“姑姑,你别杀他。”
“小蛟儿,这就看他说不说实话了!”
肥胖汉子怒吼一声,骤然—刀向竹英劈去,竹英身形一闪,肥胖汉子趁此时机,纵身而逃,消失在树林里。
小蛟儿又叫了一声:“姑姑,他跑了!”
竹英半点也不着急,笑道:“他跑不了的,一会儿就会回来。”
“他,他会回来?”
小蛟儿话没说完,贼人那肥胖的身躯啪嗒一声,便摔在小蛟儿不远的草地上。小蛟儿又惊住了:他真的回来了。可是,不是他自己走回来的,而是给人摔了回来的。谁有这么大的力气,将他摔了回来?小蛟儿再一看,是梅英姑姑,她不知几时来到了这里,掸掸衣袖,不屑地望了贼人一眼,说:“这不知死活的东西,居然还想逃跑?”显然,肥胖汉子是被她用衣袖拂回来的。
小蛟儿倒吸了一口凉气,竹姑姑性子,小蛟儿不大清楚,但梅姑姑的性子,他完全知道,了解到她杀人半点也不会手软,杀人当玩一样,这肥胖汉子落到了她的手上,十成有九成活不了。他说:“梅姑姑,我求你不要杀他,教训他一下就好了。”
梅英扬了扬眉:“他是你的朋友?”
“不,他不是我的朋友。”
“那是你的亲戚了?”
“不,也不是我的亲戚。”
“奇怪了,干吗你要给他求情的?你不知道梵净山的规矩?不管什么人,闯进了梵净山,只有死路一条,决没活着的出去。”
“梅姑姑,这规矩不能放宽一下吗?”
“放宽?你去对夫人说吧,我作不了主。”
竹英说:“小蛟儿,你似乎做人不够公正呵!”
“竹姑姑,小蛟儿怎么不公正了?”
“你可以杀人,怎么不准我们杀人?”
“我,我,我几时杀人了?”
竹英指指清瘦汉子的尸体,说:“他总不是我们杀的吧?”梅英也笑道:“原来你这小和尚,念佛行善,只对别人,不对自己。”
小蛟儿急了:“姑姑,我不是有意的。”
“那么说,你是一时失手杀人了?”
“姑姑,的确是这样。”
梅英狡黠一笑:“好,好,我们不杀他好了!”
“梅姑姑,你答应放他走了?”
“看在你小和尚的大面子,只好放啦!”
“那,那,那我多谢姑姑啦!”
竹英说:“小蛟儿,你先别多谢,看看这肥贼走不走得了。”
小蛟儿疑惑说:“姑姑们放他,怎么走不了?难道他的脚摔断了么?”
梅英向竹英眨眨眼:“我也不知道他的脚断了没断。”
小蛟儿心想:要是他的脚断了,一定很痛,会叫喊,可是他摔过来一直没听到叫喊,躺在地上不动,莫非他晕过去了?小蛟儿便走近去看看,问:“喂,你怎样啦?姑姑们答应放你走了,你快走吧。”
肥贼仍一动不动的躺着,小蛟儿生疑起来,莫非他已经死了?便俯身观察,用手在他的鼻子试试,这胖子果然是死了,怪不得一动没动,他站起来说:“姑姑,他死了。”
梅英故意吃了一惊:“什么,他死了?”
“真的,他已经死了。”
梅英又故意说:“这肥贼怎么不经摔的?小、小和尚,我可不是有意的呵!”
竹英眨着眼睛说:“嗨!我还要问他的话哩,怎么就死了呵!”
“竹妹,对不起,我也是一时失手杀了人的。”
说着,她们叽叽哈哈地笑起来。小蛟儿一看,知道梅姑姑早已存心取了胖子的性命,故意来捉弄自己,可是自己也失手杀了人,没话可说。看来,这两条汉子,什么地方不去,却跑来梵净山,又行凶要杀人,碰上了梅姑姑,又怎能不死?也合该他们有此下场。
这时,看湖人早已被竹英解了手脚。梅英对他说:“从今夜的情景来看,你算是表现不错,有了悔改了,我会对林嫂子说,叫她解了你身上的毒吧。”
“不、不!千万别给我解。”
梅英奇怪地扬扬眉:“你不愿解?宁愿夜夜受一阵痛苦?”
“这样,我心里反而好过些。”
“你是不是以此来赎你过去的罪行?”
看湖人叹了一声:“我过去的罪行太重了!难以赎清。”
小蛟儿听了,不禁又怔了。看湖人的话,使他感触极大,暗想:我父亲也是跟他一样,罪恶很重,他能忏悔改过,我父亲难道不能忏悔?可是他早已死了,已不容他有忏悔的日子。由于这样,又形成小蛟儿的性格,以后更不轻易去杀人,哪怕是罪大恶极的,也不愿杀,而给他日子改过自新,重新做人。这一点,不能不说是受了看湖人的影响。
竹英说:“赎罪不一定令自己心身受痛苦,多行善事,才是赎罪最好的方法。”
小蛟儿又茫然了,问:“竹姑姑,你既然叫大叔做善事,为什么又杀人的?”
梅英说:“小和尚,亏你还是徐神仙的弟子,佛门有一句话,你不知道么?”
“佛门有句什么话了?”
“除恶就是行善,徐神仙没对你说?”
“没、没有呵!”
竹英微笑:“小蛟儿,你别以为杀人不好。杀一个恶人,往往可以令许许多多的人解除生命危险。”
“竹妹,你别再跟这糊涂的小和尚多说了。”梅英转向看湖人问:“那两个贼子要你去投靠什么人的?”
看湖人一怔:“梅姑娘,他们一来,你就盯着他们了?”
梅英点点头:“他们一摸上这山峰,我就发现了,我当时不出手,就是想看看这两个贼子来干什么。”
小蛟儿也同样一怔,暗想:原来梅姑姑早巳跟踪他们了,我怎么不发觉的?本来以小蛟儿的内力,完全可以察觉到有人潜入到冰湖来,可是当时他心无旁骛,一心在练凌空摄物掌,直到看湖人的怒吼声传来,才引起他的注意。
看湖人说:“他们劝我投靠什么教主,要是我能带了一些梵净山的武功秘笈去,会给我什么护法长老的高位。”
“那不错嘛,你为什么不干?”
看湖人苦笑一下:“我不想给我的罪恶再添上新罪恶,更不愿害了我女儿。”
竹英问:“教主是什么?”
看湖人摇摇头:“他们没说。说这是个秘密,我去了就知道。”
竹英沉吟:“这是个什么教?教主是谁?行为这样的神秘,竟然敢来打梵净山庄的主意。”猛然,她似乎想起什么,说:“梅姐,我们看看这两个死人身上有什么蛛丝马迹可寻。”
梅英说:“不错,我们检查一下。”
小蛟儿说:“姑姑,你们不怕脏吗?”
竹英看看梅英:“这两个死人,我真不想碰他们哩。”
“姑姑,小蛟儿给你们检查好不好?”
“你不害怕?也不怕脏?”
“我不怕。姑姑,死人我也埋过。”
“好呀,小蛟儿,我们多谢你啦。”
“姑姑,我是个男人,这事应该我来做。”
梅英、竹英一齐笑起来:“算了吧,你连须还没长出来,称什么男人。”
小蛟儿笑了笑,跑去翻两个死尸了。小蛟儿在他们身上翻出来一些碎银、火镰等小件物外,又从腰袋里翻出了两面小小的银牌来,一面铸有一个太阳,一面铸有一个月亮,月中有一把利剑,下有“月·八号”三字。另一个银牌相同,却是“月·十六号”四字。
原来这两个贼子,是一个还没在江湖露面的神秘集团的人,他们是副教主手下的两位使者,地位不下于各省的总掌主。以他们的武功来说,已是这个神秘集团的高手了,可是一到梵净山,碰上了小蛟儿和梅英、竹英,却不堪一击。
小蛟儿不明白这两面银牌是什么,将它交给梅英。竹英和梅英在火光下审视了一番。竹英说:“看来,这是那个教的信物之类了,我们带去给夫人看去。”
梅英和竹英走后,看湖人仍然面无表情,想动手去搬死尸,小蛟儿说:“噢,大叔,你行动不便,我来埋他们好了。”
“埋什么,将他们丢下湖喂鱼好了。”
“那不弄脏了湖吗?还是埋了的好。”
小蛟儿真害怕看湖人将死尸丢下湖去,慌忙两手各提了一具死尸,飞奔到一处荒野坡上,挖坑将他们埋了。小蛟儿转回来时,见看湖人仍默默无言坐在篝火旁,忍不住问:“大叔,你还没睡吗?”
看湖人感情复杂的目光望了望小蛟儿,说:“不想睡。小伙子,你也坐下来吧。”语气没有以往的冷漠了。
小蛟儿本想不坐,但想到自己要是不坐下来,看湖人会认为看不起他,只好坐下,说:“多谢大叔。”
看湖人突然问:“你很喜欢温玉?”
小蛟儿知道他说的温玉,就是小芽菜了。答道:“喜欢呀,温玉姐姐对我那么好,教我在水中捉鱼,我将她当成我亲姐姐一样,干吗不喜欢的?”
看湖人目光闪闪:“你只将她当成亲姐姐一样?没其他用意?”
小蛟儿愕然:“我还有什么用意的?亲姐姐就是亲姐姐嘛,有什么其他用意了?”
“以后她有什么困难,你帮不帮助?”
“帮助呀!”
看湖人似乎一阵激动,拍拍小蛟儿:“小伙子,有你这句话,我放心了。”
“大叔放心,温玉姐姐真的有什么要我帮助的,我一定尽力帮助。不过,温玉姐姐不会有什么困难的。”
“哦,你怎知她没有?”
“温玉姐姐那么有本领,人又聪明,会有困难吗?”
“噢,以后的事,谁也难以预料,小伙子,你记住今夜所说的话好了。小伙子,你要吃什么?我棚子里有烤山鸡、熏鱼、腊兔肉。”
“不,多谢大叔了,大叔要是没其他事,小蛟儿想回去睡了。”
“你不吃一点东西?”
“大叔,我肚子不饿呀。”
“那你带一只烤山鸡回去,明早吃。”
“不,不。大叔还是留着自己吃好。”
“什么?你嫌我的东西不干净?”
小蛟儿急忙分辩说:“大叔,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感到大叔不方便,难弄到这么好的东西吃。小蛟儿有手有脚,应该给大叔弄些好吃的才对。”
看湖人一笑:“这山上的野兽不少,我可以说是手到拿来,要什么有什么。小伙子,将烤山鸡带回去,要不,我就不高兴了。”
“那,那我多谢大叔啦。”小蛟儿不敢拒绝,拿了一只烤山鸡,在离开时说:“大叔,你要不要鱼的?小蛟儿给你捉几条鱼来,好不?”
“不用,我自己会捉。”
小蛟儿古怪了:“大叔怎么捉的?你也会水性吗?”
“我不会水性。”
“那大叔怎么捉的?用钓竿钓吗?”
“小伙子,你想不想看我捉鱼?”
“不用钓竿,也不用网?”
“不用。小伙子,你跟我到湖边看看,就知道我怎么捉鱼了。”
小蛟儿心想:你不用渔具,又不懂水性,只得一只手,怎么捉呵?你总不会跳到水面上去,像竹姑姑那样,凌空用寻抓鱼吧?小蚊儿跟着看湖人来到湖边,这时下弦月已升中天,显然不久快天亮了,湖面平静无波,在月光下,宛如深山中的一面镜子。
看湖人选了湖边一处地方坐下来,凝视湖水,倾耳静听,突然,他轻喝一声:“起!”一条银光闪耀的白鲢,不知怎样,竟从水中跃起,落在看湖人的怀中了。
小蛟儿见一条鱼在一声轻喝中,便从水里跳到看湖人的怀里,更是瞠目结舌,感到不可思议。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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