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回说到慕容智中毒了,他忙说:“我中毒?姐姐,我、我身上有化毒丹。”
莫纹一听,一下想起这痴儿还带了他家传的珍宝——玉女黑珠丹出来,便放心了,问:“你放在哪里了?”
“在、在我怀中。姐姐,我、我不能动了,不能掏、掏……”
莫纹急忙从他怀中掏出一个小扁瓷瓶来,倒出一颗药丸喂他服下。玉女黑珠丹果然不愧为武林中的稀世珍宝,不一会就将毒化解了。痴儿一下从地上站起,问:“姐姐,这酒菜里怎么会有毒的?”
莫纹“嘘”了一下,示意他别出声,一边拔下自己头上的银簪,每一碗菜都试一下。银簪并没有起变化。一插入酒中,银簪马上变成黑色,这说明,菜里没下毒,只有酒中下了毒药。莫纹又用银簪在茶水中试试,也没起变化。便轻轻对慕容智说:“菜和茶都没下毒,你放心吃饱,然后我们装着中毒的样子。”
“姐姐,我们干吗要装中毒?”
“别问,你听我的话就行了。”
“姐姐,我们还饮不饮酒呢?”
“你不怕再中毒?”
“不怕。我奶奶曾说,只要服下两颗丹,吃什么毒也不怕了!姐姐,你也服两颗吧,那我们就可以饮酒啦!”
莫纹本想不服,但为防万一,怕银簪一时试不出别的毒药来,或者贼人在碗边下了毒,慢慢渗入菜里,那是银簪一时试不出来的。便点点头:“好!我就服下两颗,你也再服两颗。”
痴儿笑着:“好呀!酒这么好,不饮多可惜。”他服下两。颗,又狼吞虎咽地吃菜喝酒了。莫纹见他饮下酒不起变化,也放心呷了一口酒,痴儿大声说:“姐姐,这酒好饮呵!来,我和你再饮一杯。”
莫纹发觉有人进了内院,悄悄摸近了自己的房门口。这痴儿大呼大叫,正好起了麻痹贼人的作用,于是向痴儿打了一下眼色,用密音入耳之功说:“兄弟,我们快装着中毒,有人来了。”然后放声说:“兄弟,我饮下这杯,再不能陪你饮啦!”
“姐姐,那你饮呀!”
莫纹暗暗将酒泼下地,突然说:“兄弟,我,我有些头晕。”一边又向痴儿使眼色,便故意仰面翻倒地下。而痴儿早已伏在桌上不动了。
这时,门外有人一声轻笑:“他们中毒了,我们进去。”
另一个人说:“鬼七,别急,听说这丫头武功极好,内力深厚,我们等等看。”
“马面,放心好了,这是我特制的迷魂酥骨散,那怕她是一等的高手,内力再深厚,服下了不但浑身无力,没三天三夜也醒不过来。我们快进去搜出秘本,迟了,恐怕那些名门正派的人赶来,我们就什么也捞不到了。”
“鬼七,我感到奇怪,怎么那丫头先倒了,而这痴小子却迟倒的?你不担心那丫头使计?听说她狡黠过人……”
“这你就不懂了,这就是我家独门的迷魂酥骨散与众不同的地方,往往内力深厚的人,反而会先倒下的。你不去我去。”鬼七说着,便破门进来,马面也只好跟了进来。
莫纹悄悄用眼角打量了他们一眼,见进来的两条汉子,一个脸目生得奇丑,一个脸长得特别的长,看来奇丑的叫鬼七,长脸的叫马面了。鬼七看了下房中的情景,得意地说:“马面,你看,他们不是翻倒了么?”
“鬼七,我们快搜!”
马面首先去翻床上的被褥、草席,鬼七却去取莫纹的行囊,将行囊里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在灯光下一下就发现了几部本本,其中一部书面写着“西门剑法”四个篆字,顿时大喜:“马面,秘本找到了,在这里。”
马面急奔过来看。这些秘本,不单有西门剑法,也有折梅手法和六合掌法。马面感到这些绝学来得太容易了,不禁怀疑起来:“鬼七,这会不会是假的?”
“那我们再找找,没有,它们便是真的了。”于是他们又在房中四处翻寻,最后将目光落在地上仰面卧着的莫纹身上。鬼七见莫纹一张动人的面孔,略为隆起的胸部,顿时起了色心,淫猥地问马面:“这丫头太美了,要不要尝尝。”
他的话音刚落,一道寒光倏然在灯光下一闪,鬼七那颗奇丑的脑袋便掉了下来。他身躯刚倒下,而另一具身躯却站了起来,一把利剑的剑尖,已贴在愕然惊恐的马面的心口上。握剑的人,正是刚才还躺在地上的莫纹。
马面惊恐地说:“你,你没有中毒?”
“中毒的人会杀人吗?他的毒,难不了本姑娘。”
马面说:“你、你、你别杀我。”
“不杀你也可以,说!谁打发你来的。”
蓦然,门口一个淡淡的声音说:“大瑶山血腥鬼手刀阚云山阚寨主手下的两个小头目,鬼七和马面,他们自然是阚云打发来的了,莫姑娘还用再问吗?”
莫纹侧头一看,是一位青年侠士,神态潇洒,一脸英气,正含笑地望着她,不禁问:“阁下是谁?”但剑心仍贴在马面的心口上。
“在下小姓上官,贱名林。”
莫纹说:“原来是华山派的高手,武林中人称铁剑无敌的上官少侠。”
“不敢!在下只是浪有虚名而已。”
“你大概也是为这些秘本而来的吧?”
“在下只求莫姑娘将这些秘本送还慕容庄主。”
“哦?你不想要?”莫纹说时,出手先封了马面的穴位,将剑收了回来。
“我华山派自有华山一派的武功绝学,要它干嘛?”
“你不想要,何必跑来?让我拿了不好?”
“在下劝莫姑娘,还是物归原主的好。”
“阁下大概是想慕容家的紫竹山庄,永远不得安宁吧?”
“莫姑娘此话怎说?”
“试问少侠,这些秘本交还给慕容庄主,以后就无人去夺取?”
“请莫姑娘放心,有我们中原几大门派的人守着,谁也夺不了去。”
莫纹一笑:“我现在不是夺了吗?”
“莫姑娘的意思是不想送回去了?”
“我那么辛辛苦苦得来的珍宝,能送回去吗?如果这样,我何必又去夺取?”
“莫姑娘不送回去,恐怕出不了这罗城县境。”
“就凭少侠的一把无敌剑?”
“单凭在下的剑,当然拦不了姑娘,可另有追魂剑啊。”
莫纹一怔:“追魂剑?你是说昆仑派的百里追魂剑女侠云中燕?”
上官林点点头:“想来唯有她可以拦住姑娘了。”
“是吗?我真想试试。”
一条身影似落叶般轻灵地从窗口飘了进来,说:“你想试,现在就可以试了!”
说话的是位黑衣黑裤的劲装少女,年龄在十九、二十岁之间,英姿绰约,目光流盼,正是武林中以轻功剑法称绝的百里追魂剑女侠云中燕。
莫纹微笑说:“‘小女子久闻云女侠轻功、剑法两绝,恨无缘相见。想不到在这岭南小小的山城见到,算是有幸。”
“莫姑娘,还是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交出来的好,我们也不为难你。”
“我要是不交,你们要联手齐上?”
“姑娘要想比武,我一人便可奉陪。要是想再耍什么花样鬼招,将秘本带走,恕我们无礼了。”
痴儿慕容智不知几时醒过来,突然将散在床上的各种武功秘本抱了起来,大喊道:“这些五功、六功是我家的,你们谁也不能要,也不准打我姐姐。”
不但上官林、云中燕感到意外,连莫纹也感到意外了,想不到这痴儿会先抢了秘本,大家一时都愕住。
云中燕说:“小庄主,你认识我吗?”
“我认识,你叫云姨。”
“那好,你将这些秘本交给我。
莫纹说:“兄弟,你不能交给她。”
痴儿“唔”了一声,对云中燕说:“姐姐叫我不交给你。”
云中燕说:“小庄主,你怎么不听云姨的话,而听她的话?”
“因为姐姐好,我答应过要听她的话。”
“你难道不知她抢了你家的武功绝学么?”
“它现在不是在我手上吗?几时抢了?”
云中燕一时语塞。她想了一下说:“那好,你好好带上它,跟云姨回去。”
“现在就回去吗?”
“不错,现在就走。”
“外面那么黑,我怎么走?路上没有老虎、豹子吗?”
“别害怕,有云姨护着你。”
痴儿转头问莫纹:“姐姐,我能跟云姨走吗?”
“你跟她走也可以,但要将这些本本交给我。”
“姐姐,我交给你,他们不打你吗?”
“你看,我有没有手?”
痴儿茫然不解:“姐姐有手呀!”
“我有手,就不怕他们打了。”
“不,姐姐,你千万别跟云姨他们打呵!”
“兄弟,不打不行呐,除非他们走开。”
痴儿又对云中燕说:“云姨,你走开好吗?别打我姐姐。”
上官林这时说:“云女侠,这小庄主显然是让这妖女用了什么药迷失本性了。”
莫纹不由扬起了一双秀眉:“姓上官的,嘴巴里放干净一点,你在胡说什么?”
“哼!你做过的事,还怕人说?”
莫纹“锵”一下,将剑拔出,痴儿又吓了一跳:“姐姐,你跟他打架?”
“兄弟,你没听见他胡说么?”
痴儿忙对上官林说:“你别胡说,姐姐几时用药迷失我了?姐姐对我好,买新衣服我穿,买鸡给我吃。”
上官林和云中燕被痴儿这一段话弄得啼笑皆非。人传慕容家出了一个白痴,今日看来果是真的,怪不得易为梵净山这妖女骗了。
莫纹说:“兄弟,你站到一边去,最好躲到床底下,别让你手中的几部本本叫人抢了。”
“姐姐,那,那他们来抢怎么办?”
“跟他们打呀。要不,就交给我。”
“不、不,姐姐,我怕打架,这些本本,我还是交给姐姐收藏的好。”
这个痴儿,简直不知道自己手中的本本是武林中的稀罕物,人人梦寐以求的东西,轻易地又交给莫纹了。
云中燕急叫:“你千万不能交给她。”
莫纹早已将本本放到怀里,睨视着上官林和云中燕,说:“现在是慕容家的人自愿给我,不是我抢的,你们还有什么说,的?”
上官林“哼”了一声:“他是个痴儿,根本不懂事。”
“那么我们是在这房间里过招,还是到外面院子中去?”
云中燕说:“别惊吓了这个痴儿,我们到院子中去。”说完,自己先走出房间。
莫纹对慕容智说:“兄弟,你手中已没有本本,谁也不会杀你,你想跟这位上官林回家,就跟他回家好了。”
“不!我要跟姐姐。”
莫纹皱皱眉:“那也由你。”一纵身,便落到了院子中。
云中燕早已拔剑在手,说“请!”
莫纹说:“慢点,我要问一下,我们交锋,胜负又如何处置?”
云中燕说:“我要是败在你剑下,立刻便走,你败了又如何?”
“我只有乖乖地将慕容家的武功秘本奉上。”
“好!我们一言为定。”
莫纹又侧目瞄准了从房间出来的上官林一眼,问云中燕:“你败了,你走,姓上官的走不走?”
“这是上官少侠的事,我作不了主。”
莫纹一笑:“说来说去,你们要轮流交锋,何不一块联手齐上?”
“莫姑娘,你太放肆了!看剑!”云中燕一招抖出,剑光如秋水,寒气顿生,直取莫纹天突穴。云中燕一出手便是凌厉追魂剑。
昆仑派的追魂剑,由追魂掌结合上一辈武林八仙的岭南双剑剑法演变而成,剑法轻灵飘忽,疾如闪电,不但令人难以捉摸,更兼含凌厉无比的杀机,一击便夺人性命,比江湖杀手的无回剑法更胜一筹,更没一招是虚招。云中燕一出手便是杀着。因为她听人说这邪派女子的武功高深莫测,武林少见,不能不一出手便制敌在先。
正所谓行家看出手,便知有没有。莫纹见云中燕一出手便是凌厉的招式,心头不禁凛然,身形轻闪,顺手一招发出,快似电光火石。梵净山庄的武功,极少在武林中出现,武功处处带邪气,姿态优美,宛似剑舞,却阴狠刁毒,专挑人身上的禁穴,往往异峰突起,出人意外。
刹时间,剑光化成了一团光球。这两位女剑手的轻功极俊,一个轻灵敏捷无比,一个身形变化莫测,使人只看见两团滚动、纵跳、骤分骤合、倏上倏下飞腾的光球。
号称铁剑无敌的上官林看得不禁目瞪口呆,暗想:这位邪派妖女的剑术端的了得,若然自己真的与她交锋,恐怕走不满二十招便败北。要是云中燕女侠胜不了她,当今武林要胜她的就没有几个人了。要是让她再得到西门剑法,哪还了得?
上官林一边胡乱想着,也不知她们各出了多少招,最后只听见一阵兵器相碰的响声,火花似繁星般进射而出。霎时间,光球骤分,人影骤离。只听见莫纹略带气喘地说了一句:“多谢云女侠承让。”
上官林不由一怔,急向云中燕看去。只见云中燕鬓发紊乱,木然无语,鲜血从手臂的臑上奇穴渗透出来。臑上是经外奇穴,给人刺中,不但一条手臂不能动弹,就是全身也半麻木。幸而云中燕会用六阳真气护体,加上莫纹剑下留情,剑尖略挑破肌肉而矣。上官林大惊:“云女侠,你怎么了?”急奔了过去。
云中燕摇摇头,身子软软的,声音低低地说:“我没什么。”她用极为复杂的目光望着莫纹,奇异、惊愕、疑惑、感激的情感交织在一起,最后长叹一声:“多谢姑娘手下留情,今日暂别,他日再会。”说完,宛如轻燕,一纵而逝,消失在夜空中。
上官林急叫:“云女侠,云女侠。”可是云中燕早已走远了。
莫纹说:“你不用喊叫了,她走远啦。我们之间,要不要来一次交手?”
上官林一拔剑,说:“在下明知不敌,但也想向姑娘讨教两招。”
“你既然明知不敌,又何必硬来?你尽可以离开这里,我不拦你。”
上官林感到自己这么一走,太不光彩了。交锋吗?连云中燕这样的拔尖高手,也败在这妖女的剑下,自己能敌吗?正在迟疑时,蓦然间,月夜黑幕里,又一连落下了四条人影。
上官林一见大喜:“禅师、道长,你们来得太好了!”
这先后而来的四个人,是少林寺的枯木禅师,武当山的青风道长,峨嵋派的清和子以及恒山派的方圆圆女侠,这四个人,都是当今武林一等一的上乘高手,四大门派的精英。
他们能及时赶来;主要是丐帮弟子事先放出了特有的联络信号。当莫纹和慕容智进入罗城时,便被丐帮的一位弟子发现,立刻就放出信号。这么一来,不但中原几大名门正派的人知道了莫纹的下落,黑道上的人也知道了,因此才有大瑶山鬼七、马面和上官林、云中燕先后出现……
四位来人中,只有方圆圆是位女子,她首先关心的是云中燕,向上官林:“云女侠呢?她没赶来?”
上官林说:“云中燕已给这妖女刺伤走了。”
众人一听,不由愕异相视。连当今的一等剑手,轻功剑术称绝的云中燕也败在这青衣少女的剑下,其武功可想而知了。顿时四下分散,围着莫纹组成了一个包围圈。
莫纹见一下来了这么多武林高手,心里也暗暗吃了一惊。四位高手,她与枯木禅师、清和子在紫竹山庄中见过面,也曾与枯木禅师交过锋,知道这个老和尚的内劲高过自己。论单打独斗,她并不害怕这个光头和尚,但他们联手齐上,自己今夜就不知能不能走脱了。她不动声色地说:“真没想到,光头和尚,我们在这里又见面了!”
枯木禅师合什说:“阿弥陀佛,女施主用的好计,将贫僧等人骗走,而夺走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贫僧劝女施主还是将武功绝学秘本留下,并随贫僧往少林寺走一趟的好。”
“哎!光头和尚,你大概今夜里吃了太多的大蒜头吧?”
“女施主这话怎讲?”
“口气好大呀!”
“女施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光头和尚,你少林寺是乐园吗?整日吃斋念佛,不苦?再说,我跟了你去少林寺,你就不担心我将你寺里大雄宝殿中的三尊大菩萨掀了下来,打个稀烂?”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清和子生气地说:“小妖女,你将不将慕容家的武功秘本留下来?”
“看来,你们是要联手齐上了?”
其他人倒没怎么出声,上官林忍不住说话了:“跟你这邪派女妖,用不着讲什么江湖道义,我们要的是慕容家的武功绝学,又不是想跟你比武过招。”
清和子点点头:“上官少侠说得不错,要是女居士将慕容家的武功秘本留下来,女居士想比武试招,贫道却也愿意奉陪。”
上官林和清和子都知道自己的武功不及云中燕,若单打独斗,怎么也敌不了莫纹,心里的确想联手对付这妖女。但担心枯木禅师和青风道长不愿意联手,所以才将话挑明。
莫纹冷笑一声:“你们何必说得这么好听?联手齐上好了。”
青风道长动怒说:“对付你这小妖女,用得着我们联手么?”
莫纹问:“那么说,你要和我单打独斗?”
“不错,贫道要看看你的高招,配不配你所说的话。”
青风道长深得上代掌门人常怀玉太极两仪剑的精奥,除了内力和火候不及掌门师兄青松道长外,却也是当今武林八大剑手之一,剑法在云中燕之上。所谓八大剑手,就是除了慕容小燕、玉罗刹、时不遇和点苍派的万里豹儿(这些人物见拙作《神州传奇》《奇侠传奇》中)等上一辈剑法名家外,是指青松道长、云中燕、清和子、方圆圆等人而言。上官林虽然号称铁剑无敌,却排不上八大剑手之列。
莫纹扬扬眉说:“我也不知道我的话配不配得上,但要是你一人独自而上,恐怕你讨不了什么便宜。”
青风大怒:“妖女,出剑!”
上官林急道:“道长,你千万别上了她的当。”
“贫道上了她什么当了?”
“她有意用话激怒道长。我看,我们还是先联手将她怀中慕容家的武功秘本夺下来再说,同时也提防她再次用计溜走了。”
“凭贫道的剑,难道还不能逼她交出来?”
上官林皱着眉不出声了。莫纹微笑着说:“你这长毛道士,怎么将姓上官的好心当成驴肺了?他担心你丢丑呀。我看,你还是与他们联手齐上才是。”
青风道长气得大吼:“妖女,快出剑,不然,贫道先出手了。”
莫纹心想:这个牛鼻子道士,气急如此,恐怕剑术也不、会高到哪里去。任何一位武林高手,在临阵之时,切忌盛怒,他难道不知?这道士如此不经得起激,对付他就比对付云中燕易多了。莫纹徐徐提剑说:“小心,我先出手啦!”便轻轻一剑刺出。
这一剑虽是轻轻刺出,但含着多种不同的变化。青风道士“哼”了一下,一剑就将它拨开。谁知莫纹手腕轻转,剑突然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刺到青风道长的下腹去。
青风道长一怔,急忙后退,将剑尖划成一个小圈圈。顿时,小圈圈化大圈圈,大圈圈套小圈圈,将剑使得全无半点破绽。这还是武当派的太极两仪剑法,圈内圈外,全是剑刃闪闪,只要对手冒险进招,不是手断剑落,也必中剑带伤。这,一招的确逼得莫纹无法进招,只能像蝶舞似的,在青风道长身前身后翻腾飞纵,一出剑,便为青风道长的剑砸飞碰斜。莫纹暗暗叹道:想不到这牛鼻子道士使得这么一手上乘剑法,刚中带柔、柔中有刚、刚柔相济。尽管他的剑术论到威猛凌厉、快速多变不及昆仑派的追魂剑,但有攻有守这一点却胜过云中燕的追魂剑法多了。
转眼之间,双方交战不知多少回合,青风道长俨然已占上风,步步逼紧莫纹。尽管莫纹的剑法诡异,变化莫测,但在这水泼不进、针插不入的太极两仪剑法下,一时也变成了老虎咬龟,无从着手。
最后,莫纹“呀”的一声,人向后退,青风道长一见,剑锋便直取莫纹。谁知他这么一来,却露出了破绽。莫纹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刹那时机,人起剑出,一下便刺中了青风道长右手腕上的太渊、太陵两穴。莫纹这一招;如电光火石般的快。青风道长“呀”了一声,跟着“当”的一下,剑掉落地,人也似木鸡般站着不动了。
莫纹剑尖指着青风道长的廉泉穴。也正在这时,一物件从黑夜激射而来,震偏了莫纹的剑,跟着又是一物飞到,直取莫纹的太阳穴,逼得莫纹轻纵闪开,从而使青风道长避免了难堪的场面。清和子、方圆圆、上官林见状立时一齐拔剑围上来。
莫纹连连冷笑:“你们这些名门正派,突施暗器,不害臊吗?”
屋顶上有个人嘻嘻笑着说:“嗨!这不关他们的事,是我叫化看得太高兴,随手将两根吃剩的鸡骨丢了下来,可不是什么暗器呵!你看清楚一点,别冤枉了人。”
莫纹在月下一看,果然是两根鸡骨,不禁心头悚然。这两根鸡骨,来势劲猛,能震开了自己手中的剑,这叫化的内力可不小呵!
上官林等人都大喜了:“笑长老,你也赶到了?”
笑长老在瓦面上说:“对不起,我叫化轻功不好,比你们迟到了。”说着,他没有从瓦面上跳下来,而是攀檐附墙角爬了下来,趿着一双烂拖鞋,踢踢嗒嗒走到莫纹面前,笑嘻瞎说:“小女妖,我们又见面了。”
莫纹一怔:“又是你?”
原来莫纹离开梵净山时,第一个碰上的江湖中人,就是这个笑嘻嘻的叫化。他横卧在山道的树荫之下,挡住了道路。莫纹骑在骡背上,没法通过,只好叫醒他让路。谁知他眼皮也不睁开,挥手说:“去,去,我刚刚入睡,你怎么就来打扰我了?你让我再睡睡好不好?”
莫纹一见这叫化衣衫褴褛,蓬首垢面,但一张脸滑稽像令人发笑,便说:“你怎么睡在路中间呢?要睡也睡到一边去呀!”
“哎哎,你别吵我好不好?”
“喂!你再不起来,别怪我的骡子踩着你了。”
“踩吧,踩吧,踩死了我,我今后就不用再去向人家讨吃了。”
“要是踩不死,踩断了你的手脚怎么办?”
“那不行,你要踩就得踩死我,踩断了我的手脚,我不死不活的,走又不能走,怎么去讨吃?”
“那你起来呀!”
“你行行好吧,我叫化倦得很,怎么有力气爬起来呢?要不,你就动手将我的身子搬到一边去吧。”
“好呀!你不起来,就断手断脚好了。”
莫纹便吆喝骡子走,吓得这叫化慌忙跳了起来:“喂喂,你怎么真的要踩断我叫化的手脚?不怕造孽么?”
莫纹笑道:“我还以为你不起来哩!”
“你、你是故意吓我叫化的?”
“不吓你,你会起来吗?”
莫纹话虽是这样说,但从叫化跳起来的敏捷身手看出,这不是一般的叫化,而是会武功的人。不由暗暗警惕,以防意外。可是叫化揪着自己脑袋的头发,呆了会说:“好,好,我叫化算怕了你了。”说着,从骡侧一擦而过,趿着烂鞋,踢踢嗒嗒地走开了。
莫纹反而感到有些意外。想不到这叫化就这么的走了。没有找自己的麻烦。她越想越感到不对,这叫化不会无端端地睡在这山道上的,她看了看骡背旁挂着的行囊,用手摸摸,不由吃了一惊:一个装有金银的小袋不翼而飞。原来这叫化是个高明的小偷,将自己的金银偷去了。她急忙拍骡追赶,可是那叫化早已走得不见了踪影,追也无从去追赶。莫纹经过了这一次教训,不能不处处小心了。现在一见这叫化,她不由脱口说:“又是你!?”
叫化嘻嘻笑了笑:“你们算是有缘份,又碰上了。”
“你这小偷,偷去了我的金银,快将金银还给我。”
“喂喂,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我几时偷了你的金银?这话传到了官府的耳中,我叫化不是要坐牢的吗?再说,你那一小袋的金银,恐怕来路也不正。”
“怎么不正了?”
“你连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也敢偷,你那一小袋金银难道不是偷来的?”
“叫化,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不就是叫化吗?又是什么人了?”
枯木禅师说:“女施主,他就是武林中人称的一见笑,丐帮中的长老。”
“哎哎,你这光头和尚,怎么亮了我叫化的底了?你不说出来多好。”
方圆圆笑问:“怎么不说出才好呢?”
“一说出来,我叫化再也没法子偷到她怀中的那些秘本啦!”
莫纹愕异:“你怎么知道秘本在我怀里?”
“嘻嘻,我叫化要是看不出,今后又怎能去偷东西?”’“好呀,你这小偷,这下不打自招了吧?快还我的金银来!”
“嘻嘻,我还你金银可以,你也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交出来,我们大家来个物归原主。”
“叫化,你想得多美。”
“你不愿意交换?”
“愿意是愿意,不过,我太吃亏了!”
“那你想怎样交换?”
“添上你这颗脏脑袋。”
“你要我叫化的这颗脏脑袋?”
“是呀!你愿不愿交换?”
“没脑袋,我叫化怎么吃饭?”
“以后就不用吃了!”
上官林说:“笑长老,别跟她多说。我们大家联手齐上好了。”
莫纹说:“其实你们早应这样才是。”
双方正在剑拔弩张,房里的痴儿慕容智突然惊恐地奔了出来,大喊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他一直到莫纹的面前。双方的兵器不期然放了下来。
莫纹问:“你怕什么?谁吓你了?”
“鬼。”
“鬼!?什么鬼?”
“姐姐,房间有一个好可怕的鬼。”
莫纹愕然:“真的?”
“姐姐,是真的呀!一个不见眼睛、鼻子的黑鬼,从窗口跳进来,吓死我了!”
莫纹不由望了上官林、方圆圆、清和子等人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在叫化的身上,冷冷地问:“叫化,是不是你带了同伴来,悄悄地摸到我房间里偷东西?”
众人见痴儿慕容智突然奔了出来,已有些意外。听了这痴儿的话,更愕异了。现在又听到莫纹问笑长老的话,一想不错。世上真的有鬼吗?这不可信。就算有,在这么多武林高手交锋的时刻,也不会贸然大胆出现。只有一个可能,是丐帮的人想去搜索武功秘本。所以大家都望着笑长老了。
笑长老见大家都将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笑不出来了,问:“你们望着我干嘛?”
方圆圆问:“你没有带人来?”
“没有呵!”
“你们丐帮的人也没有来?”
“这个我叫化就不知道了!”
莫纹说:“你这笑叫化,别给我装神弄鬼。要是我房间里少了任何一样的东西,我唯你是问。”
“你别冤枉我,你最好到房间里看看少了什么的。”
“你怕我不去看么?”
莫纹提剑便往房间走,痴儿慕容智拉着她:“姐姐,你别进去。”
“为什么不进去?”
“那、那、那鬼太可怕了。”
“兄弟,你害怕,你就留在这院子里。”
“不、不,我怕,我跟着姐姐。”
双方本来敌意很浓,要分个生死胜负。给痴儿这么一闹,杀气全冲淡了。大家为了想看看事情的究竟如何,不期闪开,让莫纹和慕容智回到房间里去。
莫纹回到房间一看,鬼七的尸体仍在,马面却不见了,见自己行囊中的金银、衣物也没有少,已知这不是丐帮的人所为,是大瑶山的人将马面救走了。她一下想起,我这时不走更待何时?于是她故意大声问:“咦!人哩?”
痴儿说:“我,我不知道呵!”
莫纹轻问痴儿:“你跟我还是跟他们?”
“我跟姐姐。”
莫纹又大声说:“快,快看看床下,那鬼有没有躲在那里。”一边用密音入耳之功说,“兄弟,我先走,你明天一早骑着我的骡出城,我自会找到你。”
“唔!姐姐,他们人多,你别跟他们打架。”
莫纹感到讶异,她奇怪的是痴儿竟然会说出这话来。尽管语气只八岁孩子的语气,见解也是孩子们的见解,但他怎么不害怕?愿一个人留下来?这就不是一般孩子的表现了!这个痴儿是真痴还是假痴?她不及多想了,身形一闪,如轻烟般飘出窗外,悄然跃上对面民房瓦面,立时消失在月夜中。
枯木禅师等几大武林高手仍在院子中,凝神倾听房间里动静,也听到了小妖女和痴儿的说话。他们感到房间如有什么鬼怪出现,既然不是丐帮的人,那必是黑道上的高手,绝不会是白道上的人。因为侠义中的人物,一向光明磊落,没有必要装神弄鬼。最后,他们听到痴儿大叫大喊:“姐姐,你别追呀,我怕!”
众人不由一旺,急忙进房一看,房里除了一具无头的尸体和痴儿外,那小妖女早已不见踪影。上官林急问痴儿:“小庄主,那小妖女呢?”
慕容智茫然:“小妖女?”
方圆圆说:“就是你叫姐姐的人呀!”
“她、她,”痴儿指着窗口,“她、她去追那个鬼了。”
一见笑叫化一拍脑袋:“不好!我们又上那小妖女的当,她趁机逃走了。”
上官林一跺脚,叫道:“好狡猾的妖女,我们快追!”自己先从窗口纵上了瓦面。其他人也跟着纵上瓦面。只有方圆圆和青风道长没走。方圆圆问青风:“道长,你的伤怎样了?”
青风道长说:“不要紧,这点伤没事。方女侠,你也快去追吧,别叫这小妖女带着慕容家的武功秘本跑掉,那将是武林中的一场灾难。”
“那道长好好休息。”
方圆圆纵上瓦面,举目在月下顾盼,只见正南方,有几条黑影先舌似箭离弦般地飞奔。看来那邪派小妖女往南逃跑了,自己也舒展轻功追去。
在几大高手中,以枯木禅师和丐帮的一见笑轻功最好,他们首先紧追前面的一条黑影不放,在离城三十多里的荒野上,枯木禅师一纵身,便落在那黑影的前面,拦住了黑影的去路,说:“女施主,别走了。”
一见笑却落在黑影的身后,说:“小妖女.看你还往哪里跑!”
黑影停了下来,枯木禅师和一见笑一看,不由全傻了眼。这黑影根本不是什么小妖女莫纹,而是一位面目颇俊的青年男子,一见笑急问:“你是谁?”
那青年男子故作愕异:“在下黄剑琴,江湖上人称飞盗俏郎君。你们说什么女施主、小妖女的?”
显然,飞盗黄剑琴有意掩护莫纹,将这几大门派的高手引来南面,让莫纹悄悄地从北面逃掉了。
一见笑问:“你在追什么?”
“在下在追赶一位青衣女子。”
“追赶一位青衣女子?那女子呢?”
“给你们这么一阻拦,她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这时,清和子、上官林、方圆圆也先后赶来。上官林问:“禅师、长老,这是怎么回事?那小妖女呢?”
一见笑变成了一见哭,说:“我们给这飞贼误了大事,让那小妖女跑掉了!快,我们再分头追,千万别让她跑掉。”
可是,莫纹虽然摆脱了这几大门派的高手,但在北面,却给一伙黑道上的人物拦住了。
这伙黑道人物,行为极为机密,不但盯踪莫纹,也盯踪着几大名门正派高手的行动,只要这些正派高手一抢到武功秘笈,他们便会出来,至于名门正派高手与莫纹打生打死,他们却冷眼旁观,绝不插手。
再说,莫纹在月下一口气连奔了六七十里,最后在树林边停下来,望望四周,似乎无人,但她隐隐感到,仿佛是有人尾随着自己的,暗想:难道那奴才没有将那几位引开?让他们跟踪而来?那这奴才太没有用了。
蓦然,莫纹感到身后一阵轻风骤起,情知不妙,一个灵猴身法跃起,倒翻上身后的一颗树上,往下一看,一条黑衣汉子,朴刀雪亮似水,正砍在自己刚才站立的地方。
莫纹顿时生怒,这人怎么这般无耻,竟敢暗算我?人落剑出,快若电闪,直挑那人脑后的玉枧穴。想不到这黑衣汉子身手敏捷,转身以刀相架。莫纹避开了他的刀锋,剑走轻灵,剑尖一直不离这人身上各处的要穴。奠纹恼恨这汉子偷袭暗算,不像对武当、昆仑的人那般留情了,出手都是无情杀着,出剑三四招后,便逼得这黑衣汉子连连后退,连反击的余地也没有,最后莫纹一招芙蓉出水,便挑断了他手腕上的太阴肺经,先令他握刀的右手全废;跟着剑尖贴在这汉子膻中穴上,冷冷地问:“说!你是什么人,竟敢暗算我?”
突然,有三股劲风从左右和后面几乎同时射来,莫纹这时的灵猴身法发挥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境地,人如青鹤,冲天跃起,剑尖也从眼前这黑衣汉子的膻中穴划到了天突穴,划开了整整一条成三寸深的裂缝。莫纹不但闪开了这三股不同方向射来的暗器,挑翻了黑衣汉子,人在半空中,宛如飞翔的紫燕,一个轻翻,骤起骤落,倏然落在左面发射暗器的地方,剑出如电。只听见一声惨叫,又一条伏在草中的黑衣汉子给莫纹挑飞起来.摔到三丈的远处,变成了一具尸首。
莫纹抖出了这两招中原武林少见的武功,诡异绝伦,出手见尸,一时将四周埋伏着的贼人全惊震了!半晌,一位持剑的黑衣人从树林中闪身出来,说道:“莫姑娘,好深厚的武功,果然是名不虚传,令在下大开眼界。”
莫纹先镇定了自己,持剑侧头问:“你是谁?”
“在下无名无姓,绰号血雨腥风,西域玄冥阴掌派的一名弟子。”
莫纹恢复了常态,一笑:“我要是没看错,你就是那位轻风使者吧?”
“莫姑娘见笑了。”
“听说无影无盗在你剑下走不了十招,是不是有这回事?”
“那只是这飞贼武功不济,并不是在下的武功好。”
“看来你还蛮谦虚的。你这次来,大概也是为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吧?”
轻风使者点点头:“姑娘说得不错。”
“武功秘本就在我身上,你打算怎么要?”
“在下愿化干戈为玉帛,当然希望姑娘能自动交出来。这样,姑娘今后在江湖上走动,就没有什么危险了。”
“你想,我会相信你的话吗?”
“姑娘怎么不相信在下的话?”
“我交了出来,你们就不会杀人灭口?这样,你们既得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而黑锅让我死后背着,江湖上就无人知道是你们拿了,一劳永逸,多好的算盘。”
“姑娘不愧是个聪明人。”
“你们的算盘打得不错,可惜拨错了一颗子。”
轻风一笑:“拨错了什么子?”
“你以为慕容家的武功绝学在我身上吗?”
“不在姑娘身上在什么地方?”
“我总不会那么傻,将那些本本带在身上,一路来,我不会藏在谁也不知道的地方么?所以就算你们能杀了我,也得不到那些武学秘本,那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再说,你们杀了我,一定要做得十分的干净,一旦让我梵净山庄的人知道,我实在担心玄冥阴掌这一派,从此在武林除名。”
轻风带笑地说:“姑娘不但武功极俊,口齿也伶俐。据在下所知,那武功秘本,姑娘一直藏在怀里,并没有收藏在别的地方。”
“哦!?你知道得这么清楚?”
“姑娘在罗城一投店,在下便有人注意姑娘的行踪了。大瑶山的人要毒杀姑娘,中原七大名门正派与姑娘交手,以及姑娘一路奔来,都没有离开我派人的耳目。”
“你以为我怀中的那几部本本是真的吗?”
“难道不是真的?”
“你知不知道我离开紫竹山庄几天了?”
“就是连今夜,也不到九天。”
“在罗城投店前的几天,我不会做手脚,将真的换成假的了?”
“那么说,姑娘将真的收藏起来了?”
“这就是你算盘中拨错的一颗子。”
“既然这样,我们可以将这颗子重新拨过。”
“怎么拨法?”
“只好请姑娘跟随在下几天。”
“那你们等着七大门派的人来找麻烦好了,说不定我梵净山庄也会闻风而来。”
“姑娘放心,在下也会像姑娘收藏那些武功秘本一样,将姑娘收藏在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
“不错,这的确是个好办法,可是我这张嘴对秘密的东西,一向是守口如瓶,什么也不会说出来。”
轻风望着莫纹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在下还忘记了告诉姑娘一件事。”
“什么事?”
“在下一向对姑娘们不大规矩,尤其是对漂亮的姑娘,更不能坐怀不乱。”
莫纹柳眉一竖:“你找死了!”
“不敢,只要在下与姑娘一亲近,姑娘就会什么也说出来,不但是慕容家的武功绝学,就是梵净山庄的武功,在下也希望得到。”
“似乎我就在你掌中的了?”
“在下也知道不劳而获的东西,是怎么也得不到的。”
“我担心你劳而无功,连性命也赔上。”
“这不用姑娘担心,只要姑娘落在我派人的手中,在下赔上一条命也不错。”
莫纹一剑突然刺出,轻风一纵避开,一边说:“姑娘,请慎重一些,最好还是先别动刀动枪的好!”
“你不是愿意赔上一命吗?”
“姑娘最好先看清楚四周,再动手也不迟。”轻风说时,一拍掌。顿时四周的草丛乱石中和树林里,闪出了三十多个一色的黑衣人,其中二十多个人手中挽着强弓怒箭。
莫纹一看,不由怔住了,怎么自己这般大意,没发觉这一带竟藏了这么多的人?暗暗运真气护身,以防流矢飞箭。
轻风笑着:“姑娘看清楚了吧?在下还想告诉姑娘一件事,他们的箭头、刀刃、剑锋,都是淬了使人迷晕的巨毒,只要不小心碰上一下,就无法再行动了。”
莫纹问:“奇怪,你好像算定我会来这里,早就在四周埋伏了这么多人。”
“就算姑娘在别处出现,也会碰上这么多的人。”
“那么说,玄冥阴掌这次是倾巢而出啦!”
“姑娘错了!在下这些兄弟们,一个个轻功极好,不管姑娘在哪里出现,他们都会先后跟踪而至。”
“想不到西域玄冥阴掌派有这么多高手,看来你们不只是为了夺取慕容家的武功绝学,还想称霸武林吧?”
“姑娘要是聪明的,最好还是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交出来。”
“可惜我笨得很呢!”
“姑娘莫怪在下下命令了!”
“是吗?”莫纹身形骤然跃起,如流星飞矢,直扑东面。轻风一见,急下令:“放!”
顿时,箭如雨般直取莫纹。莫纹人在空中,挥剑如一道光墙,纷纷将射来的箭打落击飞,人落剑飞,将东面一伙埋伏的黑衣人,刹时挑翻了几个,惨声叫声迭起。
轻风以为莫纹想纵身而逃,所以才急下令放箭。莫纹却想先杀掉一个方向的敌贼,采取伤十指不如断一指的战略,先消灭了一个方向的贼人,减少了贼人的力量,进可以再次杀敌,退可以冲开一缺口而走。莫纹这一出人意外的举动,令黑衣人既惊震又大怒。东面一些没给莫纹挑翻放倒的黑衣人,再也不能放箭了,只好短兵相接,拔刀扑来,这么一来其他埋伏的弓箭手,也不好放箭了,怕射伤了自己人。
莫纹一落到贼人中间,心反而定了,剑击如风,挑、削、砍、刺,一连又放倒了七八个贼人,梵净山庄的剑法,辛辣刁狠异常,这才是真正的追魂夺命剑。
轻风急得再叫:“快!给我再放箭!”
一黑衣人问:“使者,这不伤了自己人?”
因为还有两个武功较好的黑衣人,仍在与莫纹拼杀。
轻风咬着牙说:“放!先射倒这小妞再说。”
顿时,乱箭如雨般射出。莫纹想不到轻风连自己人的生死也不顾。她一方面要与这两个黑衣人交锋,一方面又要防箭。最后,她虽砍翻了两个贼人,自己大腿也中了一箭,几乎站立不稳。
轻风见莫纹中箭,便喝声:“停!”人也跃起,来到莫纹前面不远的地方,拔剑问:“小妞儿,你现在想死还是想活?这箭簇上有毒,一会儿你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莫纹暗暗运气,似乎感到自己并没有中毒的象征,心想:这箭头可没有毒呵!他为什么说有毒的?他是用话吓我,还是有别的用意,令我分心?别管他,我先将箭拔出来再说。便想动手拔箭。
轻风喝道:“小妞儿,你最好别拔箭,一拔,连我的解药也救不了你。你就算不死,也落得一身瘫痪。”
莫纹见轻风的话并不像是恐吓自己,而是真的,暗想:难道西域的毒药与中原不同?使人感到没有中毒之感?她一下猛然想起来,自己在客栈中曾服下了痴儿家传的玉女黑珠丹,看来自己所中的毒已给化解了!不由暗喜,却不动声色地说;“我死了不更好吗?你不称心?”
“不!我要你说出收藏慕容家武功绝学的地方。”
“说出了我也是一死,我干吗要说?”
“我立刻给你解药,保证你不死。说不定我们教主会对你特别倚重。”
莫纹却突然一咬牙,将箭簇连肉带血一块拔出来,顺手封了伤口四周的穴位,不使血大量涌出。的确,一支箭插在自己的大腿上,要战斗、要走也不方便。
轻风看得呆了:“你,你,你这是自找死了!”
“看来,你们西域的毒药,对我并不起作用。你说我一会就倒,怎么我不倒的?”
轻风怔了半晌,凝视着莫纹,见莫纹没有半点中毒的现象,问:“你,你没中毒?”
莫纹回答他的却是一剑刺来,一边却说:“我也不知道呵!”这一骤出的一剑,几乎挑破了轻风的喉咙。
轻风急跃闪开:“小妞儿,你太心狠了!”
“你们不心狠吗?”莫纹说着又是一招发出,心想:只要我缠住了你,近身交锋,谅你手下的人也不敢放箭。
轻风一连闪开她几招,怒道:“小妞儿,我本想不杀你,这是你逼我出手了。”于是也一剑刺来。
论剑术,轻风的剑术不在云中燕之下,与青风道长的剑术在伯仲之间,不到一百四十招以上,不能分出胜负。可是莫纹一来已负箭伤;二来她与云中燕、青风道长交锋时耗了不少的内劲,刚才又与一群黑衣人打斗,十多招后,便慢慢处在下风了。轻风更是剑剑逼紧,不容她有丝毫喘息的机会。就在这个时候,轻风蓦然听到自己的弟兄惨声四起,一个个倒了下去。跟着又是一位蒙面黑衣人骤然出现,只轻出两剑,就将他逼了回去,解救了莫纹的危险。显然,这蒙面黑衣人的武功奇高。
不但轻风惊震了,连莫纹也惊奇起来:这是哪一路的高手,赶来救自己呢?轻风却惊问:“阁下是谁!?”
蒙面黑衣人声音略显苍老,冷冷说:“黑鹰!”
黑鹰两字一出口,莫纹更惊讶起来,脱口而说:“黑鹰?”
黑鹰望了莫纹一眼,点点头说:“不错,老夫便是黑鹰。姑娘,我们曾在紫竹山庄中交过手。”
“你来救我?”
“对不起,老夫只为慕容家的武功绝学而来,姑娘最好别走。”黑鹰说时,一指劲风,隔空便封了莫纹的穴位。
莫纹大惊:“你——!”
“姑娘最好还是别出声。”黑鹰转身向轻风说,“阁下,你手下所有的弟兄,老夫全打发了,现在只剩下你一个,你想交锋,只管出手好了。”
轻风想到这蒙面黑衣人在瞬息之间,便不声不响干掉了这次自己所带来的弟兄,一颗心不由凉透了。刚才又见他只出剑两招,便封住了自己的剑路,与这黑鹰交锋,不啻是自寻死路,便一时无语。
黑鹰又说:“你不想交锋,那你走吧。回去对你们的碧眼老怪说,叫他别老打慕容家武功绝学的主意,也趁早收起称霸武林的野心,本本分分在西域当他的教主,不然,老夫不用三天,便令他在武林除名。”
“你怎不杀了我?”
“老夫见你也是一条汉子。再说,杀了你,谁给老夫传话回碧眼老怪?快走!”
轻风一声长叹,掉头而去。
黑鹰等轻风走后,一双炯炯目光,盯着莫纹,看得莫纹心里发毛,强作镇定,问:“你看着我干嘛?”
“姑娘,你死到临头,还能这么镇定说话,老夫不能不佩服你了!”
“我要是害怕,你就放了我吗?”
“你将武功秘本交出来,老夫便放了你。”
“我想,你一定很早就到这里吧?”
“不错。”
“你既然早就到了,难道没听到我与玄冥阴掌派人说的话?”
“老夫听得清清楚楚,一个字也没漏。”
“那就不对了。”
“什么不对了?”
“真的秘本,我已经藏起来啦!我现在怎么交给你?”
“姑娘,老夫不同那个什么轻风使者,会听你胡说八道。你骗得了他,骗不了老夫。”
“我几时骗你了?”
“你从紫竹山庄出来,老夫就一直在暗中盯着你,你几时藏了什么武功秘本了?秘本就藏在你的怀中。”
莫纹怔了半晌,问:“既然在我怀中,我现在又不能动,你怎么不取走?”
“老夫要你心悦诚服,自愿交出来。”
“哎!原来这样。那么说,你是侠义道上的人物了?”
“姑娘,你最好别用话套老夫的来路。老夫可以告诉你,老夫并不是什么侠义道上的人。”
“怪不得哩!侠义道上从来没听说过有黑鹰这个人的。可是黑道上,也没有人说呀!”
“因为知道老夫底细的人,全都变成不会说话的人了!”
“你割了他们的舌头?叫他们成了哑巴?”
“不!全成了死人。”
“你全杀了他们?”
“谁叫他们想知道老夫的底细。所以姑娘想活命,最好别打听老夫的过去和知道老夫的面目。”
“好呀!你现在要我怎样?”
“将秘本交出来!”
“这样交出,我会心服吗?”
“我救了你一命,不心服?”
“你救我,我当然感激你,这与服不服是两回事。”
“你是不想交出来了?”
“你不是说要我心服么?”
“你要怎么才心服?”
“你要是不害怕我,最好解开我的穴位,让我起来,交锋一次,你胜了我,我才心服。”
“你不会逃跑?”
“你不见我这腿有伤么?能跑吗?”
黑鹰看了她的腿伤,摇摇头:“我不能与你交锋。”
“那你害怕我了。”
黑鹰动怒:“老夫会害怕你!?”
“你不害怕,就拍开我的穴呀!”
“你负伤与老夫交手,能胜得了老夫?老夫胜了你也不光彩。你要交锋,老夫等你的伤好了再交锋!”
“你老人家真不愧是个大英雄,大豪杰,到时你胜了我,我真正口服心服了,不用你说,我会将武功秘本双手奉上给你。”
“姑娘,你说过的话算不算数?”
“我呀!牙齿当金。”
“好!老夫等着你。”黑鹰说完,一指劲风出,又隔空解了她的穴位,随后说:“你跟着老夫来。”
“我跟着你干嘛?”
“现在黑、白两道上人都在寻找你,我不愿你落在他们的手上。老夫带你到一处偏静的地方住下来,在那里养伤。同时也守着你,别让你跑了。”
“要是他们找到了我怎么办?”
“老夫杀了他们。”
“那我多谢你啦!”
“你多谢我什么?”
“多谢你保护我呀!”
“老夫保护的是武功秘本,不是你!”
“那也是一样。”
“你别想老夫对你有什么好处,你要是用计逃走,老夫也会杀了你!快起来跟我走。”
莫纹暗想:看来这个蒙面黑衣人,似乎不是什么奸邪之徒,跟了他去也好。便站起来,谁知刚一站起,便感到一阵穿心似的痛,不由“呀”的一声,坐了下来。
黑鹰一怔:“你怎么了?”
“对不起,我这条腿不听使唤了。”
“你不能行动?”
莫纹一咬牙,忍着痛,一下又站了起来:“不!我能走动。”
黑鹰不由看了她腿伤一眼,问:“你没服刀伤跌打之药?”
“为了交锋,来不及服,后来又给你封穴不能动,有药也服不了啦!”
黑鹰一下从自己怀中掏出两颗药丸来:“这是老夫家传的特效金疮药,你快服下一颗,另一颗嚼碎敷在伤口处。包你不到两天,生肌复原,箭伤自好。”
“有这么奇效?”
“你服不服?”
“好!你拿过来,我服。”
莫纹接过药丸,便闻到一种奇特的香味,似乎其中有天山的雪莲,便依言服下敷上,果然不到半刻,伤口不痛了,心里惊喜:这是什么药丸?功效比梵净山庄独制的金疮药神效多了。便撕下一块布条将伤口包扎好,说:“我们走吧!”
黑鹰冷冷地问:“你不害怕我给你的是慢性毒药?”
莫纹一笑:“你老现在要杀我,易如反掌,又何必要用毒药?”
“你倒有些豪气。”
“不敢!没你老这么豪气。”
黑鹰点点头,又问:“你能不能施展轻功?”
“我想还可以。”
“好!你在前面往东面山下走,不出十里,便有一家猎户,你可以在那里养伤。”
“你老对这一带似乎很熟悉呵!”
“少废话,快走,要不,天就亮了,会被人看见。”
果然,走了十里,在山坳树林中有一处人家,这里的确偏僻,既不是来往的山径小道,也不显眼,不进山谷,转入树林,根本不知道这深山老林中有这么一户人家。
这时,东方已白,那户人家已飘起了炊烟。尽管深林中光线黑暗,事物仍隐约可认。黑鹰说:“好了!这户人家只有老俩口,你自己去投宿好了。”
莫纹问:“你不去?”
“老夫这样去,会吓坏他们的。我想,你总不会要老夫教你怎么向他们问话吧?”
“哎!这却不用。你就这么走了?”
“老夫就在附近一带,三天后,老夫便在这树林里与你交锋,你别想悄悄溜掉。”
“你以为我害怕你吗?”
“这样就更好。”
黑鹰说完,一下便像轻烟般在树林中消失。这一等一的上乘轻功,又使莫纹惊愕了半晌。这黑鹰行踪神秘,他到底是哪一条线上的人?他有这么一身极俊的武功,干吗还要谋夺慕容家的武功?说他是黑道上的人吗,可是他对自己的行动却光明磊落,明知慕容家的武功绝学在自己身上,却不强夺,要自己心服口服地交出来,这根本不是黑道上人的作风。说他是侠义道上的人吗,他干吗行动这么神秘?连自己的真面目也不让人看见?这又不是侠义道上人的举动了!更奇怪的,自己从来没有听人说过江湖上有黑鹰这么个神秘人物的。难道他是介乎正、邪之间的人物,凡是知道他的人都叫他杀了灭口?他武功那么奇高莫测,出手两招,便使西域玄冥阴掌派的一等高手轻风,逼得无法还手。三天后他来与自己交锋,自己能不能胜得了他?输了,那不要将慕容家的武功秘本全交给了他?不行,我得要用智取胜才行。一想到用智,莫纹不由想起了在紫竹山庄中与这黑鹰交手的一幕来。当自己撕下他的面巾时,便吓得他掩面而走。对!我胜不了他,挑下他的面巾,看清楚他的真面目也好,说不定也同样能惊走了他,就可以保存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了。莫纹想罢,已踱到了猎户的篱笆外。这时天色大明,一轮朝阳,升起东边,东边天际,一片殷红,染得群山峰顶,鲜红点点。树林深处,晨鸟啾啾,飞出寻食了。
莫纹在篱笆外扬声叫唤:“喂!有人吗?”
柴门“呀”的一声打开,从草屋里走出一位年约五十多岁的老猎人,用惊愕的目光打量着她,问:“姑娘,你是从哪里来的?怎么一身是血迹?”
莫纹说:“老伯,我遭到一伙强人抢劫,受了伤,好容易逃了出来,摸黑来到这里,望老伯借个地方,让小女子养伤,伤好之后,小女子必当厚报老伯。”
老猎人以特有的警惕又打量莫纹一眼,再望望莫纹的来处,问:“姑娘是不是碰上豹头山那伙贼人们了?”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
“那姑娘快进来。”
“多谢老伯。”莫纹从袖袋中掏出有二两重的银子,“这些就权作小女子住宿、茶饭之用,请老伯收下。”
“噢!我能答应姑娘,就不是贪图姑娘的银两,请姑娘收回去。”老伯似乎不大高兴了。
“老伯要是不收下,那小女子只好到别处去了。”
“这四周十里,没有人家,姑娘去哪里养伤?姑娘既然这样,我只好收下了。”
这老猎人吩咐老伴腾出一间房,让莫纹住下养伤,自己却带上弓箭,转了出去。莫纹顿时生疑,问老妇人:“老伯这么早就出去打猎吗?”
“不!是出去看看,姑娘来的路上,有没有留下痕迹。”
“哦?是担心贼人跟踪寻来?”
“姑娘不知道,豹头山上那伙贼人可凶残得很哩!要是让他们知道了,我们就只好带着姑娘转到另一处地方养伤了。”
莫纹心里一动,问:“豹头山的贼人很凶残吗?”
“凶残极了,打家劫寨,见人便杀。我俩原是一处寨子的人,给他们将全寨子都烧了,只好远远避到这里躲藏,打猎为生。姑娘碰上他们不死而逃出来,算是大命了!”
莫纹问:“豹头山离这里远不远?”
“远,有五十多里。”
“他们的贼头叫什么名字?”
“飞天豹子。”
“好!终有一天,我找他们报仇。”
“姑娘,你千万别去,他们可有一二百人的,连官家也奈何不了他们。姑娘,你放心养好身子,我去给你端碗粥来,先暖暖身子。”
“多谢伯母。”
莫纹不知是劳累,还是流血过多,喝下一碗粥后,便上床睡了。当然,她就是入睡,也保持武林中人应有的警觉。
不知过了多久,莫纹正睡得迷迷糊糊之中,给树林里的一阵哭闹声惊醒过来,不由一怔,是豹头山的贼人来了,还是玄冥阴掌派的人寻来,伤害了这对猎人夫妇?她从床上一纵而起,拔剑凝神倾听。一听,更愕异起来,这不是紫竹山庄那痴儿慕容智的哭喊声吗?他怎么到这里来了?
到底是不是慕容智的哭喊声音?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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