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子一边扭头一边闪身让路这很出方尘子意料之外在崆峒派中自视奇高的方知子居然会主动给人让路。
方知子看不清来人的面孔,因为对方的头和脸几乎全都埋在一项极大的竹笠之下,身穿一袭极为简朴的狼皮衣裤给人的感觉是那般怪异,但这人浑身却散发着一种让人无法不为之心颤的寒意,似乎他本身就是一块冰,一块玄冰,让人无法亲近,无法接受的死物。
但谁都知道,这人绝对不是死物,因为他仍在动,能够动的人自然不是死物。
这人不仅能够动,而且走路的步子还极大,一步几乎可以跨过别人三步的距离,但他却没有一点勉强似乎这是一种极为自然的步子。的确,他的步子,配合着身形显得十分自然而贴切只是他给人的感觉太过阴冷冷得让人有些无法接受。
这人自方尘子身边走过,方尘子竟意外地看到一簇极浓的胡须,如刚针般坚挺的竖立在下巴上他更看到这人耳朵上镶着一点亮晶晶的饰物,幽幽的绿光让人为之侧目。
一个男人戴着女人的东西使得方尘子感到惊奇不已,只是他仍未看清竹笠之下的面貌。
看清这个人面目的,惟有尔朱复古,因为此刻尔朱复古坐在地上,他抬头仰视,自然能够看清对方的脸目。
这是一张十分粗犷,线条极为刚性的脸,青须黑面,却有一双深邃得让人难以揣度的眼睛,尔朱复古还看见了那点闪着幽光的饰物——耳环!只是耳环颜色太过碧绿,反而显得有些阴森,且穿在这么一个男人左耳之上,就有些不伦不类了。
那人径直行到炼心石之前,但却并没有直行过去,而且折身向一旁的山峰上行去,他要绕过炼心石自炼心石的旁边插过。
“站住!”那白发白须老者怒叱道他似乎也感觉到了来人冰凉刺骨的寒意。
说实在的,见过如此不可揣度之人的人并不多,在场的所有人都未曾想过,一个人竟然可以像一块玄冰般散发出如此凛冽的寒意。
那神秘人并没有止步炼心石虽然高大,却并不能阻住整条山道至少仍有一条可容两个人穿越的通道。
那老者大怒,如幻影般自炼心石上扑下,双拳狂轰而出。
“轰轰!”两声强烈的爆响,神秘人如鸿毛般飘退,冉冉落地,不扬半点尘土动作之潇洒利落的确让人叹为观止。
那老者也飘落炼心石,如一棵巨松般立于炼心石之前,脸上显出一丝讶异之色。
“你要于什么?”那神秘人似乎刚从梦中醒来般,突然问出这样一句话来。
围观的众人禁不住都大笑起来,似乎是对那老者进行一种报复的嘲笑。
老者心中大怒,他还没有遇到过这般对手,居然在受了他一记无情攻击之后,还好整以暇地问他要干什么。
老者一时也的确答不上要干什么,他被对方冷静得让人有些心惊的话语给怔住了。
“难道你不知道老夫定下的规矩吗?”那老者吸了口气,冷漠地问道。
“你定的规矩关我什么事?”神秘人依然是那么冷静。
尔未复古露出了一个难得的笑容,那些窝了一肚子气的人也都拍手称快,附和道:“是呀,你定的规矩关我们屁事……”
“可是老夫的规矩关这条路的事,谁要是想从这里通过,就必须遵照老夫所定的规矩!”
那老者蛮横地道。
“这条路是属于你的?”神秘人冷声问道。
“可以这么说!”老者毫不退让地道。
“既然这样,那请你将这条路搬回家,因为我的路被你这条路挡住了。”神秘人说话更有趣,也更怪,只逗得一旁的人哄然大笑不已。
方尘子和万知子也禁不住笑出声来。
“是呀,这条路是你的,那你搬回家嘛,我们还要走自己的路呢……”众人哗然而呼道。
那老者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冷冷地道:“你一定要和老夫过不去吗?”
“我只和与我过不去的人过不去。”神秘人不紧不慢地道,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只让旁人大感痛快。
“说得好,说得好……”被拦住的江湖人士都对这挡路老头极为反感,自然全都与神秘人站在同一阵线上,只差没有与他联手干掉这可恶的老头,不过,他们都不知道神秘人的实力,也不敢太过得罪这老头,免得待会儿惹祸上身可就不好玩了。但是,他们躲在人群中起哄的本事还是有的。
那老者眸子中射出两道比刀还要锋利的神芒,但他却看不清神秘人的模样。
睁开眼睛的老者似乎变得有些狂,更略带几丝魔意不可否认,这老者的眼睛很有神,甚至可以让人着迷。
他一直都不愿睁开眼睛,可是面对这样一个高深莫测的对手时,他不得不睁开眼睛,抑或他真的动了杀机。
神秘人立如渊亭,更像是周身裹了一层玄冰。他不动的时候,竟然感觉不到他生机的存在。“他只是个死人。”有人这么想着。
一个死了的活人绝对没有一个活着的死人可怕,死与活本身就是矛盾的极端,如果将这两种极端结合在一起,就成了一个迷一个无法解开的谜。
生死,正是人类水远都无法突破的大限,突破了这个大限也就不再是人,而是神!一心求道的人不少,但得道者古往今来也不过数人而已、当然在江湖中也流传着那些突破生死大限而得道飞升的故事,但那已经成了一个神话一个让人向往的神话,而眼前的人并不是!
眼前的神秘人只是一个让人害怕的谜他不是神也许他是个魔!
真正得道之人不多但真正成魔之人也不是没有。魔,是另一种不灭的形式,那就是活着的死人!
活着的死人即为魔,死了的活人当然就是鬼。
眼前的神秘人,是魔吗?没有人知道,只怕他自己也不知道.但,即使他不是魔,也定是个可怕的人,一个让那老者心头蒙上一层阴影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神秘人突然开口向老者问道,却是一句令人意外的话。
“你可以去问阎王!”那老者双掌缓缓抬起。
四周的风在动,当然,风如果不动也就不叫风了只是这一刻风动得极快极猛。
“你一定要阻止我上玉皇顶?”神秘人又说了一句。
“老夫不想阻止任何人上玉皇顶,老夫只是要维护所定的规矩!”那老者的话似乎有些强词夺理,任何人都听得出来。
“你定下这个规矩或许是一种错误!”神秘人淡然而自信地道。
“老夫不管它是不是一种错误,只知必须坚守自己的承诺!”那老者毫不退让地道。
“有个性,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是如此倔强你可知这样做对你自身没有任何好处?”
“有些人偏偏不喜欢做对自身有好处的事情!”那老者笑了笑,竟似对自己的所做极为满意。
神秘人摇了摇头,声音依然冷极地道:“那你就为此付出一些代价吧!”
风涌动得越来越快,山头的风本来就极大,此刻更甚!夹道另一头的风也似乎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牵动着在山道间“呜呜”作响。
森寒的杀意更在山峰间激荡,摄人心魄的风声夹着阵阵松涛,倒有着一种极为美妙的旋律,只是杀意太浓。
方尘子和方知子心中暗惊,这两人尚未交手,其气机的牵动已达到这种程度,如果两人一旦正面交手的话,那岂非更为可怕?
那老者似乎在无限吸纳天地间的力量,脸色也越来越诡异。
风起云涌,淡淡的雾气随着激流的风牵扯而至竟向那老者的手心汇聚。
众人在此刻才看到那老者的手,那是一双肌肤十分粗糙、十指就像一根根棒杵般又短又粗的手。
没有人会不知道老者那粗短之手的可怕,这点是勿庸置疑的。一个修练手上功夫的人,其手指和掌纹绝对不一样,正如剑手的手修长而白皙,刀手的手宽厚而苍白一样。
手,是任何武学的基础,也是每个武人最珍爱和呵护之处、当然,也有一些人能够达到反朴归真的境界,其双手再也看不出个性但却是极尽完美的。那样的手甚至比脑子更灵活,任何兵刃都可成为它的奴隶只是那种手少之又少,其价值也是无法估量的。
当年,武帝萧衍便开出天价,天下正邪各道中人谁要是能够斩下蔡伤的手,他愿意以十万两白银加上五千两黄金相买,更对此人及其后代加官进爵、只是一直都没有人办到,就因为蔡伤的手太过可怕、那一段时间。整个天下十分轰动,只是后来蔡伤失踪了,这条购买讯信也便不再有效。可那毕竟可算是江湖佳谈证明了一个高手的价值自此之后没有一个人的手能卖到蔡伤那个价,即使尔朱荣也无法打破此记录!
此时的夹道上,那老者的手的确很特别,正因为特别,才会显得可伯。但神秘人并没有动,他似乎不觉得危险的存在,抑或是他对搏杀已经太过麻木,对生死毫不在意了。
没有人知道神秘人在想些什么他在想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否能够抗拒这个也同样来历不明的老者的攻击。
其实,所有人的担心全都是多余的,因为无论神秘人能否抵挡那老者疯狂的一击,这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一个无人能够解开的战局!
风突停!突兀得像是转入了另一层空间。
风停,是因为有人出手了,是那个老头!那个自称是东岳圣帝之仆的老头终于出手了,他似乎无法忍受神秘人如死一般的寂静。
静,有时候是一种压力,一种让人心头发毛的压力、在死寂的静谧之中,让人很容易产生幻想事物的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只是对事物本身所产生的幻想。所以,在禅定之时,最容易因为魔障而走火入
魔,死寂的静,完全是对心理上的一种攻击。
当然,这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感受到的神秘人的对手是老者,因此,那种无形的压抑只有那老者才可以清楚地感应到,因此,他率先出手了!
气势,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就像是流水中行舟一般,如果你拼尽了全力也无法使舟前进的话,那种结局注定只会是一个:不进则退!如果你不想退,又不想被流水牵制的话,就必须改变航向。
那老者的气机无法对神秘人产生半丝威胁感,那么,神秘人自然对老者产生了威胁,这绝对不是虚枉之谈,因此,他必须出手!
“呼!”老者的拳头落空,自神秘人的颈侧击了过去。
“呼!”老者再一拳击空,距神秘人的面门只有三寸,却没能击中。那奔涌的劲气使神秘人头顶的竹笠掀动了一下,但并没有使他露出真面目。
这一切都只是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发生,二人动作快到了极点,一进一退是那般有规律,那般默契。
“轰!”一块石头被老者踢得粉碎但却并未踢中神秘人的下盘,而是自神秘人的脚畔擦过。神秘人每一次都是险之又险地避过攻击,那步子总是恰到好处。
“轰!”这一拳,正中神秘人胸口神秘人整个身躯晃了一晃那老者也晃了一晃。
“三招已过!”神秘人终于冷冷地挤出这么一句话来,并没有丝毫受伤的迹象。
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那老者开碑裂石的一拳居然无法让神秘人受伤,这是多么不可思议啊,甚至不可能!刚才他们亲眼见过那老者惊世骇俗的功力可是此刻……
清楚这之中原因的,只有三个人。一个是那老者,一个是神秘人另一个却是坐在地上的尔朱复古。
尔朱复古跌坐于地,所以他看得比任何人都清楚。
那老者最后一拳的确击在神秘人的胸口上,但神秘人的胸口却是一柄刀。
不,应该说神秘人的胸口横着一柄刀,在狼皮衣服下面横出一截乌黑的刀鞘,尔朱复古看到的是这些。
其实,那并非刀鞘。就是一柄刀!一柄乌黑阴沉无锋的刀,那个老者更感觉到这柄刀是以一种奇异的
木头所做.是一柄黑木钝刀。
普天之下,拥有黑木钝刀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慈魔蔡宗!
夹道上的神秘怪客正是在临城出现的蔡宗!
他来泰山不为别的就为叶虚与蔡风之战。有些事情,有些人永远都不会错过,而蔡风绝对不会错过明天的那一战!
叶虚,一个爱出卖朋友的人;蔡风,一个代表中土年轻一辈主流的人物。是以,蔡宗怎会错过这一场盛会?
当然,也许蔡宗还有另外的目的这就是别人所无法知晓的,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谜,一个似乎无法解开的谜。
蔡宗的手,也很粗糙,不过更重要的是它的宽与厚。一双天生就是握刀的手。
尔朱复古有些惊讶于这么一双手,蔡宗的手,似乎比那老者的手更为神秘,更有韵味,一直藏在衣袖之中,到此刻才伸了出来。
这并不是一件好事,因为这代表杀机,无穷无尽的杀机。
出刀的手法无比利落,无比优美。那种精挑细琢的弧度就像是流星轨迹,灿烂而奔放、不过,他手中的只是一柄黑木钝刀!
蔡宗的功夫一向是以力道称著,天生神力再配以后天的运用,使其具备了别人难以想象的可怕这是一种无形的资本。
那老者的确吃了一惊,他也应该吃惊,眼前这个敌人的狂傲完全出乎他的想象。竟然敢让他三招,如果这不是故意对他的污辱,那就是眼前这位神秘人真的比他意料中更为可怕!
风再起,不是因为老者,而是因为蔡宗的刀让人心惊胆寒的刀!
阴森森的刀,惨烈至极的杀气拖起浓烈的血腥划破虚空,划破拳影,向那老头劈头盖脸地斩去。
“嘭!”一声沉闷如雷的暴响,那老者和蔡宗同时飞退,似乎谁也没有占到丝毫的便宜。
沙粒激射,四散的劲气比山风更强烈十倍,几乎刮得众人睁不开眼睛,但无论如何,他们还是看见了一柄刀,蔡宗手中黑沉沉的刀!
刀形只是一瞬,在眨眼之时,又变成了一幕暗云吞噬了蔡宗自己也吞噬了所有人的视线。
好狂、好猛、好烈的一刀,如同刮起一阵强劲无伦的旋风飞沙走石。
当暗云吞噬那老头之时,众人便听到了连珠炮般的暴响.沉闷的撞击之声,犹如巨杵击在众人的心头,来自内心的压力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功力稍弱一些的,脸色全都变得苍白无比。
有人捂住耳朵,有人捂住心口,但这种声波是无形的,也是无孔不入的。
方知子的脸色也稍变但瞬即即好、其他崆峒弟子除方尘子之外。几乎全都变了脸色,不过还可以支撑,但有些江湖人物却在呻吟,向山下撤离.方尘子的目光斜扫尔朱复古,尔朱复古并没有异常的变化,眼睛是那般专注,似乎可以穿透那暗云直逼交手的两大高手。
“扑!”“砰!”蔡宗与老者再退。
蔡宗疾退五步,那老者却背撞炼心石,闷哼了一声,脸色变得更为诡异。
“好,真是痛快!”蔡宗说话之间,头顶的竹笠竟然裂成两半,整整齐齐,断口如被刀切一般。
不错,竹笠正是利刃所切,几缕乱发在风中轻舞,随即被卷得不知所踪。
“你的刀法很好!”老者挤出这样一句话。
“你的剑也好狠、好毒!”蔡宗傲然道。
那老者笑了笑得依然那么诡异。
“剑?”方尘子和方知子有些茫然,他们不知蔡宗口中的“剑”是何指,不过,他们却为蔡宗的年轻而震惊蔡宗看上去并不太年轻,那满面沧桑的感觉极为清晰,只是浑身散发出的活力证明他是一个年轻人。
拥有如此功力的年轻人,的确值得任何人惊叹,只是那种装扮有些另类,加之一身狼皮制成的衣服,更显得怪异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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