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可以肯定右贤王已经知道他们这群招摇的人的到来。
至于右贤王将会有何表现,那却很难说了,不过,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有足够的信心去面对一切。
事实上,在龙城之中,本就只有大日法王才是他真正的威胁,其他的人都不足道哉。而大日法王却是右贤王的王牌,自不会轻易动用,只要大日法王不轻易出手,那么凭归鸿迹、小刀六诸人,有足够解决问题的能力。
如果右贤王不出来挑衅,刘秀也只好先行下手了。这次大逛龙城,他们表现得那么招摇,也自然有这一个目的的存在。
龙城的百姓对于这些属于左贤王贵宾的外族之人并不反感,或是因为左贤王极受他们尊敬之故吧,抑或是因为小刀六上次的天机弩使呼邪单于与北匈奴之争取得了几次胜利,这让匈奴人对小刀六极为尊敬。
小刀六的样子未变,依旧是当日来龙城时的打扮,只不过现在身边没有了昔日那几百英雄无伦的飙风骑。
在龙城的每一个人眼中,都以为小刀六才是这一行人当中的真正首领,包括左贤王在内。
而这些也正是刘秀所需要的,也只有这样,才会让大日法王更自以为是一些,让刘秀处于更有利的位置。
“我已经准备了一个专为欢迎你们的晚会,到时将会有在龙城和龙城附近的许多酋长参加,另外还会有我的几位王弟,国中的长老!”左贤王有些兴奋地道。
“右贤王也会参加?”小刀六问道。
“当然,如果他不参加,那岂不是少了很多热闹?”左贤王笑道。
“这么大的场面,我们有点受宠若惊了!”小刀六笑道。
“你是我们最尊贵的客人,自然要隆重一些!”左贤王坦然道。
“谢王爷如此看得起,我们必尽全力,以不负王爷所望!”小刀六也爽快地道。
“有你这番话,我也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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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公子,府外有人自称是来找您的,王爷让我前来通报一声!”一名王府家将前来客气地提醒道。
“哦?”小刀六忙随那家丁同往,却见来者居然是欧阳振羽,不由得大喜将之领入府中。
王府的家丁见来者果然是萧六的熟人,自然便不再过问,左贤王对小刀六诸人是极为照顾,更给了其极大的自由。
左贤王自然知道了这几人在胡屠族击退数千骑兵之事,因此,他所寄予的厚望极高,自然不敢太给这些人压力。
欧阳振羽的到来,使刘秀也极为高兴,而且他之来还带来了关于中原各方面的消息。
拥有飙风骑这群人和姜万宝布于中原各地的眼线,而使得刘秀身在大漠也能以最快的速度得知中原的一切。
在大漠,飙风骑不只是自己活动,而且与各地的游牧民族、大小马贼都有交往,因此,可以说是大漠之中畅通无阻的战旅,这也为传递情报提供了方便。
欧阳振羽所带来的多是枭城军各路将领的战报,及长安诸地的最新战况。
吴汉围攻洛阳,却已是近两月的事,但朱鲔凭坚城死守,让他没有机会破城,且城中守军近十万,想破城也绝不容易。
朱鲔乃极富才智的战将,否则也不能被刘玄那么看重,而封为大司马,吴汉虽勇,但朱鲔不与之交战,他也没办法。
洛阳城高,护城河深,想掘地道都难。另外若是强攻洛阳,其伤亡自是无比惨重,吴汉也不敢担当这个损失。
不过所幸的是,贾复大军击败了更始陈侨的数万大军,与吴汉合围洛阳。
洛阳也便成了一座孤城,这比昔日刘寅合围宛城的情况还要惨。
与此同时,在河东的邓禹击败王匡之后,又整军继续西进。
由于邓禹击败王匡,又得河东,其名声大振,且枭城军向来纪律严明,作风极好,这更得河东百姓拥戴。
邓禹军也迅速壮大起来,而邓禹自汾阴(今山西河津县南)渡过黄河攻克夏县(今陕西韩城县南),随后又整军与更始左辅都尉公乘歙大战。
经半月苦战,在长安东北衙县(今陕西白水县北),由于公乘歙兵达十万之众,双方皆没能讨到好处。
不过,邓禹小胜数场,形势极好。
另因赤眉军在猛攻长安,公乘歙军心难定,在气势上处于劣势。
欧阳振羽再将汉中王平定王凤、王匡诸人之乱,王匡与张卯投降赤眉军之事细述了一遍,但刘秀却并没有高兴,反而显出一丝忧色。
“就只有这些吗?”刘秀一直都没有发话,突然问道。
“另外,据长安城中传来的消息称,刘玄居然封邪神为武林皇帝镇国公!”欧阳振羽想了想道。
“什么?”刘秀神色大变!
欧阳振羽忙重复一遍。
“他封邪神为武林皇帝?!”刘秀顿时怒形于色,他怎也没想到刘玄居然会做出这般有损刘家声威的事,这对昔日武林皇帝刘正更是一种污辱!
“他这样做确实是惹得天怒人怨,长安许多将领心有不服,各地的武林人物也极为不屑和不耻!”欧阳振羽补充道。
刘秀脸上的怒气逐渐消散,尽管他所见到的刘正半人半魔,但却明白刘正对他有着多深重的恩情,更在他身上寄托了太多刘正的希望。另外,作为昔日的武林皇帝,刘正更是刘室子孙的骄傲,而今刘玄却封一个邪道之魔为武林皇帝,这倒像是颠倒了黑白,将刘正的人格与邪神放在同一高度,这不只是对刘正的污辱,也是对刘家和对天下武林的污辱!刘秀既已经称帝,自然要极力维护刘家的声威,是以,在听到此消息之时,他确实极为震怒。
不过,刘秀并不是一个不能控制情绪的人,很快便冷静下来,淡漠地道:“他这是在自取灭亡,本已众叛亲离,还要把自己逼上末路穷途,这或许是天意!”众人不由得愕然,看着刘秀那似有着极深感慨的样子,都不知该怎么说。
“眼下长安风雨飘摇,城破在即,更始军不过是强弩之末,刘玄这么做,更不得人心,刘盆子则更是无名之辈,天下当非皇上莫属,敌人越乱,对我们就越是有利,坐山观虎斗,又何乐而不为呢?”欧阳振羽提醒道。
刘秀淡淡一笑,道:“是很好!不过,重镇不能失,中原偌大河山,但乱子也不小,若失主动,则有可能后悔莫及。因此,我们绝不能有半点松懈!”“皇上的意思是说定要先攻下洛阳?”欧阳振羽立刻明白。
“不错!洛阳乃中原最有利的重镇,北联河内,南进中原,西可攻长安,东可扫北海,也只有夺下中原才能有更多的机会平定天下!”“大司马正在加紧攻势……”“不!吴汉虽勇,但想强破洛阳那也是太不明智之举。因此,洛阳只能智取,而不能强攻,否则即使攻下也成了一座烂城!”刘秀打断欧阳振羽的话道。
“那皇上认为又该如何呢?”欧阳振羽讶然问道。
“朕给你一道密谕,快速送回邯郸交给刺奸大将军岑彭,命他前去劝降朱鲔!”刘秀想了想道。
“臣明白!”欧阳振羽略有些疑惑,但刘秀的话便是圣旨,他自不敢违拗,而且他对刘秀极为信服,其作此安排,定有理由。
“若是岑彭有什么疑虑,你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将消息传于我,不过,我月内必回塞内!”刘秀叮嘱道。
“皇上,臣还有另一件事需要禀报!”欧阳振羽又道。
“何事?”“无忧林的人让微臣将一密函交给皇上!”说完欧阳振羽自怀中又掏出一个以火漆密封的竹筒,递出道。
“哦?”刘秀心中升起一丝暖意,因为他想到了怡雪。
不管与怡雪之间为何关系,此女确实对他情谊深重,数次出手相救,现在又为他奔走天下以求消息。
刘秀自竹筒之中取出一薄绢,竟尤有余香,薄绢之上写着数行小字,极为娟秀。
“伯升未故,力杀王凤,居于长安,隐于深宫!”属名为“雪儿”。
刘秀乍看薄绢之上的字,不由得大惊,脑子顿时“嗡嗡……”直响。
众人看刘秀傻愣了半晌,也不知绢上所写何字,急问道:“皇上,发生了什么事?”“啊……”刘秀回过神来,道:“哦,没事,王凤是不是被杀了?”“不错!王凤与王匡在商州城败,在潜逃向洛南之时被人所杀!”欧阳振羽道。
“那是谁人所杀呢?”刘秀又问道。
众人微愕,但似乎猜到这可能与秀娟上的内容有些关系。
欧阳振羽想了想道:“听说是汉中王所杀,我们并没有确切地探知王凤究竟死于谁手!”刘秀心中涌起了一股难以形容的激动,这字迹是怡雪所写绝对没错,薄绢上尚留余香,确有些像怡雪身上特殊的香味。
他知道,怡雪是绝对不会欺骗他的,那也就是说长兄伯升真的没死!而且此刻正在长安的皇宫之中!
这一切又是为什么呢?当日自己赶去舂陵之时,尸体已经下葬,他连长兄最后一面也未曾见过,但是他却明白,是刘玄逼死了长兄刘寅!
更有人盛传长兄乃是服下毒酒而亡,难道刘玄当时并没有检查刘寅是不是真死?
如果刘寅真的没死,那为什么不重新出现江湖而要隐于深宫呢?
究竟是发生了一些什么事?以刘寅的武功和智慧,若重返军中,长安城外的赤眉军何敢猖獗?只要其登高一呼,更始军又岂会如眼下的一盘散沙?如果有刘寅在朝,更始政权绝不会腐败得这么快!
可是刘寅一直都未曾出现江湖,一直都没再让天下人感觉到他存在的分量。
这一切又是为什么?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还是有什么不可告之外人的秘密?
刘寅杀了王凤,因为王凤战败!因为王凤叛了更始军!那么说刘寅之所以杀王凤,皆是因为长安城中所坐的是刘室子孙!
但刘玄乃是当日逼死刘寅的凶手,他没有理由会因为刘玄而杀王凤,除非他已经知道了此刻刘玄的真实身分。
想到刘玄会是自己二哥刘仲,刘秀心中感到极为不舒服,难道自己真的愿意看到刘仲死在赤眉军的旗下?看着自己的亲人穷途末路还落井下石?
刘嘉的信使他知道了一切,如果在很早的时候他便知道这一切,那他还会不会像今日这般呢?还会不会那般扩张自己的力量呢?
在很多时候,刘秀都不愿意知道事情的真相,因为这很残酷!
当然,为得天下,总不免会失去一些什么,只不过这一刻失去的乃是亲人。
不过,此刻大事已几成定局,想逆转都是不可能。
眼下谁成为大汉天子,直接关系到亿万百姓的幸福,任何个人的私情都显得渺小和微不足道。
即使刘秀此刻愿意臣服于刘玄,他部下的百万将士也绝对不会愿意!而且他更不能向世人说明眼下的刘玄乃是自己的二哥刘仲!
那样的结果只会让局势更为不堪,甚至会让天下人对更始政权更为唾弃。
而且一旦长安城被破,那天下之争便已不再是他与更始军的争间,而是与赤眉军的争战!
对于赤眉军,对于刘盆子,刘秀自然不会手软,只是刘寅尚活于世上,这会对战局有何影响呢?
如果刘玄拥有了邪神这样的高手,又有了刘寅的相助,那其力量必然会陡增,甚或能扭转整个战局也说不定。
刘寅尚存于世上,这使得刘秀既高兴又担忧,而长安城外的大战也让他挂心,至少,他担心刘嘉。
无论如何,刘嘉对他都极为不错,至少没有隐瞒欺骗他,更将部下的许多人才推荐给他,这一点确让刘秀感激,可见刘嘉心中也是极为痛苦的。
也可以说刘嘉对刘仲彻底失望,也知大势已去,但却又不能背叛刘仲,这才准备好一切的后事,以备不测。
这些举动只表明了刘嘉一个决定,那便是准备与赤眉军死战到底!
刘嘉绝对是个人才,更是个讲情讲的人,最关键的是他乃自己的兄弟!在为刘仲的江山社稷上,刘嘉牺牲了太多,这让刘秀对他多了一份同情和关心。
他甚至决定,龙城事毕,便立刻飞马赶往长安,看看能做些什么,或是让刘嘉归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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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都出去,朕只想一个人静静!”刘玄的声音有些发冷,肃立于御花园的小榭之中,目光悠然地斜视着倒映于水中的明月。
“皇上!”柳公公似乎尚想说什么。
“你也出去,都到御花园之外去!”刘玄的语气很坚决地道。
柳公公极为愕然,他发现刘玄今日的情绪极怪,但是他却不敢多说什么,谁不知赤眉军这几日猛烈攻城,使得刘玄的心情大坏?他自不敢再扰乱刘玄的心神。
那几名宫女也只好随柳公公及侍卫们退了出去。
御花园很大,很安静,夜色如水,此季已过中秋,不过秋意并不甚浓,至少今天尚很热。
习习凉风倒也让人精神为之清爽。
御花园外,禁卫军把守得极为严密,没有人敢让刘玄在园内受到任何侵扰。
赤眉军中高手极多,樊祟自然也会想到派人刺杀刘玄,那样长安城便可不攻自破,因此,在大战期间,长安城的守卫严密之极。
刘玄背负着双手,目光远眺水面,月辉泛于水面之上,如片片鱼鳞,使湖水显得更为幽深。
静立良久,刘玄这才长长地吸了口气,仿佛是自言自语般道:“我知道你一定在这里,我也知道你一定已经知道了我的身分!大哥,既然你还活着,又为何不出来与我一见?又为何只如影子一般活在我的背后呢?”夜,依然寂寞,惟有轻风拂过树叶带起丝丝“沙沙……”细响。
没有人回应刘玄的话,而刘玄也不曾稍挪一下躯体,依然立如一棵风化了的古树。
又过了半晌,刘玄又自语道:“你的气息我可以感觉得到,舂陵刘家人的体内天生就流淌着与众不同的血,我知道你就在我的身边!难道就连让兄弟见一眼都不行吗?无论过去发生了什么,我都是你的兄弟……”“你已经在这里说了三天!”一个声音仿佛是自刘玄心底传出。
刘玄吃了一惊,问道:“你在哪里?”那声音叹了口气。
“大哥,我知道你还活着,我知道就是你!你知道我一直都在为你而伤情,难道你就不可以出来与兄弟见一面吗?”刘玄语气显得有些激动。
刘玄说完,骇然惊觉眼前湖面上的月影摇晃起来,在他还没想明白之时,一道人影已若飞天神龙般自水中破出,自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落于小榭之外。
刘玄转身,却见那条人影只是背对着自己,浑身仿佛是笼罩在一层水雾之中。
刘玄不由得傻了,直觉告诉他,要找的人便在自己面前,但这人难道一直都是潜于水底之下?
“你还是不敢见我吗?”刘玄语气之中竟有一丝无奈。
“见与不见又有何分别?”那人的声音依然极为平静,如吹在空中的风,淡淡的,却有挥之不去的落寞。
“有!因为我是你兄弟,至少让我知道你还活着,知道你还活得很好,那样我就可心无牵挂地去面对一切困难!”刘玄肯定地道。
“我死了,对你只会有好处!”“不!”刘玄大声道。
那人悠然转身,但面目却罩在一张面具之下,不过,那人随即又缓缓地摘下了面具。
刘玄的心顿时凝固,心悸之余,不知是欣喜还是伤感地呼了一句:“大哥,你的脸!”刘玄记得这张面孔,即使是化成灰他都能记得,但昔日冷傲、威严、俊逸的脸却只剩下三分之二。
是刘寅!刘仲心中狂喊,刘寅还活着!但是这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究竟是怎么回事?当日刘寅被害之时,他正在前线,并不知过程,但当他赶回宛城之时,却先去见了刘玄,后来偷偷地回过舂陵,但那时刘寅已经下葬。
“没死,这便是代价!”刘寅的声音有点苍凉。
“我已经杀了刘玄!”“我知道,但你又成了刘玄!”刘寅的语气依然很平静。
“我只想为舂陵刘家争口气,我的心仍是刘仲!”刘仲忙解释道。
“我没说你做错了,你比我更狠,更懂得应变,不愧为我舂陵刘家的好子孙!”刘寅道。
刘仲心中一阵愧疚,当日他一直都盼刘寅死,因为只有这样,他成为刘玄才不会有人识破,否则刘寅也必会窥视帝位,这是他力促刘寅成为刘玄眼中钉的原因。
“这一切都是大哥的栽培!”“我受之有愧!”刘寅叹了口气道。
刘仲怔了半晌才道:“为什么大哥这两年都不出现?”“你认为我可以出现吗?”刘寅淡淡反问。
“我们都很需要你!”刘寅不由得冷笑了一声,道:“需要我?我只不过是一个废人,一个不能成为男人的男人,需要我就可以出来吗?你手下战将如云,又何需我的存在?”“大哥,你……”刘仲听到这话,不由得惊呆了。
“不错,我已经成了一个不是男人的男人!尽管我逼出了御酒之中的剧毒,却烂了半边脸。我本以为酒中只有毒,谁知刘玄居然还在酒中放了水银,以我的功力尽管逼出了那颗水银珠,却使命门大损,再也难以成为一个男人……!”说到这里,刘寅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接道:“其实这一切早就在我的算计之中,却没想到还是高估了自己一些。不过,我的损失也是值得的,你的确没让我失望!”刘仲一时无语,他心中之沉重无以复加!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在这种时候,任何的安慰都是多余,也只是在这个时候,他才明白为何刘寅连自己的妻女都不去相认。
“难道就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治好吗?”刘仲希翼地道。
“没有!就算可以换一张脸,那已经不再是自己!人生便是这样,要想有得必有所失!”“这便是大哥为什么不重出江湖的原因?”刘仲伤感地叹了口气,问道。
“你认为大哥是这种没有志气的人吗?”刘寅反问。
刘仲摇头!
刘寅傲然一笑道:“我从来就没有在乎过自己的脸和身体!”“那为何大哥却隐于宫中?”刘仲惑然不解。
“因为我要看着你,看着你怎样去消耗邪魔两宗,只有我不在这个世上,才能真正地让邪魔两宗相斗!才能从根本上削弱这两股隐于朝野却能危及我大汉江山的力量!”刘寅吸了口气道。
刘仲的脸色顿变,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刘寅。
刘寅并不回避刘仲的目光,悠然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有替代刘玄的野心,邪宗和邪神门徒及天魔门中早有我安下的卧底,你的每一点行动都在我眼里,如果没有我伏下的死士和卧底,你根本就没有机会击杀刘玄!而我却是你前途的绊脚石,所以我只好选择消失于这个世界,否则,以刘玄之心,我又何惧?”刘仲被说得额角渗出了缕缕冷汗,突然之间,他似乎已经无法看透刘寅的内心,这个假死了两年的长兄之心思深沉得让他害怕,让他吃惊。
“那你为何不阻止我?如果你坚持,大汉天子应该是你!”刘仲沉吟了良久,吸了口气道。
刘寅依然淡淡地望着刘仲,神情平静得让人吃惊,但怔了片刻,又将面具悠然戴上,道:“我相信你!我以为你能成为一个好皇帝,同时我更明白,真正祸乱大汉江山的并不是来自朝廷和百姓,而是来自江湖!若是天魔门和邪宗一日尚存,大汉江山便难以稳固,即使是我做了天子也是同样的结果。所以,我选择了隐于暗处,只可惜为此所付出的代价也太沉重了!”说着刘寅悠悠地叹了口气。
“那大哥可有结果?”刘仲想了想问道。
“有没有结果你应该也很清楚!”刘寅很平静地道。
刘仲不语,他确实比较清楚,这两年来,尽管邪宗和邪神门徒都在不断地发展,可是却人才逐渐凋零,因为无数次阻杀甚至是许多秘密分坞都被人铲平。
而这许许多多的意外,邪宗总以为是天魔门之人所为,因此,只要知道天魔门的线索,邪宗必定展开强烈的报复行动。如此一来,两股潜在的实力便在相互明争暗斗之中不断消亡。
刘仲身为邪神门徒,而邪神与邪宗之主又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对刘仲来说,关于邪宗的事自然会知道许多,而刘仲此刻的身分为大汉天子刘玄,同时也是天魔门的护法,自然更是对天魔门了若指掌。
当然,许多邪宗高手确实是死在天魔门的人手下,那是后来邪宗与天魔门势成水火之后才发生的,而这之中的导火索让刘仲万未料到的竟是已经被刘玄所害的大哥。
刘仲也是两宗之间矛盾的始作俑者之一,只不过,他所做的一切也都成了刘寅算计中的一部分。
“你是如何知道我还活着的?”刘寅悠然反问。
“因为你杀了王凤!刘嘉已让人将此事告知了我。这个世间,能将'玄剑道'练至那等境界者,除了智叔和我,就惟有大哥可以做到!”刘仲吸了口气道。
“就凭这个?”刘寅又反问。
“感觉!就因为这个使我想起了一直在我身边若有若无的感觉,那是只有大哥才能给我的感觉!以前我总认为这只是幻觉,思念所至,但王凤死后,我知道那并不是幻觉,而是事实!而这感觉在我置身御花园中之时,才是最强烈的,所以我才会猜测大哥便在御花园之中,而事实证明我的感觉是没有错的!”刘仲想了想道。
刘寅涩然,目光却投向那遥遥的天空,仿佛在突然之间多了无限的感慨,或许是突然觉得苍老了。
“你感觉很对!但这一切都没有用,我活着与死了并没有什么分别!”刘寅突地道。
“为什么?”刘仲惊问道。
“你不该做错一件事,而这件事成了你所犯的最为致命的错误!”“我不明白!”刘仲惑然。
“你不该引狼入室,封邪神为武林皇帝,这使你永远失去了争夺天下的本钱!即使你得到邪神的力量,也将失去天下!更对不起我舂陵刘家的列祖列宗!”刘寅不无感伤地道。
刘仲怔住了,半晌才道:“你都知道了?”“我既然活着,又怎会不知道?若不是知道你是邪神的弟子,我当日就不会让你去施行偷天换日的计划!”“你早就知道一切?”刘仲神色大变。
“当年邪神来舂陵之时,你尚小,那时我和智叔就已经知道!邪神之所以自小就暗中调教你,是因为他听信了天机神算的天命之说,而那天命所归正在我舂陵刘家!邪神本是王莽请来击杀拥有天命的人,但是他却在私心驱动之下没有杀你,反而想培养你这个可能会成为若干年后天子的小娃,所以才收你为徒!而今天你确实没让他失望!”刘寅的目光悠然投向刘仲,略有嘲讽之意。
“既然你当年就知道,为什么不阻止他?”刘仲心头大震。
“邪神武功在天下间鲜有敌手,能成为他的弟子并不是一件坏事,而且如果我阻他成为你的师父,那他只会杀了你!另外,如果有邪神的力量相助,说不定真能逆天改命,让你成为光复大汉的天子!当然,我们不干涉此事,同时也是想看看邪神的武功究竟高到了一个怎样的程度,看看你所学的武功能有何奥妙……”“什么叫逆天改命?我本来就是当今天子!我的命何用改?”刘仲闻言,有点微恼道。
“你错了!这一刻我不得不相信天机神算的推算,真正天命所归者确实在我舂陵刘家,但绝对不是你!”刘寅语气沉重地道。
“你是说三弟?”刘仲的眼中闪过一丝妒色,冷声问道。
“不错!如果你没有封邪神为武林皇帝,那么这个结果不一定正确,因为先入为主,刘家的力量和武林的力量或可支持你,但你让一个邪神成了与正叔平起平坐的武林皇帝,这不只是对正叔的污辱,也是对刘家和整个武林的污辱!”刘寅语气竟有些激愤。
刘仲不语,他在想刘寅话中的分量,当日他不顾众臣的反对,一意孤行地封邪神为武林皇帝,确实是错了吗?
“正叔乃刘家的神,也是武林的神!没有人能够与其并行于世,没有人配与其享有同样的地位,现在没有,两百年之内也不会有!也许永远都不会有!而你这样只是将自己的地位推向了一个深渊,推上了绝路!”刘寅语气之中有些许的愤慨,但是却依然能够克制内心的情绪。
刘仲心中也微恼,语气变冷道:“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心中只有三弟,只有那个天命所归的三弟!我乃当今天子,若连自己想做的事都做不好,我要之何用?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只坚信一定可以打败赤眉,再重新平定天下!”刘寅望着刘仲,半晌无语,良久才叹了口气道:“我不得不告诉你,在你和邪神的身边,尚有天魔门的奸细,而且是天魔门的两大圣女之一,与昔日曾莺莺并称的冷月圣女!”“冷月圣女?”刘仲眼中闪过一缕杀机。
“曾莺莺为我所杀,而这冷月圣女的名字好像叫麻姑,我一直都在追查其下落,也才是前几天才得到具体消息。”刘寅的语气中充满了杀机。
“莺莺为你所杀?”刘仲心中之震荡无以复加,而另外一个原因却是因为刘寅所说邪神门徒之中最为优秀的杀手麻姑,竟会是天魔门的冷月圣女,这怎不让他心惊若死?
如果说麻姑便是冷月圣女,那么他在长安城的所有布置岂不是全都为天魔门的人所知?
“另外一个不幸的消息却是,天魔门的新一代宗主便是这个成为赤眉军皇帝的刘盆子!”刘寅无可奈何地道。
“那城中所有的一切岂不都让敌人所知晓了?”刘仲冷汗大冒,失声道。
“应该是这样,我本想杀了这个女人,但遗憾的却是因为邪神的出现,让这个女人逃出了长安城!”刘寅无可奈何地道。
刘仲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这一刻似乎明白何以麻姑会送来廖湛的人头,而后又那般神秘,那只是因为麻姑想探清长安城的布防及备战状况。
而这些情况则正是赤眉军所需要的,更惨的却是麻姑身为邪神门徒,还很有可能从一些人的口中探得许多重要的机密,这对长安是绝对不利的。
而刘寅说麻姑出了长安城,这事绝对不假,也那也就是说,赤眉军肯定已经知道了长安城内的所有布防,这使本就处于下风的长安更是雪上加霜。
“另外,你也要小心邪神,此人绝不会如你所想象的那样简单!我也该走了,并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我还活着,邪神也一直都在找寻我的匿身之处!”刘寅说着飘身落向湖心。
“大哥……”刘仲不由呼了一声。
“不管怎样,你都是我兄弟……”语绝,刘寅身形已没入湖水之中,而刘仲却听到一阵脚步之声传来。
刘仲一怔,目光投去,却见柳公公正快步行来,似乎明白何以刘寅要立刻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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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便在左贤王的府中举行,匈奴的宴会与中原的风气并不相同,并非是在室内,而是在左贤王府内的巨大校场之上。
在校场的四周都搭好了座席,胡杨木桌几,兽皮所铺的软席,而在座席之间燃起几堆跳跃的篝火,使得整个校场灯火通明,亮若白昼。
校场四周设有塔台,塔台之上也燃起了明亮的篝火,这使得光线自四面射向整个校场,无论坐于哪一个席位,都能清楚地显露在光亮之中。
左贤王府本就是除了单于宫殿外,龙城之中最为气派的建筑。
刘秀诸人皆座于小刀六的身后,而小刀六却是坐在左贤王的左边,再过去就是匈奴国中的一些大臣、长老。
而左贤王的右边空着的位置是留给右贤王的,而右贤王右边则是各地身在龙城的族长们的座位。在篝火的另一方,则是族中的勇士与各部落中带来的勇士们,整个校场足有千余之众。
宴会之隆重由此可见一斑。
主要席位有五个,左右贤王与小刀六各占其一,另两席乃是匈奴丞相耶律济阳和驸马兼北府兵大元帅耶律长空。
在匈奴国中,耶律家是除王族之外最具权威的新贵,不仅是因为丞相复姓耶律,更因为有一个耶律长空!
耶律长空乃是匈奴国第一勇士,更掌管北府十万大军,还是呼邪单于的女婿,这使得此人在匈奴国中更是举足轻重。
耶律长空与小刀六的关系不错,那是因为小刀六所制造的兵器是耶律长空最为欣赏的,两人之间的交易极为频繁,这便使得两人关系不错。
耶律长空绝对是匈奴国中极富才华之人,其威望并不下于左右贤王,在南北匈奴之战中,也惟有耶律长空才能够威慑到北匈奴。
耶律长空之所以今晚也来参加宴会,是因为客人乃是萧六。他对这年轻人极为看好,对其飙风骑更是欣赏,两人在萧六前几次来匈奴之时还相互交流了训练这些特殊战士的心得和经验,当然,这与耶律长空对中原极为向往也不无关系。
他极想通过这个来自中原的商人口中得知中原的一切情况,只有完全了解了中原的一切,才能够适时征服中原!
当然,这些都是很长远的计划,并非近期能进行的。南北匈奴战争,使得匈奴都无力南侵,若能与中原修好,借其最精良的武器统一南北匈奴之后,才有可能会考虑入主中原。
这只是耶律长空的想法,因此,他对小刀六确实极为看重,因为这个年轻的商人很可能会成为他实现梦想的支柱,却并不太在意左右贤王的争斗。他很明白,无论谁当权,都不可能离开他,在很多时候,他都中立,不帮任何一方!他并不想得罪二位贤王中的任何一个!
萧六左边是左丞相耶律济阳,因萧六乃今日的主宾,这才坐在丞相的上首,以示尊敬。
事实上匈奴国对萧六的存在抱有感激,就是因萧六所造的兵器,让他们这一年多来在南北战争中屡获胜利,而且萧六打通了匈奴与汉人的商道,这使得南匈奴的经济也迅速发展起来,这自然使匈奴各部和龙城的一些大臣对这个给自己带来好运的年轻人极为尊重了。
是以,连耶律济阳坐于萧六下首都毫无怨言,反而淡笑自若。
在五个主要席位之后是亲卫席。
亲卫席也是为保护各自主人设下的,而因刘秀与归鸿迹身分略有特别,单独一席坐于耶律济阳下两席之外,若赤练剑诸人则坐于萧六之后。
右贤王的架子似乎极大,迟迟未至,让在座的宾客们等的都有些不耐了,那在篝火堆之上烧烤的猪、牛、羊已香味四溢,左贤王正欲吩咐进食之时,一声呼喝传来——“右贤王到!”场中的许多人都连忙起身,惟座于上首的左贤王、耶律济阳与耶律长空、小刀六、刘秀诸人安然未动,其他人可不敢对右贤王不敬。
当然,左贤王乃是兄长,自不必向弟弟行礼,耶律长空和耶律济阳则与右贤王同样尊贵,刘秀与小刀六则根本没把右贤王放在眼里,摆明找茬的,自不会行礼。
右贤王的排场极大,竟是直接策马进入校场,这才让人牵走马儿,左边是大日法王与其并肩,身后乃是苦尊者和空尊者,再后面则是十数名亲卫高手,脸上挂着一丝傲然不可一世的笑容,龙行虎步地穿过众族中勇士。
“见过右贤王……”勇士们皆躬身让开一条大道。
小刀六也觉得这右贤王的气势要稍胜左贤王,却有一种让人反感的傲气,仿佛这个世上只有以他为尊,其他人根本就没放在他的眼里。
便是左贤王似乎也并不放在他眼里,否则也不会直接策骑闯入王府之中。
耶律济阳的眉头一皱,他对右贤王的这种作法也有些不满,不过他乃极有修养之人,这或许是他选择支持左贤王的原因。而右丞相慕容狂则是极力支持右贤王的人,只是今日的宴会,慕容狂并未在龙城,因此没有到场。
“我来迟了,请王兄勿怪!”右贤王远远地便向左贤王打了个招呼,朗声笑道。
“王弟日理万机,能来已是为兄之幸,何敢相责?”左贤王也淡淡地回应了一句。
耶律济阳和耶律长空与右贤王打了声招呼后,便坐于原位。
小刀六也淡淡起身施了一礼。
“这位想必就是我们匈奴国尊贵的客人萧六萧公子吧?”右贤王似乎也很客气。
“不敢当,正是萧六,往后还望王爷多多关照!”小刀六忙应道。
“好说,好说,有我王兄关照你,想必在我国定是顺风顺水!”右贤王言语带刺地道。
小刀六心中暗骂,但仍悠然笑道:“那是自然,不过,若再加上右贤王的爱护,就更加完美了。”“哈,我听说汉人最是贪得无厌,今日见萧公子,本法王才觉此言非虚呀!”大日法王插口道。
众人顿时色变,惟右贤王依然笑意盈盈。
小刀六神色不变,淡笑道:“听闻法王早在中土修行多年,不正是要学习汉人此种优点吗?若说法王今日才见识汉人此优点,未免也太过虚伪吧?”众人皆愕然,谁想到小刀六居然把贪得无厌说成优点?他们当然不知小刀六本就生在混混之中,对于这种辱骂早就是高手中的高手,无赖反正是拉下脸皮,什么都不用怕,倒是大日法王被小刀六的话给愕住了。
匈奴人见萧六如此坦率,也都大感好笑有趣,倒没小看他,因为他们本就喜欢直爽之人。
大日法王遭抢白,神色微变,还想说什么,左贤王已淡淡地道:“大家已等了法王好久,法王何不先就坐下再说?”大日法王无奈,只好瞪了小刀六一眼,小刀六却毫不回避地与其对视,嘴角边还挂着一丝冷而得意的笑容。
“哼!”空尊者也望了小刀六一眼,同时亦看到了赤练剑诸人。
空尊者自然记得这个昔日让他吃了亏的大敌,此刻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自然不客气。
大日法王的座席在右首耶律长空之下,皆因其是西域王母门的掌门,更是无人能敌的不世高手,其地位自然尊崇。
大日法王的目光在小刀六身上扫过之后便落到了归鸿迹的身上,他自然记得这个当日在内丘抢人的人,在没有见到他所惧的林渺之时才悠然松了口气。
大日法王自然知道这个归鸿迹的可怕,昔日能成为十三杀手之首,自然不是庸人!而归鸿迹与小刀六同时出现,确让他有点意外,但他不知道坐在归鸿迹上首的人是谁,这个人他并不认识,但能坐在归鸿迹上首的人当然不会是简单人物。
当然,此刻的刘秀已经易容,大日法王也难以辨认,而且此刻刘秀气机内敛,外人难以察觉。
至少,在没有正式对决之前,刘秀并不想大日法王知道他的存在。
事实上惊讶刘秀所坐位置的人也有很多,没有几人认识这看上去极沉稳的年轻人是谁,但都知道定是左贤王的贵宾,否则怎可能坐在副席之首?甚至比大日法王所坐的位置更尊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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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赤眉军又在开始准备攻城了!”柳公公的神色有点异样地道。
刘玄的神色微变,赤眉军终于还是发动了!这只是或迟或早的问题,不过,他相信,凭长安这座坚城,稳守应该不会有问题,这是他的自信,即使是赤眉军已经知道了城中的布防也不例外!
“立刻传我之命,将城中的粮仓守紧,绝不可有半点意外出现!”刘玄首先想到的便是能保长安命脉。
“皇上放心,粮仓乃是邓晔将军亲自把守,绝不会有问题!”柳公公极为自信地道。
刘玄微松了口气,在长安城中,此刻他最看好的人之一便是邓晔,此人行事谨慎,文武兼备,看得出邓晔也知道最重要的便是保粮草,这才亲自把守。
“有他看守朕就放心了,随朕去城头看一下!”刘玄吸了口气,认真地道。
“皇上,城头之上危险,我看皇上还是呆在宫中吧。”“朕会不知道危险吗?但朕要让赤眉军知道,朕从来都没有怕过什么!即使他的兵马再多一倍,朕也不会在乎!”刘玄神情坚决,肃然道。
柳公公一怔,他明白刘玄是认真的,身为臣子他自不敢多说什么,而且他对刘玄的决定也很欣慰。身为一代君主,能够做到这一点,只会让将士更归心。
至少,柳公公不希望这次战局是长安城大败,刘玄对他极信任,这一点足以让他愿意为主子卖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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