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禹松了口气,如果刘玄此来不是为那十艘战船倒还好说,可是小晴的话也让他大感兴趣。
林渺不由得笑了笑,他知道小晴极相信直觉,可是他并不在意,走过去抓住她的手,柔声道:“不要担心,如果此行没有危险,老太爷用得着派大总管亲自去吗?相信我,没有什么困难难得住我!”小晴不由得望了望邓禹,脸上显出一丝犹豫之色。
邓禹乃是八面玲珑之人,一看小晴的表情,哪有不明其意之理?当下忙道:“你们两人慢慢聊吧,我也要去准备一下东西回宛城了。”林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却并没有说什么,他也知道小晴定是有话对他说。他自不是个不解风情的男人,在天和街里的混混生涯使他的心思不仅变得细腻,而且更显通透,那便是望风使舵、见机行事的脾性,这样才能够更好地生存。
小晴见邓禹如此“配合”,并没有什么不好意思,只是眉头皱得更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有件事我本不想对任何人说,也不敢对任何人说,可是今天我觉得不能再沉默下去!”林渺不由得也微微皱了皱眉,他本以为小晴会有情话对自己说,却没想到她说得如此严肃,如此认真,一时之间倒也愣住了,很意外地问道:“什么事这么严重?”“阿渺先答应我,在事情没有证实之前绝不可以向任何其他的人说!”小晴肃然地望着林渺。
林渺觉得有些不自然,他不知道小晴何以表现得如此神秘,但却明白小晴之所以如此,绝非无因,她不是一个喜欢故弄玄虚的人,但他仍禁不住反问道:“难道连小姐也不能说吗?”小晴坚决地点了点头,旋又吸了口气道:“其实我也想他们能知道,可是他们绝不会相信的,说出去反而只是惹祸上身!”“究竟是什么事如此严重?”林渺抽了口凉气道。
小晴目光扫了一下四周,见四下静悄悄的,是因为起得太早,仍没有多少人起来,而那些丫头婢仆们不会来到这练武场之上,场地四周空寂,倒使小晴安心了不少。
“你此去云梦,必须小心提防大总管!眼下白家所惧的不是外敌,而是内患,虽然我没有证据,但大总管所做的有几件事却极让人怀疑。此次前往云梦,据小姐说是相请天机神算前来湖阳,如果我估计没错的话,大总管绝不想此人来到湖阳!”小晴小声而认真地道,林渺吃了一惊,反问道:“晴儿怎会有这般断言?你究竟知道了什么?”“阿渺可曾听说过天机神算东方咏?”小晴不答反问道。
“当然听说过!不过只是听过关于他的传说而已,有人说他是奇人东方朔的玄孙,也有人说过他是东方朔的传人,但听说此人神卦可断天机,世间之事通过卦象而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只是此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很少有人真正见过他,大多都只是听闻过其人其事,而未睹其貌!”林渺肃然起敬道。
“不错!此人的确与昔年活神仙东方朔有极密切的关系。我听小姐说过,他是东方朔书僮的后人,此人不仅神卦断天机,而且与魔宗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此次老太爷之所以相请此人,虽然我不知道有什么目的,但定是与魔宗有关,且会对魔宗不利,而我却发现大总管数次与魔宗之人相会,是以我会有此猜测!”小晴解释道。
林渺对魔宗并不熟悉,他仅是生活在市井之中,那便局限了他对江湖秘闻的了解,尽管对江湖的趣事闻知不少,但如什么魔宗这样的名字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过。
林渺听得最多的自是关于各路义军的行动和发展,因为在他身边的每个人都在关注着,都在议论着,更是茶前饭后的最好话题。而他也亲历过与义军作战的场面,至于什么魔宗之类的东西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魔宗是一个什么样的东西?”林渺讶然问道。
“这是一个新近崛起的神秘宗派,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因为魔宗只会在暗中从事各种活动,而且身分都极为隐秘,使人无法探得更具体的消息,只知道他们不仅做青楼、酒楼、赌场生意,还贩卖私盐和妇女,是一个极为庞大的组织。近来好像在生意上与我们湖阳世家有些瓜葛,我们千方百计才探得一些关于魔宗的消息,而且听说他们手段极为残忍,为求目的不择手段……”“所以,老太爷准备请天机神算来湖阳?”林渺打断小晴的话,低问道。
“也许,我并不知道详情,但魔宗对湖阳世家似乎并没有安好心,我心中似乎有种极不详的预感!”小晴担心地道。
“不要担心,我不会有事的!”林渺搭着小晴的肩头,柔声安慰道。
小晴涩然笑了笑,道:“我不是担心你,而是担心湖阳世家,我昨晚梦见白府到处起火,老太爷一个个都倒在血泊当中……”“可能是你想得太多了吧!”林渺自不相信梦中的东西,不由得安慰道。
“也许吧,但愿我的直觉这一次会失灵。其实在湖阳世家之中确实存在着许许多多的问题,每个人都为自己戴着一张虚伪的面具,只要你仔细体会,就不难发现那些言行不一的举止,也便不难辨出其真善丑恶,甚至于其内在所包藏的祸心!”小晴叹了口气道。
林渺心中暗自怜惜,这美人的心思极为细腻,所以才会有如此感慨,也可听出聪慧之外的无奈。他不由得想起当日小晴在说到更叔的时候,也似乎是这种表情,心中禁不住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但一时又难以肯定那是一种怎样的情绪。他不知道是不是该相信这一切,但他却知道,小晴是不会向他说谎的。
在第一次真正认识小晴之时,小晴便告诉他,如是一个靠直觉而活的人,直觉从来都不曾有误过。可是这个世上真的会有这样灵异的直觉吗?真的会以直觉去分辨一件事物的好与坏吗?
林渺不知道脑子里想了些什么,他呆在湖阳世家或许有一部分原因是有感于小晴的深情,另还含有一丝私情,那便是白玉兰的美丽对他有着吸引力,而湖阳世家更有一个极大的舞台,供他避乱,供他发展,他需要有这样一个休恬之地,使自己不断地强大充实,然后便去找樊祟完成琅邪鬼叟的心愿。可眼下的湖阳世家仿佛也处在一种极为不妙的环境之中,只是在外人的眼里很难明察而已。若不是今日小晴说出来,林渺绝没想到这个兴起似乎不久的神秘魔宗竟然会对湖阳世家有着这般大的威胁。
小晴说完后这些后满脸忧郁地走开了,林渺哪有心思再练功?直到老太爷再次召见他之时,他的耳边似乎仍回荡着小晴的话。
白鹰依然在养心殿见他,只是这次多了几个人而已。
大总管白庆自是其一,杨叔和白玉兰也在,另外几人却是林渺没有见过的。
“阿渺来了,快来见过这几位!”大总管白庆似乎极为客气和热情,见林渺来了,欣然道。
白鹰并没介意,白庆与他虽非亲兄弟,但也一脉相承,在这里,白庆可以代表他发言,他并不想制造一种紧张的氛围,因为今天所来的人都是白府的重要人物,更是他的亲信。
当然,这些人当中,也只有白庆才敢以主人的身分说话,同时也只有白庆才适合为林渺介绍在座的陌生人。
“阿渺见过太爷、小姐和大总管!”林渺先行礼后才恭敬地来到白庆身边。
白鹰只是浅浅笑了笑,而白玉兰则显出欢悦的神彩。
白庆指着在座的除杨叔之外的其余五人为林渺一一介绍,林渺这才知道这几人的身分,有两人是湖阳世家元老级的人物,另外三位则是白府的重要客卿:金田义、钟破虏、苏弃。
这三人皆曾是名动一时的高手,只是林渺对他们所知有限,但在市井之中,也时常会听到过这三人的传闻。
金田义和钟破虏对林渺的态度并不热情,只是因为他们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有些微的轻视,并不怎么看得起林渺,而白鹰更赐林渺龙腾刀,这使他们心中不免微生嫉妒,不过作为成名多年的高手,自不愿太过有损颜面与林渺计较。倒是苏弃对林渺态度极好,颇有长者风范,让林渺感到舒心,而林渺的位置便排在苏弃的身边。
“湖阳世家已经面临着极为严峻的威胁和挑战,所以我找来你们几位!”白鹰开门见山地道。
林渺心神一震,他明白,小晴并没有说错,同时他的目光扫了一下其余几人,金田义、苏弃和钟破虏三人的神色也微变,显然他们对白鹰的话感到非常的突兀,也很意外。倒是白庆和那两位长老及白玉兰的神色平静如初,显然他们对整个事件知之甚详。
“不知阿渺和三位先生可曾听说过魔宗这个组织?”白庆接过白鹰的话题问道。
金田义和苏弃诸人皆摇了摇头,林渺也跟着摇了摇头。
白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向杨叔望了一眼,杨叔立刻站了起来,道:“魔宗兴起只是近三十年的事,至于确切的时间无法查知,其行事隐秘,从不露迹于江湖,更不留名姓,可其根系极端盘错复杂。据我们所得资料,他们的实力渗透到包括朝野内外,而且其实力之强让人难以想象,囊括了青楼、酒楼、布、铁、盐、漕各个行业,以各种形式存在于江湖之中,又以各种身分掩饰自己。所以,江湖之中从来没有传出魔宗这个名字,但魔宗又确实存在着,这是勿庸置疑的!”林渺和金田义诸人心神也皆大震,杨叔这般轻松道来,却使人生出了许多的遐想。
“最近,我们漕运的生意受到一群神秘人的破坏,而自海上而归的盐船也遭抢劫,更损失了一百多名兄弟,在东方的许多生意都被这股神秘势力所霸夺。初步估计,我们湖阳世家已经损失了近两百万两白银的生意!”杨叔说到这里,林渺和金田义诸人全都倒抽了一口凉气。两百万两白银,这是一个多么庞大的数目,林渺想都不敢想,他不由得看了看白鹰和白玉兰的脸色。
白鹰依然平静,似乎并不为这两百万两白银所动,倒是白玉兰的神色极差,她显然不知道家族竟损失如此惨重。
“我们经过了两年的查探,共损失了一百七十余名优秀的探子,终于查出这神秘的力量源于一个名叫魔宗的庞大组织,但对于这个组织究竟以何种具体形式存在和其总坛在何处仍然是个谜,所知道的仅只是他们的生意网络的大概模式以及其惊人的野心!”杨叔说完望了白鹰一眼,白鹰深深地吸了口气,看了看众人,深沉地道:“我想要大家知道,我湖阳世家今日所遇之敌是前所未有的强大,我希望在我湖阳世家有难之时,大家能齐心协力,度过难关!”“愿听太爷吩咐!只要林渺仍有一口气在,便会为湖阳世家拼尽最后一分力!”林渺肃然而诚恳地道。
金田义诸人也纷纷出言相合,白鹰和白玉兰望着林渺皆露出了欣慰之色。
“据我所知,天下间只有一个人对魔宗了解甚深,我今日召大家来,便是要几位去将此人请来湖阳!共商大计!”白鹰淡然吁了口气道。
“不知太爷所指是何人?”金田义出声问道。
“此人便是天下第一神算东方咏!”“天机神算?”白鹰话音刚落,金田义和苏弃同时惊呼。
“不错,正是天机神算,传说此人与魔宗极有渊源,只要能请来此人,我们便可知道魔宗的秘密了。但是此人并非常人,所以我要你们与总管同去,同时也是为了防备无孔不入的魔宗之人来破坏我的计划!”白鹰悠然道。
林渺倒想起了小晴的话,她所猜的与事实并没有什么不同,白鹰确实是要他们去请天机神算,那么小晴的另一个猜测或是直觉会不会也是真的呢?他不由得将目光投向白庆,但白庆的神色平静而冷峻,根本就看不出他脑中在想些什么。
金田义起身抱拳道:“我们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太爷所望!”苏弃和钟破虏也作出保证,林渺自然也相附和。
“阿渺像是有心事?”白鹰极为敏锐地捕捉到了林渺的表情,不由得淡淡问道。
林渺心头一惊,暗赞白鹰观察细致,但忙否认道:“没有,阿渺刚才只是在想,如果天机神算真的是神算,那他是否会算准我们去找他呢?”众人一听,不由莞尔,都觉林渺的想法尚未脱小孩子气。
“也许他会算到!”白鹰却并不感好笑,淡淡地道。
“如果他真的算准了,而又愿意相助我们,那此行便会顺利;如果他不愿意,只怕会回避我们,那时想要找到他的人恐怕有些难了。”林渺又道。
“虽然他能断天机,但也不会神到这个地步,小兄弟多虑了。”苏弃道。
白庆倒觉得林渺确有些孩子气,不由得笑了,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天机神算之所以会算,是因为他相信因果命运,所以他不会刻意去违背命运,刻意躲开我们,只会让一切顺其自然,这一点你放心!”“总管教训得是!”林渺诚恳地道。
白玉兰也笑了。
“你们今天便动身前往云梦避尘谷,具体行动由总管安排。”白鹰淡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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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请天机神算东方咏之事,白府对外是秘而不宣,仅只有几位重要人物和参与者知道。
在离开养心殿之时,白玉兰留住了林渺,让白庆等人先去准备,让林渺待会儿与之会合。
对于白玉兰的单独相留林渺并不意外,但对于白玉兰的问话却让他意外。
“我要给你看一样东西!”白玉兰独对林渺,淡淡地道,眸子里闪动着一丝异样的神彩,娇媚而又有着莫名的忧郁。
林渺没有说话,只是望着白玉兰自袖间突然拿出的东西,不由大震,失声低呼:“三老令!”自白玉兰袖间滑出的东西竟是三老令!林渺怎不吃惊?不自觉地伸手向怀中移了一下,但随即又将手停在空中。
“你这个是假的!”林渺沉声道,心头微微松了口气之时,白玉兰却笑了起来。
白玉兰笑得很灿烂很欢欣,眼中的阴云一扫而空,像是拔开云层看到了日出一般。
“玉兰很开心,阿渺,你还想继续隐瞒下去吗?”林渺神情微变,顿时明白了白玉兰所指,他自还没笨到不懂白玉兰此举的用意,但却不知道自己究竟什么地方出了纰漏。
“我不明白小姐在说什么。”林渺故作糊涂地道。
“你明白的,我并没有恶意,即使你是赤眉军的三老!”白玉兰听林渺这么一说,语调也变得平静了下来,深深地注视着林渺的眸子道。
林渺再无怀疑,白玉兰确实已经查察了藏于他身上的秘密,不由得苦笑道:“我并不是什么赤眉军三老,也从未加入过赤眉军,这之中有些误会!”“那你何以一眼认出这块三老令是假的?而你怀中之物又会是什么?”白玉兰说话间伸手便向林渺的怀中摸去。
林渺挥手一挡,白玉兰的手臂如灵蛇般一绕,竟避开林渺的手插入其怀中。
林渺吃了一惊,急忙回救,速度快极,白玉兰也没想到林渺回救的速度会如此之快,她还没有来得及变招,才伸入林渺怀中一半的小手便被林渺抓住。
“小姐何必要逼林渺呢?”林渺抓住白玉兰的手带了出来,有些无奈地道。
白玉兰任由林渺抓住她的柔荑却不抽回,微欣喜地道:“这么说来,你怀中确实有一块真的三老令啰?”林渺不由得头大,但却不能否认,只好点了点头道:“不错,我怀中确实有一块三老令,但之中有些误会,并不代表我就是赤眉三老!”“但至少你是那晚救我们的那个神秘蒙面人!”白玉兰不仅没有不快,反倒极为欢悦地道。
林渺哭笑不得,他不知白玉兰怎会对这件事仍耿耿于怀,但只好点头承认,问道:“不知道我究竟是哪里的破绽让你猜穿了?还弄个假三老令来试探我,看来我真是太不够机灵了!”白玉兰不由得意地笑了笑,道:“不是你不够机灵,而是本小姐够聪明!”“是吗?”林渺见白玉兰竟显出一副难得的小女儿之态,不由得心神微荡,倒真的确信白玉兰没有恶意,而且心中涌起了一种奇妙的感觉,似乎让他捕捉到了一些什么。
“当然是,你再聪明,也无法使你的眼神关住你内心所有的秘密。有人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便是你的破绽之一!”“你还记得那蒙面人的眼神?”林渺反问道。
“当然!那种眼神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的,野性、骄傲,仿佛永远都不会屈服,更带着侵略的神彩,但那绝对不会是亵渎和猥琐的目光。你在独对我之时,你的目光与那人的眼神绝对没有任何的不同,总会让我想到他!”“这只是你的直觉而已,难道就凭这一点,你就认定我和他是同一个人?”林渺又问道。
“不!这只是一种感觉,你的破绽并不止于此。那日你离船上岸之时,脚下微微踉跄,当时我并没有想得太多,但在上次你击退杀手残血,落地之时同样也是一个踉跄,仔细一想,如果这一切是巧合,那也罢,但你与那神秘人先后出现本也是巧合,这已是两个巧合。而那晚蒙面人中了阴风的毒却毫无所损,更证明你是百毒不侵之躯,而那天你和白良都喝了药酒,而白良昏倒,你却没事,后来证明你也是百毒不侵之躯。我想,这难道也会是一种巧合?”白玉兰顿了顿,目光认真地打量着林渺,又接着道:“我仔细查过你过去的一切,包括你被抓去参军,后来不知为何又返回了宛城,然后闹出了那么多的事。”林渺不由得再吃了一惊,白玉兰对他被抓去参军之事都清楚,还真表明佳人对他的身世作了一番考察。
“你自小便在天和街长大,很少离开过南阳,而赤眉军兴起才一年多时间,这之中,你只是数月之前被抓参军才去过齐地。我想,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你根本就不可能会成为赤眉军的三老,而且你太年轻了,但你的武功却让我费解,如果在没有参军之前你便拥有这般武功,那他们岂能强拉入伍?你即使不寻他们的霉气,但自保应该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因此,你的武功应是近几个月才拥有的。那晚你蒙面出现之时,如果真是赤眉三老,根本就不必说那么多的废话,而传说中的赤眉三老并没有说废话的习惯,之所以说废话,是因为你那时候根本就没有把握打发所有的贼人!所以只有以特殊手段威慑那群人。你上岸之时,之所以踉跄,是因为你的轻功身法尚未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这才会发生那种情况……”“不知小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至于那些已经不重要了,小姐略施小计便让我露出了马脚,真是佩服!但那又如何呢?”林渺打断白玉兰的话,无可奈何地道。旋又补充道:“小姐准备怎样处置我这个没有说实话的人呢?”白玉兰不由得“扑哧”一笑,直把林渺看呆了。
“干嘛这样看着我?”白玉兰白了林渺一眼,俏脸微微发红地道。
林渺干笑了一声,有些尴尬地道:“这个问题可就深奥了,还得从阴阳合、天地开的时候说起……”“油嘴滑舌,不过,这才真的是昔日天和街的林渺!”白玉兰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林渺一怔,仔细想想白玉兰的话,还真是如此,这些日子经历了半年的征战和苦训生活,又被天虎寨的人追杀,再遇上心仪之死,又担心自己的身分在湖阳世家暴露,使得他已失去了昔日在天和街的洒脱和痞气,也使他显得有些古板。若是在往日,面对如此美人,只怕早就已经口花花,仅口水便可淹死对方了!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笑了,道:“没想到小姐连我油嘴滑舌的习惯也调查得如此清楚,我想,现在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那只是你的过去,不过,我仍不明白你怎么会有三老令?而你的武功又是谁教的呢?”白玉兰仍有些不解地问道。
“如果所有的事情都让小姐知道了,我这人岂不是太透明了?我可不想如此,请恕我不能坦白,至少小姐应给我留一点属于自己的私人秘密,可好?”林渺耸耸肩道。
“如果梁心仪在,你会不会告诉……”白玉兰话没说完,便见林渺脸色变得极为苍白,不由吃惊地打住了话语。
林渺放开白玉兰的手,后退了几步,神色黯淡,眸子里闪过一丝伤感的神彩。他的心很痛,像是突然被捅了一刀。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白玉兰顿时明白,不由得大感后悔,恨不该提起梁心仪这个名字。她根本就没有想过梁心仪的死对林渺的打击会有多大,只是随口道来,却没料到勾起了林渺本来已经埋得很深的伤痛。
“这不是你的错!”林渺叹了口气,苦笑着道。他不想让白玉兰也跟着他难过,倒似乎有些理解这美人,对其不计较身分的随和与那善解人意、敢于面对错误的性格倒是极为肯定,这在一些大家贵族子女之中是极为难得的。白玉兰不摆任何架子,美丽却又让人感到亲切,是以林渺不想让其难过。
“我不该提起这些……”“不要说了,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呢?又决定怎么处置我?”林渺强笑着转换话题,他也不想再提过去伤心的事。
白玉兰认真地望了林渺一眼,想了想道:“我并没有想过要处置你呀,我之所以想知道你是不是那个拥有三老令的人,只是为这次你去云梦着想,如果你不是那个人,我只好取消你去云梦的计划,但所幸你是!”“这是为什么?”林渺讶然问道。
“因为东方神算脾性极怪,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见他,包括我们湖阳世家。但此人与樊祟却有着极为深厚的交情,之所以有云梦之行,我们只是想借用你这个拥有三老令的人!否则的话,便是找到了避尘谷,同样也无法见到东方咏!如果你不是那个拥有三老令的人,大总管和金田义他们此去只不过是碰碰运气而已,不会有什么很大让人满意的结果!”白玉兰毫不隐瞒地道。
“这么说来,你将对我的怀疑向老太爷说了?”林渺吃了一惊,问道。
“不错,否则他怎会将龙腾神刀轻赠于你?那是他极喜欢的心爱之物,虽然我不习惯爷爷这种拢络人心的方式,但我却觉得有这柄刀陪你有益而无害!”白玉兰点了点头道。
林渺哭笑不得,白玉兰倒也坦白得可以,竟直接表明白鹰那是一种拢络人心的手段。
“那你认为我去便一定可以请来东方神算吗?”林渺反问道。
“也许这个问题东方神算能先算到,至于我嘛,还没练到那种本事!”白玉兰不无优雅地回应道。
林渺想了想,也觉得好笑,却想到白庆,不由问道:“总管知不知道这件事?”“他当然知道!”白玉兰点头道。
林渺心神大震,顿时忧心忡忡起来。
“怎么,有什么不对吗?”白玉兰见林渺脸色一变,不由得问道,旋又补充道:“金田义他们并不知道。”林渺也不知道该不该把小晴的怀疑告诉白玉兰,他这才想到,为什么小晴会说白庆很可能会对他不利,那是因为小晴也知道他是寻找天机神算的重要环节,如果白庆不想去寻找天机神算,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将他杀了,那样就可以不用去费心办事了。可是此刻他没有丝毫的证据可以证明白庆的立场,而且白庆可以说是湖阳世家举足轻重的人物,而他只不过是一个刚入府不久,才得到信任的新人而已。如果让白家选择,自然只会选择白庆而不是他,这也是小晴不敢轻易将自己的怀疑和想法告诉白玉兰的原因,因为她明白人微言轻的道理,除非她有证据证明白庆的立场,但是这有可能吗?
如果白庆真与那神秘的魔宗有牵连,那其行事便绝对谨慎。
想到魔宗,林渺便大为心寒,以湖阳世家的人力财力,居然花了两年时间才探得一些皮毛消息,而且还付出了一百七十多名探子的代价,可见这个魔宗是多么神秘,多么庞大而复杂,否则也不能让湖阳世家损失如此之多的优秀探子。而他几可肯定,魔宗有人渗入了湖阳世家,并任要职,这或许也是一种直觉,但这直觉很真实,绝非没有可能。
“你说话呀!”白玉兰催道。
“这件事情究竟有多少人知道?”林渺回过神来,问道。
“暂时只有我、爷爷、总管知道,喜儿、小晴也可能知晓。”白玉兰道。
“更叔和你爹知道吗?”林渺问道。
“不知道,带你来唐子乡是我的主意,我爹要让我嫁人,可是我并不想,是以逃到爷爷这里,只要爷爷护着我,我爹也没有办法,他们本想让你过几天去接那个男人,但我却把你带来了这里,定会出乎他们意料之外。不过不要紧,爷爷已命人通知了我爹,说你去云梦了。”“那请太爷不要将我有三老令的事告诉你爹,可好?”林渺问道。
“怎么?”“我只是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待我从云梦回来再说也可以呀!”林渺道。
“其实说不说也无所谓,那已经不重要!”白玉兰道。
“谢谢小姐理解和信任,好了,我该去与总管会合了!”林渺说着便要离去。
白玉兰点点头,道:“好吧!”林渺转身才走几步,突地白玉兰又喊道:“等等!”林渺不由得再转身,白玉兰已急上几步,来到林渺身前,认真地打量了林渺一眼,突然问道:“如果可能,你会不会……哎,还是算了!”话说到一半,白玉兰突然打住,似乎又不想说了,只让林渺有些摸不着头脑。
“小姐有什么事不妨直说,只要林渺能办到的,自当尽力!”林渺有些不明所以,试探着道。
白玉兰望了林渺一眼,见林渺也在望着她,不由得慌忙又把头低了下去,似乎是害怕林渺那灼灼的目光,“没什么,你去吧,路上小心,无论如何,你都定要回来!”“那当然!谢谢小姐关心!”林渺肯定地道,说完再次转身便欲离去。
“等等!”白玉兰又呼道。
林渺不由得再次停步,他被白玉兰的表现给弄得有些糊涂了,不知其究竟在弄什么玄虚。
“这个你收下!”林渺在转身的时候,倏觉白玉兰已将一物塞入他的手中。
“这是……”林渺拿起手中之物,却惊见是一块古色古香、湿润剔透的玉牌,不由得惑然问道,他心中却隐觉白玉兰的眼神有些异样。
“这是我的玉令,持此玉者便如我亲至,只要是湖阳世家的人都得听其调遣,如果你觉得总管不放心的话,到时可以拿我的玉令去湖阳世家各分舵调派人手,以保证能够成功请回东方神算!”白玉兰对视着林渺,极为诚恳地柔声道。
林渺心中大为感动,白玉兰竟然如此相信他,更如此细腻而敏感地觉察到他对白庆的反应。白玉兰的这席话已是明摆着,若让她在林渺与白庆之间选择,她宁可选择林渺,这确实让林渺不能不感动,似乎在此刻若让他去为白玉兰拼命也在所不惜,正所谓最难消受美人恩。
“谢谢小姐……”“叫我玉兰!”白玉兰打断林渺的话,温声道。
林渺心中暗呼:“天哪,这美人不会是爱上我了吧?不然怎会对我这般好?怎会这般温柔?怎会有那样复杂的眼神?”他不由得深深地注视着白玉兰,温柔而深沉地唤了声:“玉兰——”白玉兰身子一震,仿佛是被电击了一下。
林渺竟在此时双手搭上了白玉兰的香肩,在白玉兰尚未回过神来之时,在她的额头亲了一下,真诚而激动地道:“能得玉兰赏识,便是让林渺此刻去死,也已无憾了。此次云梦之行,林渺以生命担保不会让玉兰失望的!”白玉兰被林渺突然亲了一下,顿时大羞,她虽对林渺极有好感,甚至是爱意,但一时之间哪能接受林渺如此唐突之举?她毕竟是从无此种经历,正欲斥责林渺,但听得林渺如此一番表白,又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同时心中更泛起了一丝淡淡的温暖和柔情,于是一时之间她竟不知该说什么了。
林渺也不再说话,放开白玉兰,转身大步而去,只留下白玉兰一人立在原地发呆。
此刻林渺的心中升起了无限的斗志和激情,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白玉兰也会喜欢上他,这很意外,但却绝对让他欢喜。如此美人没有人能拒绝,他确实是愿为白玉兰去做任何事,为湖阳世家去排除危难!不为别的,就为这看得起他的美人!当然,他也没有忘记小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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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下云梦,其行极为隐秘,白鹰并不想太过引人注目,并没有派多少人,一共只派了十二人,还包括白庆和杨叔在内。
十二人顺乘秦丰的大船由沔水(指今日的汉水)南下。
秦丰此行有两艘大船前来湖阳,其准备极为充分,毕竟这里不是南郡,秦丰也不想自己有什么闪失,他身为一路义军的首领,生命已经不再属于个人。
林渺诸人居于一船,但仅占用该船的一个楼层。
秦丰还不敢不卖湖阳世家的面子,对白庆诸人的安排极为周到,便是林渺也拥有自己单独的小舱,这给了他极好的私人空间,也是秦丰特意安排人隔离开的。白庆和杨叔这种举足轻重的人物更不必说会受到什么礼遇了。
白庆和杨叔与秦丰居于一船,以示秦丰对其的尊敬。此次秦丰前来湖阳,湖阳世家也以礼相待,更与秦丰达成了一笔大交易,是以这使秦丰极为高兴。
林渺没有正面面对秦丰,但秦丰绝没有他想象的那么伟岸,只从背影便可以知道秦丰不仅不伟岸,甚至有些猥琐,不过那并不重要。
离开唐子乡,小晴和白玉兰诸人亲自送其上路。秦丰的大船在唐河之中,至唐河附近,林渺才与邓禹分别,因为邓禹并不想与秦丰的人相会。
苏弃、金田义诸人与林渺隔舱而居,另外六名湖阳世家的兄弟则居于一个大舱之中。
秦丰似乎看出湖阳世家对林渺的重视,因此让其与金田义这等成名已久的高手享受同等待遇,但他却并不怎么看好林渺这等年轻人。
金田义等人熟悉了林渺倒也不再怎么冷淡,至少知道林渺杀过孔庸,与刘秀等人有交情,而且救了白小姐,只凭这些,受到湖阳世家的看重并不奇怪。因此,他们也不嫉妒林渺。
林渺来到舱顶,静坐于顶部观望两岸之景色,虽有烈日,却也能感轻风之悠闲。
看河水滔滔而去,两岸悠悠而退,偶见飞鸟翔天,兽走林间,倒也是一种极妙的意境,林渺的心亦变得极为静谧而安详。
林渺很少有这么安静的时候,如此贴近自然地去感悟思索。昔日在天和街时,总在浮华和尔虞我诈的生活中挣扎;在军营之中,每天都要面对残酷的训练,面对死亡的威胁;而在湖阳世家之中,依然不能摆脱生活和环境的制约。现在的他,已经不用顾忌一切,不用去为隐瞒自己的秘密而费心思,自然而然地让那轻松的脑子去想一些以前从未想过的问题。
往日,他想梁心仪,只是想如何得到她,如何让她更幸福,可是今日想起同样的一个人,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意义,他只能想过去幸福的时光,想那虚无缥缈的生命,想那酝酿在心间的仇恨,再归结到这静谧的自然之上,仿佛忽略了船上其他的所有人和事,但在静谧的心中,仿佛又可清晰地捕捉到船上一切的动静,包括有人缓缓来到他的身边,然后如他一样静静地盘膝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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