跂踵族进入了紧张的备战状态,这或许是他们生存至今所遇到最大的一次危机,族中所有人都明白这一点。
(注:《山海经·海外北经载》:跂踵国在拘缨国东,其人高大,两足亦大。)
拘缨族只在三天之中尽数降敌,这对跂踵族不可否认是一个强大的打击。少了拘缨族这块强盾,使得跂踵族人感到自己犹如赤身袒露在敌人的目光之中。
这种感觉当然不好受,但谁又能改变这种局面?谁又是九黎族那群虎狼战士之敌?
跂踵族族长跂蚂,一位六十余岁的长者,向来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无奈在这种情况之下,也不得不改变模式。
跂蚂的眉头皱得很紧,他明白九黎族的实力是何等的强大,拘缨族的降服,他并不怪缨废,而这一次若不是缨废向九黎族说情,只怕帝十连三天的考虑时间都不会给他。
“毕竟,缨废还念着昔日的情分。”跂蚂心中极为苦涩地自我安慰道。
缨废,拘缨族的族长。拘缨族与跂踵族本是兄弟之族,有着很深的交情,但是,此刻这段交情全都变了,可能会成为的,只是敌人。
跂蚂能理解缨废,因为他此刻也处在这种艰难的抉择之中。
降,则全族四百余口尽数被人奴役;
战,全族人将会死绝。
也许族人并不能理解他的心情,因为所有族人将思考的任务全都交给了他,而他的决定将左右着整个族人的命运。是以,使他的心中很痛苦。
跂蚂叹了口气,他是不在乎生与死的,毕竟他已是行将就木的人了,生与死对他并不重要,但是他又不能不为其他人考虑。族中那么多的年轻人,他们还正处在花一样的年华,跂蚂又怎忍心将之推入战火中洒尽热血呢?可是……跂蚂又叹了口气,心忖道:“难道我要将他们的大好年华葬送在异族的奴役之中?”
“爷爷,我和阿华他们都商量好了,宁死不降!”一个娇脆而有力的声音打断了跂蚂的思路。跂蚂抬头,这是他最疼爱的七孙女跂燕,这个春天过后,便是十八岁了。
跂燕之所以最受跂蚂的疼爱,是因为她最有个性,有着最能代表跂踵族的性格和身材。高挑而匀称,清秀而英气逼人,妩媚却不让人感到怯弱,那是一种温和而又高不可攀的美丽。虽然跂燕才十七岁,但族中没有人会不信服她的决定。不仅仅是因为她的美丽,更是因为她天生便具备让人仰慕的气质,使得族中的年轻人愿意为她牺牲一切而无怨无悔。也不会有人敢奢望获得美人的芳心,在族人的眼中,跂燕根本就不应该属于任何人的,而是天降之神,只有这个世上最优秀、最伟大的英雄才能够配得上她。是以,族人愿意为她无条件的牺牲,更不敢有半点非分之想。
跂燕的目光之中显出无比坚决之色,似乎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改变她的决定。
跂蚂又叹了口气,他知道跂燕口中所说的阿华是谁,那又是另一个年轻人的代表,是族中惟一一个长老跂发的小儿子跂华。
跂华是一个极聪明的小伙子,也是族中极优秀的猎手。当然,族中最优秀的猎手是跂燕,这很出人意外,但事实的确如此。跂燕无论是在机智还是武技上,在同辈年轻人当中,是没有人可与之相提并论的,包括跂华。不过,跂华也是一个极不错的年轻人,这一点跂蚂是知道的,他还知道跂华一直在暗恋着跂燕,但在跂蚂的眼中,族中的确没有一个年轻人可以驱驾跂燕的野性。看在跂发的面子上,他本想促成跂华和跂燕的婚事,但跂燕却先一步向他坦白,说她将跂华当好兄弟看,跂华并不是她想要的男人。跂蚂也就只好作罢,他太理解这孙女了,也知道她有自己的打算,更傲气得紧。
“爷爷,你别太过操心,既然事情已经逼临到头上,我们就必须坦然面对,我们跂踵族是高贵的一族,绝不接受别人的奴役,我们可以战死,却不可以受人污辱!”跂燕斩钉截铁地道。
跂蚂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异样的光彩,眉头尽舒,蓦然间发出一阵欢快的大笑。
跂燕似已知道跂蚂的意思,意气风发地道:“我已将族中的一百多名可战之人分成三组,正整装待命,随时可以对付来敌攻袭。而妇孺老弱,我们已准备由后路将之送至范林中安全之地。”(注:据《山海经》记载:范林方圆三百里,在三桑东,洲环其下。三桑又在跂踵国东,是以,范林应在跂踵国东。)
跂蚂有些讶异地望了跂燕一眼,他没有想到跂燕竟已经将一切都准备好了。当然,先转移族中妇孺这是极为必要的,只要这些人得以安全,便算全族勇士战死,也不会绝后。
“爷爷,请你出去发号施令!”跂燕认真地道。
跂蚂望着跂燕背上那张黑木大弓和腰间的配剑,那消失了多年的豪气重新涌起,不由得向跂燕喝道:“去将爷爷的破山斧拿来!”
跂燕脸上绽出一缕比阳光更灿烂的笑意,不失顽皮地应了声:“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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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静得发涩,惟虫啾鸟啼不绝于耳。
跂蚂未眠,也无法成眠。明天,便得面对无情的杀戮,面对虎狼般的九黎族凶人。
能胜吗?能够保住族人的安全吗?只有“天”才知道。
跂蚂已经感到危机四伏,至少小叶的死是一个提示,而那大胡子奸细,七名九黎族的二级勇士都告诉他一件很重要的事,便是此刻在他们的周围已经布满了九黎族人的眼线,说不定自己所有的行动早已落在九黎族人的眼中,是以对方才会杀死小叶示威。
跂蚂从没有想到脑子会乱成这样,所有的事情似乎在一天之中全都凑到一块儿来了,以至于本来直接的事情变得复杂起来。
蓦然间,跂蚂似惊觉到了什么——
窗子开了,月光透窗而入。窗子开得无声无息。
跂蚂想也没想,身上的被子如暗云一般掀出,同时整个身子向宽大的床后一缩。
“嘶嘶……”被那掀出的被子竟绞成了碎片,“哚哚……”一串疾箭钉在跂蚂刚才身子所躺之处。
跂蚂的大斧挥出。他的斧就在床后,在他缩身之时,就已将斧紧握在掌中。而此刻,他已经看清了房中的一切,更看清了那借月色掩进的蒙面人物和蒙面人手中绞碎被子的剑。
刺杀!最明显不过的刺杀。
“当……”那蒙面人在绞碎兽皮被之时,便发现了那横空而过的巨斧,更发现那一串袖箭也尽数落空。不过,他的剑挡住了跂蚂劈出的一斧。
跂蚂发现自己的斧头竟无着力之处,而对方的剑上则带着一股怪异的牵引力,使他施于巨斧上的力道卸至一边。
重兵刃并没有占到轻兵刃的半丝优势,而蒙面人的剑轻灵快捷若灵蛇一般自斧底滑过,直袭跂蚂的前胸。
剑未至,锐利的剑气已经透体,冰寒刺骨。
跂蚂连呼喊的机会都没有,他甚至不能有半点分神,否则他根本无法躲过蒙面人那犀利至极的剑招。
蒙面人绝不会是跂踵族之人,这一点跂蚂可以肯定。在跂踵族中,根本就没有如此可怕的剑手,那么,这个人只有可能是来自九黎族。
九黎族终于行动了,而且一动便是击打七寸。当然,对于九黎族人来说,任何手段都不会过分,只要能够达到目的就行。
“当……”蒙面人的剑切中跂蚂的左手,但却发出一声金铁交鸣的声音。
跂蚂在百忙之中抬起左手相挡,自然不是仓促之举,因为他的左腕之上有一柄短剑,而在他挡住那致命的剑时,左手乘势划出,剑尖便顺着指尖直切向对方的咽喉,而右手的巨斧回撞,狂袭蒙面人的腰际。
“砰……呀……”跂蚂忽视了一样东西,那就是蒙面人的脚,蒙面人攻击的不仅仅手中的剑,更有底下的脚。是以,跂蚂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倒跌而出,所有的攻势不攻自破。
蒙面人的身法绝快,根本就没有半刻停顿,手中的剑再次划出,追着跂蚂的咽喉直逼而上。
跂蚂在小腹剧痛之下,仍然强自挥剑而挡,但他的挡势显得是那般脆弱。
“呀……”跂蚂左腕被挑出一道血口,而蒙面人的剑毫无阻碍地逼入跂蚂的防护范围之内。
跂蚂已无路可退,因为他的背后是墙——一堵厚实的墙。
死!跂蚂确实没有想到自己竟会是这样一个死法。当然,他绝不怕死,生与死对于他来说并没有多大的意义,只是他放心不下自己的族人。如果九黎凶人每个人都有眼前这位杀手一半的功夫,那跂蚂族惟有灭族一途。自始至终,跂蚂都没有还手的机会,甚至连呼救的机会也没有,可见这蒙面杀手的攻势是如何的紧密而凌厉。
其实,这杀手能够躲过所有的哨口来到这里,便知他的功夫早已不是这群猎手所能及的。
“哗……”跂蚂正欲闭目受死之时,突感背后一阵巨震,随后便听到一声大响。
蒙面人惊退——放弃击杀跂蚂的机会而惊退,这并不是他仁慈,而是因为跂蚂背后的厚墙倾塌,几块方岩以雷霆之势向他撞来,蒙面人不得不退。
正当跂蚂莫名其妙之时,突觉身子一紧,在他身后竟伸出了一只手。
那是一堵厚墙,可是这只手便是自厚墙之间透过抓住了他。
“哗哗……”整堵土木结构的厚墙在顷刻之间倾塌,土石飞扬,声震四野。
跂蚂发现自己已经置身屋外,夜风仍寒,他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只有薄薄的睡衣,此刻竟感到有些冷。不过,他尚来不及仔细打量四周的事物之时,便见一道暗影如一只破空的夜鸟自倾塌的墙后暴射而出,凌厉的杀气如水银泻地一般密布于每一寸空间。
剑,依然不依不饶地直逼跂蚂的面门,跂蚂吃惊非小,这神秘的杀手实在是极可怕,竟如此快地自塌墙之后攻出,而且攻势更加凌厉。此刻他的巨斧已经丢失,手中的短剑也已丢失,赤手空拳如何能挡这样的雷霆一击呢?跂蚂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是以,他退!
跂蚂退,这才发现他的背后竟有一个壮实的躯体挡住了他的路,那是一种感觉,跂蚂感觉身后的人便像是一堵厚实的墙,一道巨大而陡峭的山梁,那铁一般的肌肉让他想起了刚才在黑暗中的那只手——那只将他自塌墙之下拉出的手。
跂蚂相信,那堵厚墙之所以坍塌,是因为那只手。
剑,似乎不受空间的限制,跂蚂还来不及眨一下眼睛,便已逼至眉前一尺许。
跂蚂依然没有眨眼,但庆幸没有眨眼,如果眨了眼的话,他便看不到那精彩绝伦的幻弧。
那像是一颗灿烂的流星,在月光的映衬下,闪过一抹幽蓝的光,一闪即逝!
“叮……”那横空扑至的蒙面人身子禁不住倒翻而出,在虚空之中连翻筋斗,这才落入尘土飞扬坍塌的废墟之中。
跂蚂像是做了一场梦,他竟发现一道刀锋劈中对方的剑尖,在十万分之一的偶遇之中,那一刀竟化偶然为必然,这种震撼确实让跂蚂以为自己置身于梦中。而刀锋与剑尖那一点的接触竟能将蒙面人震退,这之间所需要的力道是跂蚂想都不敢想象的。
跂蚂仍未看清他身后之人是什么模样,但却发现了蒙面人眼中露出了惊骇莫名的神色。不过,那种神采一闪即逝,然后跂蚂眼中便失去了蒙面人的身影。
蒙面人消失了,突然得让人心惊,但虚空之中却多了一片尘雾,由沙石、砖块、碎木所组成的尘雾,弥漫了跂蚂能看到的所有空间。
其实,跂蚂所能看到的空间很有限,因为他的眼神被那蒙面人和坍塌的废墟所吸引,因此,他所视的范围的确极为有限。
“呼……”尘雾所过之处,响起一阵怪异的尖啸,似是碎石碎木磨擦的声响。
有惊呼,是赶来的跂踵族猎手,他们也听到了墙壁坍塌的爆响,此时见到这般惊人的气势,他们也忍不住发出尖声惊呼,甚至不知道这片尘雾之中掩藏着什么妖魔鬼怪。
火把的光亮全被这尘雾带起的气旋吹灭,天地依然一片黑暗,苍凉、凄惨,但跂蚂却看到了一些东西——脚影!
脚影,不错!那是一片织成一张密网的脚影,好狂好野,那片尘雾便是这一片脚影所搅起的。
脚影,像是一场暴风骤雨般掩来,成千上万,然后茫然一片,充盈着每一寸虚空。在跂蚂的眼下,是脚叠脚,影重影,那种压力几乎让他生出一种窒息的痛苦。
这是什么武功?是梦还是醒?跂蚂禁不住住也想惊呼,但他发现自己连呼喊的力气也没有,因为他似乎已经自这一个空间抽走。他的面前脚影顿消,并非是因为那暴风骤雨般的攻势已停,而是因为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挡住了他所有的视线。
这背影正是将他自屋中拉出来之人的,跂蚂那猎人般的直觉告诉了他这一点。
跂蚂发现他面前的人也同样出脚,但却优雅而飘逸,像是在闲庭信步,不过,他感觉到一种强大如大江东去的气势正自四面八方涌向这优雅而飘逸的一脚。
“轰……”满天的尘土飞扬,碎石断木如炸开的蜂窝般四处狂舞。
惊魂未定中,跂蚂发现那漫天的脚影真的飘散了,无影无踪,只有那蒙面人的身子如一只夜鸟般投向远方,还听到了许多族人的惊呼。
跂燕也带着一群人飞速赶来。
“怎会是他?怎会这样?”跂蚂惊魂未定中,听到他身前那背影高大的人正喃喃自语,声音却极为清越而脆嫩,应是一个十分年轻的人。
“他是谁?恩公又是谁?”跂蚂仍面对这位出手相救的神秘人的背部,讶异地问道。
那神秘人物淡然转身,却也蒙着面,但跂蚂却为神秘人物那深邃如海的眼睛所震撼,虽是黑夜,但那双眸子里竟闪烁着如星火一般神秘而清冷的神采。
跂蚂想到了夜空。淡漠、空洞、幽蓝的天幕,只有两颗寒星点缀其上的夜空,似乎将人引入了一个极为深邃莫测的异度空间,便像是做了一场梦。
跂蚂醒来,神秘人已经不见,像他来的时候一样,毫无踪影,眼前只有惊慌的族人,与坍塌的废墟及飞扬的尘土。
跂燕见跂蚂没事,心中暗自松了口气,但看到那坍塌的厚墙,又禁不住心中升起了一丝寒意。
“他走了,怎会走了呢?”跂蚂的思维竟有些混乱,喃喃自语道,随即环望了四周的族人一眼,根本就找不到那神秘人的身影。
“他是谁?谁走了?”跂燕问道,旋又担心地问道:“爷爷,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们没有看到那刚才出手击退蒙面人的人吗?”跂蚂惑然地向周围赶来的众人问道。
那群猎手显然有些迷茫地摇了摇头,刚才他们的火把被一股强风吹灭,更为蒙面杀手暴风骤雨般的一脚所震撼,根本就没有发现那神秘的人物。
“不是你击退杀手的吗?”跂燕有些惑然不解地问道。
跂蚂不由得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你爷爷便是再练十年也不是那杀手的对手,怎么会是我击退他的呢?”
众猎手不由得全都愕然,更感到一阵莫名的心寒。
“都是我们的疏忽,竟然让贼人进来了还没有发现!”跂华有些自责地道。
“不关你们的事,就算你们防守得再严密也挡不住这蒙面杀手的行动,大家只要不分散就行了。”跂蚂感到有些颓丧,一个杀手便将跂踵族闹得鸡犬不宁,要是整个九黎族大举来犯,那还得了?可是他心中又在疑惑:“那神秘的相救者又是什么人呢?怎会如此巧地出手相救?而相救者似认识蒙面杀手,但那杀手又是什么人呢?”想到这里,跂蚂禁不住感到头大。
跂燕感到跂蚂的答话有些古怪,但却又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当她闻声赶来之时,刚好是那杀手抽身退走之际,而跂蚂的卧房已经损毁得一塌糊涂,根本就找不出什么蛛丝马迹,惟一值得庆幸的却是跂蚂仍活着,只不过是手受了些伤而已。
跂蚂还活着,这当然让跂踵族人为之庆幸,因为在最初的火光之中,并不只一人看清了那有若惊涛骇浪般的尘雾,他们自然没有当事人看得清楚,也便不知道这是因为杀手那惊世骇俗的一脚造成的。如果他们知道了这些,只怕更会惊得斗志尽失。
跂蚂惊魂甫定,立刻有人为他自废墟之中寻回了巨斧和短剑,只是他竟望着手中的巨斧发呆发怔,他在巨斧之上再也找不到一点安全感。
“爷爷,你怎么了?”跂燕见跂蚂这个样子,不由有些急切地问道。
“没事,爷爷只是有些累了,先扶我去休息一会儿吧。”跂蚂心神有些恍惚地道。
“阿华,这里没事了,让所有弟兄把守好各关口,有任何异动,及时联系,无论敌友,凡觉可疑,则格杀勿论!”跂燕语气之中充满了杀意,肃然道。
跂华一怔,但对于跂燕的命令他从来都不会有半点违抗,迅速领着一群人进入寨子的各道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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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广脸色铁青地步入装饰极为考究的木制房屋,他已经知道这次任务的失败。
木屋之中,蒙面人卓立于厅中。他正是刚才刺杀跂蚂的蒙面人。
“怎么会这样?”敖广对蒙面人的失败表示极度的不满,不由得出言责备。
“因为我遇到了更厉害的高手!”那蒙面人直言不讳地道。
“更厉害的高手是谁?”敖广对蒙面人的这种答法更恼,冷漠地道。
“这个人相信总管并不陌生!他就是轩辕!”蒙面人深深地吸了口气道。
“轩辕?!”敖广的脸色更为难看,他怎么也想不到,在这里竟会再一次碰到轩辕。
“怎会又是他?他怎会在跂踵族呢?”敖广自语道。
“其实,总管应该感谢轩辕才对。”蒙面人“嘿嘿”一笑道。
敖广的脸上也显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是的,他应该感谢轩辕才对,如果不是轩辕让叶皇那么一闹,他又如何能排挤神谷大总管帝恨而代之呢?如果不是因为轩辕那一役使得神谷损失过半高手,且又让圣女凤妮安然返回了有熊族,少昊绝不会在大怒之下撤掉神谷大总管帝恨的权力,而敖广因风扬的关系竟乘机当上了大总管,圆了他多年的梦想,这不能不说轩辕帮了他很大的忙。
那一役,九黎族的确损失惨重,奴隶走失不算,前后竟失去了六百多战士,之中还包括一些高手,可算是九黎族有史以来败得最惨的一次。而这些只是因为一群在他们眼里比狗还贱的奴隶。一群乌合之众杀败他们五六百精英战士,任谁都不服气,而且最后还让圣女凤妮安然返回有熊族。这对于心高气傲的少昊来说,的确是无法接受的事实。因此,所有受到此事牵连的人全都或多或少地受到了处罚,包括帝十在内。不过,对于敖广来说这反而是件喜事。
敖广并想再多一些节外生枝的事,虽然这次主攻之事全是交由帝十主持,但他也有配合帝十的义务。这是他派出的杀手第一次失手,但会不会还有第二次,或更多的次数呢?毕竟,轩辕绝对不是一个易与的角色,便连帝十也无法占得丝毫便宜,他实在想不出神谷中有哪位杀手能够胜过轩辕,除非……想到这里,敖广不由得苦笑了笑,他岂会不明白,神谷中的四大供奉怎会为一个小娃亲自出手?只怕他这个总管也没有能耐请得动四人中的任何一个。若是谷主或是少昊大神亲自开口,那倒不是问题。但轩辕算什么东西?怎么可能惊动得了谷主或少昊大神呢?
“这么说来,那失踪的七名二级勇士也是被轩辕所杀啰?”敖广问道。
“很有可能!”蒙面人也不敢肯定地道。
“你跟轩辕交过几次手?”敖广神情一肃,冷问道。
“一次,便是今晚!”蒙面人淡淡地道。
“但是你曾经见过他出手,难道不是吗?”敖广又反问道。
“当然!”蒙面人并未否认。
“你对他的武功有什么看法?”敖广在屋子里缓缓地踱了几步,负着双手思索地问道。
“我只能说他每次与敌人交手之后,武功都在进步,今晚所见过的他与往日似乎根本不在同一个档次,只怕在我们的队伍之中,还没有人能够胜他!”蒙面人毫不避讳地道。
“他真有这么厉害?”敖广悠然反问道。
蒙面人并不为之所动,只是淡淡地道:“是不是如此,总管亲自去见识一下就会知道。”
“你是说我不敢与他交手?”敖广一听这话,不由得怒着反问道。
“我没有这个意思,总管何须惧怕任何敌人?何况,总管又何须自己亲自出手?”蒙面人竟不惧敖广那汹汹的气势。
敖广狠狠地瞪了蒙面人一眼,有时候,他恨不得杀死这群根本不把他这个总管放在眼里的杀手。但是,他却知道这群杀手还有很大的利用价值,而且又是谷主和狐姬供奉的宠物,他也不敢对这群杀手无故乱来,何况这群杀手的武功都极为惊人,也绝对不好对付,而立在他眼前的蒙面人,正是几大最优秀的杀手之一——猎杀五号!
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怪,但谷主却极喜欢这个名字,觉得这样的名字很别具一格,也很有韵律。是以,在他精心挑选出来三十六大杀手后,便废去他们原来的名字,然后以数字为他们编好序号。自猎杀一号至猎杀三十六号,这也成了神谷中的一道风景。
三十六杀手可说全是狐姬供奉的面首,没有男人会抗拒得了狐姬的魅力,但却没有男人希望被狐姬看中。这三十六大杀手可以说是一种幸运,也是不幸。幸运的是他们能成为狐姬的入幕之宾,不幸的是,他们全成了狐姬石榴裙下的奴隶。因为,凡尝过狐姬滋味的男人,永远都不想背叛狐姬,即使为狐姬去死,他们也心甘情愿,这是无数的事实所证明出来几乎等于真理的结论。
没有人明白这之间存在着什么样的原因,或许这个世上只有狐姬一个人才知道,但任何人都休想自她的口中得出什么结论,就是少昊大神也不例外。这是一个连九黎王风绝也畏若蛇蝎的女人。是以,狐姬能成为四大供奉之首,这一点无人会争议。试问,天下间,谁能挡得住狐姬一笑?
敖广身为神谷的总管,他只见过狐姬三次,每一次见到狐姬后,他都会食量大减五日,一个月不能成眠,即使怀中搂着娇妻美妾,也觉得如同抱着一截朽木,让他感到与这些女人交合毫无乐趣。这一个月中,他不能练功,因为一坐下来,满脑子便会出现狐姬的一颦一笑,那勾魂摄魄的眼神,他知道,如果强行练功的话,一定会走火入魔。
狐姬的美,充满着张狂而邪异的魔力,绝不是人所应该有的。那是一种凝聚了世间所有可以让人心醉的诱惑而成的精灵,是以,敖广渴望见到狐姬,却又害怕见到狐姬,他绝不想沦为一个女人的奴隶。可他知道,只要狐姬向他多抛一个媚眼,他便会无所抗拒地臣服,所以,他不敢有半点得罪狐姬,连想都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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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跂蚂那老不死的杀不杀都无所谓,只凭他弄不出什么大的乱子,杀他便像是踩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帝十悠然地道。
“那长老的意思又是什么呢?”敖广自猎杀五号的房间里走出,并未休息,而是直接来到了帝十的营中。
帝十这些日子很少休息,似乎是时间太过紧迫,使得他不得不花太多的精力去考虑事情的细节。
“大神只是让我们将有熊族以南的千里之地完全掌握,包括各小部族的人口和领地,而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呢?”帝十向敖广反问道。
敖广一怔,半晌才恍然道:“难道大神是想赶在七夕前阻止龙歌和圣女凤妮会合?”
“不错,龙歌与圣女一旦会合,便可组成一份完整的河洛图书,从而找到开启神门的钥匙,如果神门一开,龙歌和圣女就能号令众神族高手,那时,我们所有的优势将化为乌有,后果不堪设想……”
“为何我们不集中全力攻破有熊族?若由少昊大神亲自出手,结合我东夷千族之力,岂会攻不下有熊这没落的大族?”敖广有些不解地打断帝十的话道。
“你说的倒容易。有熊族虽不足为惧,但它散落在各地的支系多得像蒲公英的种子,而这些支系之中又有多少高手岂是你所能想象到的?当初魔帝之役使得众神分散,更受到天、地、神、魔四大帝的咒语所限,神力尽封,但武功却依然存在。他们的后人自然也会存在着不少高手,虽然少昊大神在九阳玄冰中潜伏了二十年,躲过咒语一劫,但神力也因抵抗九阳玄冰的奇寒而损失了不少。因此,少昊成了世上仅有的一位保存神力的大神,涿鹿乃是咒语所凝之处,在咒语未解开之前,任何拥有神的力量之人神力都会大幅度减退,这便是有熊族得以幸存的原因。”帝十也有些遗憾地道。
敖广知道,帝十不仅仅是九黎族的红人,亦是少昊极为宠信之人,更是少昊大神童子的后人,其所知所讲之事都不会错。其实,他当初也听说过,“天地神魔”四大帝之争,那次使得神族大变,有熊族也大变,便连北部鬼方亦散化成十族。可谓是自盘古氏聚结众生后最大的一次变故,但具体关于咒语的传说却不是他所能知道的,而帝十却是少昊的亲信,对这段典故所知甚详。
敖广当然不是外人,如果是外人的话,绝对难以掌握实权,是以,帝十并不介意将这些密闻讲给敖广听,因为他是绝对忠实少昊大神的人。
“如果我们只是要在有熊族之外截住龙歌的话,根本就没有必要如此大费周张地瓦解这些不堪一击的小部落,只要找准龙歌的行踪就行……”
“难道总管忘了圣女凤妮的教训吗?如果圣女凤妮没有失手的话,我们根本就不必大费周张,一个龙歌何足为惧?现在最不能发生的事情便是龙歌与凤妮在涿鹿会合。我们不想再有任何失误,任何失误都可能导致一败涂地的惨局。因此,我们必须封锁千里,而且还要降服各部落,龙歌若想返回部落,那便会无所遁迹,在这千里之地中,有足够的时间让我们去安排一切。何况,降服各部落最大的好处是能壮大自己的实力,能够有足够的人力去完成一项项工程,我们也就有了取之不尽的财富和女人。现在我们的目标,不仅仅是这千里之地的所有小部落,而是天下每一个角落,每一寸土地都应该属于我们伟大的东夷族,属于我们九黎人的!”帝十说到后来,显得无比激昂。
敖广也禁不住斗志高涨起来。
“现在,你应该知道,对于这小小的跂踵族,我们实在没有必要去一刀一枪的对付,我们完全可以不需要这群人,如果他们真的顽固不化,也没必要让我们尊贵的九黎战士去牺牲,我看过这里的地形,只要将一些药粉自他们饮食的溪水上游投下,不出两天,他们便会毫无抵抗之力,到时就是有轩辕这个祸害存在,也无济于事……”
敖广眼睛一亮,他怎会还不明白帝十的意思?顿时眉头大舒道:“我立刻派人去!”
帝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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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爷爷有什么不测,跂踵族的命运就交给你了!”跂蚂感到一阵从没有过的疲惫袭上心头,禁不住极为沉重地道。
“爷爷,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你怎会有什么不测呢?我已经命令十名猎手在你的房外守护,敌人再也不可能来突袭了。”跂燕安慰道。
跂蚂露出一丝苦笑,道:“与九黎凶人为敌,无疑是以卵击石,也许这本身就是一个很大的错误。你是没有见过那杀手的武功,爷爷竟不是他两招之敌……”
跂燕脸色变得沉重至极,疑惑地问道:“不会有这么严重吧?”
“这是事实,如果不是那个神秘人物出手相救,爷爷即使有十条老命也已经丢了。”跂蚂觉得自己没有再隐瞒的必要,因为天已快亮了。天亮了,他便要面对那一群如狼似虎的九黎战士,隐瞒事实的真相实是一种罪过。
跂燕不语。她并没有看过那个什么神秘人,但她已经不只一次地听说过那神秘人的存在。她不明白,神秘人为何要相救跂蚂呢?而且又如此神秘不与人相见呢?神秘人究竟是谁?
“那神秘人是爷爷所见到的人中力量最强的,爷爷卧室的那堵砖木所筑造的墙便是他的拳头击塌,在生死一线之际,他将我自坍塌的墙内拉出来,而解开了我的一剑之危……”
“爷爷说那堵墙是被拳头击塌的?”跂燕不可避免地吃了一惊,问道。
“爷爷怀疑他就是龙族战士里的高手。”跂蚂突然有所悟地断言道。
“龙族战士!”跂燕一惊,又问道:“爷爷怎么能够断定呢?”
“爷爷也只是猜测!”跂蚂道。
跂燕闻言心中一颤,似乎想到了什么。
晨曦初露,鸟雀争鸣,潮湿的空气依然有着些微寒意的清爽。
借着天边鱼肚的白色,已经可以看清天地间一切自梦中苏醒的生命。
生命,本是一种痛心疾首的悲哀,如果说活着便是为了生活,或者活着便是为了死去,那全都只是一种深沉的无奈和痛苦。
新的一天,有种莫名的悲怆驻留于跂燕的心中,她是一个习惯于思考的人,越是喜欢思考的人,越容易为自己添许多烦恼。只有昏昏噩噩的人方能够在麻木不仁、混沌无知中获得满足,而智者却永远都会发现自己和生活的缺陷,就像跂燕,她便感觉到了生命的无奈。当然,只是这几天感觉特别强烈一些,抑或是已有着实质的值得思考的事情迷惑了她的思绪。
此刻,跂燕独自一人离开了跂踵寨,她所到的地方显然正是飞瀑谷。这是跂踵族的水源所在,而她记的就在此地发现陌生人迹。是以,她决定来此一探究竟。
作为跂踵族最为优秀的猎手,她自然知道如何去隐藏自身,她有信心可以避过九黎凶人所设下的眼线。不过,跂燕并不想自飞瀑谷口入谷,而是自山崖上攀上飞瀑侧面的崖顶。这样,就算谷中伏有九黎族的凶人,也不可能发现她的存在。
爬上崖顶,天边已有几缕淡淡的霞彩,不过她耳中再也听不到鸟雀的鸣叫,整个听觉都被飞瀑的轰鸣声给充斥。
这是一道极有气势的飞瀑,它的水流乃是自一条地下河中而出,在山崖顶上积出一个似倾斜漏斗状的水潭,而这水潭之中的水流再以万钧之势倾入飞瀑谷,就形成了这起落近四丈、宽达三丈的巨大飞瀑。瀑布之底是一块如龟背般的玄石,这使水流冲击的声音更加喧闹。不过,那块玄石只有知情人才知道方位,因为它全都隐没在瀑布水流之中,惟冬季水缓之时方显出一角。
这里,跂燕不知来过多少次,不过,她今次来这里却只是因为心中存在着一丝侥幸。
跂燕有预感这次不会失望而归,可是当她放眼谷中时,心中禁不住一紧,因为她发现了几名九黎族之人。
不错,八个!这些人的着装并非代表着是几级勇士,而是在黑衣之上绣着一朵火焰形的花朵。
跂燕立刻想到爷爷所说的昨晚那名杀手,跂蚂在描述蒙面杀手时,便讲到过蒙面杀手的衣服上绣着一朵火焰花。昨晚是一个,而此刻却是八人之多,跂燕自然心神为之大紧,如果爷爷所说是事实,连那杀手两招都接不下,那此刻跂燕根本就没有半点与之交手的资格。当然,跂燕也不会傻得去送死。至少,到目前为止,这几人尚未发现她的存在,但是跂燕感觉到了一股浓浓的杀意。
杀意,与清晨这清爽的气息似乎极不协调,但却充斥了整个飞瀑谷。似乎每一寸空间里都存在着张狂的力量。
春季的清晨,应是生机最为旺盛的时刻,但此刻竟充满着死亡的杀意。
跂燕的心中泛出了些微寒意,虽然她从来都没曾感受到这种场面,可是她也明白危机可能在任何一刻触发。其实,此刻即使是傻子也会知道将有一场血腥的风暴降临,但是受害者是那八名九黎族人,还是她呢?跂燕不敢想。不过,她看出了那八名九黎族人脸上惊疑不定的神情,也即是说他们也感觉到有些莫名其妙。
是人,都可以感觉得到这股杀气的存在,但是空荡荡的山谷之中,惟有一串倒挂的瀑布和几块根本就不能藏人的大石及几株古树。
九黎族的八人以最快的速度来回于几棵古树和大石之间,那种利落的身法,让跂燕为之咋舌,也更感到一阵心寒。她明白了爷爷的担心并不无道理,只凭这八人的身手,在跂踵族中根本就无人能及,若是九黎族人尽是如此,那跂踵族的这一仗的确是以卵击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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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
“见鬼!”
“不要管这么多了,只要完成了总管所交代的任务就行!”一名汉子对着另外七个疑神疑鬼的同伴道。
“这药有效吗?这可是活水,放下去便会被冲走,这鸟瀑布的水不断地下冲,只怕这点药力根本就没有用。”
“管他呢,我们只要按照总管的吩咐完成了任务就行,到时即使药性不到位,也不关咱们八狼的事!”
“是啊,这也只能算是长老和总管的失误……咦,不对,老大,你看那瀑布!”一名汉子说着突然发现那道飞瀑有些异样,忙道。
“有什么不对?”一个年长些的汉子不解地问道。
“瀑布的水速似乎减慢了。”其中一人似乎看出了些端倪道。
“也涨大了些……”另一人补充道。但众人脸上都显得有些迷茫,根本无法得知这是什么原因所造成的。
“怎么会这样?”那被称之为老大的汉子茫然问道,但谁也无法回答他的问题。
“杀气,我感觉到了,杀气是自瀑布之中传来的……”那最先发现瀑布起了变化之人吃惊地自语道。
“人狼,你没感觉错吧?”另外几人全都惊疑不定地望着瀑布,齐声问道。
“没错,绝对没错!”被称为人狼的汉子用鼻子嗅了嗅,眼里闪过一丝极为惊骇的光彩。
“大家小心一些,这瀑布有些古怪!”那被唤作老大的人提醒道。
“该不会是这瀑布也中了毒吧?”一个人异想天开地道。
“别瞎说,这瀑布又不是活物,怎会中毒呢?……看,那是什么东西?”人狼说到一半,又发出一声惊呼。
瀑布竟似个病人一般颤悚起来,水线更向外疾速膨胀。
“是人——不可能……”
人狼的嘴巴张得好大,其他几人也一样惊讶,他们看到了人,一个人形已经越来越清晰。
“有鬼!”人狼仍是最先惊呼,虽然他们身具极好的武功,但实在很难想象在瀑布如此强霸的冲击力之下,居然还会有人影藏于其中,但他们肯定不是看花了眼。
“不,不会有鬼!”八狼的老大安慰众人,但他的声音也有些底气不足。
“拿,拿箭来!”此时竟有人的脑子转过弯来,想到了用箭。
“是,是,拿箭来……天,真是……”
“轰……”瀑布的水一顿,竟卷起了一层汹涌如怒潮般的浪头,向潭边的八狼迎头扑到,其势更如同一头发狂的猛兽,气势张狂至极,强大无匹的杀意更浓!
八狼惊退,他们一生之中大概还没有见过比这更奇更让他们惊骇的事……”
“哗……”八狼的身形回避得虽然快绝,但仍不免被这巨大的水流冲得东倒西歪,魂飞魄散,此时他们发现了一个人。
绝对不是眼花,只见一个上身精赤的男人,浑身如铁一般结实的肌肉在早晨第一缕朝霞的映衬下,闪烁着让人呼吸困难的幽光。
这绝对是一具最为完美的体形,就像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之作。
女人的躯体完美可以吸引男人的目光,但很难想象,一个男人的躯体竟也让八狼惊羡。
水珠自那如铁一般的肌肉上滑落,使得那精赤着上身的男子更有一种自然而清新的魅力,每一寸肌肤都似蕴藏着无尽的生机和力量,每个毛孔都似散发出逼人的气焰,生机与死气两种极为极端的气息竟然浓缩于一身。
人狼更清晰地感觉到杀气的存在,而杀气便是自这仅穿一条短裤之人的身上散发出来的,弥漫了整个山谷。这赤身而立之人手中所握一柄似剑非剑、似刀非刀的兵刃,它清亮如一泓泉水,长三尺八分,厚脊弯背,寒芒四射。
“你是什么人?”八狼中的老大伸手抹了一下脸上的水珠,无比惊骇却又惊疑不定地问道。他哪里还会想不到眼前这年轻至极,但又诡异莫名的少年正是那自飞瀑中冲出的人,甚至是一直都在飞瀑之中。刚才他们之所以无法找到杀气的来源,便是因为他们绝想不到瀑布之中竟会有人,但此刻已成事实,他们却又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他们不敢相信,这很正常,在这力逾万钧的流水冲击下,有谁还能够在飞瀑之中呆如此之久呢?而且他们根本就不知道飞瀑之下有块如龟背般的玄石,若是常人当然无法承受那强大无比的水流冲击力,就算有块可以立足的玄石,谁又能在玄石之上立稳足呢?可眼前这年轻人分明便是自瀑布之中冲出,怎叫八狼不惊?
“我是什么人,你回去问帝十就清楚了。”那年轻人神情极为冷漠地道,身上的杀气却愈来愈浓,那些水珠竟全在瞬间化为雾气紧笼住他的身子,那张平静而俊逸的脸若隐若现中,更泛起了一丝怜悯的神情。
八狼再惊,惊的是这年轻人一口便道出帝十的名字来,而且如此直言不讳,更让他们吃惊的是,这年轻人似乎肯定帝十对他极为了解一般,这确实有些让八狼吃惊不小。
“不过,你们是没有机会全都回去了,你们说吧,谁自动断去一臂,我可以放他一条生路,但只允许一个人回去带口信!”那年轻人不等八狼反应过来,又接着淡漠而冷酷地道。
八狼大怒,虽然他们在神谷中并不是地位很高,也不如猎杀三十六面首,但其武功上的造诣绝不落入庸俗之流,尽管他们明知眼前的年轻人武功有些高深莫测,但是他们何尝被人如此轻视过?
“哼,好大的口气,你以为你是谁呀?少昊大神吗?天帝吗?”人狼最耐不住性子,抢先嗤笑道。
那年轻人并不怒,只是笑了笑,极为诡秘地笑了笑,眸子里尽是不屑之色,然后轻轻地呼了口乳白色的热气,道:“既然你们定不下谁断臂,那便让我手中的刀来决定吧!谁能撑到最后,谁便可以活着离开飞瀑谷。不过,请不要忘了告诉帝十,如果他欲以武力强行使人降服的话,轩辕不介意再让他尝一遍‘血’的教训!”
“你是轩辕?!”人狼吃了一惊,八狼疑惑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年轻人,他们实在想不出这个使神谷和神堡大乱且帝十铩羽而归的厉害人物竟是如此年轻。
知道轩辕并不稀奇,神谷因之而易了总管,使帝恨含恨而去,更便宜了敖广。那段时间,轩辕乃是九黎族重点追杀的对象,但是后来派去追寻轩辕的高手要么是一去不复返,要么是毫无所踪,事隔数月,也只好作罢。而轩辕的名字却烙入每一个九黎族人的心中,是以,此刻这年轻人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让八狼都禁不住心中震撼了一下。
便在八狼惊问和心中震撼了一下的同时,轩辕的刀已经划到了他们的面前。
刀,快得如同本身就在八狼的鼻前从未动过一般,八狼根本就未看见轩辕自哪个角度出刀,甚至连自哪个方向挥来都不知道。反正当他们发现刀的时候,刀便已经在他们的眼前,而且亮起了一幕奇异的光彩。
朝阳的第一缕光线竟奇迹般被刀身所捕捉,而幻出如梦一般璀璨的光彩。
没有丝毫刀风,更没有半点破空之声,倒似所有的空气和风全被这一刀所吸纳,而凝成重愈泰山的气势和压力。
八狼在有些气喘的同时疾退,出剑,他们哪想到轩辕说打就打,竟无半点征兆,而且快到如斯境界。
轩辕一声冷哼,八狼眼前的轩辕如一道虚影般消失,像是一场怪异而离奇的梦。
八狼正惊愕之际,突觉背后的刀气已如怒海狂潮,疯狂地吞噬了他们,包括他们的灵魂,在惊骇若死的时刻,他们惟有惊呼。
轩辕的刀竟自他们的身后攻了出来,而轩辕的身子便如同幽灵一般快得无法以普通思维去推理。
“叮叮……”第一缕朝阳的光线却使飞瀑谷亮起了一团凄艳的光球,而光球却紧裹了轩辕和八狼,更制造了一连串的声响,然后,光球在一刹那间崩溃化为点点莹火之光,直到完全消失——轩辕的刀再次出现在他的手中。依然犹如一泓清泉般清亮,八狼依八个方位静立如木雕。对于轩辕来说,似乎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在轩辕转过身去的一刹那,突地人狼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嚎,他的右手竟突然坠落在地上,鲜血也在刹那间狂涌而出。
“我的手,我的手哇……我……”人狼几乎痛得昏死过去,在轩辕收刀的时候,他竟没感觉到痛,甚至连手臂都未落,可是……他简直要发疯了,他实在无法想象世间竟会有如此快的刀,如此可怕的刀。
“滚吧!把我的话带给帝十,并带上你的狗爪子!”轩辕的声音冷得刺骨。
人狼咬牙为自己封住血脉,以左手抓住此刻仍握着剑却已断裂的右臂,拼命地向断臂口衍接,但却无法完全阻止鲜血的流淌,倒是一不小心,碰了一下身边的八狼中的老大。老大那高瘦的身躯竟“轰”然仰天而倒,更恰巧倒在另外一狼的身上,除人狼之外的七具挺立的躯体竟在片刻间全都仰天而倒,此时,人狼才发现七人的咽喉,每人都有一道细小的血痕。
“魔鬼,你是个……砰……”人狼还没有来得及说完一句话,便被轩辕反背一脚踢得向谷口跌去。
“滚吧,让人来给他们收尸!”轩辕目光向飞瀑谷一旁的崖顶上投去,口中淡漠而无情地道。
人狼比哭还难听地惨嚎着爬起来,不停叫喊着“我的手呀”,竟然疯了,但疯了的人狼似乎对轩辕有着无比的惊恐,目光触到轩辕的背影,竟狂呼着:“魔鬼……”向谷外直冲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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跂燕心中的惊骇绝不逊于八狼,处于高处的她,将一切都看得极为清楚,包括轩辕自瀑布之中掠出的情景。是以,她的惊骇无法言喻。
更让她吃惊的却是轩辕的目光,虽然此时二人相隔近二十丈远,但轩辕的目光似乎可以洞穿一切,不受距离的限制。跂燕知道,轩辕发现了她,这是一种直觉,因为她感觉到自己的目光与对方的目光已经在虚空中的某点相触,虽不是直接,但她心中有种感觉——轩辕知道了她的所在。
“姑娘何须如此鬼祟?”一个淡漠的声音让跂燕着实吓了一跳,整个人如同触了电似的一弹而起,迅速拔剑以对,却发现来人已在自己的五步之内,神态极为悠闲。
“如果我要杀你的话,你即使有一百条命也不够,因此,你无须这样对我!”来人依然极为平静地道。
跂燕心头泛起了一丝寒意,这人竟走进她五步之内而仍无所觉,如果对方真的要杀她的话,那她的确即使有百条命也少了。她不由得仔细打量起眼前这个如同幽灵一般的神秘人物,却无法看清其面目,因为这人的脸面有一大半被散披的长发所挡,剩下的半边脸上泛着冷峻而傲然的神采。
“你是什么人?”跂燕仍然惊疑不定地问道。
“你应该回去了,留在这里对你没有半点好处。”那神秘而至的人淡漠地道。
“你知道我是谁?”跂燕吃了一惊,讶然问道。不过她知道眼前之人应该不会对自己有恶意,是以也放心了不少。
“当然知道,否则的话,此刻你已不能站着好好跟我说话了,不过我希望你今日当什么都没有看见!”
跂燕松了口气,见对方没有太多的举动,也便显得大胆起来,反问道:“为什么?我已经看见了,难道这也怕人看见吗?”说话间扭头向飞瀑谷中望了望,轩辕的踪影已经全失,只余地上有一滩水迹在朝霞之中闪烁着如梦幻一般的光采。
“他走了?”跂燕心中一阵失落,忙问道。
“你也该走了,这里不是一个安全之地……九黎族战士!”那神秘人突然有所觉地一带跂燕,根本就不容跂燕有任何挣扎反抗的机会,便把她拉至一丛灌木后。
跂燕发觉自己竟没有半点抗拒的力量,甚至连想反抗的机会都没有,那神秘人物的动作实在太快,不过,她很快便发现了神秘人所说的九黎族战士,更在神秘人身形掠移之时,发现了那张极为俊逸的脸。
那是一张散射出一种极为另类的俊脸,冷傲却又有着高原冰峰一般让人难以攀越的感觉。
“你叫什么名字?”跂燕禁不住问道。
那神秘人物深深地望了跂燕一眼,目光之中依然带着无法抹去的冷漠,没有丝毫感情地道:“叶皇!”他正是失踪半年的叶皇。
“叶皇?!”跂燕重复着这个名字,但旋即又想起了什么似地问道:“那他又叫什么名字?”
“你很想知道?”叶皇淡漠地问道。
“嗯!”跂燕对叶皇那冷漠的态度并不害怕,只是点了点头,想到轩辕那清澈得似可洞穿一切的眼神和那完美得让人惊叹的体形,她禁不住心头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他叫轩辕。现在我该送你回去了。”叶皇淡淡地道了一声。
“轩辕?一定是他!”跂燕目光忍不住又向那飞泻的瀑布望了一眼,自语道。
叶皇见怪不怪地一把抓住跂燕的手,道:“走吧!”
跂燕正凝神想着轩辕的事,突然被叶皇抓住了手,不由条件反射地惊呼一声,但又立即捂住自己的口,因为谷中正准备收拾八狼尸体的九黎族战士已经听见了她的惊呼。
“他们发现了我们,快走!”叶皇对跂燕的反应有些微恼,但却并没太过在意,因为这几个人根本就不可能追得上他。
跂燕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上了,叶皇奔行的速度快得让她有些窒息,而且纵高跃低便如同御风而行。这或许是她第一次遭遇的尴尬,不过,她却很高兴,甚至有些欣喜。至少,她知道有轩辕和叶皇这两个武功非凡的高手帮她一起对付九黎族。虽然,多这两个人并不一定能够挽回多少局面,但有这两人的存在,至少可以多一分力量,多一分机会。尤其轩辕那神鬼莫测的刀法,更使跂燕信心大增,她第一次发现,那群不可一世的九黎凶人竟是这般的不堪一击。
可见想象,救下爷爷跂蚂的神秘人物定是轩辕,跂燕对自己的猜测极有信心,正因为她对自己的猜测极有信心,这才会极早赶到飞瀑谷,而如此凑巧地发现了轩辕击杀八狼。
此刻跂燕更可肯定轩辕便是传授跂强武功的人,这一切都与跂强所说的极为相符,年轻、用刀、练功……“难道轩辕真的是在瀑布之中练功?”跂燕禁不住充满疑惑地自问道。
陡然间,她发现叶皇停下了脚步,一股几乎让她窒息的杀气紧裹住了她的躯体。
“叶皇,我们又见面了!”一个冷冷的声音让跂燕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叶皇竟然笑了起来,极为悠然地笑了起来,而此刻,在他的四周站出了二十多名九黎族的二级勇士。
跂燕怎会不知道,此刻他俩已经坠入了九黎族人所设下的陷阱之中,她不明白叶皇为什么竟还有心情笑。
箭矢几乎指定了叶皇身上的每一个要害。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叫龙奇,可对?”叶皇语调极为轻松地反问道。
那人也笑了笑,道:“你的记性还真不错,不过,今日便是叶帝想救你也不可能了,你只好认命吧!”
叶皇环眼扫了四周那一张张冰冷而充满杀机的脸庞,以及黑沉沉的箭头,轻轻地叹了口气道:“我早该想到你们会在跂踵寨外设下伏兵的。”
“但你还是失误了!”龙奇极为傲然而冷酷地道,他对叶皇可算是极恨。当日不仅让白虎神将身受重伤,更使他们丢失了圣女凤妮,以至被九黎王风绝重罚几十大板,他将之视为毕生的奇耻大辱。因此,他对叶皇和轩辕的印象特别深刻,但在此时此刻与叶皇相遇,实为偶然。
“是的,我的确失误了,但我认为今日之举其实对你并没有什么好处,你不觉得吗?”叶皇很意外地道。
龙奇的脸色微变,但很快又变得格外镇定,向叶皇冷笑以对道:“我看不出对我有什么坏处,如果你喜欢自以为是的话,我并不反对,因为今日你休想生离此地。”
跂燕听着龙奇这充满杀意的话,心头禁不住生出一阵寒意,她实在不能想象叶皇如何能够自这二十多名九黎族二级勇士的手中闯过去,这简直是一个必杀之局。
“如果我死了,九黎人当然更欢喜,不过,九黎王定会很遗憾,也会很生气……”叶皇说到这里,目光却斜斜地瞟在龙奇的脸上,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意。
龙奇的脸色立时大变,像是喝醉了酒,脸部呈现充血的骇人模样,浑身更散发出几乎让人窒息的杀气,便是那群九黎族的勇士也都大大地吃了一惊,龙奇的杀气之浓,气势之烈,似乎已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让人心寒冷血的杀手!
叶皇也吃了一惊,但心中却更喜,龙奇的杀气之烈实有些超乎他的想象,但这证明龙奇也是惊怒之极,惟有惊怒,其思绪才会失去控制,将深藏不露的实力在不经意间暴露了出来。能让龙奇失去控制的只有一个原因,那便是叶皇的话击中了其心病。
其实,叶皇只是一种猜测,这数月之间,他们并不只是死守一隅,而是大量深入九黎族,并分析这强大部落的内部情况,再根据种种消息总结出一些并不能肯定的结论,而此刻叶皇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并没有错。不过,脑子之中却在紧密地盘算着,该如何演完这出戏。
龙奇的杀意很快又收敛回去,恢复了平静,冷冷地盯着叶皇,似是饿虎在注视着自己的猎物。
叶皇却只是保持着一种让人迷惑的笑颜,在自然洒脱的背后,心弦却绷得极紧,他当然知道,生命的危机存在于每一刻,虽然他隐隐地把握到一些什么,但这并不能表示危险已经过去。
突然,龙奇笑了。龙奇笑得有些怪异,但叶皇却捕捉到龙奇笑声中的勉强之意,他本不该笑,但他却笑了。是以,这并不是发自内心的笑,只是在掩饰些什么。
但究竟是在掩饰什么呢?不知道,只怕龙奇自己也不太明白,叶皇的心神松了松,他隐隐地感觉到自己的危机已经过去。
果然,龙奇在笑过之后,冷冷地向身边的勇士们叱道:“收箭!”
那二十多名九黎勇士有些愕然,但龙奇在九黎族中的身分极高,他的命令也只得听从,二十多支利箭迅速收敛。
龙奇冰冷的目光如刀锋一般扫过叶皇的身上,似欲以“眼刀”将叶皇刺个遍体鳞伤,但他却发现叶皇的目光也同样冰冷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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