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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回 醉失金剑

  古山紫在城里转了半天,和四卫士分开,到热闹场所打听消息。

  他独自上了一座酒楼,闷闷不乐地要了酒菜,独自小酌。

  李白诗云:“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并不经常喝酒,喝了两小杯,心里更加愁烦,哪里还有心思去听别人谈话。

  有两个人走到了他桌前。

  他不理,管他什么人。

  “哟,古公子,幸会幸会,怎么不理人啊?”一个娇脆的声音说道。

  他抬起头来,不禁一怔。

  这不是官宏峰女儿的两丫环春燕、春莺么?怎么也来到了杭州?

  “哟,傻瞪着我们干什么呀,我家小姐有请!”春燕说。

  “你家小姐?在哪儿?”

  “喏!”春莺一指。

  酒楼最底处,靠窗的一张桌,呆然坐着那个凶霸霸的官卉媛。这会,她正瞅着他呢。

  古山紫不好意思不理,可又不想去噜嗦。

  春莺道:“走呀,当了官府的人,就瞧不起我们这些歪道上的人了么?”

  古山紫无奈,只好起身,道:“谁是官府的人?错了错了……”

  走到官卉媛桌前,她笑了笑:“请坐。”

  瞧桌上的情形,她们已吃完了。

  古山紫上楼时,也没打量打量,他只怪自己粗心。

  坐下后问:“令尊呢?”

  “找你去了。”

  “找我?”

  “不错,找你!”

  “有事么?”

  “有事。”

  “请讲。”

  “骷髅金剑。”

  “啊哟,又是这档子事。”

  “家父非要追回金剑不可。”

  “可是,这剑也非他所有呀!”

  “是的。不过,他要。”

  “这……”

  “你不给他,这事就完不了。”

  “令尊怎知我在杭州?”

  “你们那么多人热热闹闹上路,还有人不知道的么?”

  “那么说,令尊和小姐是蹑着我们的踪迹跟来的?”

  官卉媛一笑:“也可以这么说。”

  “小姐,这剑是端木前辈交托给在下的,在下不能擅自交给小姐,还请鉴谅。”

  “鉴谅什么?我问你要了么?”

  古山紫一怔,摸不清她是怎么回事,只好不说话。

  “你想要什么?”官卉媛又问。

  “在下要它何用?若是在下做得了主,早把剑交还给主人了。”

  “谁是主人?东海魔么?”

  “谢莹芳前辈。”

  “她的?”

  “是夏姑娘父亲在游镇江府焦山时,从一村民手上买的,后被武当席子良害死夏前辈后夺去,却不知怎的又到了令尊手里?”

  “管他怎么弄来的,但家父非要此剑不可。”

  “这到底为了什么?”

  “你不知道?”

  “不知道。”

  “真的?”

  “岂能有假?”

  “走。”

  “走?到哪儿去?”

  “此地不是说话之处。”

  “在下有要事,可否改日……”

  “你不想去么?悉听尊便,只是不要后悔。”

  古山紫心想,此话从何说起?巴不得离你这位小雌虎远点儿,哪有后悔的?

  他站了起来:“对不住,后会有期。”

  春莺嗔道:“你这人,好歹不分!”

  官卉媛岔断她:“别说,他不管,我们又何必操这份心?”

  春莺道:“人命关天,他好狠心!”

  春燕道:“天下男人有几个有良心?今天是红粉知己,明天就抛到脑后……”

  官卉媛道:“叫你们别说就别说!”

  这些话象几根绳子,把古山紫移动的腿拴住了,他再动弹不得。

  咦,这是什么话?分明是话中套话。

  “姑娘,走吧。”

  “去哪儿?”

  “不是说要找个说话处么?”

  “已经没有兴致,大驾只管请吧。”

  “这……”

  春莺道:“这叫过了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你有要事,就忙你的要事去!”

  古山紫窘得脸红,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官卉嫒站了起来,叫两个丫环走。

  古山紫忙道:“姑娘,谢前辈等九位下落不明,在下心急如焚,说错了话,有失礼之处,还请海涵,姑娘若有消息,望告知一二。”

  见他告饶,官卉媛道:“出去再说。”

  来到街上,官卉媛等三女蒙上了面纱,让他跟着,拐了两条街,来到一家旅店。

  这旅店有个小院,被她们包下了。

  官卉嫒将他让进屋,春莺倒茶侍候,春燕则站在小院入口,不准别人进来。

  官卉嫒道:“古大侠,骷髅金剑的秘密,你一点也没听说过么?”

  古山紫心系紫菊诸人,巴不得很快打听出下落,哪有心思谈及金剑的事,但他不敢再得罪对方,只有耐下性子。

  “只听端木老前辈说过,但传说甚多,也不知真假。”

  “这金剑上有个秘密,可从这秘密上得到七宝伏虎功,家父知道的就是这一点。因此,家父煞费苦心,琢磨金剑,后来对我们宣称,秘密已识,他练成了七宝伏虎功。并将此绝艺传授给了他的独生女儿我,而我与两个小婢自小一块长大,情同姐妹,便又偷偷授了她们。有一天,被爹爹知道了,他非但不指责我,还说家中多一人练成此神功也是好事。他把七宝伏虎功说得天花乱坠,说成是天下无敌,以至我和春莺春燕信以为真,为此骄傲得了不得。哪知爹爹行事诡秘,忽然把我们带到了云南,说是找个僻静之处苦练神功,不到一年,又把我们带到老鸹山,当了无常教的教主。爹爹告诉我们,凭仗着七宝伏虎功,他要把无常教变为天下第一大教,凌驾于各大门派之上。这无常教神神鬼鬼,做事阴险,彼此不识真面目,我十分讨厌这些教规,只想赶快离开。没想到爹爹听也不愿听,还把我狠骂了一顿,不准我再说离开的事。总算好,为了谋夺布政使发送的镖银,与你们进行了一场较量,才算让我做醒了梦。什么七宝伏虎功,简直不堪一击。与你古少侠交手,差点就被你震死……”

  古山紫忙道:“在下也担心七宝伏虎功历害,就……”

  “我知道,你若不及时收功,就只怕我就活不到现在了。再看爹爹,也被端木前辈击败,后来又被无常教的俘获,差点丢了性命。事后追问过爹爹,他才说七宝伏虎功是假的,他并未从金剑上找到什么秘密,你说气人不气人?”

  “啊,原来如此。”

  “爹爹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吓唬人。他想使自己一家出人头地,他的武功本也不凡,但他觉得大大不够,他渴望自己成为天下第一。从老鸹山回来后,每天都离开庄院进城,也不知干些什么。有一天,他兴冲冲从城里回来,把我叫到书房里,对我说……说……”

  官卉嫒忽然吞吞吐吐起来,脸也红了。

  春莺接口道:“老爷要把小姐,送给黔国公沐朝弼当儿媳,不过不是正房,是第六……”

  官卉嫒接口道:“别说了。”

  春莺不停:“做第六房小妾,真把我们小姐气苦,那沐南栋不是好人,怎能自投狼窝?便对老爷一口拒绝。老爷大发雷霆,骂小姐不孝。又说与沐家结亲,官家何等荣耀,这婚事已定,不可更改,小姐哭得死去活来,老爷一点也不怜悯,硬要小姐第二天就进沐府。小姐一咬牙要自裁,才算把老爷镇住,答应缓几天日子,但婚事已定,无可更改。老爷还说,小姐嫁过去,老爷就成了天蝎楼的副楼主,下辖多少个江湖高手,以天蝎楼的武力,当今各大派无一比得上,天蝎楼完全可以号令武林。若愿做官,马上就可以如愿。但他宁肯做武林领袖,也不愿做个武官……”

  官卉嫒缓过气来,道:“下面的事,由我说吧。过了一天,爹爹突然让我收拾行装,说要与天蝎楼的高手赴京,完成一件重大使命,于是我们便出了门。哪知到了杭州后,突然又不走了……”

  古山紫插言道:“小姐,你与令尊出门,还有哪些人同行?”

  “除了我们一家四口,并无别人。”

  “赴京完成何使命,令尊说了么?”

  “没有。他只说事关重大,让我别多问。”

  “既是赴京,小姐怎又在此逗留?”

  “是爹爹让来杭州的。一到杭州,第二天就与点苍二邪、车不凡、贡嘎三邪、席永良见了面,也不知他们在一起说些什么。好像说什么由东厂和锦衣卫动手,他们从旁协助,对付古少侠等人。提到了你,我才注意起来。晚上问爹爹到底干什么,他才说,此来杭州要除掉一个官员,此人对沐府极为不利,沐府一倒,他们也要跟着遭殃。另外,云南布政使必然也派人出来护驾,趁此机会,除掉你们,爹爹还说,只有除掉你,骷髅金剑才会回到他手上,他才能练成盖世奇功,天下第一。接连两天发生的事我不甚了了,只隐约知道他们并未得手,又聚在一起商议,说些什么我不在场,一点也不知道。直到前两天,我才听爹爹说,该杀的人溜掉了,还要设法追杀,但你们的人已经落网,只有你不知哪里去了。我劝爹爹别再做武功天下第一的迷梦,看破名利,回家过太平日子……总之,该劝的我都说。哪知爹爹一意孤行,还要把我送进沐府做那……我思前想后,乘他们离开杭州之时和春燕、春莺躲藏起来,等他们走后,我们再设法找你……”

  “啊哟,那么说,小姐与令尊闹翻,局面不可收拾了?”

  “不错,爹爹要是再见到我,只怕要把我杀了呢!”

  春莺道:“古少侠,我们主仆三人的性命,全都系在你身上了,你说怎么办吧?”

  古山紫一阵激动,道:“三位姑娘分清是非,不同流合污,走的是光明大道,在下愿与三位结成挚友,生死与共!”

  官卉媛掉下泪来:“有你古少侠这句话,我们也就安心了。现在,得赶快救谢前辈、夏姑娘他们,只是我们主仆不便露面……”

  春莺道:“小姐,老爷既然无情无义,又何必再顾虑?到时再劝劝他老人家,若老人家执迷不悟,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古山紫道:“姑娘碍着令尊,自不便出面,只把地方告诉在下就可。”

  官卉媛道:“听爹爹说,把谢女侠一行人诱至西天目山,在那里把他们活捉,然后押解赴京,说谢女侠他们刺杀一个大官,叫个……叫个什么来着?”

  春莺道:“姓邹,是朝中一个大官。”

  “对了。这样做,爹爹说,既可除去谢女侠,又可将布政使张志忠治罪下狱……”

  古山紫大怒:“咳,这帮人可真恶毒!不瞒姑娘,在下等到杭州来,正是为了保护这位邹大人……”接着,他把这几天的遭遇说了。

  官卉媛道:“爹爹助纣为虐,陷入官场是非,咳,我好恨,这样下去,只怕……”

  她停了停,续道:“古少侠,我只求你一件事,千万别伤了爹爹……”

  古山紫叹道:“姑娘心意在下明白,在下决不伤害令尊。”

  官卉媛止住了泪,果断地站起来:“走!”

  古山紫道:“且慢,在下还有同伴,请姑娘就在此等候,救人之事再议。”

  告别官卉媛主婢,古山紫匆匆回到旅舍,四护卫、丁羽、苏晨均已回店。

  古山紫把官卉媛的事说了,众人立即收拾行装,到官卉媛处会齐。

  官卉媛对乃父等人的行动并不完全知晓,只知要把谢莹芳等人诱至西天目山,至于怎么个诱法,为何要选定西天目山,她一无所知。

  这其中并非没有疑点。单就诱至西天目山来说,就让人想不透用意。

  如果事先调集了大批高手,要把谢莹芳诸侠一网打尽,沿途路上尽可动手,又何必要到离杭州百十里外的临安,再从临安往北走四十多里而达西天目山?

  丁羽就是这么问官卉嫒的。

  官卉嫒道:“爹爹说的就是这些,我也不知是何道理。”

  丁羽道:“只有到临安再见机行事了。”

  苏晨道:“沿途打听消息,或可有些线索,到时再议。”

  于是,十人立即动身。

  官卉媛主婢三人戴了面纱,骑马相随。

  一天下来,已到了临安县城。

  找了旅店,吃了晚饭,官卉媛主婢自回房休息。古山紫等七人分头到热闹处打听消息。

  若谢莹芳等人被捉,押赴京师,必是用马车载人。

  若未被捉,这么多男女诸侠路过此地赴天目山,不会不引起人们的注意。只要认真打听,总会有些蛛丝马迹可寻。

  基于此,他们分头到大小旅舍打听,最近两日可有如此这般的人住宿过。他们还把点苍二邪等人的相貌也作一番描述,看看是否到过临安。

  这一着很有效,一更不到,七人又回到旅舍时,总算有了一点消息。

  春莺、春燕二人沏了茶来,官卉媛身体不适,已早早睡下。

  七人中,张胜从一家旅店店小二处探得有三辆马车,八个骑士曾在城中最大的旅店歇息,那是前天的事。

  据小二讲,他们对这伙人感到十分奇怪。骑马的精神抖擞,坐车的有男有女,其中好几人一副病恹恹的样儿,下车上车都要人搀扶。

  根据小二描述,病恹恹的极象谢莹芳等人,但只有一点不确切,就是骑马的人没一个是他们熟悉的,例如点苍二邪、车不凡等人。

  不过,不管怎么说,总是有了可追寻的目标。

  据小二说,马车要进安徽省界。至于最终到何处,雇车的大爷们只说到时再说。

  张胜说完,众人十分兴奋,决定不到西天目山,明日径直赶往皖浙边界。马车到安徽之说,正符押人到京师诬陷张志忠的意图。

  奔波一天,众人都十分疲乏,便各自回房歇息。

  第二天,日上三竿,古山紫才醒过来。

  一睁开眼,就见阳光射窗,他不禁一惊,怎醒得如此之迟,岂不误了行程?

  侧头一看,丁羽、苏晨仍在沉睡。

  他感到脑袋昏沉,周身困倦。几日的奔波,几日的焦虑,竟把人搞得如此困乏。

  他懒洋洋不想起床,躺在床上觉得十分舒适,巴不得就这么一辈子躺着,再也不要起来。啊,他可从来没有睡过这么惬意的觉。半个梦都没有做,头一挨枕,就沉入睡乡。

  这样想着,长长打了个哈欠,翻个身又想甜甜睡去。

  突然,夏紫菊的倩影在脑中一闪,他不禁又想起今日该一早上路的事。

  夏紫菊他们落难,不正等着自己去救么?怎地如此贪睡,岂不误了大事?可是,人太困乏,多想再睡一会啊!

  他勉力睁开双眼,灿烂的阳光刺目,只好又赶紧闭上,该起来了,天大亮啦!

  听,苏晨和丁羽的鼻息声在屋内轻响,他们也如此好睡,正做美梦呢,可见,大家都累了,该让他们多睡一会儿的。

  他脑子里半昏半醒,眼皮又直往下掉。

  不对,赶忙救人要紧,万一他们……

  他用力睁开眼,觉得有什么不对了。

  如此懒怠,是他从未有过的事。他一提气,挣扎着坐了起来,立即行功,气通百穴。

  盏茶时分后,头脑清醒不少。只过一会,他完全恢复了精力。

  这时,丁羽睁开了双目,对他笑笑,咕哝道:“真好睡……”翻个身,不作声了。

  古山紫陡地一阵心惊,准是着了道儿了。

  他穿起衣服下床,发现桌上压着个折叠起的信柬,赶忙拆开一看。

  他先看落款,竟是“知名不具”四字。

  他感到不妙,忙从头往下看。

  “古公子:

  迫于无奈,在茶中放了醉仙散,令公子一行睡个好觉。骷髅金剑已被我取去,面交家父,以换回自由之身。家父得此剑后,甘愿退出沐府,去研究那也许是子虚乌有的七宝伏虎功。不管此剑究竟有什么秘密,有多大秘密,或许什么秘密也没有,只是后人对前人遗物的妄测,但家父得此剑后,便不出来若事生非。除非他当真悟出了秘密,当真练成了七宝伏虎功,做成了武功天下第一的美梦。古公子,十分对不住,但我实在无路可走,只好得罪了。醉仙散是白塔山摄魂仙子的独门迷药。服了它,能睡几天几夜不醒,但对身体并无危害。此药本是分发给我们,诱你上当使用的。你果然上当了。不过,我昨日对公子所说,多半是真的。夏姑娘他们已被擒,正押往京师,至于走哪条路,我真的不知。请公子原谅我对你的冒犯,这一辈子,公子或许不会再见到我,为了家父,也为了我不至于陷进沐府这个火坑,只好这样做了。实在是对不住,告辞了。”

  古山紫不禁目瞪口呆。

  官卉媛的话,到底能不能相信?或者,能够相信多少?

  他伸手进怀,三颗百补丸仍在,只那小金剑不见了。

  那么说,她是为了让父亲脱开是非之地,满足他那出人头地的野心,而受命来诱骗自己上当,盗走小金剑,和她爹爹远走高飞去研究小金剑的秘密去了。

  她不但骗了自己,也骗了沐府的人。她这样做,倒的确有自己的理由。

  骷髅金剑到底有什么秘密,谁也说不清楚,也许她说得对,不过是后人对前人遗物的妄加猜测而已。

  人们都巴望自己在武功上的造诣超过别人,不少人做着荣登天下第一的美梦。恨不得找出一条捷径,很快练成一身绝技,以称雄天下。对已故武林高手的遗物,就如猎犬追踪野物,这里嗅嗅,那里闻闻,巴望得到一份武功秘诀,使自己扬名天下。

  东海魔西门羽武功独树一帜,偏又没有收下个衣钵弟子,对他的奢望就多。

  厉万龙说过,西门羽将武功秘密藏于剑中,谁人识出这秘密,谁就能获得真传。那么,这把小金剑果是西门羽藏秘极的那一把么?

  哎呀,想这事有何益,还不快些唤醒丁前辈他们?

  他把书信留在桌上,连声叫唤丁苏二人。

  “丁前辈,快起,我们中了暗算了呢!”

  这话十分灵验,丁羽果然翻身坐了起来。

  苏晨也闻声惊醒,问发生了什么事。

  古山紫道:“快行功驱毒,我们中了摄魂仙子的醉仙散了!”

  丁苏二人大惊,忙打坐行功。

  古山紫又去敲四卫士的门,费了好大劲,才把四人惊醒,如此这般一说,四人也忙起来行功。

  顿饭功夫过去,众人才算清醒过来。

  丁苏二人瞧了官卉嫒的书信,不禁十分懊丧,想不到阴沟里翻船,居然上了这个小妮子的当,真是从何说起。

  四卫士更是愤愤然,要找她们算帐。

  丁羽道:“不管真不真,只有赶快追踪,快叫小二端饭来吃,吃了好上路!”

  张胜便去告知小二,不一会饭菜便来,七人匆匆吃毕,牵马上路。

  此刻已到正午,他们白白耽搁了一个上午的时光,一到郊外,便放马奔驰。

  根据昨晚所得线索,七人往皖境那头奔。

  傍晚,他们在一个小镇上歇息。一打听,马车往宁国县走。

  晚饭后,天已入夜,众人连夜赶路。

  时近中秋,大半个月亮照着起伏的山峦,他们沿山道奔驰,尚幸还能看得清道路。

  宁国县处于皖南黄山与天日山的交界地带,山岭起伏,连绵不断。走在山中,空山寂寂,马蹄声响,要不是人多,一个人只怕胆寒呢。

  出店前,他们曾详细问过路,抄小道要近得多。但小道难走,山高路险,又易迷失。七人救人心切,哪里管得了那么多,进山后尽拣小路走。太窄太陡的山道,七人便下马而行,稍为宽敞的地方,又上马赶路。

  此刻,走在前面的张胜,忽然站下了。

  就在前面的山坡上,有一幢用木头搭盖的草屋。

  孙龙道:“是猎户,出银子请人带路吧。”

  两人来到屋前小道,小屋与山道相隔十来丈,二人上了坡,拉开嗓门:“喂,屋中有人么?”

  屋里没人答应。

  张胜手一推,木门“咿呀”一声开了。

  咦,床上不睡着人么。

  他赶紧退了回来:“主人家,借光问个路好么?”

  主人不理。

  古山紫等人见二人站在门前,主人不见出来,均有些奇怪,便一起来到小屋。

  孙龙道:“哪会睡得这么熟?怪事!”

  他当先走进,马上又退了回来。

  “一家三口,全死啦!”

  “刀砍的?”孙龙问。

  “被人点了死穴。”

  丁羽道:“看室中物件,分明是个猎户,杀他一家的人,分明是武功高手!”

  史豹道:“一家全睡在床上,这……”

  张胜道:“他们合衣而卧,分明是点了死穴才拖到床上去的,那孩子不过七八岁,下手也太狠了点!”

  古山紫道:“怪事,深山老林中……啊,会不会是东厂那批鹰爪干的?”

  尤骏道:“他们骑马,又有马车,这小道根本不能走,除非他们弃车改走小道。”

  丁羽道:“难说难说,走,快上路。”

  七人返回山道,继续赶路。

  坡越爬越高,绕到了山顶。

  古山紫回首往来路看,走了半天,只不过绕了一座山而已,若是有直路,盏茶时分便可走到。

  忽然,山沟里有什么物事引起他注意。

  他站在高处注目探视片刻,终于知道是什么东西了。

  “你们快看,马车!”

  众人朝他指的方向看去,深沟里果有三辆马车,有的四轮朝天,有的摔砸破损。

  马车所在方位,正在小道的另一侧偏坡,他们上山时,顺小道而上,决不会想起要到侧坡瞧瞧,所以没有看见。

  丁羽道:“不用说,车夫也没命了。”

  古山紫道:“鹰爪们也走了山道,问过路后,把猎户杀了灭口,如果我们紧赶一程,说不定还追得上他们呢!”

  史豹道:“牵着马儿走不快,把马弃了如何?”

  丁羽道:“以轻功追赶,不愁赶不上,但马还有用处,可驮负伤的人。这样吧,把马拴在林子里,回来再骑。”

  七人找了草深之处,在树干上做了记号,遂将马儿拴好,施展轻功驰去。

  这一来,不知快了多少。

  太阳当空之际,他们终于找到了前面行人的踪迹。

  先是在一个背风的石崖下,见到些被人扔弃的骨头肉渣、馒头碎末之类的东西。还有大片被人践踏的草痕及一些马蹄迹印。

  四卫士判断,这伙人必在前面不远,他们昨晚可能栖宿山中。

  他们在这里停下,就着溪水,吃了干粮,然后继续追踪。

  越往前走,山势越陡,牵着马儿更是难行,这伙鹰爪能走多远呢?

  又追赶了好久,他们听见了马嘶。

  这声音来自一座山梁,离七人所在只隔一重山。

  此刻,晚霞如火,再过一会,夜幕便要降下。七人借着亮光,要觅到鹰爪们的确切落脚处。他们迅速绕山而行,终于在陡坡上看到下面山梁上的情形。

  那儿地势较缓,林木稀疏,几匹马在闲散地啃草,可却见不到人影。

  七人看好路道,决定等天黑再说。

  坐在林中,各人想着心事。

  丁、古、苏三人表面镇定,实则心内惶急。他们目不转睛地盯着夕阳,恨不得一掌将它打落,沉入到万山中去。

  渐渐,烟岚四合,闪着余光的太阳,一点点沉入到山后去了。

  苏晨长叹了口气:“该走啦!”

  丁羽也站起来:“要小心,救人要紧,能不惊动鹰爪最好。”

  苏晨打头朝山下蹿去,余人一个跟一个,不到顿饭功夫,已来到拴马处。

  天已完全黑了下来,他们各藏在一株树后,定睛查找人踪。

  古山紫运功于目,比别人看得清楚。

  离拴马处不远,在约十多丈外,背风的山坡下,有些人影在走动。

  不一会,平地蹿起了一股火苗,燃起一堆篝火,周围坐着七八个人。

  古山紫一阵激动,他看清了东厂头目葛浩的面貌。

  与葛浩坐在一起的,大约都是鹰爪,可就不见谢莹芳等人。

  他的心禁往下一沉,莫不是扑了个空,又中了敌人奸计?

  他以传音入密对丁羽道:“前辈,我过去看看。”

  丁羽道:“好,我们等着。”

  他提气一跃,落到三丈外一株树上,再一跃,又是四丈,离火堆只有五六丈远了。

  他象一只猿猴,攀在枝叶密处,急切地四处查找,总算又看到另一拨的歇处。

  离篝火又是十来丈的地方,几棵树上都捆着人。人紧贴树身,要不是离得近了,哪里看得出来。

  他看到的有骆天杰、白石、孟霜雁、袁翠莲、陈玉珠,还有谢莹芳母女和王晓燕、汪兆雄没找到,也许是在后面的树上。

  骆天杰等人头垂在胸前,偶然摆动几下,像是为了驱赶蚊虫。

  有四个手持利刀的汉子,在他们面前踱来踱去。

  古山紫看得血脉贲张,怒火填膺。

  他压下火气,再看篝火处的鹰爪,只见他们都不作声,大约是在运功。

  忽然,一阵清脆的笑声传来,循声望去,却看不到人。声音传来处,似在骆天杰他们的后面。

  果然,那边泛出亮光,大约烧起了一堆篝火。那么说,还有女的。

  笑声之后,有人娇滴滴说话。

  “哟,我说司空冕,你用不着尽挑好听的说,谁人不知道你那份德行,鬼才相信!”

  接着没有了声音。

  “大姐,别理他,任他甜言蜜语,我姐妹只要不当回事就行了。”另一个女声道。

  “什么?你说大声点好不好?”大姐又道。

  “在下对贵姐妹早就仰慕……”一个男子低低的声音隐隐传来。

  古山紫听出,正是司空冕。

  先前出声的那个女子岔断他的话:“早就仰慕么?一路上死死盯着夏紫菊、袁翠莲那几个丫头看,就象一头恶狼,要不是我姐妹奉命看好她们,你早就……”

  这时葛浩朝讲话的地方轻喝道:“禁声,小心招来麻烦!”

  大姐道:“葛师叔,别大惊小怪的,古山紫他们这会早就被官卉媛那丫头拿下了,说不定一命归阴了呢,还怕个什么?”

  葛浩道:“玉花,凡事都要小心,只怕出什么意外!”

  玉花道:“白塔山的醉仙散,无味五色,任你大罗神仙也分辨不出,只要官丫头放到茶里,包管将他们醉倒,睡成个死猪,官丫头只需拔出剑来,每个人心窝上戳个窟窿,不就完事了么?”

  “好好好,醉仙散的厉害师叔自然知道,但古山紫、丁羽这些人也不是好对付的,小心些为妙。”

  侯玉花果然不出声了。

  古山紫暗自心惊,那官卉嫒如果真这么干了,他们这七人还有命么?总算她心地善良,只取走了骷髅金剑,让他爹爹关门探秘,做那武功天下第一的美梦去。

  真是命不该绝。

  眼下,最重要的是救人,和这批鹰爪算帐的时刻还未到,得想个什么办法出来呢?

  他想了想,小心翼翼回到原地,把想出的办法对丁羽说了。

  丁羽觉得是个好主意,便以传音入密把苏晨等人叫走,到山背后去想办法。

  古山紫则潜入捆绑骆天杰等人的地方,离他们只有五六丈远。

  这回他朝后了一些,隐约看到骆天杰后面,也有人被捆着。

  他的心加快跳起来。

  谢莹芳母女就在那儿。相隔十来丈,可望不可及,他又急又怒,恨不得一下扑过去。

  但是,他没有再挪动一下。

  敌势很强,不容易对付,他必须耐心。他强使自己静心,等待着丁羽他们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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