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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古刹浴血

  神州一剑掀须笑道:“她们不是为少林寺护法来的吗?”

  锺二先生摇摇头道:“这还很难说呢。”接着望了望天色,已近四更,心下松了口气,笑道:“这时候大概不会再有什么敌人来了……”下面的话,还未出口,蓦听山脚下忽然响起一声长啸,啸声有如巫峡啼猿,尖锐刺耳!

  锺二先生不禁脸色一变,沉声道:“当真还有敌人?”

  神州一剑司徒昌明方才被许天君震得后退,心中大不自在,闻言冷笑道:“来了也好,迟早总免不了一拼。”

  两人说话之间,只见山前来路上,已有五条黑影,如飞奔来,眨眼功夫,已驰到寺前。

  锤二先生一手撤下肩头长剑,首先喝道:“来者何人,还不给老夫站住!”

  双方这一逼近,才看出飞驰而来的五人,每人都是一身黑色装束,连头也全用黑布蒙?起,只露出两道炯炯眼神。走在前面的一个,焕然住足,向大家打量一眼,嘿嘿怪笑道:“你是锺石麟?还是司徒昌明?”

  敢情他们听到五大门派集结少林,而且神州一剑也已赶到,当然在正派诸人中,要算这两人的武功资望最高了。所以黑衣人一开口,就先问锺二先生和司徒昌明。神州一剑不待锺二先生回答,猛地跨前一步,大声道:“神州一剑在此,你可要及锋而试?”

  黑衣人冷哂一声,并未作答。

  锺二先生平日清癯的脸上,此时业已铁青,朗朗笑道:“老夫正是锺某,阁下何人?恕老夫眼拙。”

  黑衣人冷冷的道:“你不要管我是谁,有多少能耐,尽管使来,看看能不能保得住少林寺?”

  锺二先生强自按捺,大笑道:“尊驾好大的口气!既然敢来,何用藏头缩尾,见不得人?”

  黑衣人依然冷冷的道:“姓锺的,你枉自领袖五大门派,难道没有看到咱们这身装束?”

  瓢浮子瞧到这五人装束怪异,一时只是想不起来,此时突然心中一动,暗“哦”了一声,接口道:“想必你们就是横行关外的黑衣帮十大天王了?”

  黑衣帮十大天王,猖獗关外,武功诡异,从没到过中原。瓢浮子此话,无非是让锤二先生和所有的人留意罢了。

  但锺二先生此刻不但动了真怒,而且也动了杀机,闻言一声长笑,回头道:“黑衣帮么魔小丑,何足道哉?老夫生平不滥杀无辜,今晚免不得要大开杀戒了!”

  话声中,长袍飘动,剑起排山,率先向黑衣人刺去!他一剑出手,数剑连绵而发,只听嘶嘶剑风,如盈耳松涛,风雷隐隐!

  当先那个黑衣人从蒙头黑布中,目光闪动,嘿嘿怪笑道:“好剑法,你当这般打法,就可胜得我吗?”

  喝声中,身形微退半步,双手一分,倏然从袖中飞出一条四尺来长的钢链,反向剑影中击去。

  两人才一动手,神州一剑司徒昌明目光如电,一抡长剑,大踏步向四个黑衣人逼去,口中喝道:“你们一起来试试老夫的神州一剑吧!”

  横剑一扫,剑光错落,直取四人!

  别看他仅会一招“大罗天剑”,但经他数十年潜心苦研,这一招剑法,在他手上使出,当真变化灵幻,博奥精深,四个黑衣人当场被逼退了三步!

  方玉琪瞧得暗暗赞叹,自己虽然学会了全套剑法,但说到能够阐发无遗,自己还远不如他。

  神州一剑司徒昌明第一剑上,就把四人逼退,不由哈哈一笑,但他笑声未落,突然一条人影,像鬼魅般飘近,随手一扬,灵蛇似的铁链,业已从右胁穿来。

  司徒昌明心头一震,此人好怪异的手法,长剑疾收,剑尖对准链头点去。

  “叮”,火星四进!

  黑衣人冷哼一声:“神州一剑,原来也不过尔尔!”

  喝声之中,其他三个黑衣人却同时散开,分向蓑衣丈人、白云子、瓢浮子等人扑到,齐声喝道:“朋友,你们也别闲着!”

  飘浮子低声向方玉琪道:“你暂时不要出手,他们号称十大天王,如今只出现了一半,你还是掠阵吧广说罢,一挥长剑,和蓑衣丈人、白云子分别向三个黑衣人迎去。

  十个人分作五处,在少林寺前展开激战。

  一片佛门静寂的广场上,顿时充满了一片深沉杀机。

  黑暗之中,划起无数道寒芒,也飞舞着重重链影!

  方玉琪站在一旁观战。

  片刻工夫,已看出这五个黑衣人中,要数和锺二先生动手的那个武功最高。

  试想锺二先生的身份,在武林中已是一流顶尖高手,此时连展杀手,剑发如风,依然只和对方打成平手。

  其余四起,神州一剑司徒昌明虽仅一招剑法,但每一出手,大开大阖,极尽变化之能事,对方黑衣人铁链纵横,密如风雨,还不时的被迫后退,显然落了下风。

  蓑衣丈人只以双掌和另一个黑衣人相博,他功力深厚,出手看似轻逸,实则每掌都蓄含着强猛劲力,路子也十分怪异,而且还夹着擒拿手法,不类中原武学,有时一招出手,攻势就连绵不断,不容对方有缓气还手的机会,虽在互相抢攻,也可说已略占优势。

  瓢浮子的剑法,以轻灵为主,一柄长剑从不和对方铁链接触,倏发倏收,换招变式,迅疾无比,堪堪和黑衣人打成平手。

  只有白云子此时虽然已经全力展开峨嵋派镇山绝学“乱披风剑法”,宛如风摆杨柳,东一剑,西一剑,漫天乱洒,但和对方那个黑衣人相比,似乎功力较弱,尽管剑法离奇,还是被人家逼得连连后退,一张白皙的脸上,胀得满面通红,隐见汗水,虽可支持得住,但看上去已很觉费力。

  方玉琪这一阵打量不禁暗暗惊凛,试想自己这边五人,那一个不是武林中响当当的一派之主,居然被五个没名没姓的黑衣人打成平手,看来黑衣帮十大天王,果然个个了得。

  飘浮子老前辈叫自己掠阵,当然是为了黑衣帮十大天王,还有五个,要自己小心监视,别让他们闯进寺去;但此时贼人尚未现身,白云子已露败象,时间一长,就非败不可。

  自己那能袖手旁观,不如由自己把他替换下来,再以速战速决的战法,解决了他们一个再说!心中想着,立即倒提银练剑,向白云子身边闪出!

  那知身形才动,陡听寺右一片松林中,响起一声长啸,两条黑影疾如鹰隼,从林梢飞起,往寺中掠去,一下落到右侧墙上!

  方玉琪发现敌踪,剑眉一剔,正待追去,猛听寺左一片松林,同样响起一声呼啸,又有三条黑影,从林中飞出!

  方玉琪来不及多看,猛吸一口真气,双脚一蹬,人如箭射,闪电般往围墙上跃去。

  这一下,方玉琪早有警觉,而且左侧松林和围墙的距离,也比右侧远。方玉琪掠上墙头,那三条黑影也相继纵到。

  方玉琪目光掠过,果然这三人也全身黑装,头蒙黑布,分明正是黑衣帮十大天王中人,大喝一声,银练剑挟着一片耀目精光,向三人身前扫去!

  这三个黑衣人武功全都不弱,刚刚跃上围墙的身躯,轻若飞絮。两个一下向左右闪开。

  中间那个首当其冲的,眼看方玉琪来势奇快,而且手上长剑,又细又长,剑风凌厉,寒气逼人,迥异寻常宝剑,那敢硬砸,身形一收,倏然向墙外凌空跃飞出去。

  等方玉琪剑风扫空,他身形如电,又焕然逼近。足尖落到墙头,双手一错,左掌护胸,右手伸缩之间,一条铁链已像毒蛇般从袖底飞出,一下挣得笔直,闪电往方玉琪胸口逼来!

  方玉琪一剑横扫,眼看对方明明被自己逼出墙外,一脚落空,照理应该飘身落地,但对方却在一退之后,又倏然欺进,这一手蹈虚若实的轻功,已大出意外,不由微微一怔,对方贯足劲力,挣得笔直的铁链,“玉杵捣箱”,挟着劲急风声,奇快无比,奔到胸口!

  “来得好!”

  方玉琪冷哼一声,脚下移动,使出“飘香步法”,轻轻一闪,便已避开,同时手腕一张,银练剑对准捣来铁链削去。

  那黑衣人想不到方玉琪会有如此身手,在这狭仄的墙头上,不但避开自己闪电一击,剑尖反向铁链削到。赶紧右腕一缩,铁链疾收,趁势劈出护胸左掌。

  方玉琪反腕一剑刚刚削出,只觉对方左掌疾吐:一股力道,已拍上剑脊,握剑右腕,蓦地一震,心头暗暗吃惊,此人内力真还精纯,自己被他纠缠住了,别让其余两人,抢进寺去!

  两人在墙头上出手抢攻,说来话长,其实不啻电光石火,一瞬间事。方玉琪心念才动,转头一看,两个黑衣人果然疾如脱弦管箭,往寺中掠去。

  方玉琪一时情急,俯身从墙上捡起一片碎瓦,迅速往掌心一贴,扬掌吐劲,瓦片从掌心激射出去,向后面一个背心打去!

  他使的正是“飞叶摧枯掌”,而以一片碎瓦代替了树叶。

  “飞叶摧枯掌”乃是纯阴的功夫,所以要用树叶,无非取其轻盈,树叶没有碰上敌人之前,丝毫不带风声,等一着体,才生震力。

  方玉琪此时的功力,大非昔比,三阴真气自然随功力精进,这一施展出来,一片碎瓦居然快若闪电,轻若无物!那人连一点风声都没有觉到,自然连哼也没哼一声,便翻落地面,立时了账。

  但就在方玉琪瓦片出手的同时,墙头上那个黑衣人,又已纵身扑到,铁链横圈,夹着凌厉风声,一招“流星坠地”,当头砸至。

  方玉琪施展“飞叶摧枯掌”,一掌得手,精神陡振,身形不退反进,银练剑漾起一天剑影,反向黑衣人飞洒出去。

  黑衣人武功虽高,怎奈方玉琪使的“大罗天剑”,出之于当今第一奇人无名老人,夺天地之功,极造化之变。

  黑衣人但觉对方剑光交织,有如樱珞缤纷,丝丝下垂,身前身后,全在点点剑影包围之下,自己几乎无从还手!

  尤其自己同伴,竟被对方脱手打出的一片碎瓦制住,似乎受伤极重,此时还不见跃起。

  他还不知同伴早已死在方玉琪“飞叶摧枯掌”下,心头不禁暗暗吃惊。

  “这少年人倒不可轻敌!”心念疾转,那里还敢大意,立即改采守势,集中精神迎敌,把手中铁链,舞了个风雨不透!

  方玉琪“大罗天剑”一经展开,那还容他还手,三五招下来,黑衣人已被罩在一片剑网下,左右前后,尽是锐利剑光,连后退都办不到了。

  黑衣人身陷危境,居然丝毫不乱,连声厉吼,铁链纵横,还是越打越狠,但身外剑光,也愈来愈是强烈。

  刚刚打到第八招上,蓦觉眼前奇亮,等到警觉,已来不及避招,只得右手急抡,铁链迎着箍出!

  “唔!”剑光过处,铁链迎刃而断,血泉喷射,一条右臂,已被银练剑齐肩削断。黑衣人厉啸一声,跃起两丈来高,折腰斜掠,往松林中投去。

  方玉琪眨眼功夫,连创黑衣帮十大天王的两人,神威大发!回头一瞧,峨嵋掌门白云子,本来以凌乱出名的“乱披风剑法”,这回是真的到了忙乱程度,道髻披散,脚下不迭后退,已是危机万分。

  一时那还迟疑,口中长笑一声,双腿一蹬,半空中飞起一道精光耀眼的银色匹练,向白云子身前泻落,口中喝道:“道长请退!”

  “嗒!”方玉琪剑到人到,话声出口,银练剑已削上对方铁链。

  那和白云子动手的黑衣人,正当占尽上风,着着进逼,眼看就要得手,不料笑声人耳,一道银虹从斜刺里飞到,寒光耀眼逼近身前,立时响起一声轻微的金铁交鸣,手上顿觉一轻。他久经大敌,立时感到不对,连敌人也无暇去望,身形一仰,吸气后纵,闪电倒跃出去!

  方玉琪对今晚来犯敌人,早存杀机,一看对方纵身后跃,冷笑了声:“那里走?”

  使出“八步赶蟾”上乘轻功,身发如电,剑发如风,刷刷挥出!

  那黑衣人一着失机,便落下风,他狂吼一声,把手中半截断链,当作暗器打出,双掌一挫,连环劈出,他使用兵刃,还难挨得出“大罗天剑”七八个照面,何况是徒手相搏。再加方玉琪手上是一柄威力极强的银练剑,但见呼呼掌风,只和剑气一触,立被破去。总共只不过三四个照面,便被方玉琪一剑洞穿心腹,惨叫一声,往后倒去。

  这可把峨嵋掌门的白云子瞧得目瞪口呆,半响说不出话来。

  只觉这姓方的少年,好像每隔一段时间,他的武功都在突飞猛进,当真使人感到莫测高深。

  此时屋脊重重,一片漆黑的少林禅寺,大殿两侧,已灯光照耀,杀声大起!

  方玉琪一剑刺到黑衣人之后,俊目如电,向四外略一打量,眼看锤二先生等四人,和对方四个黑衣人激战方殷。

  而且自己这边,已占了优势,当下长剑一收,望着白云子抱拳道:“道长请留此照顾,在下进去瞧瞧!”

  白云子脸上一红,慌忙还礼道:“少侠剑法高明,贫道无限心折,寺中既已闯进贼人,少侠只管请罢!”

  方玉琪无暇多说,略一点头,便腾身朝寺中掠去。

  原来少林方丈广明大师,和武当掌门元真子,职司指挥僧侣,调度阵法以守为主,此时早把全寺数十座殿宇及重要之处,划成无数单元,全已布下大小“罗汉阵”。

  只要敌人闯入,不论进到那里,那里就可发动阵式,没有敌人进入之处,依然保持沉着,不露形迹。

  在阵与阵之间,可以互相连贯,由小化大,务求把进犯敌人困阻一处,静待驰援。

  是以从二更开始,寺外虽然来了七个披纱少女,和厉啸经天的许天君,以及后来的五个黑衣人陆续出现,少林寺依然一片漆黑,毫无动静。

  直等到寺右松林中,随着啸声而来的两条黑影,摸人围墙,飘落地面。大殿右侧,才响起一声清响,和两个黑衣人相距三丈之处,突然亮起一只火炬!

  不,火光连闪,顷刻之间,亮起八道火炬。

  熊熊火把,照得大殿右侧,光耀如昼,十八个灰衣僧人,九个手持禅杖,九个手握戒刀,把两个黑衣人团团围住。

  少林寺五百僧侣,久经训练,武功个个不弱,此时突然现身,显见早有准备。

  两个黑衣人在黑衣帮中,固是号称十大天王,平日纵横关外,自负身手,但此时一下就被人家围住,虽然对方人数不多,也不禁暗暗一怔。

  偌大的寺院中,不知还埋伏了多少高手,看来少林寺果非易与。只是自己十人,来时夸下海口,今晚少不得要给他们一点颜色!

  两个黑衣人互相看了一眼,左边一个突然嘿嘿狂笑:“你们还有多少人,索性一并出来……”

  这原是瞬息间事,黑衣人落人阵中,笑声未落,只听清磬连续三声响,列阵以待的十八个僧人,没有一人作声,立即随着磐声,开始移动。

  显然这三声清磬,乃是指挥殿右罗汉阵的暗号,但见十八个灰衣僧人,刀杖齐举,由缓而快,方才各按方位的行列,突然散开,门户大变。在火炬照耀之下,刀闪寒光,杖带劲风,纷纷往两人攻到!

  “哈哈,凭你们几个秃驴的阵仗,真是螳螂挡车!”

  两个黑衣人身形滴溜溜一转,各自从袖底撤出一条铁链,抡转如飞,出手抢攻。但他们武功虽高,十八灰衣僧人结成的正是少林寺镇山绝艺的“小罗汉阵”。

  一经发动,谨严无比,一阵阵禅杖戒刀的轮番攻势,十分强猛,两个黑衣人一时真也奈何他们不得。

  就在这边阵式才一发动之际,大殿左侧也突然有两条黑影,从寺外破空掠入!

  不!其中一条黑影,在半空中往下跌落,立时气绝。

  只剩了一条黑影飞越而来,但在他略一回顾同伴的刹那之间,已被另一组罗汉阵拦住,清磬连响,火炬大明,杖影刀光,动上了手。

  右侧两个黑衣人,似乎激起怒火,双双发出凌厉啸声。

  左侧一个也如斯响应,这呼应的啸声,敢情是黑衣帮的暗号,啸声乍起,右两左一,三个黑衣同时奋力猛冲。

  被阻在右边的向左冲击,落人左边的向右急闯,三条铁链,发出虎啸龙吟般声响。

  他们企图往中间会合。三个黑衣人武功诡异,功力精深,这一认定方向,发动猛攻,真还厉害。两边摆阵的僧人功力和人家差得老远,无非是凭阵法变化,阻拦敌人,只能收效一时,无法久持。

  此时右侧十八个僧人,在两个黑衣人轮攻之下,已有四个戒刀脱手,两个震出阵外,三个受创倒地。

  左边阵中的一个黑衣人,也舞链如飞,他冲到那里,僧侣们围到那里,还是堵不住他。

  大殿屋脊上,此时出现四条人影,一个是白发皤皤,手握龙头杖的老婆婆;一个是一身青衣,脸色铁青的道姑。这两人身后,各跟着一个妙龄女郎,手上全握着明晃晃的长剑!

  她们四人正是青师太师徒和樊太婆祖孙。

  青师太两道目光,往右方一瞥,口中低低说道:“这两个贼子果然扎手。徒儿,你留在这里罢!”

  话声一落,人如电射,立即向右侧阵中飞去!

  “不错!秋云你也留着的好!”

  樊太婆挟起龙头拐,白发飘飞,同时往左边飞落。

  人还未到,右腕一振,龙头杖“挟山超海”,一片杖影,当头往黑衣人罩落。

  那黑衣人正因同伴无缘无故的死去(伤在方玉琪“飞叶摧枯掌下”),惊怒交集,手上铁链,纵横飞舞,如入无人之境,所向披靡,但因身落阵中,任你如何猛攻,十八个僧人,不和你正面交击,够他纠缠。此时猛觉一阵劲风,像泰山压顶而来,逼得他不得不先让这一招。

  樊太婆一招攻过,身形落地,龙头拐立时绵绵攻出。

  那黑衣人和她对拆了七八个照面,心中也暗暗吃惊,只觉这白发老妪,拐势沉重,功力充沛,竟是自己仅遇的高手,当下也链发如轮,集中精神迎战。

  少林僧侣一见樊太婆出现,罗汉阵便倏然停止,依然各依方位,严守四周。

  左边阵式停止的同时,右阵也因青师太的赶到停了下来,十五个僧人,一齐向两侧闪开,三个负伤的也另由僧侣扶过。

  青师太手提长剑,满脸铁青,端详了两人一阵,冷冷的道:“你们是那一路的朋友?”

  左边一个黑衣人阴笑道:“告诉你,谅你也不知道,瞧你不是少林寺的和尚,谅来的就是五大门派中人,你看咱们两人那一个好斗,动手吧!”

  青师太一生狂傲,不待左边黑衣人说完,早已心头火发,厉叱道:“鼠辈,你们没听过黄山青师太,虽不在五大门派之中,但手下从没漏过一人!你们估量估量,谁先送死,都是一样!”

  右边一个冷冷接道:“咱们可不管,你不在五大门派之中,也赶来淌这场浑水,不是嫌命长吗?太爷就是黑衣帮十大天王,识相的赶快退走。”

  青师太听得暗暗一惊,她虽未见过黑衣帮的十天王,却是听人说过黑衣帮獗关外,近十年来,中原武林中人,只要到关外去的,就没有人能够活着回来。

  据说黑衣帮的十大天王,都是最难缠的人物,一身武功,异常诡异,今晚遇上了,自己可得小心!心中想着,长剑一抖,发出一阵嗡嗡轻响,直若龙吟,冷笑道:“不见真章,谅你们也不知天高地厚!来来,你们两个是一起上,还是谁先来?”

  左边一个黑衣人从黑布孔中,射出炯炯神光,猛地大嘴一转,仰天嘿嘿怪笑!

  右边一个抢道:“老四,还是让我打发她吧!”

  话声中,一晃肩直抢过来,身法快的出奇,就在他一扑之中,不知用的什么手法,铁链铛啷一响,一股劲风,已闪电般点到左肩!

  青师太早有准备,眼看左边一个,退过一边,只有一人出手,不由冷冷一哼,长剑一圈,“玉钵青莲”由腕底翻出,迎着黑衣人铁链削去!

  黑衣人怪笑声中,链到一半,顺势沉腕,变成“毒蟒吐信”,铁链伸缩之间,链头一昂,由下往上,再袭右肋!

  青师太闪身避招,振腕发剑,展开快攻!只听剑风嘶嘶,和黑衣人铁链的一片铛啷急响,剑光闪闪,链影纵横。

  “青城剑法”,本是以快疾出名,剑法展开,犹若点点骤雨,密集而来,江湖上有“峨嵋急风青城雨”之称。

  青师太三十年前,以一柄长剑,独诛凶名久著的长江三十七名巨庵,犯下杀戒,被她师傅逐出墙门,结庵黄山,潜心精研剑法,脱出青城,自成一家,而且更以嫉恶如仇,名震江湖。此时一经展开,势挟风雷,当真快若掣电,凌厉无匹。无奈对方黑衣人一条铁链,招数奇诡,算得上武林中杰出高手。

  青师太用尽精研奇招,仍然无法胜得人家,不大工夫,两人已斗到六七十个回合。

  青师太一上手就抢了主动,长剑浑洒,着着快攻。黑衣人虽然迫于守势,也从容把万点寒星,一一化解。

  打到七十回合之后,青师太出剑如风,越来越是凌厉,黑衣人也怪吼连连,铁链吞、吐、点、扎,连番抢攻。

  这两个高手拚命激战,声势委实惊人,场中除了不时爆出金铁击撞之声,已只看到一圈圈的剑光链影。

  另一个黑衣人始终袖手旁观,其实是监视各按方位而立的少林僧侣,他从头到身,蒙着一身黑衣,如果不是两道炯炯目光还在闪动,真像是庙里的泥塑黑鬼。

  青师太和黑衣人交手到百招以上,双方谁都知道遇上了强敌,一时之间,无法赢得胜利,不禁全都各运内功护身。

  青师太脸色铁青,目蕴奇怒,黑衣人也肌肉暴起,铁链挣得笔直。

  这时两人出手都不像刚才那样迅疾,但每一出手,必有飒飒风声,潜力潮涌。两人已由拆招破式,进到了各以内力相拚。

  蓦地黑衣人怪吼一声,链卷劲风,连砸三招,强行逼退青师太,但青师太乍迟倏进,也发出嘶嘶剑风,连劈了五剑。

  黑衣人敢情久战不下,已是忍耐不住,架开青师太五剑,铁链如棒,忽然招法再变,竟然避开正锋,连走险招,着着指向青师太要害。

  高手过招,讲求以静制动,切忌浮躁,他这一求功心切,却忽略了自己门户。只听青师太一声冷笑,剑如灵蛇,一招“凤凰点头”,一点寒星,乘虚而入。

  黑衣人一丝疏忽,授人以隙,再想回链自救,已是不及,左肩一凉,森森寒锋,闪电划过。还算他武功不弱,见机后撤半步,左肩仍然被剑尖划了一道半寸来深的血口,鲜血像泉水般涌出!

  黑衣人急怒连吼,不顾伤势,运链猛攻。

  青师太冷冷的道:“黑衣帮十大天王,原来也不过如此!”

  说话声中,长剑一紧,步步逼去。

  黑衣人左肩伤虽不重,但锐气受挫,一时竟被逼得连连后退。

  青师太上场之初,已起杀机,此时一招得手,存心把对方立毁剑下,猛吸一口真气,剑势突然加重,每一剑都运上平生气力。一时只听嘶嘶之声,盈耳不绝,一片精光,硬把黑衣人压盖下去。

  黑衣人忍痛力斗,那有运功止血的机会,左肩血流如注,顷望之间,左边半身黑衣,已全被血水所濡。人也渐感不支,蒙脸黑布中,射出满包红丝的目光,宛如一头负伤猛兽,发了狂性。一条铁链,竟然舍生忘死,疯狂抡击,刷刷刷迎着青师太剑身,猛砸猛扑!

  场中接连响起虎啸龙吟的金铁大震,青师太也觉一条右臂被他震得微感酸麻!

  “哈哈!”黑衣人厉笑乍起,右手铁链一抖一送,猛地脱手飞出,向青师太当胸直贯而入。同时双脚一顿,凌空跃起,右掌趁势使出一招“雷公劈木”,往下劈落。

  青师太怎么也想不到对方会把兵刃当作暗器打出,两人距离极近,猝起发难,微微一怔,铁链已如标枪般贯胸飞到。

  百忙中运起功力,长剑一竖,“闭门推月”,对准铁链中央砍去!

  “铛!”青师太力透剑身,居然把笔直飞来的一条铁链,硬生生劈断,但她也因这一震,身躯禁不住往后连退!

  不!青师大是借长剑和铁链猛力一撞之势,向后飘退,藉以闪避黑衣人的凌空一击。她虽在这一剑上砍断铁链,同时也避开了黑衣人的一招“雷公劈木”,但她却忘了还有一个黑衣人站在边上,这一飘退,正好落到另一个黑衣人身侧。

  就在这刹那之间,只听身后有人喝了声:“回去!”

  话声入耳,一般浪涛般劲气,撞到后心。

  十八个少林僧侣,分布四周,睹状大惊,纷纷叱喝,但要想抢救,都来不及。

  “好贼子,敢暗箭伤人!”

  “砰!”一条人影,突然像陨星泻落,身子一挡,硬接了一掌。

  青师太挫腰旁闪,回头一瞧,那个先前旁观的黑衣人,此时手上也多了一条乌光闪烁的铁链,凝神而立。

  他对面站着一个英气勃勃的劲装少年,手中握着一柄细长长剑,银光耀目,剑眉凝煞,朗目如电,瞧着黑衣人朗声笑道:“你们黑衣帮十大天王,在方某手下,已有两死一伤,再不退走,莫怪剑下无情!”青师太一见来的是方玉琪,不由心中大喜,忙道:“方贤侄,不必和他们多说,对付贼人,不妨开开杀戒!”

  和青师太动手的那个黑衣人,运功止血,他因脱手飞出的铁链,被青师太砍断,手上失去兵刃。

  此时趁大家全都注意在方玉琪和自己同伴身上,蓦地一个急旋,身向后跃,从一个僧侣手上夺下戒刀。

  等那僧人惊觉,他早已一招“横渠中流”往青师太劈去。这一着,从他后跃、夺刀、发招,可说一气呵成,奇快无比。青师太话声才落,雪亮刀光,已电卷而来!

  “鼠辈找死!”

  青师太怒笑一声,立即举剑还击。

  另一个黑衣人手握铁链,向方玉琪从头到脚,打量一阵,才冷冷的道:“小子,你是什么人,口气倒不小,十大天王,岂会伤在你乳臭未干的小子手下?”

  方玉琪哈哈大笑道:“小爷对付你们几个黑衣帮的人,还用不着费什么大气力。”

  黑衣人勃然大怒,暴喝一声:“小子看掌!”

  左掌一起,以五成力道,对着方玉琪推出,右手铁链同时发难,一招“金鼓齐鸣”,随着横擂。

  方玉琪脚下不丁不八,好似不把对方放在眼里,直等掌风近身,左手一挥,“六合真气”陡然暴涨,以惊涛骇浪之势,向前卷去。

  黑衣人做梦也想不到方玉琪轻轻年纪,会有诺大功力,他右手铁链刚刚扫出,连人家衣角都没有碰上。只觉一阵无形潜力,汹涌而来,全身一震,再也站不住脚,直迟了三四步!

  心中猛然一惊,这小子真还是个劲敌,他那会认得出对方使的,是玄门上乘的“六合真气”?还以为自己不该一念轻敌。方才一掌,只使了五成力道,才上了恶当。身形一停,立即跟着扑到,口中喝道:“好小子,瞧不出你真还有点门道。”

  身临切近,铁链脚印,又是一招“左右逢源”斜扎过去。

  方玉琪一连会过几个十大天王中人,知道他们招式奇诡,不易对付,当下力透长剑,“玉柱回旋”,横迎着架开铁链。这一下,又把黑衣人震得后退一步。

  黑衣人两次被震,厉笑一声,手腕连翻,一连三招,同时打出,只见一片玄影,恢然洒开,往方玉琪急攻而至。

  这三招,都是独特怪招,方玉琪微微一怔,他本来想试试自己功力,不使“大罗天剑”,能不能胜过人家?那知对方突出怪招,眼前一片链网,纵横交叉而来,急忙连架带闪,才把黑衣人三招攻势让开,但自己已是被人家逼退了两步。

  黑衣人一击得手,心中大喜,嘿道:“小子,你尝到太爷的厉……”

  话声未落,耳中只听方玉琪哈哈笑道:“你别高兴!”

  跟前忽然银光电闪,一片剑风,已自四面八方卷到。心中方自一惊,陡听寺外响起几声呼啸。

  黑衣人铁链一横,大声喝道:“住手!”

  方玉琪“大罗天剑”刚刚出手,闻声只好收起剑式,冷冷的道:“你是不是怕了?”

  黑衣人两道眼神,从黑布孔中像要喷出火来,狂笑道:“太爷容你多活一天,老七、老九,咱们走!”

  方玉琪冷哼道:“你们走得了吗?”

  话一出口,手横银练剑,拦住去路!

  正当此时,墙头上忽然纵上四五条黑影,人影才现,已有一个苍老声音喊道:“方老弟,这几个鼠辈,只是来打个头阵的,放他们走罢!”

  方玉琪一听喊话的正是锺二先生,手上长剑一收,大声喝道:“你们还不滚!”

  黑衣人厉笑道:“三日之后,保你们五大门派鸡狗不留,你凶什么?”

  话一说完,转身跃登墙头往外飞去。

  此时青师太、樊太婆,都已占尽上风,但两个黑衣人,也立即虚晃一招,跟着往寺外掠出。

  东方已吐鱼白,大家折腾了一夜,除了殿前罗汉阵中有三个少林弟子负了些轻伤之外,所幸并没多大乱子。

  相反的,今晚来人,许天君瞧到七个披纱女子,便自行退去。

  黑衣帮十大天王,则两死一伤,铩羽而去。

  大家对方玉琪的武功,都感到无限惊奇。

  锺二先生捋须大笑道:“江湖后浪推前浪,今晚若非有方老弟予敌重创,迭建奇功,咱们五大门派,当真栽到了家。”方玉琪正待谦让,神州一剑司徒昌明好似突然想起一件什么事来,一把握着他手腕,急急的道:“方老弟,老夫方才和贼于动手之时,伤佛见到老弟所使剑招,和老夫师门极相近似,而且博奥精微之处,老夫练剑数十年,根本连梦想都无法想到,老弟那套剑法,不知是何名称,传之何人,能否见告?”

  他平日傲慢自大,目无馀子,这回言词之间,说得极为诚恳,一张古月似的脸上,也流露出希冀之容。

  方玉琪自从在九华山初次和神州一剑相遇,第一个印象,对这位老气横秋的剑术名家极为深刻,始终和他有点格格不入。此时见他辞色恳切,倒反而觉得自己成见太深,同时也知道无法隐讳,只好据实说道:“晚辈这套剑法,名为‘大罗天剑’,出之一位前辈异人莲峰老人所传。”

  神州一剑司徒昌明脸上露出一片迷惘,低低的道:“‘大罗天剑’!莲峰老人!哦,方老弟,你是这位异人亲手所传?不知‘大罗天剑’共有几招?”

  方玉琪答道:“大罗天剑共有三十六招,晚辈这套剑法是莲峰老人叫晚辈小时候一位故人代为传授的。”

  司徒昌明奇异的道:“方老弟,你认识这位异人?”

  方玉琪道:“晚辈小时候在东海一个岛上,见到过他老人家。”

  “东海一个岛上?”

  司徒昌明听得全身一震,他记得师傅说过,师祖当年因师傅真气不足,对那套神奇莫测的剑法,无法练全,是以只教了十二招,当时曾有如想大成,若干年后可去东海寻他之言;但后来师傅在黄山因力敌商山四异,勉强使用剑气,伤及内腑,饮恨而没,没有再去东海的机会。自己为了完成师傅未竟之志,曾花了数十年工夫,找遍东海每一个岛屿,始终找不到这位老人,此时一听方玉琪提到东海,不由急急问道:“方老弟你可记得那叫什么岛?”

  大家见神州一剑问得如此迫切,也感到暗暗惊奇。

  方玉琪道:“莲花岛。”

  司徒昌明和所有的人,大家谁都没听到过“莲花岛”这个名称。

  但司徒昌明却神色庄重,自言自语的道:“也许就是师祖!”一面又抬目问道:“方老弟,那么令友定是莲峰老人的衣钵传人。不知他传你这套剑法的时候,可曾说过什么?”

  接着又连忙解释道:“诸如,令友曾和你说过这位异人的来历,或者他在数十年之前,可有一位记名弟子等等?”

  方玉琪故意好似思索了一下,道:“这位老人,以前曾在黄山莲花峰住过。”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又道:“不错,晚辈那位友人,在传晚辈剑法之前,曾说老人以前也收过一位记名弟子,因限于天赋,只学了十二招剑法……”

  神州一剑神色一喜,紧张的道:“他可曾说出姓名?”

  方玉琪道:“好像叫公冶……”

  “玄!”神州一剑没等方玉琪出口,急急补了一个“玄”字。

  方玉瑶点头笑道:“老前辈说得不错,就是公冶……”

  神州一剑司徒昌明没等方玉琪说完,突然扑的一声,往方玉琪面前跪了下去,口中大声说道:“弟子司徒昌明,拜见师叔!”

  他这一举动,在场老一辈的人,早已听出端倪;但几个年轻的,却瞧得无限惊奇。

  方玉琪急忙闪开,一面急急叫道:“老前辈快不可如此!”

  神州一剑那肯站起,一面又道:“方师叔请恕弟子不知之罪。”

  静因师太瞧得过意不去,连忙笑道:“司徒道兄年高德劭,快请起来再说!”

  神州一剑司徒昌明脸上一片肃穆,恭恭敬敬的道:“闻道有先后,岂能从年龄衡量,方师叔是司徒昌明的长辈,礼岂可废?”

  方玉琪被他闹得俊脸通红,急得嗫嚅的道:“老前辈这般称呼,晚辈如何敢当,何况晚辈只蒙莲峰老人收为记名弟子!”

  司徒昌明正色道:“先师当日也只是师祖的记名弟子。”

  锤二先生知道司徒昌明为人,在旁笑道:“方老弟,武林之中,首重师道,司徒老哥说得不错,你还是认了这位师侄吧!”

  方玉琪尴尬的点点头道:“晚辈敬遵老前辈吩咐,那么也快请起来咯!”

  他一时那好称司徒昌明做师侄,只好含糊的说着。

  神州一剑心中一喜,恭恭敬敬的叫了声“师叔”,方始站起身来,而且对方玉琪辞色十分恭谨。

  广明大师双手合十,向神州一剑笑道:“阿弥陀佛?老檀樾数十年苦心,终于找到了一位师叔,贫衲也想找一位师叔,好光大少林门户呢!”

  他这一说,把大家都引得笑了起来。

  锺二先生看看天色已经大亮,也笑着说道:“如今这个时候,总该再没有贼人来了?大家也辛苦了一个晚上,不如先到里面用些早餐,也好休息了。”

  广明大师合十道:“不错,贫衲差点忘了,里面已替诸位准备好了早餐,再迟怕要凉了。”

  大家一夜劳顿,也全都感到腹中饥饿,这就鱼贯进入精舍。

  果然敞厅上已摆好两席碗筷,一锅热腾腾的稀饭,两笼素包,当下各自入席。

  锺二先生呷了一口稀饭,攒眉叹道:“黑衣帮十大天王,昨晚虽然铩羽而去,但听他们临去时的口气,恐怕三日之后,还会大举来犯,尤其敝师叔和七宝大士门下,都在少室现身,莽莽江湖,看来真有一场浩劫哩!”

  瓢浮子微微一笑道:“这倒不必担心,许天君和祁连门下,虽在少室同时出现,但这两方互有因果,也许可以互相牵制。

  可虑的还是玄黄教,昨晚除了令师叔匆匆来去,主脑人物一个未见,已把咱们困扰了一个晚上,黑衣帮的十大天王,无非好大喜功,只是前来探探虚实之人,其中恐怕另有高手。”

  青师太道:“道兄是说关外的黑衣帮主?”

  瓢浮子点点头,又摇头道:“这也只是贫道推测之事,十大天王既到中原,黑衣帮主亲自赶来,也在意中。不过贫道认为可能其中还有一个和玄黄教九阴妖妇沆瀣一气的魔头,似乎在玄黄教开坛之前,向四处邀约帮手。”

  锺二先生张目道:“这又是谁?”

  瓢浮子道:“贫道只是有此感觉,因为像令师叔许天君,像关外的黑衣帮,一个是数十年没有出山的人物,一批是从不踏人关内一步的神秘组织。这些人,都不约而同的赶来,岂非玄黄教正有人四处邀约能人而何?”

  静因师太愤怒的道:“这可能就是先师兄的逆徒龙步青所为!”

  瓢浮子摇头道:“这倒和龙步青无关。”

  方玉琪奇道:“那么老前辈说的是谁?”

  瓢浮子双手一摊道:“这个老道就无法知道了,不过照情形看来,九阴妖妇犹自坐镇玄黄教总坛,既未出马,这些几十年不出的魔头,决非九阴妖妇门下一个总坛主龙步青所能请得动。那么显然四处邀人的另有其人,而且此人在过去的身份地位,也决不会低于九阴妖妇之下,是可断言。”

  锺二先生手捋长须,沉吟道:“这又奇了,道友猜测的人,江湖上还有这样一个人吗?”

  大家的目光,都瞧着瓢浮子,于是瓢浮子又补充道:“其实九阴妖妇,也只是近几个月才出现的,从前又有谁知道江湖上有九阴夫人其人?但这个人能够把像令师叔许天君、祁连女妖七宝大士以及黑衣帮的人拉出来,不但声望地位,不会低过九阴妖妇,容或还凌驾九阴妖妇之上。”

  锺二先生抬头道:“如此说来,这人可能和敝师叔是同一代的人,这……还有谁?倒真令人难以想得出来!”

  樊秋云突然插口道:“诸位老前辈,晚辈猜想,这人一定是七指煞君。”

  “七指煞君!”

  锺二先生重复说了一遍,他心中早已怀疑,替九阴妖妇奔走约人的,除了七指煞君,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来;但因方玉琪说过,此人被莲峰老人禁闭黄山五十年,不准他再和五大门派为仇,是以未便开口。

  “唔!”瓢浮子似乎也有同感,轻唔了声。

  方玉琪心中也不禁动摇起来,自然不好再说。

  大家沉默有顷,忽见一个灰衣僧人气急败坏的跑了进来,向广明大师躬身道“启禀方丈,方才据前往山前换班的师兄们来报,昨晚值岗寺前左右两侧林中的二十四位师兄,已悉遭敌人暗算。”

  广明大师浓眉一剔,问道:“当时他们可有求援信号?”

  灰袖僧人摇头道:“师兄们因方丈有谕,如果敌人不闯入设伏范围之内,不得露出形迹,昨晚第九、十两段林中,始终没有动静。”

  广明大师又道:“他们中了何种暗算,可有查明?”

  灰袖僧人道:“值班师兄们已把二十四位师兄的法体运回,是被敌人用重手法击毙的。”

  广明大师脸罩寒霜,挥手道:“你传谕轮值弟子,赶速返岗,严密戒备,殉难弟子,暂交法事堂办理善后。”

  灰衣僧人领命退出。

  早晨的阳光,和照而清新地照人窗棂,但每个人脸上,却都笼罩着凝重之色。

  尤其是昆仑名宿锺二先生,此时身为五大门派的领袖,眼看五大门派的人,已全在这里,其中还包括了五大门派以外的高手,如神州一剑、蓑衣丈人、青师太、飘浮子等人。

  但对方连正主还没出现,就把少林寺扰得鸡犬不宁,而且多年不在江湖走动了的魔头,像师叔许天君,像祁连女妖,像关外的黑衣帮,接二连三而来。

  没有出面的,还不知被勾引出了多少,道消魔长,群魔乱舞。

  三日之后也好,端午之后也好,自己这边,除非发生奇迹,否则当真不堪设想……

  就在大家没有作声的当儿,蓦地空中连续响起“铛”“铛”钟声!

  这钟声清越辽远,声闻全山,还是从少林寺前殿传出。

  钟声乍起,广明大师脸上神色,倏忽变幻,凝神倾听!

  少林寺鸣钟次数,平日都有一定规定,早晚功课,三声即止,普通集会五响,七响是掌门人临时召集全寺僧侣之用,九响有贵宾莅止,十三响发现敌踪、全寺戒备,十五响强敌人侵、群起拦击的信号。

  如今五大门派集会少林,把早晚功课、普通集会的钟声,临时取消,掌门人既没有召集全寺僧侣,除了贵宾贲临,就是发现敌踪!

  钟声还在连续响着,蹈蹈不停。

  广明大师数过九响,脸色更显得凝重,倏然站起,沉声道:“诸位道长,目前本寺已发现敌踪了。”

  话声未落,钟声已敲到十五响,骤然停止!

  锺二先生脸凝重霜,点头道:“咱们还是各按分配职司,分头行事。司徒老哥,走,咱们正面迎敌去!”

  大家全都纷纷站起,神州一剑司徒昌明恭敬地朝方玉琪躬身道:“师叔请!”

  此时精舍外面,又匆匆奔进一灰袖僧人,脸色惶急,气咻咻地朝广明大师双掌合十,躬身道:“启禀方丈,本寺已有强敌压境。”

  广明大师问道:“敌人从哪一方向来的?”

  灰袖僧人道:“由前山大路而来。”

  锺二先生问道:“大师傅,前山一共来了多少敌人?”

  灰钠僧人道:“据轮值山门师兄传报,好像只有一个。”

  “只有一个?”

  锺二先生微微一愣,沉吟不语。

  神州一剑朗声一笑:“大师傅可知来的是何等样人?”

  灰袖僧人张目摇头,慑懦的道:“据说来人武功极高,身法快速,从前山飞弛而来,路旁值岗的师兄们,没人能够拦截得住,此刻恐怕已抵寺前。”

  广明大师沉声道:“巡山弟子可有人负伤?”

  灰袖僧人道:“师兄们只是拦截不住,并没有人受伤。”

  锺二先生自然知道,目前少室北麓,从山脚直到寺前,一路上到处都有少林僧侣的明岗暗卡,和巡山弟子,来人一路如飞,连闯关卡,无人能够拦得住,这份功力,就不同寻常,这就接口道:“老夫前去瞧瞧,到底是什么人物,胆敢独闯少林!”

  广明大师双目冒火,沉声道:“传谕守护山门的十八个弟子,立即移出山门,务必把敌人困住。”

  大家正待往门外走去,院中又传来一陈急促步声,另一个灰衣僧人,急匆匆赶人。

  瞧到广明大师,来不及行礼,就急急的说道:“启禀方丈,方才轮值山前的师兄传报,那敌人从大路一路闯过第四段之后,忽然口发长笑,身影冲天直上,踏着树梢而行,瞬间不见,不知隐匿林中,还是业已退走。日前各处师兄们,都已结阵戒备,是否需要搜索全山?特来请示。”

  广明大师还没答话,忽听左方不远,响起一阵“叮”“叮”清磬!

  广明大师双眼一睁,喝道:“伽蓝殿有警,敌人已经身入阵中!”

  话声一落,立即向武当元真子合十道:“请道友和傅少侠几位,在此稍候,贫衲倒要去见识见识这个能够直闯少林重关的到底是谁?”

  他不等元真子答话,僧袍一撩,提起禅杖,纵身往外掠去。

  锺二先生知道广明大师因少林寺一再被人闯入,动了真怒,这就微微一笑,向大家说道:“目前本寺只发现了一个敌人,咱们也无须全体出动,诸位道友,还是在这里略事休息,老夫出去瞧瞧就是。”

  瓢浮子接口道:“贫道陪锺前辈一行如何?”

  方玉琪站起身子道:“晚辈也想出去走走。”

  锺二先生点头道:“好好,咱们三人一起去也好。”

  神州一剑司徒昌明自从知道方玉琪是他师叔之后,一向骄傲自大的人,也敛迹不少,此时一见三人起身走出,也就含笑坐了下来。

  却说广明大师满腔俱怒,手提禅杖,踏上屋脊,远远望去,只见伽蓝殿屋顶,果然人影错落。一个敌人已被寺中十来个弟子团团围住!

  不!伽监殿四周,也围了不少僧侣,目光掠过,立即接连几个起落,身如电射,往伽蓝殿赶去。

  那知就在广明大师要到未到之际,蓦听一声长笑,身形冲天飞起,一下子从众弟子头上惊过,宛若一头巨鹰,直向后院飞去,口中大声说道:“你们方丈,究在何处?”

  广明大师猛提一口真气,双脚一点,身子跟着跃起,半空中往那人迎去,厉声喝道:“少林方丈,就是贫衲。”

  “哈哈,老朽找得好不容易!”

  那人一听少林万丈现身迎来,立即身形飘落,在屋瓦上站定。

  广明大师也同时赶到,手拄禅杖,沉声喝道:“檀樾何方高人,敢擅闯少林寺?”

  他这同掠近,业已瞧清来人是一个身穿蓝袍,颊蓄山羊胡子的老头,“四恶”中的生死笔独孤握!

  此时一张瘦削脸上,满是汗水,他举起大袖拭了下,正待开口广明大师瞧清来人,微微一愣,依然沉声道:“想不到驾临敝寺的竟然是独孤老檀樾,无怪少林门下弟子,莫想阻拦得了。不知老檀樾要找贫衲,有何赐教?”

  他显然因独孤握连闯关卡,心头不豫。

  广明大师话声才落,刷刷刷,又是三条人影,浮空急掠而至!正是锺二先生、飘浮子和方玉琪三人。

  方玉琪一见来的是独孤握,赶紧上前行礼喜道:“原来是独孤老前辈驾到!”

  独孤握只匆匆和方玉琪点了个头,道:“方老第也在这里。”一面又向锺二先生、飘浮子两人略一抱拳,便朝广明大师笑道:“老朽匆匆赶来,不及通报,大师请恕老朽擅闯贵寺之罪。”

  瓢浮子自然听得出独孤握口气,但因广明大师脸色不快,怕双方引起误会,连忙哈哈笑道:“独孤老哥巴巴的赶来,想必有什么惊人消息见告?”

  广明大师听得脸上一红,独孤握点头道:“不错,老朽昨晚听到一件极重要之事,才漏夜急赶,总算赶到这儿,就是要找锺前辈和大师而来。”

  广明大师听说人家连夜急赶,有重要消息见告,心中更觉歉然,急忙合掌道:“贫衲适才失礼之处,老檀樾多多海涵。”

  独孤握慌忙还礼道:“大师好说,老朽不待通报,擅闯贵寺,虽系急事,也确有不对之处。”

  锺二先生接口道:“大家全非外人,倒不必客气,只是独孤老哥连夜急赶,就可想见事非寻常,这里不是说话之处,请到里面详谈罢。”

  广明大师向四下少林弟子挥手道:“这里没你们的事了,各回岗位去吧!”

  一众僧侣,立即施了一礼,纷纷退走。

  锺二先生一行,也引着独孤握步入精舍。

  神州一剑、蓑衣丈人、青师太、静因师太、元真子等正在精舍静候消息,一见锺二先生、瓢浮子、广明大师、方玉琪四人,陪着生死笔独孤握进来,大家全都一怔。

  好在都是熟人,让坐之后,青师太首先向广明大师问道:“大师,敌人是否业已退走?”

  瓢浮子耸肩笑道:“来人不但没有退走,反而登堂入室来了。”

  独孤握慌忙抱拳道:“老朽赶上黄山菩提庵,适逢师太外出,不想也已在这里了。”

  青师太诧异的道:“独孤大侠赶去黄山,不知有甚见教?”

  独孤握道:“不过这项消息,目前已不算重要,而且方老弟业已在此,诸位想来早已听他说过,老朽昨晚连夜攒程,赶来少室,却是另有一项惊人消息,向诸位报告。”

  大家见他说得郑重,所有目光,不禁全都向他瞧去。

  青师太笑道:“独孤大侠交游遍天下,消息倒真不少!”

  广明大师搔着肥胖脑袋,问道:“老檀樾所得消息,不知是那一方面的?”

  独孤握道:“老朽风闻玄黄教因五大门派集会嵩山,是以阴谋在端午之如能把五大门派一举歼灭,那么他们开坛之日,就可使江湖震动,稳为武林霸主……”

  说到这里,略为一顿,又道:“他们也知道五大门派在黄山之役,虽然元气大伤,但五派联合,实力还是不可轻侮,而且还怕五大门派为了湔仇雪耻,定然暗中也在四出邀请能手。诸如不在五大门派以内的青城、邛崃、终南,届时定会加盟,一剑、双拐、三奇,自然也站在五大门派一边。因此他们不得不四出邀约臭味相投的高手,来作万全准备,同时先发制人。”

  锺二先生听得连连点头,一边捋须道:“独孤老哥分析敌情,可谓精辟之至,青城铁肩道友,也已接到玄黄教请柬,答应在端午之前,到此会齐;终南派皓首神龙庞老哥,也届时必到,只有邛崃哭广居士,派去联系的人,并未遇上,不知是否能来?”

  独孤握等他说完,依然继续说道:“玄黄教这次邀约的人物,却非同小可,已有七十年来未履江湖的许天君,担任了玄黄教总护法,还有苗山披麻教、长白黑衣帮,全都应邀远来中原。”

  锺二先生苦笑道:“许师叔和黑衣帮的十大天王,昨晚先后全都来过。”

  独孤握吃惊道:“许天君已经来过了?”

  锺二先生简扼地把昨晚之事,说了一遍。

  独孤握道:“这么说来,连七宝大士也有再次出山之意?”接着又道:“这些消息,虽足惊人,但还有最厉害的人物,替玄黄教撑上了腰……”

  “还有最厉害的人物?”

  锺二先生听得心头大凛,普天之下,比自己还高出一辈的人物,正派中早已凋零尽净,就是邪门歪道中,除当年叛离昆仑的师叔许天君,和祁连女妖七宝大士之外,那里还数得出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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