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紫雯忙道:“就是屈总教习咯,他这里的事情很忙,不用去惊动他了。”
夏玉容心中有些感觉,好像总教习屈一怪也是到夏家堡卧底来的,他们之间,似乎另有隐秘!但这种想法,只是心念一转之事,她看商紫雯故意把话题岔开,也就不好多说了。
她也可感觉得到爹近几年来似乎有着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也许这就是不少人对爹发生误会的原因吧!
商小雯童心未泯,听说自己几人要改扮男装,她甩甩衣袖,跨大脚步,学着男人走路,一面咭的笑道:“真好玩,刚刚认了大姐、二姐,马上又要改口叫大哥、二哥、三哥了。”
夏玉容望望范子云,柔声问道:“子云弟,你有什么意见么?”
范于云含笑道:“二位姐姐决定了,小弟自表赞成,没什么意见了,不过……”
夏玉容道:“不过什么呢?”
商小雯道:“三哥,你还说没有什么意见,这不过是哪里来的呢?”
范子云道:“你既然不打算告诉夏伯父,我们的行踪就得特别秘密,不然,我们还没赶到老子山,就会被夏伯父追上了。”
夏玉容遭:“所以我们决定要明天晚上走咯,等爹知道,至少也要在后天早晨,那时,我们已可赶到老子山啦!”
“不成。‘范子云摇摇头道:”就算我们后天午前能够赶到老子山,但也不能白天去呀!”
“啊!你说的不错!”夏玉容点头道:“我们如果白天赶到老子山,就会使邢氏提高警觉了。”
商紫雯脉脉含情的看了他一眼,问道:“那么依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呢?”
范子云道:“依小弟之见,我们绕道洪泽湖,(夏家堡在江苏泗阳与淮阴之间,在洪泽湖之北,老于山夏氏别墅在洪泽湖之南)后天傍晚时分,大概可以赶到盱眙城内,不妨找个客店落脚,饱餐一顿,入夜之后,再去老子山觑探动静,这样就不致引起老子山的注意了。”
商紫雯嫣然一笑,回头道:“大姐,他说的主意不错,你看如何?”
夏玉蓉道:“那就这样办好了。”
夏玉容屈指算了算,回过头去,朝何嬷嬷道:“何嬷嬷,我们要五套男装,你和秋月、秋桂赶一赶吧?”
何嬷嬷点着头,笑道:“缝制五套男装,倒是没问题,老身担心的是你们赶去老子山,今晚那个黑衣老妇如果真是邢氏夫人手下,她今晚没有得手,就会防备着你们了。”
“不会的。”夏玉容含笑道:“她怎么料想得到我会去夜探老子山?何嬷嬷,你只管放心好了。”
“好,好,我放心!”何嬷嬷笑着道:“时间已经很晚了,范少爷禁制初解,也该休息了,小姐还是早点休息吧!”
“好吧!”夏玉容站起身道:“二妹、三妹,你们到我房里去挤一挤吧!”
说罢,引着商紫雯、商小雯姐妹走了。
何嬷嬷走在最后,朝范子云叮嘱道:“范少爷,早些歇吧!”
口口口第二天清晨,何嬷嬷天一亮就起身了,督促秋月、秋桂,一起动手,替三位小姐,连同秋月、秋桂在内,要缝制五件男人的衣衫。
现在太阳刚刚照到石阶上,就有人叩着慈云庵的大门!
如玉还在大天井里练拳脚功夫,急忙奔了出去,开启大门,定睛看去,来的赫然是总管翟开诚,心头不禁咚的一跳,连忙躬身道:“翟总管早。”
翟开诚露出,脸笑容,颔首道:“如玉姑娘,你早。”他举步走了进来。
如玉问道:“翟总管,你有事?”
“没什么?”翟开诚依然含着笑道:“我想问你一件事。”
如玉惊疑的望着他,问道:“翟总管要问小婢什么呢?”
翟开诚轻哼一声,道:“你昨晚去找过紫玉?”
原来他是为紫玉来的。
如玉点点头道:“是的,翟总管问这干么?”
翟开诚道:“紫玉有没有和你一起到这里来?”
“没有呀!”如玉道:“小婢昨晚有空,去看看紫玉姐姐,很快就回来了,紫玉姐姐怎么了?”
翟开诚道:“她失踪了。”
“失踪?”如玉故作吃惊,问道:“那会到哪里去了呢?”
翟开诚一手托着下巴,问道:“所以我要来问问你,你昨晚去找她,她可曾和你谈起什么来了?”
“没有。”如玉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怯生生说道:“小婢没听她说什么?”
翟开诚嘿一声道:“你说的是真话?”
如玉望着他道:“翟总管不相信?”
翟开诚道:“我知道紫玉一向和你很好,她昨晚潜行逃走之前,你又正好去过东院,此事你很难脱却干系,所以还是老实告诉我,她逃到哪里去了的好。”
就在此时,只听何嬷嬷的声音在里面问道:“如玉,你在跟谁说话?”
如玉忙道:“回何嬷嬷,是翟总管。”
何嬷嬷冷冷的道:“他来作甚?”随着话声,已从大殿右厢走出。
如玉宛如见到了救星,忙道:“何嬷嬷,翟总管方才说,东院的紫玉姐姐失踪了,他是来找紫玉姐姐的。”
翟总管连忙迎上一步,拱手道:“何嬷嬷请了。”
何嬷嬷一脸冷漠之色,哼道:“东院走失了一个丫头,就到慈云庵来要人么?”
翟开诚陪笑道:“何嬷嬷误会了,在下是因昨晚有人见到如玉姑娘曾到东院去找过紫玉,今晨紫玉无故失踪,所以来找如玉姑娘问问的。”
何嬷嬷道:“这么说,翟总管是怀疑如玉把紫玉带到这里来的了,你怎不多带几个人来,把慈云庵每个角落,都搜上一搜?”
翟开诚连忙陪笑拱手道:“何嬷嬷,在下不敢。”
何嬷嬷哼道:“翟总管知道就好,走失一个丫头,这点芝麻绿豆的事,就到慈云庵来打扰,这是堡主的意思?”
“不,不!”翟开诚口中连说了两个“不”字,依然陪着笑道:“在下只是找如玉姑娘随便问问罢了。”
何嬷嬷沉着脸道:“小姐还没起来,翟总管,你快走吧,吵醒了小姐,老婆子可担待不起。”
“是,是。”翟开诚连连拱手道:“在下那就不打扰了。”
何嬷嬷喝道:“翟总管记住了,以后别再到慈云庵来。”
“是,是。”翟开诚拱手,转身往外便走。
何嬷嬷大声道:“如玉,你也记住了,以后除了堡主亲来,什么人都不准放他进来。”
如玉应着“是”,跟出去关上了大门。
口口口中午时光,慈云庵东厢一间清幽的小客室中,摆上了一席精致的素斋,不,菜肴大部份是素的,但另外加了一大盅香菇炖鸡,和一盘竹笋红烧肉,却是荤的。
清炖鸡和红烧肉,是何嬷嬷的拿手菜,今天可是她亲自下厨的。何嬷嬷今天可真忙得不可开交,又要督促秋月、秋桂缝制衣衫,抽空还烧了两样菜。
客人有三位,那是范子云和商紫雯姐妹,主人当然是夏玉容了。
经过昨晚排定年龄,认了姐妹,三位姑娘又连床夜话,娓娓清谈,如今大姐、二姐、三妹,叫得比亲姐妹还热络。
桌上有酒,那是兰花酿。
慈云庵里种了近百盆兰花,因为昔年楚夫人(玉容之母)
性喜兰花,每天都是由何嬷嬷亲自烧水施肥。
夏家堡每年酿酒的时候,都要送十坛到慈云庵来,作为祭祀楚夫人之用,何嬷嬷就摘下兰花,用泥封在酒坛上面,(酒坛是用竹箬封口,把兰花放在竹箬中间,再封以泥)时间稍久,兰花香味,就渗入酒中了,饮到口中,另有一股兰花的幽香,名之为兰花酿,也算是慈云庵的特产了。
秋月、秋桂忙着缝制衣衫,就只有如玉一个人在席间伺候。
这宾主四人,大家都熟不拘礼,席间谈笑风生,极为融洽之际,庵门外又有人敲着门。
夏玉容攒攒眉道:“敲门的是谁,如玉,你出去瞧礁,如果是翟开诚,你就说我正有两位姐妹一起吃饭,叫他快走。”
如玉答应一声,匆匆走出,打开大门,不由得一呆,急忙屈膝道:“小婢叩见堡主。”
原来来的竟是夏云峰,他朝如玉微微一笑道:“如玉,快起来,小姐呢?”
如玉道:“回堡主,小姐正在用饭。”
“好!”夏云峰举步往里行去。如玉心头焦急,但又不敢阻拦,关好门后,只得跟随着堡主身后而走。
夏云峰刚跨进圆洞门,就听到夏玉容道:“如玉,你把翟开诚打发走了?”
夏云峰呵呵一笑道:“彩儿,是为父。”
他随着话声,跨入屋中,含笑道:“彩儿,你有客人?”
夏玉容看到来的是爹,不觉一怔,急忙站起身来,叫了声:“爹。”
范子云和商紫雯姐妹也连忙跟着站起。
夏云峰含笑道:“大家请坐,不用客气。”
夏玉容只得给商紫雯姐妹介绍道:“爹,这是女儿的二位同门师妹,紫雯、小雯。”一面回头又朝商紫雯姐妹道:“这是家父。”
商紫雯姐妹急忙裣衽为礼,叫了声:“伯父。”
商紫雯除下了面具,夏云峰自然认不出来她就是紫玉,呵呵一笑道:“好,好,二位姑娘原来是神尼的高足,令师可好?”
商紫雯只得躬着身,含糊的说了声:“家师托庇粗好。”
夏玉容问道:“爹用过饭了么?”
“唔,大家请坐,为父已经吃过饭了。”夏云峰含着笑道:“为父是不放心范贤侄经穴受制,特来瞧瞧的。”
夏玉容道:“女儿昨晚已替子云弟打通了手上三处经穴,女儿功力浅薄,已是力不从心,其余的经脉,只好留待今晚再解了。”
夏云峰点点头道:“不错,为父昨天忘记告诉你了,范贤侄受制时日较久,要替他点度经络,颇耗真气,因此最好分作四日进行,你今晚也只能替他解了足行两条经络,明晚再解任督二脉,后天晚上,再解阴维脉,如此就不致耗损太过了。”
夏玉容俯首道:“爹说得是,女儿也是这么想。”
“如此就好。”夏云峰点头道:“为父在此,妨碍了你们年轻人谈笑,你们只管用吧,为父走了,今晚为父再来看你给范贤侄解穴,也好替你护法。”
夏玉容忙道:“啊,爹,你老人家不用来了,女儿有二位师妹相助,人手够了,你老人家来了,反而……”
她故意不往下说。
“好,好!”夏云峰识趣的笑了笑,说道:“这样也好,你们师姐妹难得见面,为父就不打扰你们了。”说罢,转身往外行去。
夏玉容等爹走后,忍不住吐了下舌头,低声道:“好险,今晚爹真要来了,我们的行踪就立即败露了呢!”
口口口晚餐之后,夏玉容,商紫雯姐妹和秋月、秋桂全都换上了男装,各自携带随身兵刃,和范子云一行六人,悄悄离开了慈云庵。连夜赶路。
夏家堡在泗阳与淮阴之间,居洪泽湖之北,老子山夏氏别墅,却在洪泽湖之南。一北一南,中间正好隔了一个洪泽湖。
平日夏家堡与老子山之间的交通,全以水道为主,夏家堡特制的快艇,来往湖上,八十里湖面,早发夕至,洪泽湖可以说是夏家堡的势力范围。
夏玉容、商紫雯姐妹是为了母亲被“阴极针”所害,前去老于山暗中侦查的,自然要避开夏家堡的耳目。
因此只好改走陆路,他们绕着洪泽湖由东向南,由顺河,高良涧;周桥,至三河坝渡江,经枳头桥至盱眙。
这一绕道,几乎就有一百四五十里路程。
一行人中,除了范子云,就以夏玉容、商紫雯武功较高,商小雯内力就差了些,秋月、秋桂自然更差,奔行之际,不但落后甚多,而且还时常要坐下来歇息。
这样走走歇歇,第二天酉牌时光,居然赶到了盱眙。
这‘盱眙“二字,据说文上说:”张目为盱,举目为眙,地居山上,所以眺远。“盱眙县因为有盱眙山,故名,项梁立楚怀王孙为义帝,即都于此,其实只是一个偏僻的山城而已。
盱胎城中,只有一条大街,街上只有一家客店,因为平日很少有商贾行旅投宿,一家客店已是门可罗雀。
这家客店,叫做“盱眙庄”,在大街上一排三间店面,倒是十分气派,前面是聚英茶楼,后面才是客栈。
一行六人走到街上,一眼就可以看到“盱眙庄”三个大字。
小雯叫道:“三哥,那里就是客店,我们快走。”
商紫雯道:“你让他去和人家说话,你不准开口,知道么?”
商小雯道:“你不叫他三弟,他呀他的,他是谁呀!”
商紫雯脸上不禁一红,低叱:“不许胡闹。”
范子云一马当先,跨进盱眙庄门,早有一名店伙赶了过来,迎着道:“客官可是要住店?”
范子云点头道:“是的,我们赶了一夜路,要三个房间。”
店伙往他身后看了一眼,问道:“客官有几位?”
这时夏玉容、商紫雯等人,已经跟着走入。
范子云道:“六个,我们要最好的上房。”
店伙看到六个人中,有五个人身边都带着长形青布囊,(商小雯的青竹竿,其实是纯钢的,可以分作三节,不用时拆下来,只有二尺多长,携带方便,外人不易发现)不觉神色恭敬的道:“有,有,客官们请随小的来。”
他走在前面领路,一直进入后进,登上楼梯,这楼上果然走廊宽阔,一共约有七八间房间,走廊上的楼板打扫得一尘不染,一看就知住到这楼上的客人,都是高贵的人士了。
等店伙打开房门,房中陈设虽然简单,但却十分干净,即使是大些城镇上的一流客房,也不过如此了。
店伙巴结的道:“客官们先请歇歇,小的去打脸水来。”
说罢,回身退出。
商小雯低低的道:“咱们六个人,三间房,怎么睡呢?”
商紫雯道:“我和大哥一间、邱同(秋月)、邱发(秋桂)
一间,你自然和三哥一间了。“
商小雯脸上骤然—一红,说道:“你为什么不和三哥一间?”
夏玉容连忙把商小雯拉了过去,低低的道:“你和三弟—间,只是瞒瞒人家耳目的呀,等伙计一走,你就过来,咱们三姐妹一间就是了。”
商小雯负气的道:“和三哥一间,就和三哥一间,难不成还怕三哥把我吃了?”
正说之间,两名店伙已替大家打来了脸水。
一面沏了三壶茶送上,一面堆着笑说道:“客官,这壶茶是本地盱眙山的名产,立夏刚采的新茶,夏茶味浓,比春茶香馥得多,客官喝过了,包管会喜欢夏茶了。”
他一面说话,一面两只眼睛,只是望着范子云,好像等待着什么?:他等待的是范子云的答覆:“我是喜欢喝盱眙山的夏茶。”
这样就答对了!
但范子云可并没听懂他的话,只是点点头,含笑道:“你放着就是了。”
那店伙听得一愕,问道:“客官们不是游山来的么?”
范子云道:“是呀!我们本来就是游山来的了。”
“这就对了!”店伙笑了笑!又道:“不知客官尊姓大名,来自何处?”
商小雯道:“我们住店付钱,你问这些干么?”
店伙不觉一怔,望望范子云,陪笑道:“这位客官不是说游山来的么?你们不要去登山赏月?”
商小雯攒攒眉道:“你在说些什么?”
“哦、哦、没……没什么、没什么?”那店伙打着躬,退下楼去。
商小雯扮了个鬼脸,笑着道:“三哥,你说这店伙噜嗦不噜嗦?要不是我把他轰走呀,他还和你扯个没完呢!”
商紫雯轻哼一声道:“他和你们在打切口,你还没听出来?”
“他和我们打切口?”商小雯怔得一怔,说道:“二哥,你听出来了?他打的什么切口呢?”
“这我怎么知道?”商紫雯微微摇头道:“切口,自然只有他们自己人才会听得懂了。”
商小雯道:“那你怎么知道他在切口呢?”
商紫雯道:“第一句话,他说沏的一壶新茶,是立夏采的,茶,只有清明前、雨前,那有立夏采的?这不是切口是什么?”
“唔!”商小雯点着头道:“还有呢?”
商紫雯道:“第二、他一再问我们是不是游山来的,盱眙只有一座马鞍山(盱眙山),既非名山,又不是名胜,游人会老远的跑来游山?这‘游山’二字,自然也是他们的暗语了。”
商小雯本来觉得很平常的一句话,但经姐姐这么一说,觉得那店伙说的话,果然有些含含糊糊别有用心,问道:“你还听出什么来了?”
“当然还有。”商紫雯道:“最明显的一句是‘登山赏月’了,这里又没有什么著名赏月的地方,今天又不是三五月圆之夜,他说什么登山赏月,岂非胡说八道?不是他们特定的隐语还是什么?”
夏五容洗了把脸,走出说道:“二弟,你真是心细如发,这些话,换了我,也会忽略过去。”
“这店伙一定是贼人。”商小雯一个转身,正待往楼下跑去。
商紫雯喝道:“你要去做什么?”
商小雯道:“我去找他问问清楚。”
“快给我回来!”商紫雯低叱道:“你不许胡闹,这一下去,不是打草惊蛇么?”
夏玉容道:“四弟,咱们出门在外,你是不该任性的,否则会坏了大事。”
商小雯小嘴一噘,说道:“你们都说我不是了。”
商紫雯道:“你这样莽莽闯闯的,自然会坏了大事了,依我看,这家客店大有问题。”
商小雯睁大双目,矍然道:“会是黑店?”
商紫雯摇摇头道:“不是。”
夏玉容从未出过门,自然不明了江湖情形,忍不住问道:“那会是什么呢?”
‘范子云道:“经二哥方才一说,小弟倒想到了一件事,这是密迩老子山,自然是老子山势力范围,不可能会有其他江湖产物,敢在这里活动,由此推想,这间客店,莫非会与老子山有关?”
“完全答对了!”商紫雯朝他甜甜一笑道:“这间客店,根本就是老子山开的。”
夏玉容吃惊道:“这店会是老子山开的?”
“八九不离十。”商紫雯道:“梁山泊水寨,在对面江岸上,不是也开了一家酒店么?
那就是以卖酒做幌子,实则专门负责接待各地投奔来的江湖人物之处。”
“你这话不错!”夏玉容双眉微拢,沉吟道:“这客店如果是老子山开的,咱们这几个人的行踪,岂不已经泄漏了么?”
商紫雯伸手入怀,取出自己从前戴的一张面具,递给了夏玉容,说道:“咱们一行有六个人,他们不会认得清楚,目下最重要的就是你了,店伙不一定认得你,但老子山一定有不少人认得你的,你快把面具戴上了。”
夏玉容接过面具,说道:“我没戴过面具,怎么戴的呢?”
商紫雯教她用双手把面具绷开,戴到脸上,然后用手掌在发际,耳根、面颊上轻轻熨贴了一阵,说道:“好了。”
夏玉容摸着脸颊,说道:“我总觉得有些不大自然。”
商紫雯笑道:“习惯了就好。”
夏玉容道:“现在咱们该如何了呢?”
商紫雯道:“索性不用理他们,我们仍按我们的计划进行就好。”
这时另一个店伙从楼梯走了上来,陪笑道:“客官们大概没用早餐吧?可要吃些什么?”
范子云道:“你们有些什么?”
店伙道:“小店有的是淮扬美点、小笼面食、菜饭一应俱全。”
范子云道:“咱们赶了一夜路,吃些东西,就要好好睡上一觉,这样吧,你给咱们来一锅稀饭,三笼小笼包就够了。”
店伙唯唯应是,退了下去,一会工夫,就送来丁一锅稀饭、三笼小笼包。
范子云一摆手道:“你放着就好,不用伺候了:”
店伙退去之后,大家赶了一晚路,早已腹中饥饿,就各自装了一碗稀饭,吃喝起来。吃过早点,就各自回房休息,三个房间,同时掩上了房门。
一晚没有睡觉,这一睡下来,自然很好睡了。
只有范子云坐在床上运功,保持着一份警觉,其实大白天,就算是黑店,也不敢有什么举动的。
中午时分,店伙上楼来了,但因三个房间的客人都睡熟了,他没敢惊动,悄悄的退下楼去。
直到傍晚时光,大家才睡醒过来,店伙巴结的打来了脸水,一面陪笑道:“客官们晚餐可要到外面去吃?”
他又立即补充着道:“其实咱们盱眙城里,最有名的酒楼,也就是咱们前面的聚英楼了,客官愿意自己去吃,和小的把酒菜叫来,都是一样,随客人喜欢。”
商紫雯道:“三弟,咱们今晚懒得出去了,就要他把酒菜送来好了。”
店伙应着“是”,问道:“客官要点些什么菜,小的好吩咐聚英楼的厨下去做?”
范子云道:“这样吧,你要他们拣拿手的做来就好。”
店伙又道:“客官们要喝什么呢?”
范干云道:“咱们兄弟都不喝酒。”
“是,是!”店伙口中应着,就躬躬身退去。
大家洗了把脸,天色已然渐渐昏暗下来!
店伙掌上了灯,一会功夫,酒楼的伙计送来酒菜,店伙特荆讨好,把酒席摆在一间空房间里,然后来请大家入席。
聚英楼的酒菜,果然相当精美,虽然—共只有八个菜肴,却是地道的徽菜,丰盈而可口。
饭后店伙沏上香茗,大家山并未上街,只是坐着闲聊了一阵,就各自回房,熄灯就寝,一切都很平静,谁也看不出他们晚上会有行动。
初更方过,大家就已悄悄起身,结束停当,互相轻轻叩了两下板壁作为暗号,于是各自打开后窗,轻悄的穿窗而出。
这时客店中早就没有灯火,就是整个盱眙城中,大家山习惯早睡,大半都已进入梦乡,只有零星灯火,稀疏得像晨星一撒,在远处闪着微弱的灯光。
六人在屋上略微一停,由范子云为首,打了个手势,就当先转身飞起,其余五人也立时跟踪掠起,化作几道黑烟,横空飞扑过去。
就在他们越过城垣,奔出二里光景,突听身后“叭”的一声,一道红色火花,冲霄直上!
商紫雯脚下一停,回头看了一眼,口中讶异的道:“是信号火炮!”
商小雯道:“好像是在盱眙山上放的。”
夏玉容道:“二弟,你看会不会对方发现了我们的行踪呢?”
商小雯道:“这怎么会呢?我们出来的时候,没惊动一个人呀!”
“也许只是巧合!”商紫雯道:“盱眙山上放的信号,可能另有其事,但咱们住的客店,和对方有关,对咱们起了疑,也是大有可能之事。”
夏玉容愤然道:“我们已经出来了,就算被他们发现了,我们也非去不可了。”
“对!”商小雯接口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就算他老子山是龙潭虎穴,咱们也闯定了!”
商紫雯道:“咱们此行,是查访使‘阴极针’的人而来,自以不惊动对方最好,如果对方有了戒备,敌暗我明,咱们一行人的行动,就尽在人家监视之中了。”
商小雯道:“依你这么说,咱们今晚就不能去了?”
商紫雯道:“去自然要去,只是咱们必须特别小心。”
“这还用说?”商小雯催着道:“咱们快些走吧!”
既然来了,自是不能畏首畏尾,给人家一支信号火炮,就中途退却。六道人影继续起落如飞,朝老子山奔行而去。
十几里路,不消顿饭工夫,就已赶到,现在老子山就在面前,夏氏别墅一片院庄,黑压压的早已不见一点灯火!
这是夏家的庄院,夏玉容自然熟悉,她掠在前面,朝大家打了一个手势,低低的道:
“老子山的情形,自从邢氏来了之后,我就不大熟悉了,但我猜想邢氏一定住在中院,前院是护院们住的地方,我们避开前院,不用去惊动他们,可省去许多阻拦,庄院左侧是一片杂林,通向山上,如果穿林而入,再由中院进去,就较为省事。”
范子云道:“这片杂林之中,难保没有对方的暗桩。”
夏玉容嫣然一笑道:“暗桩那是一定有的了,所以我们在逼近杂林之际,就要把人数分散来,分几个方向,扑入林去,也必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先把暗桩制住。”
商小雯早巳从身边取出青竹竿,一节节接了起来,一面说道:“咱们那就该分路,免得被对方发现了。”
当下大家商定暗号,入林之后,各自折一支树枝,以树枝向空摇动,发出的枝叶细碎声音,作为自己人的暗号。
于是范子云、商紫雯姐妹,各自趁着夜色,先行掠起,由不同的方向往杂林投去。
夏玉容回头朝秋月、秋桂说道:“现在你们走在前,我们从左侧小路过去,记住,快到入林之时,必须脚下稍停,放缓脚步,留神左右,要看清楚了再入林。”
秋月、秋桂点头道:“婢子省得。”
“好!”夏玉容低声道:“你们可以去了。”
秋月、秋桂依言放开脚步,向小路上奔去。
夏玉容在她们起步之时,就一直保持了二丈左右的距离,但在秋月、秋桂奔近杂林之际,突然从横侧飞起,迅如鹰隼,—下投入林中。
秋月、秋桂多年来一直跟随小姐练武,学的自然也是九华神尼武功,她们虽然从没机会和人动手,不知自己武功如何,但如论一身所学,比起一般武林人,其实已经高出甚多了。
此时两人奔近林前,她们紧记着小姐的话,“到了林前,必须脚下稍停,放缓脚步,留神左右,要看清楚了才能入林”。
两人可不知小姐是要她们诱敌,还以为夜行人遇上树林,在入林之前,都必须如此,因此这一奔近杂林,就立即放缓脚步,在林前稍为停顿了一下,目光左右一掠,看清无人,才相继往林中走去。
她们这是出生以来,破题儿第一遭当夜行人,觉得既新鲜又刺激,虽然并未遇上有人拦截,但也不敢丝毫大意,耳目并用,深入林中丈余,一手紧按剑柄,早已紧张得手掌心沁出汗来。回头看去,却不见小姐的影子,她们还当小姐犹在后面,只好步步为营,放轻脚步,往里走去。
其实夏玉容早已在她们入林之先,悄无声息的闪入林中,隐身在一棵大树之后,查看林内的暗桩,是否有人躲在暗处,向她们出手偷袭,只要发觉有人出手,她有把握先发制人,把那人制住。
那知秋月、秋桂深入丈余,依然不见有何动静?现在她们竟然一路无阻继续往林中走去!
夏玉容轻轻折了一支树枝,然后施展轻功,借着交错树彬的掩护,一路抢在她们前面搜索行进。
这一片广大深长的杂林,由山麓前一直通向山顶,正好在夏氏别墅的左方,入林渐深,星月更为黯淡,秋月、秋桂毫无江湖经验,但一路行来,竟然没有半点阻碍!
这使得夏玉容心头禁不住暗暗奇怪,老子山竟会一点防备也没有?
夏氏别墅,座落在山坳之间,她们穿行杂林,就得远远抄到山坳间,再由中间穿出,才能到达庄院左首的围墙之外。
现在夏玉容抢在秋月、秋桂两人前面,轻盈的掠到树林边缘,这是他们预先约定的地点。
她身形堪堪飘落,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枝叶摇动的声音!
这是暗号,夏玉容立即也把手中树枝轻轻摇动了一下。
刹那之间,轻风飒然,带起一阵衣袂飘风之声,三条人影,从不同的三个地方疾扑而来。
那是范子云、商紫雯和商小雯三人,同时在她身前飞落。
范子云低声问道:“大哥,你可曾发现了暗桩么?”
夏玉容微微摇头道:“没有,我要秋月、秋桂走在前面诱敌,但一路行来,丝毫不见动静,并没遇到人。”
商紫雯低低的道:“这就奇了!”
夏玉容问道:“怎么,你们也没遇见伏桩?”
商小雯道:“没有呀,林内好像根本就没有埋伏。”
夏玉容道:“我还以为你们先入林,都被你们抢先制住了呢!”
商紫雯道:“这就有些不对了!”
刚说到这里,秋月、秋桂也已从林中穿出。
商小雯道:“这有什么不对,他们没在这片树林中安置埋伏咯!”
“不!”商紫雯摇着头道:“这片树林,是外人唯一可以接近庄院的地带,不论有事无事,都不会不安置几个暗桩,以防万一的。”
商小雯道:“但事实上,他们就没有安置暗桩。”
“这就是有悖常情!”商紫雯神情凝重,接着又说道:“这种意外的平静,就显示事情不同寻常,哦……‘她忽然想到刚才盱眙山上那支信号火炮,口中不由得轻哦了一声。
范子云凑近一步,低声问道:“二哥,你想到什么了?”
他为了话声说得轻些,是以靠得她很近。
商紫雯可以闻到他身上强烈的男人气息,她心头小鹿,突然一阵跳动,自己可以感觉到脸上一阵烫热,口中轻嗯道:“我……在想……”
她竭力使自己心情平静下来,一面低声道:“咱们来的时候,盱眙山上,不是放起了一支信号么?如今这片林中,没有一个暗桩,这是他们故意诱敌深入?”
商小雯道:“咱们既然来了,就是不诱敌,咱们也要深入的呀!”
“不!”商紫雯道:“他们诱敌深入就是已经有了布置了,等咱们自投罗网,还有一种说法,就是他们有足够的力量,不虑任何外人侵入,毋须在林中设伏……”
夏玉容道:“二弟,依你之见,我们该当如何呢?”
商紫雯目光环顾,低低的道:“咱们当然非进去不可,但人数多了,目标也就更显著,因此,我想咱们六个人该分作三拨,秋月、秋桂两人留在这里,因为这是咱们的退路,须得有人接应,但不可露了形迹……”
她是怕秋月、秋桂武功较差,进去了也帮不上忙,还是留在外面的好。
夏玉容点点头道:“你们听到了,我们进去之后,你们就找一棵大树,藏到树上去,必要时准许你们使用莲篷针。”
秋月道:“小婢记住了。”
商小雯嘘道:“你们又忘了,该称小的才对。”
夏玉容道:“二弟,那么我们呢?”
商紫雯不好说自己和范子云一路,只得道:“大哥和三弟一道,我和四弟一路,咱们分作两拨,分头进去,这样可以互相呼应,一路遇警,另一路立时可以支援,比四个人走在一起,要好得多……”
商小雯道:“我要和三哥一路,才不要和你一起呢!人家走一步路,你都要管,一点也不好玩。”
商紫雯冷声道:“因为你太调皮了,这里不啻龙潭虎穴,那是好玩的?”
“我才不怕呢!”商小雯道:“三哥,你说呀!要不要和我做一路嘛!”
范子云只得点点头道:“好吧!我们两个一路也好。”
商小雯喜孜孜的道:“二哥,你听到了,三哥同意和我一路呢!”
夏玉容忙道:“四弟要和三弟做一路,就由她去吧!”
商紫雯回头道:“你和三哥一路可以,但不许任性。”
商小雯道:“我听三哥的就是了。”
商紫雯没有再去理她,伸手一指夏氏别墅黑压压的庄院,低声说道:“大哥和我从这里直扑中院,三弟、四弟可沿着树林。绕到后进再进去,如果遇上拦袭,你们就得独立作战,不要再往中院来和咱们会合,因为咱们在中院也许行迹尚未败露,所以遇上拦袭,你们就得独立退出,不可恋战,不到危急更不可发出求援讯号,求援信号就是长啸一声。”
商小雯点头道:“我们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有人拦截,我们自会把他就地解决。”说到这里,轻轻扯了范子云一下衣袖,墩道:“三哥我们走。”
身形一扭,当先跳起,沿着树林,朝庄中掠去。范子云只好跟着她身后掠了过去。
夏玉容、商紫雯等两人走后,也双双纵身跃起,有如两点流星,划空而过,往高大的围墙投去。
商小雯等范子云追上,故意和他并肩而行,回头抿抿嘴,低声叫道:“三哥。”
范子云道:“咱们就要接近后进了,你最好不要说话。”
商小雯低低的道:“人家要问你一句话咯!”
范子云身形稍微一停,偏过头去,问道:“你要问什么呢?”
商小雯咭的轻笑一声,眨眨眼睛,低声道:“我要问你,你到底喜欢大哥呢?还是二哥呢?”
范子云被她问得不禁俊脸一红,说道:“你怎么会问出这句话来?”
商小雯眨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说道:“我想知道咯!”
范子云心中暗道:“你这小丫头,人小鬼大,好,我就开你一个玩笑!”心念一动,立即朝她笑了笑,压低声音道:“三哥喜欢的是你!”
商小雯毕竟还是个小姑娘,被他说得大羞,口中嘤咛一声:“三哥,你坏……”
纤腰一扭,低着头猛然朝前急奔而去。
范子云原先只是想和她开个玩笑,羞她一羞,却不料小姑娘羞急之下,跑这么快法,这里已是夏氏别墅的禁地,不好高声叫喊,看她奔出,急忙跟着追了过去。
如论内功,商小雯自然比范子云差得远,因此长途奔行,范子云有内力支持,可以跑得轻快而不费力,商小雯时间稍久,就会气喘流汗。
但现在只是短程,商小雯生性黠慧,何况又在黑夜之间,她急奔出去,自然不会奔成直线,一下越过围墙,东一折、西一闪,夏氏别墅屋宇广覆,到处都有阴影的暗陬,范子云跟着她越墙而入,转眼之间,就失去了商小雯的踪影。
这下直把范子云追得心头暗暗焦急,偌大一座院落(后进)一时教自己到哪里去找?正在眺望之际,突听一阵兵刃击撞之声,从西边传了过来!
范子云心头不由得一紧,暗道:“准是商小雯和人动上手了!”
心念闪电一动,一时哪还犹豫,双足点动,长身而起,朝声音来处,扑了过去。
他身形起落之间,堪堪掠过一重屋脊,突听一声苍劲而尖细的长笑响处,紧接着有人闷哼了一声!
范子云听出那声长笑声音极熟,心头不禁一动,急忙一下往侧飘开,落到右首一处阴暗的屋面上,正待循声看去,只听那苍劲的声音冷笑道:“谅他们也逃不到哪里去,你们还不给我拿人。”
喝声还隔着一重屋脊,似在西首一处院落之中,但夜深入静,听来依然十分清晰,范子云听到这人苍劲而略带尖细的话声,心中不禁一动,忖道:“听这人的声音,不是丐帮代理帮主柯长泰吗?哦,对了,他是金章令主,原是他们同党,那么在老子山出现,也就并不足为奇了!”
他这一住足,忽然听到身侧不远,有人呼吸的声音。
要知他自从跟自称“游龙”的老人(实则就是笑面神丐游一夔)学成“风雷引”,内功已臻上乘,附近数丈之内,有人潜伏,他自可清晰的听到了。有人隐身附近,而且呼吸极为急促,这人不是商小雯,还会有谁?“这小丫头她是故意躲着我”
范子云忽然回过身去,低笑道:“你不用躲着,我早就看见你了!”
他话声刚落,一条纤小的人影突然从黑暗处冲出,身如箭射,回头朝原路急掠而去,(朝原路,是往围墙外回出去也)
范子云看她忽然回头就走,生似犯了小性,暗道:“我只是和你开一句玩笑,你怎么认真了?自己一行人,是夜探老子山来的,怎好无缘无故的退出去呢?”一面急忙纵身掠起,追在她身后,低低的叫道:“四弟,快别顽皮了。”
前面的纤小人影理也没理,只是提气急掠。
范子云紧跟在她身后低声叫道:“四弟,快停一停,你不可任性。”
眨眼之间,已经越过两重房屋,这里是一片铺着石板的空地,约莫有七八丈宽,一直通往后面,越过这片石板的空地,就是围墙了。
前面纤小人影奔到墙下还有一丈光景,双足一顿,身形往上拔起,朝围墙上纵去。
她身形纵起,范子云也已追到,就在此时,陡见她身形还未跃登墙头,突然一个筋斗,翻落下来。
范子云看得大吃一惊,急忙一个箭步掠了过去,双手一伸,把她身子接住,低头问道:
“四弟,你受了伤?”
这一低下头去,才看清楚自己双手托住的并不是商小雯,那是一个穿着一身青色衣裙的娇小女郎!
这人范子云一眼就认出来了,她正是老子山夏氏别墅在书房中伺候的使女翠翠,此时她双目紧闭,一张本来很逗人喜爱,一直挂着娇笑的脸上,也苍白如纸!她负了很重的伤,难怪连一丈多高的围墙,都纵不上去了!
“她伤在哪里呢?”范子云抱着她心头略为踌躇,立即一提真气,身形直拔而起,一下越过围墙,奔到林中,俯下身去把翠翠放到地上,一手扶住她上身,使她坐起,然后伸出右手,抵住她背后“灵台穴”,吸了口气,缓缓把真气度入她体内。
翠翠负伤之后,又经过一阵急奔,才蹩住了气,昏死过去,此时经范子云度入真气,立即“喂”的一声,睁开眼来,她知道有入救了自己,但不知救自己的是谁?正想挣扎着回身瞧瞧!
范子云看她身子挣动,已知她醒了,急忙说道:“翠翠,你伤得不轻,快不可挣动,”
翠翠虚弱的道:“你是哪一位呢?”
范子云:“我是范子云,你快不可说话了。”
“啊!”翠翠惊喜的道:“你是范公子,小……婢已经不要紧了,你不用再运气了,小婢……有一件极重要的事。想……
拜托公子……公子快请住手……“翠翠挣扎着站了起来。
范子云只得收回手掌,问道:“翠翠,你说的是什么事?”
翠翠转过身来,忽然双膝一屈,盈盈跪拜下去,说道:“公子请受小婢一拜,公子必须先去救一个人……”
范子云手足无措,急忙摇着手道:“你快不可如此,你有什么事,快站起来好说。”
翠翠站起身,苍白的脸上,流露出十分希冀之色,望着他低低的道:“范公子,你一定要去救他,小婢求求你,这是一件十分重要之事……”
范子云道:“翠翠,你先镇静一些,慢慢的说,你要我帮你去救什么人呢?”
翠翠道:“他就是三湘大侠于化龙。”
“三湘大侠”这几个字听到范子云的耳中,不由心头一楞,问道:“三湘大侠,他落在老子山的手里?”
“是的。”翠翠点了点头道:“于大侠被他们拿来,囚在地室之中,你一定知道,你不是也被囚过么?那地室就在……”
话声未落,口中突然“呃”了一声,脸色剧变,身子摇摇欲倒!
范子云睹状大惊,急忙问道:“翠翠,你怎么了?”
翠翠张张口,断续的道:“在……在……书房……”
她艰涩的说到“书房”二字,已然再也支持不住,扑的一声,扑倒地上。她这——扑倒地上,范子云才看见她后心被人飞镖击中,几乎已没入肉内,看来已经没有救了。
范子云暗暗叹息一声,默然道:“翠翠,你只管放心,我答应你,一定去救出于大侠。”
说完,猛地抬起头来,只见三丈开外的一棵大树下,正有—个人影站在那里。
他如今功力精湛,目能夜视,目光一瞥,便已识出这人正是丐帮的传功长老王镇海!心头不由大怒,沉哼一声,举步逼了上去,冷然道:“翠翠是你杀死的么?”
王镇海目光凝注,认出从林中走来的是范子云,不由嘿然道:“好小子,原来是你!”
范干云双目之中射出浓重的杀气,沉声道:“我在问你,翠翠是你用飞镖杀死的么?”
王镇海道:“不错,是本座杀了她,又待如何?”
“好!”范子云断喝一声:“那你就偿命吧!”
双手朝前猛然翻起,推将出去。他这一含愤出手,力道之猛,无与伦比!
王镇海几乎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口中“呃”了一声,一个人应手飞起,摔出去一丈多远!但听“喀”“喀”两声,接连被他撞断了两棵碗口大的树身,才摔倒地上。其实他口中发出“呃”的一声之际,内腑早已被范子云掌力全震碎了!
范子云没想到自己这出手一推,竟有这般威力,也不觉怔了一怔。就在此时,耳中但听“嘶”的一声,一道人影从树上翩然飞坠!
范子云沉喝一声:“谁?”
那人娇呼一声:“三哥,是我。”
那是商小雯!
范子云道:“你到哪里去了?”
商小雯飞红着脸,道:“我看你抱着一个女孩子到树林里来,只当……只当……所以没跟着进来。”
她娇羞的说不下去。
范子云自然听得出她言中之意,不觉脸上一红,讪讪说道:“那是翠翠,她负了伤,我只好抱她到树林之内,才能给她引度真气,唉,可惜你来迟了一步。”
商小雯举手掠掠鬓发,说道:“刚才听到你的喝声,才进来瞧瞧,三哥,没想到你的掌力竟有这般惊人!这人是谁呢?”
范子云道:“他叫王镇海,是丐帮长老,他用飞镖杀了翠翠。”
商小雯道:“翠翠,就是那负伤的女孩子么?”
范子云点点头道:“她是老子山伺候书房的一名使女,想不到她竟是到老子山卧底来的。”
“哦!”商小雯睁大双目问道:“你怎么知道的呢?”
范子云道:“她求我去救一个人,被他们囚在地室里。”
商小雯道:“她没说什么人么?”
“说了。”范子云道:“是三湘大侠于化龙。”
“哦!”商小雯又是一声轻“哦”,急急问道:“他人在哪里呢?”
范子云道:“她只说出”书房“二字,就遭了毒手。”
“三哥,你知道书房在哪里么?”商小雯急急的道:“我们快去瞧瞧,我听师傅她老人家说过,只要找到于大侠,才能使江湖这场风暴平息下来,但于大侠失踪已有三个月了,没人知道他的下落。师傅先前怀疑他在夏家堡,这次我到夏家堡去,就是找姐姐查问于大侠下落来的咯!”没待范子云开口,接着又说道:“三哥,你不是被他们掳来关在地室里么,是不是就在书房地室里?”
范于云摇摇头道:“好像不是。”
“走!”商小雯伸手拉着范子云衣袖,催道:“只要知道在书房就好,我们一定可以找得到的。”
话未说完,就急不容缓往林外就跑。
范子云被她拉着奔出两步,急忙低声喝道:“你慢点走!”
商小雯回头道:“你还有什么事?”
范子云道:“你知道书房在哪里么?”
商小雯问道:“你不是知道么?”
范子云道:“书房是在前院,这里是后院了,如果从这里进去,要经过中院,才能抵达前院,这一来,不是把他们三进屋宇的人全惊动了,我们还救得成人?”
商小雯一呆,问道:“依你该怎么办呢?”
范子云没有理她,接着道:“再说大哥、二哥已经进去了一会,还没有消息,我们也不能单独行动,不顾她们。”
商小雯给他说得没了主意,急道:“人家所以问你该怎么办咯!”
范子云道:“所以你不要急着跑呀,让我想一想……”
商小雯放开拉着他的衣袖,说道:“那你快想嘛!”
“有了。”范子云低低的道:“方才大哥、二哥是从中院进去的,她们要我们抄到后院来,目的是分散人数,不让对方发现,但我们现在要去前院救人,如果从后院进去,要穿行两院进落,就会被人发觉,如果从前院进去,目标就更显著。因此我们最好也是从中院进去,只要从左首一条通道转出去,就是前院的东院,夏伯伯的书房,就在东院,路径较近,不至惊动中院的人,也不至妨碍了大哥、二哥的行动,你看如何?”
商小雯咭的笑道:“这点事情,还要想丁半天,好啦,我们快走!”
两人沿着树林,匆匆回到原处,(和夏玉容、商紫雯分手处)秋月嗖的一声,从一棵大树上飞身而下,低低的叫了声:“范公子。”
范子云问道:“大哥、二哥可有消息?”
秋月摇头道:“没有,小婢隐身树上,眺望了半天,里面好像一点动静也没有?”
范于云点点头道:“你快上去,我们要进去了。”
秋月一躬身,依然回到树上去了。
范子云朝商小雯打了个手势,两人同时飞身掠起,越过一片空地。
范子云在前,商小雯在后,相继掠上围墙,但见一片屋宇,重重院落,黑压压的不见一丝灯光,不闻一丝人声,好像院中的人,全已进入梦乡。
方才后院还有兵刃击撞之声,这里却是毫无动静!
那么夏玉容,商紫雯二人,不是已经进来一会了?怎么也会不见踪影的呢?
范子云心头暗暗嘀咕,朝商小雯打了个手势,双双飘落院中,他们本来打算从东首一道走廊,可以折入东院。但因这座中院平静得出奇,又不见夏、商二人的踪影,觉得事有可疑,脚下一停,回身悄声道:“事情大有蹊跷,我看我们还是先把大哥、二哥找到了,再作道理。”
商小雯没有作声,只点了点头。
范子云当先跨上石阶,由走廊进入一道腰门,这是一座广大的厅堂,掩着一排雕花长门,依然一片死寂,听不到一点声息,生似进入无人之境!
商小雯不禁有些胆怯,悄声道:“三哥,偌大一座老子山夏氏别墅的庄院,竟会一点戒备也没有,真教人百思不解。”
范子云低低“嘘”了一声,两人一前一后穿过迥廊,又进入了另一重院落。
正行之间,范子云忽然轻轻拉了商小雯一把,低声道:“有人来了!”
果然没多一会,只见两条人影,疾如鹰隼而来,一下飞落庭前。
那是两个身穿夜行衣的汉子,他们似乎极为小心,举目朝四周一打量,前面一个低声道:
“奇怪,老子山好像毫无戒备!”
后面一个道:“咱们既然敢来,有没有戒备都并不重要,师弟,走,邢夫人住处,还在后面,咱们到后面瞧瞧去!”
话声一落,两道人影同时纵身而起。
范子云听得心中暗道:“听他们口气,原来也是到老子山踩盘子来的了,自己二人正找不到邢氏住处,不如跟踪他们身后而去,正好由他们带路。”心念一转,急忙低声道:“我们快走。”
这两句话的功夫,前面二人已登上屋面,到了四五丈外。
范子云陡然一提真气,身躯平拔而起,远远跟了过去,商小雯紧随他身后,藉着夜色掩护,和前面二人保持了四五丈远的距离。
夏氏别墅,覆盖极广,光是这座中院,就有不少院落,这二前二后四人,翻过两重屋脊,前面二人突然纵身往一座院落中跃落,等到两人赶到,前面两人已经失去了踪影,那自然已经闪入走廊去了。
范子云目光一转,正待跟踪住院中纵去,瞥见西首屋面上,正有两条人影,连袂飞来。
双方相距虽然还有七八丈距离。但他目光敏锐,一下就看清来的正是夏玉容和商紫雯,敢情他们找了半天,依然一无头绪,才找到这里来的,急忙回头朝商小雯道:“是大哥、二哥。”
话声方落,夏玉容、商紫雯也已看到他们,翩然掠了过来。
商小雯心中一喜,急忙迎了上去,低低问道:“大哥、二哥,你们找到了没有?”
商紫雯摇摇头道:“没有,整座庄院,一片漆黑,没见到—个人。”
“怎会没有人?”阶上突然响起一个冷森尖细的声音,阴恻恻接口说道:“四位翻房越脊闯了很久,如果脚跑酸了,可以到厅上来歇息,老身在这里已经恭候多时了。”
话声甫起,大厅前走廊上,登时亮起八盏风灯,把一片大天井照得如同白昼!
不,还有!在他们四人立身之处的四周屋脊上,同时出现了一、二十个人影,几乎已把四人围在中间。
范子云目光一转,发现方才在前面领路的两个夜行人,赫然也在其中!心知自己上了人家的当,这明明是早就布下的陷阱,故意扮作夜行人,把自己两人引来的。
夏玉容冷笑一声,回头道:“人家既已出声招呼,我们就下去吧!”
当先双足一点,飘然住院中飞落。
商紫雯、商小雯、范子云自然也只好跟着飞身落地,才看清阶上站着说话的,是一个花白头发,脸长如驴的黑衣老妪,她身后左右两边,侍立着十一名一身玄色衣裙的少女,看上去最多也不会超过二十岁。
范子云听她说话的声音,就是那晚和叶玲说话的副总管,也正是前晚到慈云庵去的黑衣老妇。那么由此推想,她身后的十一名玄衣少女,也就是十二金钗了,其中缺了一个叶玲,不是正十一人么?
这一瞬间,商小雯也认出来了,这黑衣老妪正是那晚掳走叶玲的人,后来师傅把她惊走,拦下了叶玲。
只有夏玉容、商紫雯没认出来,因为前晚闯到慈云庵去的黑衣老妇,和她面貌不同。面貌不同,显然是戴了面具去的,今晚她没戴面具。
黑衣老妇的目光如炬,一下子也认出了范子云、商紫雯、商小雯三人。(她只是不知商紫雯姐妹来历),其中夏玉容戴了面具,她没认出来,一时不禁脸色一变,尖笑道:“老身还当从盱眙庄来的一批人是谁,嘿,嘿,范子云,你胆子不小,夏堡主把你领去,还替你解了禁制,你竟然又带了人闯到夏氏别墅来了!”
盱眙庄果然是老子山开的,她早就得到了消息,无怪一路进来,没人拦阻,这是他们诱敌之计。
范子云含笑道:“你就是副总管吧?”
黑衣老妪道:“不错。”
范子云道:“这就对了,要那庄稼人把在下骗去,把在下掳到老子山来的是你,夜闯夏家堡慈云庵的也是你了?在下今晚找到老子山来,就是要问你两件事来的。”
黑衣老妪道:“你要问什么?”
范子云道:“第一件事,既然是你把我掳到老子山来的。
那么在我身上下的‘阴手禁穴’也是你做的手脚?“他这话说得很技巧,不说“阴极针”而说“阴手禁穴”,如果“阴手禁穴”是她下的,“阴极针”自然也是她了。
夏玉容、商紫雯、商小雯三人六道眼光,‘都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她如何回答,只要她点个头,那么她就是杀母的仇人了!
黑衣老妪阴恻恻的道:“第二件事呢?”
范子云道:“你第一件事,还没回答我呢!”
黑衣老妪道:“你一并说出来了,老身自会给你满意的答覆。”
“好!”范子云道:“我要问的,这里是老子山夏氏别墅,可是夏家堡的?你既是夏氏别墅的副总管,何以要夤夜闯到夏家慈云庵去,这是什么人支使你去的?”
最后一句,听得黑衣老妪马脸不禁又是一变,尖声笑道:“范子云,你问得太多了,干不该,万不该,老子山已经放了你,今晚你不该再闯进来。”
范子云道:“闯进来了,你又待怎么?”
熏衣老妪阴森的道:“那是你自投罗网,自找死路。”
她一直把范子云当作对象,以为其余三人,只是替范子云助拳来的。
范子云大笑一声道:“在下自投罗网也好,自找死路也好,这是稍后之事,现在你该先答覆我两个问题了吧?”
黑衣老妪马脸满布厉色,阴森一笑,徐徐说道:“这两个问题,等你回去问姥姥吧!”
显然她是动了杀机!
范子云仰天长笑一声,说道:“副总管若是不肯答我所问,今晚只怕不大容易过门。”
黑衣老妪狞笑道:“好小子,你口气不小!”
范子云道:“在下说出来了,自然办得到,不信,你来试试?”
刚说到这里,只见一道人影疾然飞落,风声飒然,来得快速无比,是见此人身手极高!
范子云急忙回头看去,这来人正是丐帮代理帮主柯长泰!
黑衣老妪面情冷漠,问道:“柯帮主有什么事?”
柯长泰飞落中庭,急步趋了上去,神色恭敬,拱拱手道:“回副总管,敝帮传功长老王镇海在庄外遭人重手法击毙,内腑悉被震碎,庄中可能来了极强高手。”
他身为一帮之主,如今又荣膺了副盟主,对夏氏别墅的一名副总管居然神色十分恭敬,岂不怪哉?
黑衣老妪只是口中“唔”了一声。
柯长泰又道:“还有一件事,兄弟也要向副总管报告,兄弟在林外逮住了两个奸细。”
夏玉容心中不禁一动!
黑衣老妪问道:“人呢?”
柯长泰道:“就在外面。”
黑衣老妪道:“把他们押进来。”
柯长泰应了声“是”,回身朝门外拍了两下手掌,喝道:“副总管要你们把两个奸细押进来。”
只见四名黑衣汉子,手执钢刀,押着两个青衣人走了进来。
黑衣老妪阴森一笑道:“六个人,如今一个不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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