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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巫峡云横深宵来一少 星河斗转折柳会高人

  “琪妹!是我。”

  “你这人真是……哦!你瞧,真气人!”万小琪粉脸生霞,收回玉箫,一手把信笺递了过去。

  岳天敏接过信笺,两人回入房中,就灯光下一瞧,不由惊异的道:“什么?凰儿是给崆峒派老道们掳去的?他们还约你五天之后,上桐柏山去?”

  英妹妹被玄阴教擒去,还找不到影子,凤儿这会又被崆峒派掳为人质,还要琪妹妹上桐柏山去。崆峒剑法,素以奇诡著称,五通在江湖上的名头,更并不在昆仑四老之下,琪妹妹虽得玉箫真人真传,但终究双拳难敌四手。自己要陪她去呢?英妹妹身落人手,危在旦夕,救人如救火也迟缓不得,心中一阵为难,不由剑眉紧皱,沉吟道:“这……怎么……办?”

  他拖长着声音,大感分身乏术!

  “咭!”万小琪突然笑了出来:“敏哥哥,崆峒五通,我会对付他们的,你还是先去救英妹妹要紧!”

  岳天敏既心悬英妹妹,又耽心琪妹妹,任你平日定力坚强,这时也使他踌躇莫决,忧心如焚!根本连琪妹妹说些什么,都没听进去。说真的,这还是第一次遭遇到的难题!

  万小琪见他半晌不语,轻轻的走近他身边,低声说道:“敏哥哥,别急!说真的,崆峒五通,我会对付他们的。哦!你记得不?我们告诉过你,那天我和英妹妹两人,在西台通天观铁屋里,发现了师傅赐给我两枘白玉匕首,柄里还藏着一支绿玉令、和一本小册子,叫做‘玄天十二式’,那是专破‘通天剑法’的崆峒家法。”

  岳天敏突觉眼前一亮,“哦”了一声,正想开口。

  万小琪拦着又道:“人家还没说完呢!当时英妹妹叫我下了五台,好好的练一练,后来我们急于赶上北台去,就一直没有详细看过,我想……”她拖长语气,霎着大眼睛道:“崆峒五通,约我五天之后,到桐柏山绝顶去,他们主要目的,就是为了索回失落多年的‘玉匕令’,把凤儿掳去,不过是一种要挟手段罢了,决不敢难为她的。”

  岳天敏眼看平日任性娇纵的琪妹妹,这回居然事理分明,说得头头是道,不由微笑着点了点头。

  只听万小琪继续说道:“杂毛道士不是约了五天之后吗?从这里到桐柏山,我那里用得到五天?玉狮子一天就可以跑到了,就算两天罢!还有三天时间,足够我练‘玄天十二式’了!敏哥哥,你还是先救英妹妹要紧,她落入玄阴教手里,‘叛教’这个罪名,可不世玩的!”

  她说到这里,突然抬起头来,笑着问道:“敏哥哥,我问你,英妹妹为什么要叛教啊?”

  岳天敏愕然的道:“英妹妹向她师傅请准下山,叛教!那是霍文风楚天行两人,在伏牛山受挫之后,给她扣上去的罪名。”

  万小琪螓首微摇,嗤的笑道:“不是!英妹妹叛教,就是为了你呀!你还不赶快救她去?”

  岳天敏玉脸微微一红,笑道:“琪妹妹,你别打趣,我们说正经……”

  万小琪娇笑着道:“你说!她不是为着你还为谁来?哎哟!时间不早啦!我们就这样决定好了,你明天仍旧去追玄阴教的贼人,我想找个隐僻所在,先把‘玄天十二式’练纯熟再去。好啦!敏哥哥,你快去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玉手轻推,催着敏哥哥回房安歇。

  岳天敏看看天色确实也快近黎明,这就回转房中,和衣躺下,但思潮起伏,如何睡得着觉?天色逐渐大亮,朝阳已从窗棂上透了进来。他从迷糊中突然惊觉,翻身下床,开门出去。

  店伙已端着一盆热水,送了进来,见面就笑嘻嘻的说道:“客官,你起来啦!住在隔壁的那位客官,一清早就出门去了,他吩咐小的告诉你老,叫你老也赶紧上路!”

  岳天敏听说琪妹妹已经先走不由心头一怔,他知道她的脾气,说什么都得依她,既然已经走了,追也没用,好在桐柏山之约,还有五天时间。自己赶得快一点,即使半路上不能把英妹妹截回,但有三天时光,上巫山玄阴教总坛,也已足够,第五天就可赶到桐柏山去!

  店伙看他双眉紧皱,沉吟不语,赶忙躬腰陪笑道:“是那位客官吩咐小的,不要惊动你老,等你老醒来再告诉你的。”

  岳天敏摆了摆手道:“没什么,知道了。”

  店伙退出之后,岳天敏匆匆盥洗,用过早点,会了店账,就骑上赤龙驹,向西急驰。他取道洛宁、卢氏、出荆紫关,折入湖北郧西,经竹山,横越大巴山脉、就是巫山后山,这一条路,他早经四师兄万松龄详细说过,但一路上风驰电卷,马不停蹄的急赶,始终没有发现玄阴教的人打这里经过的迹象。不由发了狠劲,心想且不去管他,反正赶上玄阴教总坛,好歹也得问个清楚。他心中有事,一路不眠不休,纵马急驰,好在身边带有“辟谷丹”,索性沿路也不打尖了。以他的功力,和坐下又是一匹千里良驹,一日一晚之间,就足足赶了一千四五百里路程。

  第二天正午时光,已经到了川鄂交界的大巴山脉,这一带全是崇山峻岭,荒无人烟。

  他记着四师兄的话,进入大巴山脉之后,便得折而向北,那最高的山峰,便是巫山!赤龙驹关外名种,翻山越岭,如履平地,一人一骑这就直向巫山方向奔去!

  巫山在巫山县东南,原是巴山山脉的最高峰,因为山形像巫字才叫它巫山,一共有十二座山峰,方舆胜览上说:“十二峰之名,曰:望霞、翠屏、朝云、松峦、集仙、聚鹤、净坛、上升、起云、飞凤、登龙、聚泉,其中以神女峰最为纤丽秀拔,峰上有神女庙。”

  巫山十二峰,大家所熟知的也只有神女峰,因为这座峰上由古迄今,流传着一段神话,说从前赤帝有个女儿,叫做瑶姬,死后葬在巫山之阳,楚怀王尝游高唐,梦见一位艳丽的神女,对他说:“妾在巫山之阳,高邱之阻,旦为朝云,暮为行雨。”于是就替她立了个庙,名为朝云。因为这个故事,神女峰之名就盖过了其他十一峰!

  玄阴教总坛,就设在神女峰顶上,更因神女峰面对巫峡,后临绝壁,秀拔峻险,自然人踪杳然。何况又是玄阴教的根本重地,四面刁斗罗列,巡山弟子,川流不息,外人更难趒入雷池一步了。

  岳天敏赶到巫山后山,还只有未末申初,丽日高悬。他知道一入巫山,便进了玄阴教范围之内,自己志在救人,自以不引起人家江意为佳,目前时间尚早,不如找个泂穴,休息一会,到天黑了再去不迟。心念一转,就把赤龙驹藏入深林,自己在溪水中洗了个脸,然后在附近峭壁危岩之下,找到一处洞穴,看看倒还干燥,前面又有石笋挡住,不易被人发现,略为拂拭,解下龙形剑在石上盘膝坐下,运起功来。天色逐渐昏黑下来,岳天敏精神抖擞,又从怀中取出“辟谷丹”服了两粒,一切停当,走出石洞,一跃而起,就往神女峰上扑去!

  他心中惦念着英妹妹,恨不得立即找到她的下落,这一施展轻功,晃如电驰星飞,向上直起。峰腰上虽然还有玄阴教的值坛弟子,但以岳天敏的身手,又是尽力掩蔽着身形,那会发觉,即使打他们身边踪过,也只当一阵轻风罢了。

  何消片刻,上了峰顶,眼前苍松翠柏之间,隐现出重重屋脊,依山而起,规模极为宏大,玄阴教总坛已在眼前。

  岳天敏心中,不期而然的生了警惕,那敢丝毫大意,藉着树阴蔽身掩近围墙,方想踪上身去!陡见两条人影,从殿脊中飞起,疾若飘风闪电,向自己存身之处飞来,瞬息之间,已到了前面三丈开外。

  岳天敏心中一惊,这两人身手不凡,敢情自己行藏已被识破?连忙向后一缩隐住身形,左掌护胸,右掌蓄势待敌。放眼望去,只见两条人影,原来是两个身穿劲装疾服,背插长剑的妙龄少女。

  一个穿深紫色的年约二十一二,一个穿淡青色的还不过十七八岁,两人婷婷袅袅地走到一株大松树下面。

  穿淡青色的在大石上拂了一拂,笑道:“二师姐,今晚月色极佳,我们就在这里歇一歇罢!”

  穿紫衣的道:“今天师傅极为震怒,我们还是小心点先巡视一转,免得出了差池。”

  岳天敏听得心中一动,暗想她们口中的师傅当然是玄阴教主旡垢师太,她平白无故为什么震怒呢?

  莫非英妹妹已经被押上山来了?当下屏息凝神,希望她们不要走开,更迫切的希望她们能够继续说下去!

  果然那穿淡青色的少女又道:“咱们玄阴教总坛,有谁吃了豹子胆,敢来撒野?二师姐,你说,今天师傅到底为了什么,那样震怒?”

  她边说边坐了下来。

  穿紫衣的似乎拗不过她,也慢慢地坐下,说道:“这是今天下午,接到湖北分堂转来莫姑姑的紧急报告,说咱们五台分坛给人全挑了,副教主仅以身免,听捝还负了伤。这次敌人中间有昆仑、峨嵋、少林、天目的各派高手,还……”她说到这里,突然住口。

  穿淡青色的少女听到一半,见她住口不说,不由急道:“二师姐,还有什么呀?你快说呢,真急死人。”

  穿紫衣的放低声音道:“据说还有尹师妹在内!”

  穿淡青色的两眼睁得大大的道:“什么?还有三师姐,她帮了外人?”

  岳天敏心头一惊,五台分坛被破,不过是三四日前之事,山西和这里相隔数千里,居然消息来得这样快!唔!她们谈到英妹妹身上来了!

  只听穿紫衣的嗯了一声,又道:“尹帅妹结识了一位昆仑派姓岳的少侠,你不是不知道,近日江湖上盛传着两句话。‘昆仑四老,不如一少’,那姓岳的,就是‘昆仑一少’。

  听说栽在他手下的,除了霍护法之外,还有赤发尊者,苍溟上人和海南碧落三仙的什么古九阳……”

  她话没说完,穿青衣的抢着道:“我知道,我早已听莫姑姑说过,他叫岳天敏,人长得挺英俊呢!不然,尹师姐眼高于顶,那会……”

  穿紫衣的噗哧笑了一声,点头道:“不错!他叫岳天敏。”

  岳天敏听得俊脸一红,暗想:她们怎会知道得如此详细?却听穿紫衣的轻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自古以来,一个情字害苦了多少女孩儿,尹师妹这次下山,就是为了他,当时哭哭啼啼的不知病了多少天,全亏莫姑姑暗地设法,师傅才准她下山!”

  岳天敏直听得心如油煎,一阵激动,但他知道身在玄阴教禁地,英妹妹下落未明,自己可大意不得,连忙紧摄心神,耐心听她往下说去!

  “可是不知她怎的开罪了霍护法和五台分坛的楚堂主,他们在师傅面前告了她一状,说什么背师叛教,勾结外人。师傅虽然还不十分相信,但无风不起浪,多少总有点影子,这才颁发了一道玉牒令谕,要尹师妹回坛申述。那知尹师妹这几个月来不但没有回来,而且月前襄江分堂又报告她在分堂滋事,杀伤多人,师傅一气之下,当时就要派人把他擒回总坛,按教规处置……”

  岳天敏心头又是一凛,英妹妹果然是玄阴教擒回来了,但不知关在那里?

  “后来还是莫姑姑,大师姐和我,一再向师傅进言,说尹师妹决不是背师叛教的人,其中也许另有隐情。”

  她说到这里,突然诏气愤慨的道:“说实在,咱们的各地分堂,真有点儿良莠不齐,离谱太远,他们压根儿不懂向当地百姓传布教义,宏扬本教。现在他们呀,和划地而治的官吏,开山立柜的强盗,鼎足而立,做出暗无天日的事来。尹师妹也许看不惯那一个分堂,伸手管了件闲事,就被他们扣上什么叛教的罪名……”

  岳天敏睹暗点头,心想:玄阴教总坛,看来倒并非为非作歹之处,和五台山果然大有天渊之别!

  “师傅她老人家神目加电,教中大小事儿,谁能瞒得过她?因为本教建创伊始,一切还得大家协助,这才对他们略示优厚。这次莫姑姑代表师傅,到各分堂巡视,一半也就是为了整饬风气,另一方面,顺便调查尹师妹……哎哟!时间不早啦,我们舍了正经事儿,却闲磕牙起来!”

  穿紫衣的说到这里,倏的站起身来,掠了掠秀发道:“五师妹,快走!”

  说着,她拖了穿青衣的就走,两条纤影,莲步轻顿,立即向前奔飞而去!

  岳天敏听了半天,兀自听不出英妹妹到底是否已被掳来,他心念一转,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等两人一走更不怠慢,一长身凌空波虚,直往围墙上扑去,两个起落,便飞上屋脊。

  正待打量四周形势,猛地警觉身后五大丈外,别的一声轻响!

  岳天敏内功精湛,耳目极为灵敏,周围十丈方圆可辨飞花落叶,这声音虽然极是轻微,但那能瞒得过他的耳朵。立时微一旋身,双掌护胸,星目电射,向发声之处望去。依稀瞥见一条淡淡黑影,在屋面上一闪,转瞬之间,就消失不见。

  岳天敏心头一楞,暗想此人身手,十分快捷,武功已臻上乘,适才分明瞧到自己,怎会视若无睹,舍之而去?难道他不是玄阴教的人,和自己一样有为而来?瞧他去势,又似乎路径极熟,自己何不随着他过去瞧瞧究竟!心念动处,就一掠身跟着飞扑过去。以他的轻功造诣,意念方动,身形骤起,真是疾若流失,一晃眼就跃近黑影隐没之处。四外一瞧,那有半点人影,心想他可能隐在近处,再运足目力,向屋脊阴暗之处和附近树顶,细细打量,依然人迹杳然。

  唔!那墙角边上,不是蜷伏着一团黑影?怎么?一动不动!

  心中生疑,赶紧跃近身去,低头一瞧,原来竟是两个玄阴教打扮的人,这时已被人点了昏穴,蜷伏着动弹不得。心想此人果然不是玄阴教的人,好快身法,从自己由发现追踪算起,不过一瞬间之事,他居然还点倒了两个伏桩!

  岳天敏略一犹疑,立即足尖微点,再次腾身而上,轻窜巧踪,越过一进屋脊,但见四面黑沉沉的,并没一丝灯光。正待再向里进飞去,忽见两条人影,快若飘风,从斜刺里窜出,落到自己面前!

  这两人大约都在三十以上,手仗长剑,楞楞的望着自己,突听左边一个,剑尖一指,问道:“你是什么人?不打听打听,敢来玄阴教禁地乱闯,想是活得不耐烦了?”

  站在右边一个,却只嘿了一声,回头向同伴说了句:“不必和他噜苏!”立即沉声喝道:“小子,还不跟我们见堂主去,听候发落!”

  岳天敏见他们两人身法迅捷,武功也似乎不弱,当下微笑着道:“在下尚有急事……”

  “嘿!小子,在我们值坛四金刚面前,那有你还口份儿?什么?还想开溜!”

  刷!刷!两柄长剑,一左一右,拦腰就向岳天敏扫来,出手劲急,倒也不可小觑!

  岳天敏深怕惊动了他们教中多人,打草惊蛇,自己英妹妹下落未明,今晚岂不徒劳往返,而且他们如果知道自己为英妹妹而来,说不定会把她隐藏起来,使自己更难找寻。想到这里,双足疾点,一个身子凭空拔起三丈多高,躲闪过两人合击,半空中一个回旋,飘落屋面。正想出手先把两人制住,猛听身后不远,响起轻微的踪跃之声,又有两条人影,如飞而来。

  “快把这小子截住,别让他逃了!”

  先前两人,齐声怒喝,但出声不响,似乎也怕惊动了人?

  他们身为值坛四金刚,如果连一个无名小子都拾掇不了岂非丢脸?何况万一惊动了堂主,责怪下来,可不是玩的。后来两人果然连哼都没哼,立即翻腕出剑,就向岳天敏急刺!

  四个人居然分左右前后把自己团团围住,一声不响的急攻过来,剑光乱闪,招术着实狠辣,不愧四金刚这个雅号!看来玄阴教总坛当真非同小可,光看这四人,不过是值坛的小头目罢了,身手已是不凡,其他人物就可概见!

  岳天敏见他们一味哑斗,正中下怀,待右边一个长剑向自己右肩斜劈之时,潜运功力。

  猛的挫腰旋身,掌缘向剑身一拨,立时把对方一支长剑,拨荡开去,同时左手骈指如戟,对准他“肩井”穴上,隔空轻点。一声轻哼,右边那人,立即向后倒去。

  岳天敏还怕他摔下屋面惊动了人,连忙左手一招,使出“擒龙手”,把他身躯轻轻放下。

  他这两手动作之快疾若闪电,其他三人连看还没看清楚,同伴已被人家制住。这一惊非同小可,三支长剑同时刺到!怪!真怪!这小子准会使邪术,长剑明明刺到他身上,却会滑不溜丢的刺不进去?剑身颤动,震得手掌发麻!

  岳天敏可没理会他们,右手一招,左边那人身不由己的踉跄跌了进来。猿臂轻舒,如法泡制,又把他点了穴道,随手放下。值坛四金刚,倏忽之间制住了两个,还有两个倒并不是气馁,实在给他变魔术似的手法,惊骇得楞住了。挻着长剑,不刺不收,怔怔的呆在那里!

  正当此时,陡听一声清叱,自右方屋顶上传来。飕飕!两条纤细人影,突然现身,捷如飞燕,一掠而至!

  “真有吃了豹子胆子?敢到神女峰来撒野!”衣香缤纷,娇声呖呖,两个娇艳如花的少女,深紫色和淡青色紧身劲装,褢着窄窄腰身,俏生生的临风而立,越显得像天女下凡。

  那不是方才在松下谈心的两人?一个是二师姐,一个是五师妹。糟!今晚敌人越来越多,看来颇难善了。这两人正是玄阴教主旡垢帅太五个女弟中间的二弟子紫玫瑰筱剑兰和小师妹宋青雯。她们刚才巡视回转,远远的听到第三进屋上,有人轻声吆喝,闻声寻来。月光底下看得十分清晰,值坛四金刚,有两个已经倒卧在屋面上,一动不动,敢情已被人家点了穴道。两双清澈乌亮的眼光,跟着向敌人一瞧,这会可把两个少女瞧得心头小鹿一阵狂跳。

  那面前站着的竟然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书生,剑眉星目,玉脸朱唇,青衫飘忽,腰悬长剑。

  模样儿是英俊潇酒,温文尔雅,真是千万人中挑不出半个来的美少年!

  “啐!”两人粉脸上,倏地飞起一阵红晕,还没开口。

  值坛四金刚剩下的两个,瞧到来了救星,赶紧向后退出一步,躬身说道:“筱香主,宋香主来得正好,这小子……”

  紫玫瑰筱剑兰一摆手中长剑,止住了他们话头,螓首微抬,冲着岳天敏问道:“瞧你也不像个坏人,夤夜闯上神女峰来,难道不知道这是玄阴教禁地吗?”她脸含娇嗔,但语气却颇为温和!这几句话,分明给岳天敏找台阶,只要他自承无意闯入,不也就大事化小,轻描淡写的放过就算?可是岳天敏呢,他虽然镇日价和琪妹妹、英妹妹,还有锦云妹子生活在一起。

  但他秉心敦朴,那里会领悟得姑娘家心意,闻言拱手笑道:“玄阴教在江湖上盛名远播,在下焉得不知……”

  “哦!那你是有意寻衅来的?”紫玫瑰脸色倏变,肚子里暗暗骂了他一声:“笨蛋!”

  “在下冒昧登山,实有不得已的苦衷,尚请姑娘见谅!”

  “哼!你居然敢到神女峰来撒野,胆子可真不小!二师姐,不必和他多说,我们也把他擒下来就是了。”

  宋青雯鼓着双腮,跃跃欲出!

  这时那两个被点倒的汉子,已被同伴解开穴道,一个翻身,跃了起来,大喝声中,值坛四金刚四支长剑,疾刺而出。却好宋青雯也同时抡剑攻到,口中还催着二师姐赶快动手!

  四金刚加上了两个教主婻传弟子,犹如猛虎添翼,剑剑狠绝,着着进攻,拼命向岳天敏进招。尤其是紫玫瑰筱剑兰和宋青雯两支长剑,展开“玄阴经”上所载绝学,玄阴教主亲传的“玄阴剑法”,皓腕转处,银虹满天,凌厉剑势,幻出朵朵金星,绵绵不绝!

  岳天敏因这两人是英妹妹的同门姐妹,人也正派,不好还手。那只有展开灵巧身法,在六支剑光中,一味闪来避去,心中未免暗暗焦急,这样游斗下去,玄阴教的人势必闻声赶来。他心念方动,猛听一阵吆喝,噗噗噗,转瞬之间,黑影连窜,一连飞扑而来的,怕不有一二十人?瞧他们手中各执着明晃晃的刀剑,虽然没有一拥而上,但好像生怕自己逃走似的向四面围了拢来。

  岳天敏虽然并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但人数越来越多,心头这份焦灼实在也无可形容!西北角上突然飞起一道经天长虹,挟着轻微的破空之声,向场中激射而来。

  “好啦!好啦!大姑娘来啦!”场中立时有人叫了起来。

  经天长虹,森森剑气,来势奇快。

  岳天敏自然认识这是“玄阴剑法”的一招绝学,由“长虹吐焰”和“穿星摘月”演绎变化而来,凌空一击,势道极霸,有石破天惊之威!

  当下也不敢大意,等长剑及身,右手长袖,陡然迎着拂出。太清罡气,立即暴涨!围着岳天敏急攻的紫玫瑰筱剑兰、宋青雯,和值坛四金刚,只觉身前似乎有一股柔软气体,向外一绷,手上长剑,微感震弹,人就不由自主的被推了出来。根本连看郡浽没有看清,那道滶射而来的长虹,起了轻微的啷呛之声,比来时还要快速,撞飞出去五六丈外。

  剑光乍敛,飘落一个廿三四岁身穿玄色劲装,头包黑纱的美艳少女,瞧她柳眉倒竖,凤含目煞,分明愤怒已极。莲足一顿,娇躯像燕子掠波般飞了过来,颤巍巍长剑一指,娇弹喝道:“呔!何方野小子,你……”

  月华高悬,清光四吐,她“你”字刚出口,身临切近,陡然缩住了口。轻“噫”一声,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紧盯着岳天敏。粉脸上腾腾杀气,顿时烟消云散,换上了一片惊诧之色,“你……你是岳少侠?不知夤夜上敝教总坛,有何见教?”

  紫玫瑰筱剑兰和五师妹宋青雯,一听大师姐口气和这美少年竟煞还是素识,连忙撤剑后退,站到大师姐身边。

  四金刚更是慌慌张张的后退不迭。大家都眼睁睁的盯着这位青年高手,目不转瞬的等他说些什么?

  岳天敏一瞧来人,却是在九华山和自己动过手的辣手观音简玉珍,玄阴教主旡垢师太座下首徒,英妹妹的大师姐。

  他听英妹妹时常提起她,不但武功高强,而且还深得旡垢宠信,教中大小事儿,她也可作得一半主张,对英妹妹的爱护,真比亲妲姐还好。唔!英妹妹被掳,她自然知道详情,不如据实告知,先探探她口气也好!

  心念一动,连忙对她作了个长揖,口中说道:“芳驾是简姑娘吗?在下昆仑岳天敏,冒昧登山,实有要事向姑娘请教,不知可肯据实见告?”

  他这一自报姓名,可使站在一边的筱剑兰宋青雯两人,着实吃惊。心想难怪这美少年武功惊人,原来正是闻名已久的“昆仑一少”岳天敏!

  辣手观音简玉珍微微一怔,福了一福,还礼道:“岳少侠不必客气,侠驾连夜赶来定有急事,还请直言见示,愚姐妹如有所知,自然据实奉告。”

  岳天敏见她词色极为坦诚,便笑着道:“在下想请问姑娘,令师妹尹稚英现在可在山上?”

  简玉珍惊奇的道:“你说三师妹!她离山已有数月,不是和岳少侠你……一起去贵州的吗?我师傅传下玉敕令谕,要她回山,她都没回来。”

  岳天敏点头道:“不错!那是去年年底之事,在下误中枯木大师的黑眚附骨掌,蒙尹姑娘陪同去了贵州。可是最近在下和尹姑娘从五台山下来,她回转贵教,怎会不在山上?”

  简玉珍听说他和尹师妹刚从五台山下来,那末莫姑姑最近递来的紧急报告,说五台分坛被人挑了,其中参与的人,还有尹师妹在内,这话果然属实!不由粉脸倏然一变,急急问道:“五台分坛传闻被人挑了,原来是岳少侠所为?”她说到这里,微微一顿,接着迟疑的道:“这样说来,三师妹当真背师叛教!”

  岳天敏冷笑了声道:“尹姑娘叛教罪名,只是霍文风楚天行两人妄加之罪,此中因果说来话长,在下只想请问姑娘,令师妹此刻是否已在山上?”

  辣手观音简玉珍瞧了他一眼,颔首答道:“三师妹叛教与否,是非曲直,只要她回转总坛,自可水落石出,不过她确实并未回山。”

  岳天敏敞声笑道:“在下还想请问姑娘,令师妹有人告她背师叛教,贵教总坛下了玉敕令谕要她回坛申述,她没有回来。之后襄江分堂又报告她在分坛滋事,杀伤多人,令师一怒之下,当时就要派人把她擒回神女峰,依家法处置,这事可是当真?”

  简玉珍点头答道:“当时师傅她老人家,因一再接获报告,说三师妹下山之后到处滋事,显有叛教行为,是以确有把她擒回处罪之意,后来还是莫姑姑和愚姐妹竭力劝说,才把她老人家劝住……”

  岳天敏不待她说完,突然接口说道,“这就是了,尊师对尹姑娘既然早有擒回治罪之心,这次金花剑莫大侠和米姑娘衔命下山,自然是执行之人,在下真人面前不必说假话,尹姑娘在黎城失踪,想必已为贵教擒来,在下……”

  “什么?尹师姐失了踪?”宋青雯的眼睁得大大的插口相问。

  辣手观音简玉珍,紫玫瑰筱剑兰,听到尹稚英失踪,也同时着急的道:“你说三师妹在黎城失踪?到底走怎么一回事,岳少侠你能否把当时详情见告?”

  岳天敏楞了一下,瞧他们确似不知内情,当下就把自己路遇散花仙子说起,后来英妹妹和她一同去见莫寒波,次日清晨,发现人已失踪及自己兼程来此,大概说了一遍。

  简玉珍秀眉微蹙,沉吟了一会道:“莫姑姑和小师妹此去,乃是代表师傅巡视各地分堂,断不会把小师妹掳走,岳少侠切莫误会!”

  岳天敏一心指望赶上神女峰,把英妹妹救出,而且瑛妹妹和崆峒老道五日之约,已在眼前,自己须克日赶去驰援。如今给简玉珍这么一说,心中更是紊乱,一时真伪莫辨。暗忖:

  设若玄阴教把人掳回,当着外人,又岂肯说出真话?心中正感为难!

  简玉珍见他迟疑不语,似乎还不深信,不由秀眉低蹙问道:“岳少侠,三师妹下山以来,不知是否另有梁子?”

  话刚说完,蓦听一声大笑,破空传来,笑声甫落,一条人影,已倏然在他面前落下。身法之快,连岳天敏也陡然一惊!举目看时,面前站着的却是一个身穿青布衫裤,五十开外,六十不到的矮小老头。

  头上盘着一条小小辫子,手执一支二尺来长,竹根制成的旱烟管。两颧高耸,太阳穴鼓得老高,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瞪着自己,犹若两柄利剑,湛湛逼人,分明是个内功精湛的高手!

  他才一现身,辣手观音简玉珍连忙率了两个师妹,躬身说道:“弟子该死,不想惊动孙老爷子法驾!”

  那老头一连猛吸了几口旱烟,好像没有听到似的,只是微微一点头,便大刺刺地问道,“这小伙子是谁?”

  简玉珍躬身答道:“他……他是岳天敏岳少侠。”

  “嘿嘿!小伙子,你就是近日江湖上盛传的‘昆仑一少’岳天敏吧!今夜里闯上神女峰来,为了何事?是否想要露上一手?”

  岳天敏瞧他这付老气横秋的架子,心想此人也许来头不小。

  只是自己并没听四师兄谈起过,当下拱手说道:“在下正是岳天敏,请恕在下眼拙,不知尊驾如何称呼?”

  紫玫瑰筱剑兰从大师姐现身之后,一直没有开过口。

  她不知怎的对他颇有好感,闻言忙道:“这是咱们总坛副总护法,点苍派孙禄堂孙老爷子!”

  孙禄堂!点苍派追风剑客!

  自己曾听二师兄涵真子说过,此人一手剑法可称独步武林,平日自视甚高,在江湖上声名之隆不在枯木之下。虽然听说已被玄阴教罗致,那不过是挂个名义罢了,怎会在此现身?

  这种人碰上了极难应付,何况玄阴教既能把他请上来,其他高手,当然也不在少数。看来今晚能否挡得住,还着实堪虞!

  心中正在迟疑,猛听孙禄堂一阵呵呵大笑,说道:“你们这一班自认为名门正派的年轻后生,稍得一技之长,便在江湖上锋芒不可一世,老夫耳闻你是太虚真人遗命收徒,独得昆仑秘辛,江湖上传说得神乎其神。又是连败苍溟上人和南海碧落三仙……嘿!碧落真君尚值一提,什么碧落三仙那算得什么?不过你小伙子总也有点名堂,来!今夜里难得碰上,老夫倒要瞧瞧你们一直自诩为领袖武林的昆仑派到底有些什么绝学,值得如此狂傲?”

  岳天敏心头一愕,暗想听他口气,似乎对昆仑派深感不满?

  不!他不满之处,显然就在“你们自认为名门正派”和“你们一直自诩为领袖武林”这两句话中。

  原来他点苍派不在江湖四大门派之列,此老是心存不服!

  不觉心中暗暗好笑,一面抱拳说道:“孙老前辈声威远着,武林推崇,在下前在九华山时,时闻二师兄提起,仰慕已久,在下末学后进,对敝派武功,也不过略窥门径,那值老前辈赐教?”

  追风剑客孙禄堂听到他二师兄时常提到自己,昆仑四老的老二,那不是他们昆仑派掌门人涵真子?

  昆仑掌门居然推崇自己,他老怀弥慰,不由点头笑道:“涵真子胸怀磊落,老夫多年未晤,你既是他小师弟,武功自然也差不到那里,小伙子,你尽管动手就是!”

  他话才说完,一眼瞧到岳天敏腰中所悬长剑,竟然形式奇古,谅来是柄古代利器。

  不由两眼精光陡射,突然问道:“小伙子,你腰中所悬,可是古代神物的龙形剑吗?可否借与老夫一瞧!”

  要知剑术名家,谁不嗜剑成癖?他一见岳天敏所佩的竟然是古代名剑,怎不惊诧万状,惊喜欲狂,亟于一睹为快!无缘无故向人家借看手上兵刃,此老也未免太过自信!兵器落入人手,江湖上谲风诡波,人心叵测,又有谁肯贸然答应?

  岳天敏艺高胆大,爽朗一笑,慨然从腰间解下龙形剑,双手递过,口中说道:“老前辈神目如电,在下这柄确是龙形剑,敬请过目。”

  辣手观音简玉珍,和紫玫瑰筱剑兰,深悉此老脾气,站在一旁,不敢多言。但芳心却着实替“昆仑一少”耽心。这时一见岳天敏毫不迟疑,大大方方的递过剑去,不由粉颊上齐露笑容。

  追风剑客孙禄堂接过长剑,先在剑匝上端详了一阵,才呛啷一声抽出剑身。但见青紫鳞纹,闪闪生光,剑尖上更是紫芒吞吐,宛若一条青色小蛇,耀人眼目。

  孙禄堂目不转瞬的细细赏鉴,轻轻摩挲,竟然爱不释手,口中却连称著“好剑”!

  “呛!”还剑入匣,右手一伸,把龙形剑递还给了岳天敏,点头笑道:“哈哈,老夫久闻龙形剑之名,今晚得饱眼福,果然是古代奇珍!”他说到这里,微微一顿,两道冷电般眼神,扫了简玉珍师姐妹一眼,左手扬着竹根旱烟管,对岳天敏道:“好!小伙子,你就用龙形剑进招好了,瞧瞧老夫手上这根竹烟管,比你这古代奇珍是否逊色?”

  他明知对方是口斩金刺玉的古代神物,还居然敢以竹烟管当剑使用,真是狂得可以,傲得可怪!

  岳天敏道:“老前辈既然坚欲赐教,在下恭敬不如遵命,不过在下这口龙形剑,方才经老前辈法眼鉴定,那是削铁如泥的古代名剑,在下怎敢用以和老前辈的竹烟管相较?”说到这里,星目徒然射出精光,回头向七八丈外一株柳树上一瞥,朗声说道:“让在下去取来代用之物,再向老前辈领教罢!”

  他不等孙禄堂回答,蓦的引吭长啸,一声清吟,发自内劲,划破长空,岳天敏既不点足,又不晃肩,一条人影,飕的凌空而起,平飞出去七八丈远,在那株大柳树上一个回翔,重又飞了回来。

  他清啸未落,人已落到原来立身之处,竟然分毫不差。这一手,直把追风剑客孙禄堂都看得凛然色变,瞧不出昆仑门下,竟有如此连想都想不到的一手绝技。要知身法快速,在孙禄堂眼中自然并不值得稀罕。一掠八九丈远,在一般江湖高手,固然须要两个起落,但在孙禄堂来说,自然也不算一回事。难却难在对方飞出去八九丈之后,足下既无借势之处,凌空的身子,居然一个回翔,又凭空飞回。这飞回来的八九丈,比踪出去何异难上千倍!

  “小伙子这份轻功,着实怪异,即使当年的玉虚太虚两人,也并没听说过还会这种神妙身法!”

  他焉知岳天敏所使的,乃是昆仑派失传已久“云龙九式”中的“潜龙升天”和“云龙三折”。那时太虚真人还没发现天柱山石洞,江湖上自然无人能识!

  “当真昆仑四老,不如一少!唔!以苍溟上人的功力修为,听说还栽在他手下,这小伙子端的不可轻视!”

  “嘿!自己在剑术上浸淫了数十年,可说已能独步武林,这小伙子如果要从剑法上赢我。哼!你再去练上五十年!”

  追风剑客正在沉思之际。只见岳天敏握着两尺来长一枝柳条,抱拳笑道:“老前辈既欲赐教,在下就以此代剑,向老前辈讨教罢!”

  适才追风剑客要以竹烟管和龙形剑比拼,已嫌太过自大。这会年轻人更要以柔细的柳条,来向有武林第一剑之称的追风剑客过招,更是狂得惊人!

  追风剑客孙禄堂,还当耳朵听错了,惊讶的道:“什么?小伙子,你要以柳条代剑,向老夫过招?”

  岳天敏岸然而立,右手轻轻一抖,二尺来长的一枝柔条,居然挣得笔直,朗声笑道:

  “在下不敢仗手中利器,占了老前辈优势,是以折柳代剑,以昭公允!”

  “哈哈!哈哈!”孙禄堂突然一阵仰天大笑,声若洪雷!

  旁观的简玉珍师姐妹三人,被他笑得花容变色,不知此老是喜是怒?

  辣手观音简玉珍和紫玫瑰筱剑兰四道眼光,竟不约而同的齐向岳天敏飘去,好像怨他在此老面前不该恁地狂法!

  果然追风剑客孙禄堂笑声甫落,便沉声说道:“小伙子你真比老夫还狂!好!你要是没有一点真才实学,谅来也不敢如此狂妄,那你就赶快发招吧!”旱烟管向岳天敏招了一招,就叫他动手!

  岳天敏躬身说道:“长幼有序,还是老前蜚请先!”

  孙禄堂不耐地道:“老夫不喜浮文褥节,你不动手,老夫就先发招了!”

  话才说完,旱烟管一挥,斜向岳天敏肩头削来。

  出手之快,有若电光石火,确实不愧追风剑客这个雅号!

  岳天敏手领剑诀,步垮丁八,右腕疾翻,使了一招“玉笏朝天”封住门户!

  书中早经交代,这“玉笏朝天”乃是“少清剑法”的起手式,剑势所及,足可封闭全身,守攻咸宜。

  昆仑派定为晚辈和长辈动手过招时的礼数,也最为恰当不过!

  追风剑客孙禄堂出手如电,旱烟管刚向岳天敏肩头削去,瞥眼看对方使出来的却是昆仑派最普通的起手式,心中不禁冷哼了一声。须知高手过招,何等迅速,那有转念头的时间,追风剑客心中冷哼未已,突觉对方这招“玉笏朝天”柳条尖头,突然卷起一团劲气,透枝而出,迳向自己旱烟管上迎来!

  唔!这小伙子内力还真不错,狂也真是狂得可以,你有多少道行?第一招上就敢和老夫硬拼?

  他一面固然恼他不该太狂,一面却也觉他狂得可爱。右腕陡的一沉,及时收势,避开和他接触,免得小伙子受不了,旱烟管倒回来,反点他“期门穴”。

  岳天敏见他半途撤招,反向自己当胸点来,也连忙把柳枝一圈,随着变式,使了一招“闭户诵经”,再次向对方来势封去。

  孙禄堂这回可不容岳天敏还手,烟管复起,一缕寒风,疾若闪电,直向岳天敏眉心点到!眼看快要点上。“掷米成珠”!岳天敏手上柳枝,化作一点青影,猝然迎出。两下里微微一接,人影乍分。

  孙禄堂双目精光暴射,这真完全出他意料之外。

  小伙子使出来的不过是昆仑派极普通的“少清剑法”,居然接得下自己三招?

  而且那枝柳条,和自己旱烟管相接,却坚如精钢,柔韧无比。瞧不出轻轻年纪,内力竟会和自己并无逊色!

  “哈哈,小伙子,再接老夫这几招!”口中说话,手上旱烟管却突然一紧,左右刺击,一连攻出四招!

  风起八步,剑寒三尺!孙禄堂刷刷四招,这回可使出了点苍绝招。但觉杆影点点,出手如电,一根竹烟管,竟比真剑还要凌厉,奇快无比,奇诡难测!

  岳天敏心头一愕,不敢封架。猛提一口真气,全身突然在屋面上升离数寸,飘退了四五尺!

  孙禄堂却已如影随形般追来,旱烟管劲气四溢,剑风凛然,疾卷而出!这下直看得辣手观音师姐妹三人神情紧张,睁大著眼睛,眨都不眨,暗喑替“昆仑一少”捏了把汗。因为她们都知道这位副总护法孙老爷子,在剑术造诣上堪称独步武林,岳少侠决不是他对手。如果追风剑客真的要下辣手,恐怕三五合之内,就能要了岳天敏的一条小命!那知就在此时,蓦听岳天敏一声清啸,剑法陡变,倏忽之间,飕飕飕柳枝如剑,连劈出三招。青影起处,还夹着“嘶”“嘶”破空之声!硬把孙禄堂攻势挡了开去!一个武功绝高的人,平日里没有对手,可以跟他动手过招,也是一件极其苦闷之事,追风剑客自然也不例外。他数十年潜修苦练,对剑术一道,足可睥睨江湖,罕有敌手,今晚这个小伙子,居然能把自己凌厉剑势挡开,剑逢敌手心头焉得不既惊又喜?精神一振,刚待挫腕还手,不料对方三招才出,竟然一招三式,连绵不断。但见柳影纵横,剑气迸发,有若汹涌波涛,层层推来!

  孙禄堂一代名剑,目睹那满天流动的青影,也不禁心头大骇,暗想这是什么剑法?这等奇幻?看来这小伙子剑术内功,圴极深厚,自己纵横江湖数十年,倒还是第一次遇上如此年轻高手!连忙凝神运气,旱烟管划出一圈护身光幕,封住全身,一面把平生所学,也源源施出!这回一老一少各展绝学,点苍剑法快捷奇诡,和太清剑法的玄奥精微,值看得人眼花缭乱,敌我难分。只觉一阵阵剑气劲风,遍布数丈,两团飘忽人影乍分倏合,彼进此退。

  两件代用的长剑,每一出手,无不奇幻难测。

  站在屋脊上观战的三个帅姐妹和玄阴教下的一般高手,都被两人举手投足精奇变化,吸引了全部心神,目不旁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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