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破衣从怀中取出五个拇指大的扁瓶,说道:“这就是岭南温家三宝,另外二瓶是‘闻风散’和‘迷信丹’的解药,你仔细收好了。”
丁天仁望着他,迟疑的道:“道长……”
石破衣不待他说下去,笑了笑道:“这东西对你今后用处大大了;第一是‘清灵丹’不但能解一切迷药,也专解天下奇毒。第二是’迷信丹’服下之后,永远对你信服,武林中有不少黑道中人,杀不胜杀,给他服下一粒,就可为你所用,化敌为己用,这也是一件好事。
第三‘闻风散’,只要用指甲挑上少许,以内功弹出,十步之内,立可使最强的敌人昏迷过去,留在身边。可防万一,现在你明白了吧?”
丁天仁点头道:“在下明白。”说着把五个扁瓶一起收入怀中。
石破衣道:“小兄弟,以你目前的身手,江湖上尽可去得,所缺少的只是江湖经验而已,老朽赠你两句话,你记住了,逢人只说三分活,遇事最好口不开,能够做到了,就是老江湖也会对你莫测高深。”
丁天仁道:“道长对在下说这些活,好像道长要走了吗?”
石破衣笑了笑道:“要走的不是老朽,是小兄弟。”
丁天仁愕然道:”在下要去那里呢?”
石破衣道:“要去那里,要到晚上才知道,目前老朽也说不出来,只是小兄弟此去,身系武林安危,老朽不能随时在你身边,凡事务必小心。”
丁天仁看他说得这么郑重,心头有些惶恐,说道:“道长,如你所说,责任如此重大,在下只怕难以胜任。”
石破衣笑道:“小兄弟一定可以胜任愉快,而且这件事除了你,也没有第二个人可以代理,好在你身边还有两个义妹,可以帮你。”
丁天仁奇道:“在下只有一个师妹……”
石破衣道:“金兰不是你义妹吗?”
丁天仁怔道:“你说金澜是女的?”
“你真的不知道?”
石破衣道:“她是擎天手金赞臣唯一的掌珠,本来叫做兰儿,她爹从小给她男装打扮,才叫金澜的。”
丁天仁道:“道长不说,在下真还一点也看不出来。”
石破衣取起茶盅,喝了一口,轻唉一声道:“这醉鬼真是误事,明明约好了的,竟会三天不见人影,这要到那里去找?”
丁天仁心知他说的一定是磨剑老人了,自己不知他们的交情如何,就不好多说。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是黄昏时候,石破衣今晚可不再上瞿塘春酒楼去,两人只是在附近一家面馆,叫了两碗面,一盘酱牛肉和十八个馒头,另外当然还有一壶酒。他依然像是在等人,等的人当然是醉翁欧阳休了,但始终不见有人过来。
石破衣敢情愈等愈不耐烦,喝完第二壶酒,端起面碗,希哩呼噜很快把一碗面连吞带咽装进肚里,就结账出门。
丁天仁看他神色似乎很不愉快,走出面馆,又走了几步路,才道:“二叔,你老好像有些不愉快?”
石破衣哼了一声道:“这里是老朽和醉鬼约好的地方,老朽等了他三天,看来他真的不来了,哼,其实没有他,咱们一样办事。”***
二更时分,菱州老栈第二进上房屋脊上,忽然出现了一条人影。
这人轻功极为高明,颠着足尖,走在屋瓦上,一点声息也没有!现在他停下来了,原来是个瘦高个子,弯着腰,东张西望,活像二支大马猴。
就在此时,他突然似有警觉,迅疾转过身去。这一转过身去,陡见自己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个身穿蓝袍的老者,须发已见花白,一双炯炯目光,宛如两点寒星,双方相距不过八尺光景。
瘦高个子不防此人会在他身后出现,心头大吃一惊,口中低“哗”了一声,拔足就跑,他跑的时候,扛头缩肩,连蹦带跳;更像马猴了,说实在他跑得真还极快!
蓝袍老者口中发出一声沉嘿,不见他拧腰点足,一道人影迅疾扑起,右手一探,朝瘦高个子后心抓去。
这一抓风声嘶然,眼看快要抓到,但瘦高个子也正在没命的连跳带跑,你手指快要抓落,他一跳之势就窜了出去,这一抓也就落了空。
蓝袍老者几乎不相信自己既已出手;竟会抓不到他,心头一怒,猛吸一口真气,身如电射,再次凌空扑起,猛向瘦高个子身后扑去,右手箕张,朝前抓出。
瘦高个子根本不知道蓝袍老者两次探手抓来,他沿着屋脊跑了段路,想回头瞧瞧有没有追来?那知这一回头、瞥见蓝袍老者凌空扑来,他连对方抓来的车爪都没着清,口中惊“啊”二声,缩头朝前窜出。
这一下蓝袍老者是看准了才出手的,那知瘦高个子这一缩头前窜,依然只是毫厘之差,抓了个空。
瘦高个子发现有人追了下来,自然要没命的飞跑,从客店屋脊,跃上毗连的民房,一重又一重奔跃而过。
后面的蓝袍老者两次没有抓到,心头大怒,岂肯放过,自然要一路衔尾疾追下去。
片刻之间,两条人影一前一后已经追出城外。蓝袍老者真有些不敢相信对方连蹦带跳,看他跑得也并不很快,居然一直能和自己保持着一丈距离,始终追不上他,心头更是怒恼不已!
这样又追了顿饭工夫,现在离城少说也有二三十里了,前面瘦高个子依然缩着头直跑,蓝袍老者越追越怒,忍不住大喝一声:“你给我站住。”
双方距离极近,瘦高个子自然听到了,口中哼道:“站住就站住,谁还怕了谁?”
他果然一下站住,转过身来,瞪着两颗豆眼,只是喘气。
蓝袍老者提着双手,举步朝他逼过去,喝道:“朋友是什么人?到客栈上房去做什么?”
瘦高个午看他提着双手逼近过来,慌忙也提起双手,往后退去,口中不住喘息,一面说道:“你想做什么?你别过来。”
蓝袍老者看他学着自己提起双手。心中暗暗冷笑,这一式乃是良己独门杀着“出云爪”
的准备式,难道你也会“出云爪”不成?
哦。此人只是脚程极快,但好像不会轻功提纵,是以一停下来,就不住的喘息,难道他不会武功?
心念一动,冷喝道:“老夫要你快说,到客栈上房去做什么的?倘有半句虚言,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瘦高个子又连退了两步,脸色有些发白,疑俱的道:“你……是官家的鹰爪……”
蓝袍老者嘿然道:“老夫不是。”
瘦高个子稍稍放宽了心,耸耸肩谄笑道:“你老人家不是官家鹰爪就好,咳,你老方才早些说了,小老儿就不用没命的跑了。”
蓝袍老者看他一副猥琐模样,不屑的道:“好,你现在可以说了,你到客栈上房去做什么的?”
瘦高个子这回胆子大了,不觉跨上两步,凑着脸陪笑道:“你老垂询,小老儿也就只好直说了,菱州老栈上房,今天来了三位少年公子……”
蓝袍老者心头一动,沉哼道:“三位少年公子关你什么事?”
“嘻嘻!”瘦高个子又凑上一步,馅笑道:“这三位少年公子衣着光鲜,身上自然有不少油水,嘻嘻,小老儿……”
他话似乎不好意思没说下去,但提在胸前的双手,手指下垂,轻轻动了几下。
原来他是个老。偷儿!
蓝袍老者听得几乎气昏了头,凭他在江湖上的名头,追上几十里,竟然只是一个下五门的偷几,口中怒嘿一声。
“很好,你可以走了!”
右手突然朝前一挥,这一下虽然只使了五成力道,但已足可把瘦高个子内腑一齐震碎而有余!
那知瘦高个子一双豆眼一直一霎不霎的盯着他,这时骤睹蓝袍老者提着的右手突然挥来,心头一惊,也急忙依佯葫芦把他提着的右手朝前挥出,口中咦道:“你老怎么这样不讲理,说动手就动手……”
“蓬!”双手接实,竟然铢两悉称,两个人各自被震得后退了一步。
这下不禁看得蓝袍老者心头猛然一楞,自己使的这一记“苍龙拂水”,乃是九式“出云爪”之一,对方不可能会使,他好像是看了自己手势才模仿着使出来的,居然能和自己平分秋色,心头更是怒恼,喝了声:“很好!”
身形倏然欺进,”右手一收再发,五指箕张如钩。猛向瘦高个子抓去,这一记“毒龙探爪”,含怒出手,不但快捷如风,手爪上也用了八九成力道,自然不敢低估对方,才打算一举毙敌。
“不好,不好!”
瘦高个子口中嚷着,脚下连退两步,豆眼一瞪,咦道:“你老好像认了真!”
他看了蓝袍老者右手一收再发,也赶紧右手一收再发,五指箕张,朝前推出。
这一记依然是依样葫芦,临时模仿着对方手势使的。临时模仿,又在慌张匆忙之际,自然荒腔走板,不会很像,只是有些形式而已!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这一来一往两支水手爪乍然一接,又是“蓬”的一声大震,两个人依然各自被震得后退了两步!
这下直惊得蓝袍老者双目圆瞪,半晌说不出话来,对方这瘦高个子究竟是何来历,竟然能以临时模仿自己的招式,接下自己八九成力道的一爪,此人武功岂不是胜过自己甚多了?
口中发出一声大笑,喝道:“哈哈,阁下果然真人不露相,你再接老夫一招试试!”
喝声出口,双臂上扬双手箕张,作出攫物之状,身形突然间好似增高了许多,原地跨上一步,双爪钩屈,朝前抓落。
瘦高个子方才和他对过两招,觉得对方并没什么了不起,这时耸耸肩笑道,“试就试,你唬不倒小老儿的。”口中说着,往后疾退两步,瞪着一双豆眼。你双臂上扬,双手箕张,他也双臂上扬,双手箕张,跟着也跨上一步,双爪钩曲,迎着蓝袍老者抓去。(他先前退后的两步,此时跨上一步,和蓝袍老者跨来的一步,双方一来一往正好相抵)。
要知蓝袍老者这一招“怒龙推云”,乃是九式“出云爪”中最厉害的一招,双爪齐发,足可洞穿金石,生裂虎豹,江湖上能够接得下这一击的人,可说寥寥无几,屈指可数!
这招“怒龙推云”果然声势非同小可,掌心推出来的是两股暗劲奇强的掌力,汇成了一道汹涌的波涛,直撞而出。
在这道暗劲之间,另有九道劲急如箭的锐利指风,无声无息隐藏其间。就算你和他功力相等,出掌硬接,接下了他的掌风,也必会被他九道锐利指风所伤。
这回双方还未接触,瘦高个子就已经给他比下去了,因为他推出来的手掌,根本没有壮阔如涛的内劲,当然更没有隐藏在掌风中的锐利指力!
这一记接触得更快,但听“啪”的一声,双掌接实,瘦高个子连晃都没晃一下,蓝袍老者却被一连震退了三步之多!
瘦高个子忽然“啊”了一声,呵呵笑道:“小老儿想起来了,你就是九爪苍虬余沧海,哈,你老弟只有九根手指,难怪要输我一指了。”
他伸着双手十根手指,笑得极为得意,没待蓝袍老者开口接着又道:“小老儿虽然痴长你几岁,但惭愧得很,一生只是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你老弟九爪苍虬名气却大得很,小老儿今晚真是时来运转,碰上你老弟,来,来,咱们就再玩几手,别说小老儿还胜过你一指,就是打成平手,明天传出江湖,我区老大和你较过手,岂不立可扬名立万,够露脸的了。”
口中说着,人已像大马猴似的,颠着足尖走了上来,双手扬处,似爪非爪,朝蓝袍老者抓来。他只是随手发爪,根本没有招式。
九爪苍虬余沧海成名多年,没想到今晚栽在这样一个自称老偷几手下,心头又惊又怒,这回对方抓来双手虽然毫无招式可言,却也不敢小觑了他,等到瘦高个子双手离身前还有四五尺光景,立即大喝一声:“来得好!”
双爪一前一后迎着击出。这回出手,自然用上了十二成力道,指风嘶然,十分凌厉!
瘦高个子敢情发觉自己抓去的双手,不成章法,没有对方一前一后来得灵活,口中叫道:“这样不对。”
赶紧双手一缩,也跟着改成一前一后,朝前凑去。
九爪苍虬方才已经领教过了,对方虽是模仿自己,却能胜过自己,这回岂肯和他硬接,抓出的双手木到中途,立即变招,右手翻处,疾扣对方左腕,身形随着一个轻旋左手五指如钩,闪电朝他后腰抓落。
瘦高个子两颗豆眼始终盯着他双手,你中途变招,我也立即中途变招,学着他的招式,身形快速半旋,正好避开对方右爪,右手一翻,朝对方抓来的左手抓去。
九爪苍虬岂是等闲人物,既已看出对方似乎不会什么招式,只是临时学着自己手势,一时怒嘿一声,双手突然加快,身形电旋,爪发如风,朝瘦高个子急袭过去。
瘦高个子目光如豆,但却眼快手快,摹仿能力,确是十分了不起,不论你身形如何快法,双爪如何变化,他跟着你使,居然有模有佯,一记也没有遗漏。
只是九爪苍虬淫爪功数十年,功力深厚,每一记都指风嘶然,锐如剑戟,瘦高个子依佯画着葫芦,可没有他错落锐厉的指风;但不论你九爪苍虬指风如何凌厉,终是差上这么一丁点,连对方一点衣角部没点上。
瘦高个子说得没错,你只有九恨手指,难怪要输我一指。两人这一以快打快,九爪苍虬就已发觉,对方比自己多一根手指,确实管用得多,因为每一招出手,在变招之时,自己身上,总会被对方指尖戳上一下,差幸对方没练过指功,就算被戳上了,也只是隐隐有些痛而已,并无大碍。
心中兀是惊疑不已,如果对方武功高过自己,何以自己身上被他手指连续戳中,却又伤不了自己?如说对方武功比自己差,何以自己又会久战不下,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越打越感到胆颤心惊,霍地往后跃退数尺,目注瘦高个子厉声道:“阁下究是何人?”
瘦高个子嘻的笑道:“小老儿就叫区老大。”
九爪苍虬沉哼一声,还没开口,突见一条人影疾掠而来,一连几个起落,就已落到两人之间。
那是一个四十出头的紫脸汉子,一眼看清场中两人,立即朝九爪苍虬抱拳行礼道,“原来余护法也在这里。”
说话之时,另有两名汉子相继掠来,看到九爪苍虬,也一齐抱拳行礼,恭敬的叫了声:
“余护法。”
九爪苍虬含笑道:“纪堂主可有事吗?”
纪堂主(紫脸汉子)一指瘦高个子,说道:“属下是找他来的。”
在他说话之际,随同纪堂主来的两个蓝衣汉子已经一左一右朝瘦高个子逼近过去。
瘦高个子一看情形不对,嘻的笑道:“余老弟,咱们的事儿,到此为止,小老儿要先走一步了。”
说完,身形一侧,很滑溜的从两个蓝衣汉子身边闪出,还用手拍拍两人肩膀,说道:
“再见。”颠着足尖奔行而去。
纪堂主耳中听他称呼余护法(老弟)。一时弄不清楚此人和余堂主的关系,倒也不敢鲁莽,只得任由瘦高个子扬长而去。
九爪苍虬问道:“纪堂主不是找他有事吗?”
纪堂主道:“其实也没什么,余护法认识他吗?”
九爪苍虬道:“不认识,他自称区老大,只是一个下五门的老偷儿,老夫只是发现他轻功不弱,追下来问问的。”
纪堂主道:“早知如此,就该把他留下的了。”
九爪苍虬问道:“他可是偷了纪堂主的东西?”
纪堂主道:“他在茶楼上,以一柄普通长剑,骗去属下二百两银子,属下正要找他算帐。”
说着就把在瞿塘春茶园受骗之事,大概说了一遍。
九爪苍虬一手拈须,沉哼道:“如此说来,此人似乎颇不简单,纪堂主应该查查他海底才是。”
纪堂主唯唯应“是”。***
刚近二更,菱州老栈后进屋脊上,又出现了两条人影。前面一条对上房每一个房间,都极为熟悉,不须打量,一下就落到南首一间的窗前,左手食指在板窗上戮了一个小孔,右手中指对小孔中屈指轻弹,接着毫不怠慢,双手一托,熟练的抵开两扇窗户,然后朝后面一个打了下手势,身形一弓,嗖的钻了进去。
后面一个立即跟着穿窗而入,前面一个这时已经奔近北首一张床前,回头以“传音入密”说道:“快把木窗掩上了。”
后面一个依言关上窗户。
前面一个迅即撩起布帐,目光一注,看清床上躺着的正是乔装丁天仁的青年,不觉得意一笑,探手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倾出一颗药丸,一下纳入他的口中,直起腰在床沿上坐下。
再从怀中取出一支扁盒,打开盒盖,用两个手指拈出一颗药丸,在假丁天仁的脸上滚转了几下,再用手指在他脸上一阵拭抹,把他易容药物拭去,顿时恢复了他原来的面貌,那是一个二十四五的青年,脸型稍嫌瘦削,倒也生得眉清目秀。
站在后面的一个忍不住低声问道:“二叔,这人是谁呢?”
原来这两人正是石破衣和丁天仁。
石破衣轻声道:“快别出声,我事情还没做完呢!”
口中说着双手丝毫没停,在青年人脸上易起容来。不过盏茶工夫,就把青年人易成了现在的丁天仁模佯。(脸色黝黑粗眉大眼的憨厚少年)然后朝丁天仁道:“现在该你了,快坐下来。”
丁天仁问道:“二叔是要我改扮他吗?”
石破衣道:“这还用说?”
丁天仁道:“那就只要把我脸上的易容药物洗去就成了。”
“不成。”石破衣道,“他扮你,脸上是易了容的,一个人脸上有没有易容,老江湖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你脸上没有易容,如何瞒得过他们?”
丁天仁道:“好吧!”说着,就依言在床沿上坐下,一面又道:“这么说,在下跟你老学会了易容术,也是没有什么用的了。”
石破衣开始给他脸上洗去易容药物,接着又易起容来,一面笑道:“老朽指的只是一般易容术而言,老朽这手易容术,不是吹的,可以说独步江湖,不然,几十年来,有谁见过我石破衣的真面目来了?”
丁天仁笑道:“原来道长……”
“嘘!”石破衣道:“你脸上正在易容,不可说话。”
一会工夫,易容完毕,石破衣道:“现在你快些脱下这身衣服,去把他的长衫穿上。
哦,你记住了,以后虽在睡觉的时候,也要把辟邪玉佩挂在胸口,这小子若非把玉佩挂在束腰带上,闻风散就迷不倒他了。”
原来他刚才从板窗小孔中弹入的就是温九姑的“闻风散”。
丁天仁迅快脱下长衫,取下挂在床头的青绸长袍穿到身上,再从几上取过缕花束腰带,束到腰上。
石破衣也没闲着,把丁天仁脱下的长衫,换到瘦削脸青年身上,回头道:“现在可以点上灯了。”
丁天仁依言点起了灯。
石破衣取出“闻风散”解药,用指甲挑了少许,弹到瘦削青年鼻孔中,瘦削脸青年打了一个喷嚏,倏地睁开眼来,石破衣方才已喂了他一粒“迷信丹”,是以他虽然醒来,还有点迷惑。
石破衣让他坐起,含笑道:“你终于醒过来了,唔,你说说看,你叫什么名字,还记不记得?”
瘦削脸青年道:“我叫王绍三。”
石破衣心中暗道:“自己和丁天仁取的两个假名,真还凑朽!”一面微微摇头道:“不对,不对,你叫王小七,我是你二叔,你可要记住了。”
瘦削脸青年果然叫了声:“二叔,侄儿记下了。”
“很好。”石破衣点点头道:“你们要去那里?”
瘦削脸青年道:“侄儿奉命前去巫山神女宫,明晚二更去白帝城九里外的小庙集合。”
石破衣点点头道:“咳,你又记错了,是咱们叔侄两个要到巫山去的,不是奉命去的。”
一面以“传音入密”朝丁天仁道:“明天一早,你要先给两个女娃儿服下‘迷信丹’解药,明晚二更要到白帝城九里外的小庙去,其余的事,老朽会随时和你连络的。”
丁天仁点了点头,他以“传音”问道:“那么明天就要赶去白帝城了?”
石破衣“传音”说道:“白帝城离菱州很近,你们住在这里好了。”接着站起身道,“小七,咱们该走了,不多打扰丁公子了。”
王小七(瘦削脸青年)果然跟着站起,朝丁天仁拱拱手道:“丁公子,打扰了。”
丁天仁看得心头暗暗惊凛不止,九寡十八迷温九姑的“迷信丹”果然厉害得很,小粒丹丸,把整个人都改变了。一面连忙还礼道:“二位好走,恕在下不送。”
石破衣领着王小七依然从窗户退了出去。
丁天仁目送两条人影朝前进掠去,随手关上窗户、脱下长衫,回到床上坐下,心中暗自沉思,不知明天去巫山神女宫,要做什么?但继而一想,石道长曾说他随时会和自己连络,自己只要听他的就好了。想到这里,就盘膝坐定,运起功来。
第二天清晨,丁天仁穿上长袍,束好腰带,也佩带上了紫虹剑,店伙送来洗脸水,盥洗完毕。店伙就在房中一张小桌子上,摆好三副碗筷。送来早点。
金澜、易云英也正好同时跨了进来,口中叫着:“大哥早。”
就分别在大哥左右两把椅上坐下,各自吃着早餐。
丁天仁等她们吃毕,就从怀中取出白瓷扁瓶。倾出两颗只有半粒绿豆大的药丸,分给两人,说道:“两位贤弟快把这药丸吞下去了。”
金澜接过药丸,吃惊的问道:“是稀饭里被人做了手脚?”
丁天仁笑道:“你不用多问,把药丸服了,就会知道。”
金澜、易云英依言把药丸吞、了下去。了天仁等过了盏茶光景,问道:“你们可有什么感觉吗?”
易云英道:“没有什么呀!”
金澜仔细体会了下,眨眨眼道:“好像头脑清爽了些。”
易云英点头道,“好像是有一些,哦,大哥,到底是什么事吁?”
丁天仁低声道:“你们被人家下了迷信丹。”
易云英问道:“大哥,什么是迷信丹呢?”
丁天仁道:“迷信丹是岭南温家的一种迷药,服下之后,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失去主意,永远服从某一个人,迷信就是迷失自己,相信别人的意思。”
金澜奇道:“我们一直在一起,大哥没有被迷失吗?”
丁天仁笑了笑道:“你们大概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我是昨晚才来的。”
说到这里,不待两人发问,就从自己三人向山家投宿,不想祖孙二人,竞是九寡十八迷温九姑师徒,她如何制注金易二人,威胁自己放下短剑,由红儿点了自己几处穴道……
易云英叫道:“大哥……”
丁天仁道:“你别插嘴,听我说下去。”
接着就说到自己如何被人易容救出,如何遇上石破衣。一直说到昨晚由自己代替了假冒自己的人为止,详细说了一遍。
金澜奇道:“大哥,这人会是什么人呢?”
丁天仁低声道:“他叫王绍三。”
金澜微微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他不知是什么人派来的?”
丁天仁道:“当时时间太匆促了,石道长没有问他,我想一定是武林联盟了。”
易云英问道:“大哥,那我们要去那里呢?”
丁天仁道:“目的是巫山神女宫,不过今晚要去白帝城九里外的一座小庙集合。”
易云英又道:“到白帝城九里外的小庙集合做什么呢?”
丁天仁道:“我也不知道,大概另外有人和咱们一起去了,石道长说他会随时和我连络的。”
丁天仁昨晚听石破衣说过。金澜是姑娘乔装的。在说话之时,不觉多看了他两眼,他从没这样仔细的看过她,这一瞧果然可以看得出来,男人肤色最好,也绝不会有如此娇嫩的,而且两耳也穿过孔。
金澜敢情发觉大哥一直在看她,就显得有些忸怩,也少说话了。
丁天仁心头不禁微微一凛,自己是她大哥,不可这样看她的,而且行走江湖,自己三人同行同宿,还是只作不知。也可减少许多顾忌,心中这一想,也就坦然了。
易云英问道:“大哥,我们该走啦!”
丁天仁笑道:“石道长说过白帝城离这里很近,我们还是住在这里的好。”接着哦道:
“白天没有事,我们可以去茶馆里喝茶,前天我在茶馆里看到一件很可笑的事。”
金澜依然只是默默的坐着,没有开口。
易云英问道:“大哥遇上了什么啊呢?”
丁天仁就把有一个瘦高老头卖剑给蓝褂汉子的事说了出来。
易云英唁的笑出声来,说道:“一柄假剑骗了他二百两银子。”
丁天仁道:“如果换了我,也会上当的,他抽出来的时候。确实寒芒逼人,而且也亲自试过,把一柄百炼精钢的长剑削断了三截,这样的宝剑,谁遇上了都会买的。”
金澜道:“这瘦高老头一定是一位游戏风尘的奇人了。”
丁天仁道:“我听石道长说,他就是磨剑老人。”
易云英问道:“磨剑老人是谁呢?”
金澜道:“我听爹说过,这位老人家本领可大呢,他只要右手掌在左手掌上像磨刀似的磨上几下,就可以断人家刀剑了。”
易云英听得羡慕的道:“这本领我学会了有多好,身边就不用带长剑了,哦,大哥,我们这时候就去,也许会碰到他呢?”
金澜道:“这位老人家已有几十年没在江湖露面了,那有这么凑巧,碰得上他?”
丁天仁觉得反正闲着,陪她们去茶馆喝茶也好,这就笑道:“今天反正没事,就去茶馆好了。”
易云英催道:“要去就快走了。”
现在丁天仁是识途老马了,他领着两人跨进瞿塘春茶园。
他来过几次,茶博士自然认识他,只是前两天丁天仁一身穿着像个乡巴佬,今天换了青绸长袍,雕龙玉扣蓝丝缕花束腰带,还佩上一柄古剑,青缎薄底靴,严然富贵人家出来的公子哥儿。
和他同来的二位少年公子同样衣冠楚楚,丰神清秀。一派斯文的读书相公,偏偏每人腰间都挂着佩剑,这也难怪,这年头讲究时髦,世道一乱,读书人都要佩上口剑,表示自己是文武全才。
不信你总看过孔老夫子的画像吧,整天讲仁义的老先生不是也佩上一柄长剑,装点门面吗?
茶博士微微一怔,赴忙呵着腰,陪笑道:“三位公子请到临窗的座位坐。”
他领三人来至一张临窗的桌子落坐,问了要喝什么茶。便自退去,不多一回,就送来一壶茗茶,当场沏了。
易云英拿起茶壶,倒了三盅茶。
丁天仁目光一动,发觉自己右首隔了三张桌子,坐着两人,那不是温九姑和红儿还是准来,心中不禁一动,暗道:“她们在这里喝茶,莫非有什么事?”
红儿早就看到茶博士领着三人走来,此时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正好偷偷的朝丁天仁投来,四目相投,她粉脸蓦地一红,急忙避了开去。
丁天仁自然也看到了,想起那天晚上红儿在点自己穴道之时,下指不重,分明手下留情,尤其她刚才这一瞥,含情脉脉的神情,更含有关切之情……
“大哥!”金澜低声叫道:“我们右首第三桌,那不是温九寡妇吗?”
易云英急着问道:“在那里?”
丁天仁听得一惊,急忙以“传音入密”朝两人说道:“你们不可出声,目前我们都是被‘迷信丹’迷失了主意的人,千万别让她看出来了。”
易云英听到耳边响起大哥的声音,自己听义父说过,这是传音入密功夫,要内功已有相当精纯造诣,才能练音成丝,出我之口,入人之耳,不会被第三者听去,大哥居然练成了传音入密,心中不禁一喜,急忙目光一抬,望着大哥,说道:“大哥,你练成了传音入密,几时也教我好不?”
丁天仁笑了笑道:“好……”
突然他看到门口又进来一个人,这人头盘小辫,身上穿一件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缩头。耸着双肩,那不是三天前卖假宝剑的瘦高老头,石道长说他就是醉翁欧阳休的磨剑老人。
今天,他捧在手上的不是剑;是一支漆得乌黑的鸩头杖。心中暗道,“看来他又要故技重施了!”一面急忙以“传音入密”说道:“二弟、三弟,快看,磨剑老人来了,但你们千万不可出声。”
磨剑老人和上次一样,站在入门处,一双眼却骨碌碌的朝厅上茶客直转,丁天仁话声方落,他目光也随着朝丁天仁投来,还裂开嘴笑了笑。
丁天仁看得暗暗一惊,自己以“传音入密”说的话,莫非给他听去了?
金澜,易云英听说磨剑老人果然来了,急忙举目瞧去。
只见磨剑老人目光一下落到温九姑的身上,不慌不忙夹着鸩头杖像大马猴似的朝两人桌边走去,弓着腰,陪笑道:“嘻嘻,老夫人请了。”
丁天仁看得暗道:“原来他要卖杖给她了。”
温九姑是什么人,磨剑老人还没走近,就发现他是朝她走去的,不觉冷冷的道:“什么事?”
磨剑老人笑嘻嘻的凑上一步,谄笑道:”小老儿人穷志短,家里只剩下这支传了三代的鸩头杖,也拿出来卖了,这是真正出自云南的阴沉木做的,入手极轻,坚逾金钢,可比老夫人这支轻便得多,价钱也不贵,只要三……”
温九姑看他一副狠琐模样,不屑的道:“老婆子不要。”
易云英因他们隔着三张桌子,听不到他们说些什么,低低的问道:“大哥,他们在说什么,你听得到吗?”
丁天仁就以“传音入密”和她说了。
易云英哈的笑道:“他又要……”
丁天仁“嘘”道:“快别作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