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车的道:“你们若非有意挡路,他为什么要一路跟踪我们的车子?”车后老人同样冰冷的道:“这条路只有你们能走?”
这话也没错,你们能走,他自然也能走,何谓跟踪?
赶车的火大了,脸色一沉,嘿然叱道:“光棍眼里不揉砂子,两位连衣服都是一样,难道还不是同党?”
车后老人冷冷的道:“你要我穿什么衣服?”
灰衣长袍,原是极普通的衣服,乡村里年老的人到了秋冬差不多都穿灰布长袍赶车的一时被他问得说不出话来。
石上灰衣老人听得只是嘿嘿冷笑,接口道:“穿灰布长袍的又不是只有咱们两个?”
赶车的道:“但此地只有你们两人。”
石上灰衣老人不屑的道:“不长眼睛的东西。”
赶车的怒喝道:“你骂谁?”
目光一动,瞥见左首一棵大树之下,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脸色冷漠身穿灰布长袍的老人!心头不觉一惊,忍不住再回头瞧去,右首一块崖石之下,果然静静的站着一个灰衣老人,同样嘴角下垂,一脸森冷。
如今左右前后,一共有四个灰衣老人了!正好把自己一辆马车,围在中间。
韦宗方眼中寒芒闪动,但人却十分镇静,朗朗一笑道:“老五,你去把我的剑取出来,人家既然冲着韦某而来,大概想试试韦某的宝剑利不利了?”
赶车的答应一声,匆匆转身,从车厢里取出两柄长剑,把一柄镶着宝石的长剑,递给了韦宗方。自己手上也握了一柄,退到韦宗方身后。
韦宗方接过长剑,呛的一声,抽剑出鞘,剑眉一扬抬头道:“四位一起上吧!”
四个灰衣老人目光冷漠,脸上一无表情,望着他谁也没动。
韦宗方仰天长笑道:“四位还是等助拳的人?还是怕了?”
四个灰衣老人依然一声不作,一动不动。
韦宗方冷笑道:“你们耳朵可是聋了么,再不出手,韦某可要不客气了!”
话声甫落,突然头顶上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韦宗方,你瞧瞧我是谁?”
韦宗方手横长剑,急忙举头瞧去,但见右首一座小山上,端坐着一个白髯垂胸,身穿宽大黄袍手持竹杖的老人,心头不觉猛然一怔!
赶车的打了一个哆嗦,急急叫道:“老大,是教主金……”
他底下“驾”字还没出口,双膝一屈,正待跪去!
韦宗方突然回头道:“老五,你怎么了?”
说话之时,赶忙朝赶车的使了个眼色。
赶车的老五不知老大这是什么意思?眼看教主现出身来,一时不知跪下去好,还是听老大的好?
韦宗方双目精光飞射,做然道:“尊驾是谁?恕韦某眼生得很。”赶车的听得大骇,暗付道:“老大疯了,见了教主,还敢这般口气!”
小山上那黑袍白髯老人竹杖猛地一顿,冷笑道:“姓韦的,你敢这般对我说话?”
赶车的老五颤声叫道:“老大……”
韦宗方回头怒目瞪了他一眼,嘴皮微动,以传音人密喝道:“他不是教主,好好守住车厢。”一面仰天朗笑一声道:“尊驾口气不小,可敢下来和韦某一搏?”
他右手横剑,剑眉挑动,这份气概,倒也确实和韦宗方有几分相似!
黑袍白髯老人怒哼一声道:“你有什么了不起?哼!对付你姓韦的也不用老夫亲自动手?”
他虽自称“老夫”但语气却并不老到,似乎对韦宗方有着甚大气愤,喝道:“快给我拿下!”
韦宗方目光一抡,大笑道:“韦某早已叫他们一起上了。”
蹲在石上的灰衣老人应声站起,一步朝前跨来!
他蹲在那方巨石,足有一人来高,和韦宗方的距离,也一两丈开外,但他一脚悬空跨出,竟然如履平地,一步就跨到了韦宗方面前。
韦宗方没待他欺近,抬手就是一剑,突然朝灰衣老人左胁刺了过去!
这出手一剑,奇怪、奇毒,大是出人不意,就凭这阴损一剑,就证明他不是韦宗方了。
其实明眼读者早已知道他不是韦宗方了;但他既以韦宗方自居,暂时就把他当韦宗方吧!
灰衣老人也动作奇快,一下闪了开去,嘿然道:“小子,你出手倒是毒辣的很!”
韦宗方一剑落空,冷冷说道:“动手过招,难道还讲什么客气?”
双肩一晃,身形倏然去,又是一剑,斜削出去。
灰衣老人冷森喝道:“小子,来得好!”
脚下后退半步,左手一招,一把抓住了长剑锋刃。
韦宗方没想到他会伸手抓住自己长剑,心头蓦然一惊,右腕翻动,用力一转,希望削断对方手指。
那知灰衣老人握住他剑刃的手掌,五指有如铁条一般,坚硬无比,韦宗方用力一绞,不但未能绞断他手指,连剑锋都不能挣动分毫。
韦宗方目光一瞥,眼看灰衣老人握剑指掌,尽成一片紫色,心头暗暗一惊,疾快的忖道:“此人练成了刀剑不伤的紫砂手!”
思忖之间,人却欺身而进,扬手一掌,左手疾向对方胸口拍去。
灰衣老人眼睛一横,左手牢握剑锋,右手抬起,硬接对方一掌。
两人手掌相接,但听“拍”的一声,韦宗方只觉如击在铁石上一般,震的他直退了两步,右手五指一松,不得不弃剑后跃。
灰衣老人站在当地,并未迫击,右掌一摊,冷冷笑道:“雕虫小技,也敢卖狂!”
原来他右手掌心,此刻多了一支蓝光闪闪淬毒铜针。那自然是韦宗方藏在掌心随掌击出的,但对方手掌,坚硬逾铁,毒针无法伤得了他。
灰衣老人话声出口,左手倒提着韦宗方长剑,忽然双脚一顿,身子倒飞而起,退回到大石上去了。
韦宗方长剑被人夺去,心头不觉又惊又怒,正待纵身扑去,忽觉身后疾风飒然,有人袭到!
同时只听赶车的老五叫道:“老大,当心身后……”
韦宗方猛地朝前跨出一步,回过身去,只见一路跟踪自己的那个灰衣老人已然欺到身边。脸情冷漠,阴恻恻说道:“小子,现在该咱们动手。”
韦宗方两招之间,就被大石上的灰衣老人夺去兵刃,心知这四个灰衣老人个个扎手,今天遇上了生平未遇的强敌,心中早已起了戒心,剑眉挑动,喝道:“你们想车轮战么?”
扬手一掌,拍了过去。
灰衣老人冷声道:“老夫要把你拿下。”
右手一挥,硬接了韦宗方一掌。
韦宗方只觉一股极强的暗劲,硬把自己的掌力挡了口来,不禁心头一震,暗道:“这老匹夫功力果然深厚!”
灰衣老人挡开韦宗方一掌之后,长臂一伸,五指如钩,朝韦宗方当头抓下。
韦宗方心头怒极,右手一抬,硬向他手上抓去,左手轻轻一弹,打出一支毒针。
双掌接实,韦宗方只觉对方手掌,有如冰块一般,心头不禁又是一怔,暗想:“他手指怎这般寒冷?”但他却在这闪电一接之际,反腕扣了灰衣老人的手腕。
灰衣老人和韦宗方相接之时,忽然低下头去,张口一咬,把射向他咽喉的一支毒什,咬个正着,敢情他心神一分,才被韦宗方一把扣住了手腕。
但他对自己手腕被擒,好像丝毫不放在心上?缓缓伸出左手,两个指头从嘴上取下毒针,目光一抬,冷漠的脸上,忽然裂嘴一笑,道:“小子,你这针上倒是毒得很,连老夫舌头都有些麻兮兮!”
韦宗方看他用牙咬住自己毒针,不觉暗暗冷哼了一声:“老匹夫,你焉知本公子针上的奇毒,只要手指沾上一点,就会中毒身死,你用牙去咬,那是自速其死……”
心中方在暗暗高兴,突觉对方腕脉上泛起一股强猛震力,自己紧扣着的五指,顿时被震的一松。”
灰衣老人突然哈哈一笑,踊身朝后跃退,双手一摆,道:“现在该你们来拿人了!”
韦宗方见他震开自己五指,突然无故后退,心头不觉一动!
就在此时,瞥见左右两个老人,果然缓缓朝自己逼来,一时不觉大怒,回头道:“老五,快把你手上的长剑给我……”
喝声未落,人已纵到赶车的老五身边。赶车的老五急忙把自己手上长剑,递了过去。
韦宗方堪堪接到手中,突然感觉一阵头昏,眼前一黑,身子摇动,几乎栽倒,急忙提聚真气,以剑支地,支撑着未倒下去。
小山上的黑袍白髯老人瞧得大喜,喝道:“韦宗方,你还神气不?哼!你连我手下的人都打不过,你有什么了不起?”
他心头一高兴,忘了掩饰,声音清脆,显然是个女子!
左边那灰衣老人身如飘飞,一下掠到韦宗方身前,举手一指,点了他穴道。
右边灰衣老人一步跨到赶车身后,冷冷喝道:“小子你是他同党吧?”
赶车的老五心头大骇,一柄长剑递给了韦宗方,此刻空着双手,急忙向旁跃退,右手一扬,屈指轻弹,飞出几缕青烟!
右边的灰衣老人冷嘿一声,道:“你这是班门弄斧!”
大袖一挥,一股暗劲,直撞而出!
赶车老五弹出的几缕青烟,被他大袖一挥,倒向赶车的迎面飞散开去。赶车的回头一跃,连奔带掠,接连几纵,一头朝树林中窜了进去。
右边灰衣老人嘿道:“小子,你还想逃?”纵身而起,长袍鼓风,直向赶车的身后迫去。
小山上传下黑袍白髯老人的声音叫道:“随他去吧,不用追了!”
右边灰衣老人堪堪掠到林下,闻声停步,口中忽然咦道:“这小子居然会使毒,居然是青……”
话声未落,身子摇了两摇,一跤跌坐下去。
蹲在大石山的灰衣老人双肩一晃,飞跃而下,笑道:“老黄,你是阴沟翻船……”
落到右边灰衣老人身边,目光一注,不禁脱口惊道:“这小子使的是‘青霜散’!”
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磁瓶,倾了一粒药丸,迅速纳入右边灰衣老人嘴中。
小山上黑袍白髯老人叫道:“他们马车上不是还有个人么,杜新,你快去瞧瞧,并带走,我们也该走了。”
站在车前的灰衣老人敢情就叫杜新,答应一声,一手掀开车帘,回头道:“是个女的,还被姓韦的点了穴道。”
黑袍白髯老人道:“管她是女的是男的,叫你把她带走,就一起带走咯。”
叫做杜新的灰衣老人应了声“是”,双手抄起束小蕙。
左边灰衣老人早已夹起韦宗方。其实他这时不在左边了,作者仍然把他们四人,称为左边,右边,大石上,和车前,乃是继承上文而来。
这时右首那个灰衣老人既然跃起,怒声道:“这小子(指赶车的)使的竟然会是‘青霜散’,咱们峡里独门练掣的东西,他从那里来的?”
黑袍白髯老人不耐的道:“我们练毒,人家自然也会,这有什么稀奇的?”一扭身子,朝小山掠去。
就在此时,山脚下赶到了两条人影,前面一条青影才一掠落,立即腾身跃起,朝左边灰衣老人扑去,口中喝道:“还不把韦大侠放下?”
后面一条红影,同样踊身一掠,跟着朝左边灰衣老人扑了过去。
这两人轻功大是不弱,左边灰衣老人肋下挟着韦宗方,举足朝前跨了一步,回头朝大石上的灰衣老人道:“老杜,这该是你的事了吧?”
别看那条人影来得好不快速,别看他慢吞吞的只跨了一步,足足跨出去一丈来远。
两条人影先后扑到,左边的灰衣老人早已到了一丈外。
这两条人影,前面一个是面貌白晰的青袍汉子,后面是一个红衣女郎!
红衣女朗落到地上,一眼到左边灰衣老人肋下挟着韦宗方业已掠出一丈开外,心中大急,叫道:“二哥,快截住他!”
大石上的灰衣老人同样一步跨到了两人面前,冷声道:“大惊小怪的作什么?”
三道灰衣人影,腾空飞起,朝小山上投去,一闪而逝,只剩下大石上的灰衣老人,一脸冷漠,挡在两人面前。
青袍汉子勃然大怒,喝道:“你还不让开?”举手一掌,拍了过去。
红衣女郎敢情急了,双脚一顿,纵身朝小山上扑去!
灰衣老人(如今只有他一个灰衣老人)左手一托,把青袍汉子当胸击来的一掌,朝上托起,右手呼的一掌,从横里击出,悬空朝红衣女郎身前拍去。
青袍汉子击出的手掌,被对方托起,胸前门户大开,心头一惊,疾忙向后跃开。
红衣女郎堪堪纵身掠起,陡觉一股无形潜力,由横里涌来,挡在自己面前。她扑起的身子,那里收刹得住?一下撞了上去,娇躯一震,身不由主的被震退了四五步。
青袍汉子剑眉一挑,翻腕抽出长剑,冷喝道:“朋友再不让开,莫怪张君恺要得罪了!”
灰衣老人脸上一无表情,冷冷的道:“你早已得罪老夫了!”
辣手云英同时“呛”的一声,掣剑在手,叫道:“二哥,你还和他说什么?”
梅花剑张君恺回头道:“妹子你追上去,此人由我来对付他。”
灰衣老人冷哼道:“未必走得了!”
张君恺目射寒光,怒喝道:“你小心了!”扬手一剑,倏然刺去!
辣手云英更不怠慢,双脚一点,纵身朝山上就追。
灰衣老人脚下不动,身子一侧,避开张君恺剑锋,抬手一掌,依然朝横里凌空劈去。
张君恺一剑出手,右腕圈动,嗤的又是一剑,横削而出。这一剑,他是为了掩护妹子,剑尖上挑,斜削灰衣老人扬掌拍出的手腕,去势极快!
灰衣老人凌空拍出一掌,手掌一沉,拍的一声,击在张君恺剑身之上。张君恺但觉剑上震力极强,右腕一震,脚下浮动,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辣手云英有了上次的经验,此刻早已有备,身形纵起,使了一招“穿云射日”剑化一圈银虹,护住全身,朝前冲去。那知只冲七八尺远,就被灰衣老人的一团掌风,从横里涌到!
依然和先前一样,被震得后退了四五步!
梅花剑张君恺原是生性极做的人,一连两剑都被对方逼退,那还忍耐的住,朗笑一声,长身抖腕,剑光连闪,爆出满天剑花,直向灰衣老人迎面洒去。
他在盛怒之下,出手自是用上了全力。剑夹破空啸风,暗含武当粘,引,点,削独有的绝学,当真刚柔并兼;气势极盛!
辣手云英张曼两次被逼后退,更是恨得银牙暗挫,猛地挥剑直上,一片银芒,像雨点般朝灰衣老人急攻猛刺,快速绝伦!
兄妹两人这一联手,两柄长剑愈攻愈快,但见一圈圈银虹,左右缭绕,把灰衣老人围在中间,裹了个风雨不透!
灰衣老人没想到两人剑势竟有这般凌厉,他一双空手掌劈指点,真也难以应付,十几招下来,两只衣袖,已被刺了几个大洞,心头不禁暗生惊骇,大喝一声:“住手!”
梅花剑张君恺终究出身名门,闻言果然一收剑势,喝道:“你有何话说?”
辣手云英粉脸通红,那肯住手,口中叫道:“二哥,先废了他再说。”
长剑连点,急刺过去。
灰衣老人连退三步,伸手朝辣手云英一指,冷冷的道:“她已中老夫弹指之毒,仆卧地上,一个时辰可解。”
张君恺听得一怔,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
辣手云英大怒道:“二哥,别听他胡说……”
说话之时,鼻中突然闻到一丝淡淡的异香,赶忙闭住呼吸,已是不及,只觉头脑一昏,身子摇了两摇,一屁股朝地上坐了下去!
灰衣老人哈哈一笑,双脚顿起,一道灰影,朝山上疾掠而去!
铁判单世骅抱着韦宗方,跟随金臂神将欧桓,赶到住处,束小蕙自然没有回来。
这一下可把欧老头急的满头青筋,直是跳脚,大声骂道:“好小子,我不把你活劈掌下,就不叫金臂神将。”
单世骅道:“老前辈,束姑娘是否发生了什么意外吗?”
欧老头恨恨的道:“准是被乔装韦大侠的贼人劫持去了。”
单世骅听得一怔,居然有人敢乔装韦宗方,劫持南海门的掌上明珠。突然他想起那晚在清心轩外听到九毒教主要天字一号窍取南海门‘辟毒金丹”的原方,当日天子一号曾说:
“表妹此次远来中原,有金臂神将欧桓随行,弟子一时无法下手,还望教支宽限日期。”
九毒教主说:“束老儿只此一女,视如掌珠,不把他女儿当人质,他决不肯献出辟毒金丹原方,好,我给你一个月期限……”
单世骅想到这里,不觉失声道:“他是天字一号了!”
欧老头瞠目问道:“天字一号?那是什么?”
单世骅道:“据在下猜想,这假扮韦大侠的,可能是熟人。”
欧老头左肩中了三枚“掌中针”,心头已经有数,闻言惊奇的道:“单老弟如何会知道的?”
单世骅久走江湖,看他脸色,好像也已知情乔装韦宗方的是谁了,当下也不再隐瞒把那晚潜入玲戏山馆之事,详细说了一遍。
欧老头怒嘿道:“果然是他!这小子丧心病狂,胆敢计算起表妹来了!”说到这里,一面又道:“他劫持咱们姑娘,那是到天目山的了,咱们快追。”
单世骅因韦宗方奄奄一息,此去天目山还有几日路程,只怕中途病情转坏,急干找医治疗,闻言不觉迟疑了一下。
欧老头目光如炬,看出他的心意,笑道:“韦大侠既是被寒玉尺所伤,普天之下,除了万年温玉,只有精擅九阳神功的人,才能替他逼出寒毒,别无解药。咱们南海门的‘辟毒金丹善解天下奇毒,但对寒毒也无法治疗,因为它名称虽叫寒毒,其实并非是毒。
咱们姑娘遭人劫持,差幸她随身药物,都留在这里并未取去。咱们南海门有一种奇药,叫做‘百日不算丹’,可使韦大侠病势,在百日之内,维持目前情形,不再加重,咱们就有足够时间,追上姑娘,替他解去寒毒了。”
单世骅心中暗想:“百日不算丹,这名字倒是古怪的很!”
欧者头返身从内室取出一颗龙眼大的蜡丸,捏碎外壳,打开棉纸,里面是一粒金箔为衣的药丸。
单世骅站在他对面,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药香。
欧老头笑道:“单世骅可是觉得‘百日不算丹’名称古怪么?哈哈,这是华伦留下来的神方,不论你病势如何沉重,只要服了此丹,百日之内,可以保持病势不起变化,也就是说,这一百天时间,在阎王簿上是不算的,所以叫做百日不算丹。”
单世骅听得笑道:“原来如此。”
欧老头两个指头,轻轻捏开韦宗方牙关,然后又捏碎药丸,用水替他灌了下去。这一阵折腾,天色已经大亮。欧老头知道了姑娘是蓝君壁劫持去的,心头倒是放宽了不少。他看蓝君壁长大的,知道他自幼因父母宠爱,养成骄横习性,容易受人引诱容易走入歧途,人还并不算环,何况他对姑娘倾心已久,纵是落在他手里,谅他也不敢对姑娘如何?
他望望天色,双手抄起韦宗方,说道:“单老弟,咱们快上路了。”
单世骅道:“还是由在下抱吧!”
欧老头摇头:“老弟不用和我客气了,你空着双手,只怕还赶不上我呢!”
这是实话,金臂神将在武林中,已是有数顶尖高手,单世骅当然不能望他的项背。
两人一路朝北追赶,这条路正是韦宗方和单世骅来时的路线,也正是假冒韦宗方的蓝君壁劫持束小蕙驾车北去的路线,只是蓝君壁的马车比欧老头单世骅两人先了一步。
午牌稍偏,他们也赶到宁都,在路旁一家饭馆打尖。
两人刚一落坐,只见一个身穿蓝褂的汉子,快步走了过来,朝单世骅行礼道:“单护法光临小店,真上蓬毕生辉。”
单世骅还礼道:“掌柜如何认识在下?”
那掌柜陪笑道:“小的从前于潜一家馆子里当伙计,自然认识护法的了。”说到这里,一面向伙计吩咐道:“告诉厨下,快做一桌好酒席,我要招待两位贵宾。”
单世骅连忙摇手道:“掌柜不可客气,在下和这位老人家打个尖就要赶路,没时间多耽。”
那掌柜陪笑道:“这怎么成?平日小的想请也请不到,能蒙单护法光临,小的多少也得略尽地主之谊。”
单世骅见他说的诚恳,不好推辞,这就说道:“掌柜既然这么说了,单某只好叨扰你了,只是咱们实在有急事要办,何况两个人也吃不下一席酒莱,少做几个菜,够吃了就好。”
那掌柜只是不肯,说道:“这样太不成敬意了。”
不多时,酒菜齐上,还是做了不少菜肴,十分丰盛,那掌柜眼看酒菜已上,褐衣老头还抱着昏迷不醒的汉子,这就说道:“护法这朋友大概是负了重伤,两位用酒饭的时候,不如放到小的床上去。”
欧老头道:“不用了,这样没关系。”
那掌柜恭敬的替两人斟上了酒,自己在下首相陪。
吃了一会酒,那掌柜好像突然想起一件什么事来,目光朝四下瞥了一下,压低声音道:
“单护法,小的想起一件事来了。”
单世骅见他说的郑重,问道:“掌柜有什么事?”那掌柜道:“说来真是该死,小的有限不识泰山,方才代理帮主韦大侠,就是在小店打的尖……”
他说的韦大侠,当然是蓝君壁了!
单世骅没待他说完,急急问道:“他什么时候过去的?”
那掌柜道:“没多少工夫,不过顿把饭的时光。”
欧老头目光一注,道:“可是一位姑娘和他同行么?”
那掌柜想了想道:“韦大侠坐的是一辆马车,就停在小店门首,只是放着车帘,小的没瞧清楚车上是不是还有一位姑娘,但韦大侠吃过酒饭,还买了包子、卤菜,带到车上去,想来车上自然有人了。”
欧老头点点头。
那掌柜低声说道:“单护法,小的要报告你老,小的在酒馆里当了二十多年伙计,多少也懂得些江湖门槛,方才好像有两批人跟踪着韦大侠的车子下去。”
单世骅道:“那是什么样的人?”
那掌柜道:“先是两个穿灰衣的老头,远远跟着马车来的,小的坐在柜上,看的最清楚也没有了。”韦大侠的马车,在小店门首停下来之后,那两个灰衣老人就有一个飞快的走了,另一个却在远处徘徊不去,小的就起了疑心,那时还不知道这马车是韦大侠的……”
他咽了下口水,续道:“后来又有一男一女,前来打尖,问小的有没有看到一辆马车打这门口经过?小的告诉他们马车就在小店打的尖,那男的就问车上是什么人?小的据实说了。
那女的喜道:“那准是韦大哥了。”他们匆匆忙忙的吃了碗面就走。小的听帮里弟兄说过代理帮主韦大侠的模样,再听他们一说,才知道方才在小店打尖的竟然就是韦大侠。”
单世骅、欧老头没再说话,吃毕酒饭,别过掌柜,就匆匆上路,赶到胡岭咀,正好辣手云英张曼被灰衣老人暗使毒药,迷昏过去。
梅花剑张君恺急得手足无措,只好依照灰衣老人说的办法,把妹子仆卧地上,自己守在她身边。
单世骅、欧老头都是久在江湖走动之人,眼看前面路上挡着一方巨石,路旁停了一辆空车。一个红衣少女仆卧在地,一个青袍汉子愁眉不展的守在她身侧,这情形显然出了岔子!
欧老头曾在泌姆山土地庙,见过梅花剑兄妹,一眼认了出来,开口道:“你是武当门下的张大侠吧?令妹怎么了?”
梅花剑张君恺自然也认出来的是南海门的金臂神将欧桓,连忙拱手道:“原来欧老人家赶来了,在下兄妹在宁都附近,发现有人跟踪韦宗方韦兄的马车,一时不知对方企图,就一路尾随下来。不料这批人竟然是毒沙峡的高手,在下兄妹赶到之时,韦兄业已失手被擒,贵门束姑娘和韦宗方同行,也被他们掳去,舍妹就是中了他们弹指之毒,昏迷不醒。”
欧老头怒嘿一声道:“他不是韦大侠,只是个假冒韦大侠的人。”他不愿多说,望了地上的辣手云英一眼,接着道:“令妹中毒似不深,老朽身边还有一槽解药,张少侠替令妹抹在鼻孔中,少时可苏醒。”
一手抱着韦宗方,一手探怀取出一个小小磁瓶,递了过去。
张君恺因韦宗方脸上易了容,自然认不出来,口中谢一声,接过药樽。
欧老头问道:“少侠看清贼人是何等模样,往那里去的?”
张君恺道:“他们是四个灰衣老人,朝西去的。”
欧老头听他说的和那掌柜相同,这就道:“老朽失陪。”
说完,和单世骅两人匆匆朝西追去。
张君恺只听老头说了句“被擒的不是韦宗方,是个假冒之人”,连问都无暇多问,两人已经奔出老远。他望着两人身形,低下头去,看看他妹子,笑道:“就凭这句话也已经够了,和南海门束姑娘走在一起的,并不是韦宗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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