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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六 章 铁令退敌

  静玄道人迅速从辣手云英手上接过长剑,朗笑道:“韦小师弟且慢,贫道也和你一同出去。”

  他才一举步,静仁道人和梅花剑兄妹也自跟了过来。

  天杀娘的声音冷冷道:“你们这些人,也配见我?姓韦的小子不怕死,就一个人出来。”

  韦宗方只觉一股豪壮之气由心底直冲而上,胸脯一挺,大声道:“一个人出来,就一个人出来。”一面迅速回身,朝静玄道人和丁之江拱拱手,道:“道长、了大哥,请留步,天杀娘既然只要我一人出去,我就出去会会她!”

  丁之江瞧着韦宗方,一时只觉这位新结交的韦兄弟,使人感到高深莫测!他自称是武当天元子的传人,又是初出江湖,自然和天杀娘毫无关连,何以方才天杀娘指名要他离开此地?

  这回他破了天杀娘飞刀,天杀娘仍是要他一个人出去,不知到底是恶意,还是另有用意?他想到凭自己几人,纵然陪同韦宗方出去,如论武功,也远非天杀娘敌手,去不去实在都是一样,心念迅速一转,脚下不觉停了下来,迟疑了下,点头道:“韦兄弟既要一个人出去,一切须要小心。”

  辣手云英张曼心头一急,瞧了韦宗方一瞧,忍不住道:“你怎好一个人去涉险?”

  她忽然间,对韦宗方关心起来,话声出口,粉颊上不觉升起两圈红晕!

  静玄道人和丁之江心意相同,略一沉吟说道:“丁大侠说得极是,韦小师弟不可任性,一切小心应付,咱们就留在这里吧!”

  辣手云英睁大眼睛急道:“这怎么成,他……”

  话还没完,天杀娘的声音冷厉的道:“你们商量好了没有?”

  韦宗方不再说话,转身朝门外走去,就在此时,忽然听到自己耳边,响起一个极细的声音,说道:“你身边不是有一块铁牌吗?还不快取出来?等走出大门,就摊在掌心,记着,必须是左手掌心,不可开口!”

  声音细得只像一缕游丝,飘过耳边,韦宗方分辨不出这是谁的声音?他心头不觉一怔。

  “铁牌”?这人指的自然是不知名叔叔叫自己“慎藏勿失”的那块铁牌了!

  他记得那块铁牌,除了正面锈着一个狰狞鬼脸,什么字也没有,自己弄不清它有何用处,因为不知名叔叔既有“慎藏勿失”之言,就一直把它藏在身边。这人不知是谁,怎会知道自己身有这么一块铁牌的?既然他说得这么郑重,想必有用!

  思付之间,人已走近大门,这就迅速从怀中摸出铁牌交到左手,心中暗想:“铁牌上只有正面锈着一个鬼脸,自然该把鬼脸放到上面了。”

  他暗中用手指摸了一摸,把有鬼脸的一面,翻到上面,然后紧握着拳,昂头挺胸,走出大门,举目一瞧,大门前空荡荡的,连鬼影子都瞧不到一个,那有什么天杀娘,天杀娘可能就隐身在附近,她当然已经瞧到自己了,脚下一停,正身肃立,紧握着的左手,立时摊了开来。

  只听天杀娘的声音,轻笑一声,道:“好小子,有你的,快收起来,你可以回去了。”

  声音就在面前,但韦宗方依然瞧不到天杀娘究竟人在那里?

  韦宗方听得好生奇怪,暗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她叫自己出来,就是要瞧瞧这面铁牌?”

  他紧记着那人叫自己不可开口,自然不敢多问。

  天杀娘叫自己快收起来,自是指铁牌而言,他依言收起铁牌,一声不作回身朝大门进去。就在他回身的同时,只听天杀娘破竹似声音,呷呷笑道:“冲着姓韦的娃儿,今天就放过你们吧,孩子们,咱们走!”

  “嘶”、“嘶”、“嘶”!大天井上天杀娘三个门人,听到天杀娘的命令,身形一晃,宛如三缕轻烟,划空飞起,一闪而逝!

  韦宗方瞧得不由暗暗赞道:“他们好快的身法!”

  大厅上的人自然不知就里,大家眼睁睁看着韦宗方走出大门,正在替他暗暗耽心。对天杀娘的忽然间撤走,全都大感意外,谁也弄不清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时负手站在阶前的那位青衫儒生,飘然朝门外行去。正固为大家目光集中在韦宗方一人身上,没人去注意他,不,同时还有丁之江、孟坚和、静玄、静仁和梅花剑兄妹等人,也正好迎着韦宗方走过去。

  韦宗方朝里走来,青衫儒生朝外行去,两人迎面擦身而过,但就在这一瞬间,韦宗方耳边,又飘过一丝极细的声音,说道:“孩子,行走江湖,遇上毒沙峡的人,不可接近。”

  声音入耳,韦宗方蓦然一震,迅疾无俦的转过身去,口中大声叫道:“叔叔……叔叔……”喊声出口,人已飞也似朝门外冲去,口中继续喊道:“叔叔,你老人家请留步……”

  追到门外,那里还有青衫儒生的影子?

  韦宗方木然站在门口,眼睛一阵模糊,泪忍不住夺眶而出,口中喃喃的道:“叔叔,你老人家为什么不肯和方儿见面,你老人家为什么要走得这么快呢?”

  他没有听错,最后这几句话的声音,那么亲切,那么熟悉!正是十五年来,一直和他相依为命的慈父——不知名的叔叔的声音,也就是那位青衫儒生!

  大家被韦宗方突如其来哭喊狂奔,弄得不觉齐齐一怔。

  丁之江迅速跟了出去,掠到韦宗方身边,低声间道:“韦兄弟,谁是你叔叔?”

  韦宗方拭泪,说道:“我叔叔就是那个穿青衫的人,小弟是他一手抚养长大的,真没想到会是他老人家……”

  说话之时,孟坚和、静玄道人等人也相继跟了出来,韦宗方也就住口不言。

  丁之江行走江湖,心中已经猜测到韦兄弟必有难言之隐,连忙替他遮掩道:“兄弟虽是找寻令叔来的,但令叔既已远去,韦兄弟也不必急在一时,不如先回到里面去,休息一会再说”。

  孟坚和忙道:“不错,小兄弟快请到里面待茶。”

  他听天杀娘临行时的口气,今天这场凶杀,完全是冲着韦宗方才能化险为夷,自然不肯让他就走。

  静玄道人朝孟坚和打了个稽首道:“无量寿佛,为了敝师弟之事,几乎替贵局招来一场无边杀劫,尤其李副总镖头和罗大侠等人惨遭毒手,贫道深感不安,如今天杀娘早已远扬,贫道也急于回山覆命,特向总镖头告辞。”

  孟坚和还想挽留,心知静玄道人因天杀娘的出现江湖,也许急于回山请示,这就拱拱手道:“道长好说,今日之事,孟某身为主人,深感惭愧,道兄既然有事,兄弟不好强留,未能稍尽地主之谊,只好请诸位多多包涵。”

  静玄道人连说“不敢”,一面回身朝韦宗方道:“韦小师弟艺出大师伯门下,虽未正式列为武当门墙,但终究和武当有极深渊源,小师弟行走江湖,有暇不妨武当一行。”

  韦宗方连忙拱手还礼道:“道长宠邀,在下如有机缘,自当上山叩谒。”

  静玄道人和梅花剑张君恺跟着也向众人辞别,只有辣手云英张曼低着头,一双盈盈妙目,只是偷偷的朝韦宗方直瞧,她方才进门之时,还一口一声的叫他“小贼”,但这回不知怎的,竟然起了依依惜别情绪。

  梅花剑张君恺自然看得出来。

  韦宗方不但少年英俊,而且又是大师伯的传人,今天要不是他出剑疾快,自己兄妹两条命,早就丧在天杀娘飞刀之下,妹子平日眼高于顶,对什么人都是冷冰冰的,自己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脉脉含情的模样。心念转动,立即拱手笑道:“寒舍就在武当山下青峰镇,韦师弟有暇,请到寒舍一叙,愚兄妹竭诚欢迎。”

  韦宗方道:“在下有便自当趋访。”

  静玄道人别过众人,率同静仁道人和梅花剑兄妹飘然朝外走去。

  辣手云英临行回过头来,朝韦宗方道:“你说了要算数。”

  武当四人走后,麻冠道人、铁罗汉广明、秃尾老龙屠三省三人,也自走出向盂坚和告辞。

  麻冠道人朝韦宗方恻恻笑道:“今日之事,全仗小施主金面,贫道感激不尽。”

  铁罗汉广明合十道:“阿弥陀佛,贫僧这厢有礼。”

  韦宗方慌忙还礼不迭道:“道长、大师过奖,在下愧不敢当。”

  秃尾老龙屠三省伸手拍拍韦宗方肩膀,呵呵大笑道:“小兄弟,咱们后会有期。”说着飘然出门而去。

  丁之江瞧得脸色一变,连忙低声说道:“韦兄弟,快运气试试,可有什么地方不对?”

  韦宗方依言略一运气,觉得并无异样,不觉奇道:“没有啊,丁大哥可是看出有何不对吗?”

  丁之江吁了口道:“秃尾老龙昔年出身排教,精擅“阴手”,伤人无形,我听他口气不善,还当向你暗下毒手哩!”

  韦宗方愕然道:“小弟和他无怨无仇,他怎会无故向小弟下手?”

  丁之江道:“江湖上人心难测,你当他们三人,临行时说的话,真是向你感激道谢吗?”

  韦宗方道:“难道他们还是恶意?”

  丁之江叹了口气道:“韦兄弟说得不错,这三个魔头,似乎已把天杀娘的这场过节,记到你韦兄弟头上了,日后如在江湖上遇到,你真该小心才好。”

  韦宗方愤然道:“这简直和小弟风马牛不相关的事,哼,纵使他们把今日之事,记到小弟头上,小弟也不怕他们。”

  说话之时,早已回人大厅。这一阵功夫,那毒孩儿也不知何时,早已走得不知去向,镖局中人,已把穿云弩李元同、过天星罗亮和江北双等杰人的尸体收殓了,趟子手正在打扫厅前血迹。

  胜字旗孟坚和沉痛的道:“我孟坚和一生之中,不知经历过多少凶险,也遇上过无数次挫败,但却从未心馁气败过,这一次,唉,孟某真是裁定了,丁之江接口道孟老哥也不用灰心,天杀娘来势虽凶,但并不是冲着老哥哥来的,李大哥惨遭毒手,实叫小弟无以自容。”

  孟坚和叹了口气道:“丁老弟说的虽是不错,从万里镖局邵明山引出天杀娘,也许正是江湖大风暴的开端。试想邵明山的万里镖局,江湖上谁不知道是武当派撑的腰,这和我老哥哥安远镖局,凭藉少林寺一点渊源,大家都肯卖个交情,可说并无二致。但这次万里镖局出事之后,像黄山麻冠道人、铁罗汉、秃尾老龙等人,居然还敢纷纷赶来。虽说他们垂涎红货,终究没把武当派瞧在眼里,老哥哥的安远镖局又何赏会在他们眼里?尤其来人之中,还有毒沙峡的人,纵使没有天杀娘出现,事情也牵连已广,天下本来就是治久必乱,乱久必治,莽莽江湖,又何能例外?”

  丁之江道:“听孟老哥的口气,似乎已有退出江湖之意?”

  孟坚和道:“江湖乱象已萌,老哥哥再不急流勇退,万里镖局就是前车之鉴。”

  丁之江点点头道:“小弟也觉得毒沙峡和天杀门的突然出现,江湖上确实有山雨欲来之感,老哥哥说的也是有理,只不知老哥哥心理如何打算?”

  孟坚和道:“老哥哥收歇镖局,想上嵩山一行,也许寺里还不知道目前发生之事,尤其李师弟身遭惨死,老哥哥也该亲自向掌门人报告经过。”

  说到这里,抬目道:“丁老弟,你呢?据老哥哥看来,万里镖局这件无头公案,不但没有平息,而且还在继续发展之中,老弟行走江湖,该以谨慎为是。”

  丁之江苦笑道:“小弟多蒙老哥哥挺身作证,洗刷嫌疑,武当派的人,虽对小弟已有谅解。但在小弟而言,误会虽解,悬案未结,小弟责任仍在,小弟已答应武当派,誓必把它弄个水落石出。”

  孟坚和瞧了他一眼,才道:“老弟豪气如云,一诺千金,老哥哥自然知道,只是……”

  话到此处,稍微一顿,才道:“只是此事牵连极广,其中只怕另有隐秘,和一般劫镖不同。

  老弟能查出眉目,固然是好,否则也宜量力而行。”

  丁之江道:“老哥哥教诲,小弟自当谨记。”

  孟坚和接着问道:“老弟对此事,准备如何着手呢?”

  丁之江吟道:“邵明山一行,似为铁笔所伤,而当场又留有小弟的铁笔,此事决非偶然,因此小弟明日想再去一趟石人殿,仔细勘察一次,也许可发现一些蜘丝马迹,也未可知。”

  孟坚和点点头,欲言又止。

  丁之江回头朝韦宗方问道:“韦兄弟,你要上那里去?”

  韦宗方道:“小弟并没有一定行止,丁大哥要到石人殿去,小弟附骥同行,路上作个伴儿,不知丁大哥意下如何?”

  丁之江喜道:“韦兄弟愿意同去,固所愿也。”

  说话之时,镖局中人已经开上晚筵,孟坚和、丁之江心中有事,大家只是勿勿用过,便由丁之江领着韦宗方到客房安寝。

  一宿无话,第二天清晨,丁之江、韦宗方别过孟坚和,便自上路。

  这时正当早晨,红日初升!

  许多赶集的人,纷纷从四乡进城,也有许多赶路的人,纷纷出城,狭窄的城门,行人马匹,熙攘往来,拥挤不堪。城门口,还有衣衫褴楼的乞丐,伸手向路人要钱。

  丁之江、韦宗方两人,从北门出城,韦宗方就觉得有人挤了自己一下,回头瞧去,依稀看到是一个身材瘦小的叫化,当时也并未在意。

  石人殿,地当怀玉山肌尾部,离上饶不过几十里路。两人脚下快速,不过一个时辰便已到达地头。

  石人殿只是山脚下一间无人小庙,说它是庙,其实连庙还不够格,殿上供奉着一对石人,既无香火,也没有人看管,大概有些像凉亭,可供经过山下路人歇歇脚而已。

  丁之江赶来此地,原因是这里乃是万里镖局邵明山一行人失事之处,附近也许可以勘察一些蛛丝马迹。

  到达地头,就开始仔细搜索,他甚至连一草一木,都不肯轻易放过,但事隔多日,当时纵或留下什么痕迹,经过这许多天,也早已毁灭了。

  两人找了半天,依然一无所获,但了之江还是不肯死心,他以石人殿为中心,逐渐向四外寻去。

  一个时辰过去,还是找不到半点可疑之处。

  丁之江直起腰来,吁了口气,叹道:“看来劫镖之人,当真是经过严密计划的……”

  话声出口,忽然口中轻“咦”一声,迅速又俯下身去。灌丛中,本来草长及腰,他这一蹲下身去登时遮没身子。

  韦宗江耳目灵敏,听到他的轻“咦”之声,立即赶了过来,问道:“丁大哥,你发现了什么吗?”

  目光一转,只见丁之江两道炯炯眼神,瞧着草堆,一声不作,心中方觉奇怪。

  丁之江忽然从地上取起一些连泥碎草,凑近鼻孔,闻了一闻,自言自语的道:“淡巴苑,这人吸的是淡巴菰……”

  韦宗方仔细瞧去,果然发现草丛中隐约有着一些烧焦痕迹,忍不住道:“吸淡巴菰的人多的是,又有什么可疑之处?

  丁之江抬目道:“吸淡巴菰的人,自然不少,只是此地既非大路两旁,不是必经之路,何况灌木又矮又密,草长过腰,此人何以要躲在草丛之中吸烟?即此一端、自是大有可疑。”

  韦宗方道:“是啊,此人吸食淡巴菰,自然是个年老之人了。”

  丁之江点点头,起身道:“纵然知道此人是个吸食淡巴菰的人,年纪当在五十左右,但仅凭这一点也无异大海捞针……”

  他瞧瞧日头,接着说道:“时间已快近午,韦兄弟大概饿了,这里附近只有山脚下一家农家,两老口子,要他们做些饭食,歇歇脚再说。”

  说完,引着韦宗方走出矮林,朝右首山脚行去。走了不过里许光景,果然瞧到一片竹林前面,叠土为垣,盖着一间茅屋,茅屋左近,还种了一些蔬菜。

  两人才一走近,只见从茅檐下颤巍巍走出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妪,了之江上前一步,拱拱手道:“老婆婆请了。”

  那白发老妪连连点头,口中“噢”了两声,道:“客官请到里面坐。”

  丁之江凑上一步,大声一字一字的道:“我们又来打扰你了,想请老婆婆给我们随便做些吃的。”

  白发老妪敢情耳朵聋了,歪着头听了半天,才点头道:“只是山里没有什么吃的,待慢客官。”

  丁之江道:“谢谢老婆婆。”

  两人跟着白发者妪身后走进茅屋。只见中间一张竹榻上,仰面躺着一个白发老翁,身上盖一条破棉絮,好像正在患着重病。

  白发老妪招呼两人在一张木桌旁落坐,倒了两碗茶水,过意不去的道:“两位客官赶路辛苦,想是口干了,山野地方,没有茶叶,喝碗白开水吧。”

  丁之江连忙起身接过,道:“多谢老婆婆,这位老人家前天还好好的,可是发生了什么病吗?”

  白发老妪躬着腰,捶了几下背,唠叨的道:“没什么,老头是老毛病发了,唉,上了年纪的人,像是风中残烛,只要天气变了,病痛就会跟着上身,昨晚整整咳了一个晚上,直到这时候才安静下来?想是睡熟了。”

  韦宗方端着茶碗,喝了一口道:“丁大哥,你和他们认识?”

  丁之江想是口干了,一口气把一碗茶水喝了,放到桌上,然后说道:“三天前,我到这里来调查敝帮卢护法死困,也是中午时分,附近找不到人家,就在这里吃的午饭,两位老人家待人真是不错。”

  白发老妪耳朵聋了,听不到两人说些什么,只是望着两人笑笑,一面巴结的道:“两位客官,请宽坐一会,老婆子这就做饭去。”说着颤巍巍的朝厨下走去。

  丁之江站起身子,从桌上取过茶壶,又倒了一碗开水,大口喝着。

  忽然目光一瞥,瞧到竹榻边上,挂着一支红得发黑的竹根旱烟管,烟管上系一个烟荷包!不用瞧烟荷包里装的准是淡色菰,那自然是老头平日里吸的,心中不期而然暗暗叫了一声:淡巴苑!

  但他可丝毫没有疑念,因为这个老人家只是普通的山中居民而已!

  “咦……”但就在此时,韦宗方忽然轻咦了声。

  丁之江迅速回过头去,瞧到韦宗方手上,拿着一个纸团,此刻已经随手打了开来,那是一张狭长的纸条,上面似有字迹!

  韦宗方瞧了一眼,抬头喊道:“丁大哥,你快来瞧瞧!”

  丁之江接过纸条,只见上面写:“勿与姓丁的同行。”字迹娟秀,似是出于女子手笔。

  心中不觉大奇,问道,“韦兄弟这纸条,从那里来的?”

  韦宗方道:“不知道,小弟方才无意之间,在怀中摸到的。”

  丁之江道:“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放在你怀中的?”

  韦宗方道:“奇就奇在这里,这人把纸团塞到小弟怀中,小弟竟会一点也不知道。”

  丁之江道:“会不会是昨晚……”

  韦宗方没待他说完,摇了摇头道:“不是,这不可能,今天早晨,小弟还在怀中摸过,并没什么纸团。”

  丁之江仔细瞧着手中字条,徐徐说道:“这张字条,字迹娟秀,似是出于女子手笔,而且从她笔迹看来,年纪应该不大,韦兄弟,你可会认识这么一个年轻女子?”

  韦宗方脸上一红,立即摇头道:“没有,小弟初出江湖第一个认识的人就是你丁大哥,昨天……武当门下那个辣手云英姑娘,算来还是小弟第一个认识的女子,再就没有了。”

  他说起辣手云英,不期想起那副骄横的模样,虽然后来她红着脸含笑约自己到他们青峰镇去,自己对她,可说没有半点好感。

  丁之江心知韦宗方说的是实,只是这张字条,明明出之女子手笔,怎会……突然,他想起天杀门下那个唱歌的女子,她曾两两次催韦兄弟快走,免得玉石俱焚,会不会是她,韦兄弟虽然初出江湖,但他的身世来历,似乎甚多隐秘,天杀娘对他也似乎处处曲予优容……他从这张字条联想到韦宗方身世,又联想到天杀娘那天的举动,只是沉吟不语。

  心念转动之际,只见白发老妪颤巍巍端着饭菜出来,一盘盘的放到桌上,一边含笑说道:“两位客官,山里头除了一些现成蔬菜,实在简慢得很,两位将就着吃吧!”

  丁之江眼看桌上已经放下四五盘菜肴,除了蔬菜竹笋,还有一碟咸菜鱼,和一碟炒蛋,在山居人家来说,当真已是十分丰盛。连忙大声谢道:“老婆婆太客气了,这样已经很好。”

  白发老妪干瘪的脸上,堆满了笑容,说道:“日头早已过午了,两位快请随便吃吧,老婆子再替你们去烧些开水。”

  说着便自躬着腰朝里走去。

  丁之江、韦宗方腹中早已饥饿,谢过白发老妪,也就不再客气,各自装了碗饭,吃喝起来。

  丁之江很快的吃了两碗饭,正在装饭。

  韦宗方忽然停筷道:“丁大哥,前天晚上,小弟住在高升客栈,也曾发现过一张字条……”

  丁之江“哦”了一声,注目道:“也是女子笔迹?”

  韦宗方点点头,丁之江又道:“不知字条上写的什么?”

  韦宗方道:“那是“天亮出城,幸勿耽搁”。

  “天亮出城,幸勿耽搁……”丁之江口中念着,抬目问道:“你没瞧到是谁送来的?”

  韦宗方道:“那是昨天早晨,小弟起身之后,才发现的。”

  一面就把前晚自己曾发现窗外有人偷觑,第二天早晨桌上留有字条之事,说了一遍。

  丁之江听他说完,觉得自己推想也许不错,沉吟了下,忽然问道:“韦兄弟,今天咱们出城之时,可有什么人从你身边擦过,或者有意无意的撞到你身上?”

  韦宗方想了想,哦道:“小弟想起来了,就在城门口,果然有人挤了我一下。”

  丁之江轻笑道:“你可看清那是怎样一个人?”

  韦宗方道:“小弟回过头,那人已经去远,只看到他的背影,好像是一个衣衫槛楼的小叫化。”

  “小叫化?”丁之江略感惊奇,又道:“可是女的?”

  韦宗方摇摇头道:“这个小弟就没看清楚。”

  丁之江道:“可能是个女的,因为女子身材瘦小,从后影看去……”话没说完,忽然浓眉一轩,“拍”的一掌,击在桌上,霍然站起,怒声道:“不对……”

  话犹未了,身子竟然软软的倒了下去。

  韦宗方大吃一惊,忙道:“丁大哥,你怎么了?”

  丁之江倒在地上,口中低沉的道:“莱中……。”

  韦宗方手足无措,急急问道:“菜中怎……”

  菜中怎么样?韦宗方也没问出口,因为他也跟着丁之江,软软的朝地上躺了下去。

  茅屋中,顿时静下来了!躺在地上的两个人,已经昏睡过去。

  白发老妪一张满是皱纹的脸上,已经吓得没有人色,弓着腰,战战兢兢的走出茅屋,朝左侧一片林中摇了摇手。林中响起一声大笑,三条人影破空泻落,那是一个麻冠黄衣老道,一个白胖灰衲和尚,和一个秃顶红脸老者!

  他们正是一路暗中尾随着丁之江、韦宗方而来的麻冠道人、铁罗汉广明和尚、和秃尾者龙屠三省三人。

  白发老妪可从没见过会飞的人,一时惊慌失措,颤巍巍的朝后连退。

  三人才一落地,秃尾老龙挥挥手沉声道:“老婆子,你莫要害怕,快去准备酒菜,老夫会替你老伴解开穴道,不会伤了他一根毫发。

  铁罗汉广明合掌道:“阿弥陀佛,屠者哥这一着,真是高明之极!”

  秃尾老龙得意笑道:“大师过奖,这石人殿附近几里之内,就只住了这么一对老夫妻,丁之江三天之前,就在这里落的脚,今天自然也会找来,只是这对老夫妻,上次得过丁之江好处,若非兄弟点了那老头儿穴道,老婆子还不肯在菜中下毒呢。”

  说话之间,三人鱼贯进入茅屋,眼看丁之江、韦宗方两人昏睡在地上,一动不动。

  铁罗汉广明忍不住道:“丁之江自幼跟随铁笔帮者狐狸陶百里长大,江湖门槛,该是极精,还会着了迷药的道。”

  秃尾老龙笑道:“菜中下的迷药,乃是兄弟独门练制的“入口迷”,无色无臭,纵使江湖门槛最精也不易察觉得出来,等到觉出不对,药性也发作了。”

  说着蹲下身去,探手在丁之江身上摸索起来。铁罗汉广明也不甘落的后,帮着搜索韦宗方身上。

  麻冠道人只是双手笼袖,脸上似笑非笑的瞧着两人,好像他们在丁韦两人身上搜索宝物,他却漠然无动于衷。其实他笼袖双手,早已凝聚了十成“白骨掌”力,只要谁取出宝物,他就可以闪电出手。

  秃尾老龙屠三省只从丁之江身上,搜出一支铁笔,直起腰来,道:“这小子身上也没有。”

  麻冠道人暗暗松开双手,阴笑一声,道:“贫道早就想到,东西不可能在两人身上。”

  秃尾老龙愕然道:“道兄高见?”

  麻冠道人淡淡一笑道:“丁之江如果已经取到那件东西,方才也不会在草丛中乱找了。”

  秃尾老龙心中暗暗骂了声:“好狡猾的老杂毛!”一面却失望的道:“这么说来,兄弟这番手脚,算是白费了。”

  麻冠道人道:“那也不然,这件宝物,和铁笔帮大有关连,何况万里镖局邵明山等一十八人遇害之日,铁笔帮四大护法的铁爪螳螂卢兆骏也陈尸其中。而且,这些人又全是丧在铁笔之下,从种种迹象看,这件事显然是铁笔帮所为……”

  秃尾老龙道:“道兄不是说丁之江还没找到么?”

  麻冠道人阴笑道:“不错,他杀人灭口之后,可能发现得到的是件赝品。”

  秃尾老龙惊奇道:“道兄如何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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