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和尚道:“她人已不在房中,韩婆婆发现临窗的桌上,用烛台压着一封信,上书上官平掌门人的姓名,故而送到小僧那里来的,请上官掌门人收拆。”
说着送上信封。
上官平说了声:“多谢师父。”
伸手接过书信,只见信封上果然写着:“请转交上官掌门人亲启”字样,急忙撕开封口,抽出一张信笺,只见上面写道:“让贤:我说过要帮你当上泰山派掌门人的,所以一路才和你同来,现在你已经当上掌门人了,我一点忙也没有帮上,我该走了,再见。”
下面没有俱名,但一看就知是老妇人写的了,心头不禁一急,忙着问道:“我姑姑什么时候走的?”
那和尚道:“不知道;小僧听韩婆婆说,令姑母好像是昨晚走的,她床上被褥都没有动过。”
再不稀吃惊的道:“她怎么会无缘无故,一声不响的走了呢?唉,这真是糟糕得很,再迟一天走多好?”
谭玉琴偏头问道:“老哥哥,为什么迟一天才好呢?”
“你不知道的。”再不稀道:“她身上金叶子多得很,老哥哥两坛酒早就喝光了,今天老哥哥正待向她开口,再借一片金叶子买酒去。”
谭玉琴道:“你借了人家金叶子,几时还?”
“嘻嘻!”再不稀耸耸肩,笑道:“借了要还,还借个屁?”
谭玉琴道:“借了自然要还,不然为什么要说借?”
再不稀道:“现在人都走了,还说什么借不借,还不还?”
谭玉琴咭的笑道:“老哥哥,你讲三个故事,我就请你喝酒去。”
再不稀听到有酒喝,不觉眼睛一亮,忙道:“行,行,只要有酒喝,就是要我讲十个,一百个故事都有。”
谭玉琴盈盈一笑道:“那好,我就请老哥哥喝酒去。”
上官平拿着信笺发怔,心想:“姑姑怎么会突然走了呢?这许多天来,她对自己真像亲侄儿一样,照顾得无微不至,自己直到如今连她姓氏来历都一无所知,这一走,自己只怕再也找不着她了。”
谭玉山道:“姑姑也真是的,怎么这样不声不响的走了。”
再不稀耸着肩道:“上官小兄弟,你姑姑也许另有事去,这有什么好急的?过几天,老哥哥陪你找她去?”
上官平心中一动,问道:“老哥哥知道姑姑去处吗?”
再不稀道:“去处是不知道,但她是你姑姑,过上几天,你不去找她,她也会来找你的了。”
谭玉琴道:“老哥哥,你这话不对,方才你说陪上官大哥去找她,现在又说她会找来的,前后不是有矛盾吗?”
“哦,不,这话一点矛盾也没有。”再不稀道:“过几天,老哥哥陪上官小兄弟到处去走走,如果他姑姑找来,不是会在半路上碰上吗?”
谭玉琴目光一溜上官平,说道:“我看上官大哥姑姑走了,他心里很难过,老哥哥,你既然说要陪他到处走走,为什么不吃过早餐就走,还要过几天呢?”
再不稀道:“不,这几天,因为上官小兄弟初当掌门人,各大门派的掌门人,要和他打交道,还有应酬,譬如今天中午,上官小兄弟就和钟大先生约好了,哦,对了,今天中午,上官小兄弟不在这里吃素斋,咱们趁这机会,到山下去走走,小妹子,你不是答应要请我喝酒吗?好极了,谭小兄弟,你去不去?”
谭玉山道:“老哥哥要喝酒,小弟自然奉陪了。”
“妙极!”再不稀拍着手道:“咱们就一言为定,中午到镇上喝酒去。”
这时和尚们送上馒头、稀饭。谭玉琴忽然偏过头问道:“上官大哥,中岳派的冷姑娘,是你表妹么?”
上官平给她突然问得俊睑一红,说道:“是的。”
谭玉琴道:“冷姑娘生得很美,昨天你怎么不给我们介绍呢?”
上官平道:“我和表妹已有很多年不曾见面了,还是小时候见过。”
谭玉琴不肯放松,接着问道:“那你们怎么认出来的呢?”
上官平被她问得脸上更红,他又是不会说谎的人,只得说道:“那天我在路上遇到的。”
谭玉琴看他脸都红了,不觉咭的轻笑道:“上官大哥,我知道啦,她一定是你小时候青梅竹马的伴侣了。”
上官平道:“姑娘休得说笑了。”
谭玉琴抿抿嘴笑道:“你还不承认,怎么会睑都红了呢?”
谭玉山早就看出妹子和上官平初次相识,就有了意,如今上官平又当了东岳派的掌门人,妹子一颗心自然更在他身上了,因此只是含笑撕着馒头吃着,没有插口。
再不稀笑嘻嘻的道:“小妹子,你不是叫上官小兄弟上官大哥么?你们五岳剑派,亲如同门,嘻嘻,依老哥哥说,你们比起一表三千里的表亲,可亲近多啦!”
谭玉琴听得心里甜甜的,但粉脸却蓦地红了起来,不依道:“老哥哥,你怎么扯上我来了,我不请你喝酒啦!”
再不稀慌忙道:“好、好,算老哥哥说错了,你和上官小兄弟不亲,是表兄妹亲……”
他这话越描越黑,谭玉琴姑娘听得一张粉脸更红,跺跺脚道:“你专会乱嚼舌根,我不来啦!”
大家吃过早餐,再不稀一手拉着谭玉山就走,说道:“小兄弟,老哥哥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
谭玉山边走边道:“老哥哥有什么事?”
再不稀道:“咱们出去再说。”
两人出了膳堂,再不稀依然拉着他的手不放,一路往前进走去。
谭玉山道:“老哥哥到底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
再不稀一直把他拉到庙外,才放开了手,笑嘻嘻的道:“第一件事是老哥哥酒瘾发了,你小兄弟身边可有银子?”
谭玉山伸手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约莫有五两来重,递了过去,说道:“老哥哥,够不够?”
再不稀伸手接过,掂了掂,连忙点头道:“够了、够了。”
谭玉山问道:“第二件呢?”
再不稀把银子揣入怀中,嘻的笑道:“就是你小兄弟太不识相了,这五两银子,就算是罚你的。好了,老哥哥要下山喝酒去了,你就在这庙门前多站一会吧!”
说完,颠着屁股,如飞朝山下而去。
谭玉山给他一说,心中禁不暗“哦”一声,自己不由得也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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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玉琴眼看再不稀拉着哥哥就走,她心里自然知道,粉脸红红的,故意说道:“老哥哥鬼鬼祟祟的拉我大哥去做什么?”
上官平道:“老哥哥就是这样,他喜欢逗着玩,其实心地很好。”
谭玉琴瞟了他一眼,问道:“上官大哥,你和老哥哥很热,他武功高不高?”
上官平道:“应该很高,但我从没有看他使出来过。”
谭玉琴点点头道:“我也在想,老哥哥应该是一位游戏风尘的奇人才对!”
上官平惊奇的道:“你怎么看出来的呢?”
谭玉琴笑了笑道:“那天余日休门下的张在春刺他一剑被他夹在胁下,后来余日休老羞成怒,劈了他一掌,他转身就跑,掌风竟然没劈上他背后,岂不是有大本领的人,故意深藏不露么?”
上官平道:“姑娘果然心细如发,不是你说,那天我还看不出来呢!”
谭玉琴听他称赞自己,心头一甜,甜笑道:“又不是我一个人看出来的,我大哥也这么说。”
这时候膳堂上僧侣们均已吃过早餐,纷纷离去。上官平道:“我们也该走了。”
谭玉琴飞红着脸,站起身道:“老哥哥和大哥去了这许多时间,怎么还不来呢?”
上官平道:“姑娘请。”
谭玉琴举手掠掠须发,走在前面,回头道:“我和你说过,叫我玉琴就好啦!”
上官平跟在她身后,走出膳堂,轻风吹来,可以闻到她秀发的香脂,心头不觉微微一荡。
谭玉琴回头叫道:“上官大哥,我和你说话,你怎么不作声呢?”
上官平哦了一声,说道:“是、是。”
谭玉琴噗嗤一笑,回眸道:“看你心不在焉的样子,你在想什么心事?”
上官平脸上一红,说道:“没有。”
谭玉琴等他走上一步,和他并肩而行,说道:“中午你要到碧霞宫去?”
上官平点头道:“是的。”
谭玉琴又道:“你表妹姓冷,那个胜了华掌门人和七星会主的女的,不是也姓冷么?她们是不是姐妹?”
上官平道:“不是,她们是师姐妹。”
谭玉琴道:“这就奇了,师姐妹都会姓冷?”
上官平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谭玉琴道:“你是不是为了想去看看表妹,才答应钟大先生的?”
上官平道:“今天中午是钟大先生约我去的。”
谭玉琴忽然低着头道:“上官大哥,我们回去了,你是不是会来看我呢?”
上官平不敢去看她,只是含笑道:“我有空一定会来看你们的。”
谭玉琴幽怨的瞥了他一眼,低低的道:“不,我要你来看我。”
上官平道:“看你,自然也就是看谭兄了。”
谭玉琴羞涩的摇着头,低声道:“不一样,看我,是专程为了看我才去的,当然也会看到大哥,但……”
她忽然不说下去。
上官平道:“但什么呢?”
谭玉琴忽然转身来,晕红着脸道:“你如果心里有我,就会……会去看我了。”
说完,娇羞满脸,低着头急步朝女客宾舍而去。
上官平心头一阵激动,要待追上去,她已经匆匆忙忙的转入回廊去了,只好独自往庙外行去,只见谭玉山一个人负手站在山前,这就叫道:“谭兄,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看山,老哥哥呢?”
谭玉山回头看到上官平走出,就迎着走来,说道:“老哥哥到山下喝酒去了,舍妹呢?
没和上官兄一起出来么?”
上官平脸色微红,说道:“谭姑娘回房去了。”
谭玉山道:“我们过去走走。”
上官平和他一路走在山道上,谭玉山四顾无人,说道:“上官兄,你剑术精深,又是东岳派的掌门人,兄弟很想和你结为异姓兄弟,不知是不是高攀了?”
上官平道:“谭兄怎么说得如此客气,我们在不知对方身分之时,已经结交了,何况五岳剑派,亲如同门,谭兄说的,小弟怎么会不同意呢?”
谭玉山喜道:“上官兄那是答应了?”
上官平道:“兄弟今年二十一,不知谭兄贵庚多少?”
谭玉山道:“我比你大两岁。”
上官平立即朝他作了个揖,说道:“谭兄是大哥,我是小弟,小弟那就拜见大哥。”
谭玉山神情激动,一把握住上官平的手,说道:“我们结为口盟兄弟,那就是自己人了,愚兄久居北岳,很少朋友,贤弟也是我第一个交的朋友,我有一件心事,积压心头,两年来无人可以倾诉,在江湖上也不认识一个人,无人可以援助……”
说话之时,忽然从眼角挂下两行泪来。
上官平道:“大哥有什么事,可以说与小弟听么?”
谭玉山拭去泪水,目光左右一瞥,低声道:“这件事十分机密,我连舍妹都不敢告知,这次论剑大会,愚兄禀明家母,随同敝师叔而来,就是想结交几个知心朋友,他日好劝我复仇……”
上官平听得奇道:“大哥有仇人?不知是谁?”
谭玉山微微摇头道:“目前还没有证据,无法确定。”
上官平问道:“大哥怎么会和人结仇的呢?”
谭玉山忽然压低声音道:“无父是被人害死的,我想这可能和先父当上剑主有关……”
上官平惊哦了一声。
谭玉山叮嘱道:“此事连家母和舍妹都并不知道,贤弟切勿在舍妹面前提起。”
上官平点头道:“兄弟不会说的。”一面问道:“那么大哥怎么会知道的呢?”
谭玉山道:“先父……有人来了。”
上官平和他并肩走着,好像是在山林间散步一般,回眼看去,果有四五个人沿着山径走来,看去像是游山的人。
谭玉山道:“贤弟,我们回去吧!”
上官平道:“大哥请先回,小弟还要去一趟碧霞宫。”
谭玉山道:“好,那我就在庙里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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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霞宫又名碧霞元君祠,是泰山最大的一座庙宇,院落空旷,覆盖千间,大殿更是雄壮无比,红漆大柱,彩绘栋梁,上面覆以紫铜瓦顶,气象万千。
传说中的碧霞元君,是玉皇大帝敕封的“泰山玉女”。殿中供奉的碧霞元君神像,雕塑得栩栩如生,仙姿美艳,服饰华丽,使人不敢仰视。
上官平刚走近宫前,只见一名秀发披肩的青衣少女站在宫门口,似在等人,看到上官平,就飞快的迎上来,娇声叫道:“表哥!”
她晕红的脸上,笑靥如花,抬起了一双柔荑,扑奔过来,她,正是冷雪芬。
“表妹。”上官平不得不叫她“表妹”,而且人家伸手迎来,他也不得不伸手去接,握住了她一双玉手。
这情形正是一双青梅竹马的小情人,已有好久不见了,出于情不白禁。
上官平握住她柔荑之时,发觉她在手掌心塞过来一个很小的纸团,心中暗暗一动,这就问道:“表妹怎么一个人站在门口?”
说话之时,缓缓放开了他的手。
冷雪芬掠掠须发,甜甜一笑道:“我是奉家师之命,在这里等候表哥的。”
上官平道:“你一定站得很久了?”
冷雪芬道:“还好,不过等了半个时辰。”
上官平歉然道:“真对不起,要你站了这许多时光,早知这样,我就提早半个时辰来了。”
冷雪芬心里甜甜的,却抿抿嘴道:“说得好听。”一面低低的道:“我们进去吧!”
上官平道:“表妹请。”
冷雪芬道:“你是掌门人咯,我是奉师命来恭候东岳派掌门人的,自然该你先请了。”
上官平低低的道:“在你的面前,我只是你的表哥,还说什么掌门人?”
冷雪芬娇嗔的白了他一眼,说道:“快些走吧!”
两人并肩走入大门,穿过大天井,冷雪芬道:“家师是在东首客堂里,表哥快随我来。”
上官平看到大殿深广,却不见有人,这就说道:“表妹,慢点,既然来了,我先上殿上拜过神像再进去。”
说完,举步跨进大殿,走到蒲团前面,恭恭敬敬的跪拜下去,把右手掌心的纸团打开,只见小纸条包着一颗朱红的药丸,纸条上写着:“解迷,快吞了。”
上官平心中暗暗感激,心想:“这假钟大先生果然不怀好意!”
当在下跪之时,暗中把药丸纳入口中吞了下去,然后右手暗运内功,把小纸条揑成粉碎,就站了起来。
冷雪芬冰雪聪明,自然知道表哥进去拜神,就是为了看自己的字团,她就站在大殿前面等候,并没跟进去。
上官平走出之时,含笑看了她一眼,四目相投,她也甜甜一笑,说道:“表哥可是在碧霞娘娘面前许什么心愿吗?”
上官平低声道:“我只有一个心愿,就是……就是……”
他说了两个“就是”,自己一张脸却胀红了。
冷雪芬急道:“不用说啦,我……”
她迅即转过身去,催道:“快进去了,家师已在里面恭候多时了。”
正说之间,只见左道回廊上人影一闪,冷雪娥笑吟吟的迎了出来,说道:“你们话说完了没有呀?我听说上官掌门人早已来了,怎么还站在这里说话呢?”
上官平连忙抱拳道:“冷姑娘。”
冷雪娥娇唷一声道:“上官掌门人,我也是你表妹呀!”
上官平笑了笑道:“冷姑娘真会说笑,在下如何敢当?”
冷雪娥风情万千的道:“我们是姐妹咯,我妹子是你表妹,我怎么会不是你的表妹呢?”
冷雪芬道:“表哥是老实人,大师姐不可和他开玩笑了。”
冷雪娥格的一声娇笑,说道:“唷,瞧你,有了表哥,连大师姐都不要了,这也要帮着他说话,我又不会真的抢了你表哥的。”
口中说着,秋水般亮晶晶的眼睛却向上官平瞟来,说道:“好啦,上官掌门人,快请进去了,家师虽然还不知道你来了,但今天一个下午,都在盼望你呢!”
上官平道:“冷姑娘请先。”
冷雪娥娇笑道:“这我可不敢,你是家师的贵宾,东岳派掌门人,自然是你先请了。”
上官平不再客气,举步转出回廊,跨进一道腰门,又是一重殿宇,再从东首绕着回廊,进入一道月洞门,但见院落间花木扶疏,曲径通幽,迎面一排三间精舍,极为清幽。
冷雪娥抢在前面,走近阶梯,就娇声叫道:“启禀师父,上官掌门人来了。”
精舍中有人“哦”了一声,接着呵呵笑道:“你们两个丫头,也不早些来通知为师一声。”
随着话声,钟大先生急步迎出,连连拱手道:“上官老弟这时候才来,老夫已经恭候久矣,只是未曾远迎,老弟可不要见怪。”
上官平赶紧迎了上去,作揖道:“怎敢劳动钟前辈。”
钟大先生一把握住了上官平的手,两人并肩而行,呵呵笑道:“上官老弟这前辈的称呼,万万不敢,你老弟是东岳掌门,老夫忝掌中岳,应该是平辈的,更何况五岳剑派,谊若兄弟,老夫不过痴长老弟几岁,上官老弟如果不嫌弃,就称老夫一声钟老哥哥就是了。”
两人进入精舍,钟大先生拉着上官平一起在上首落座。
上官平如果不知这位钟大先生是冒名的西贝货,他这份诚挚的口气,当真使人会觉得前辈的风范,何等谦虚?一面惶恐的道:“前辈说的,在下万万不敢当。”
冷雪娥格的笑道:“是啊,上官掌门人如果叫师父老哥哥,我那师妹不是要叫表哥师叔了么?”
钟大先生又是呵呵一笑道:“这不可一概而论,在五岳剑派中,掌门人都是平起平坐的同辈,至于上官老弟和雪芬是表兄妹,那是亲戚,师门和亲戚怎好混为一谈?”
一名青衣少女送上香茗。
钟大先生道:“你们师姐妹也坐下来,陪陪上官老弟。”
冷雪芬、冷雪娥依言在下首坐下。
钟大先生一手捻须,望着上官平道:“上官老弟,轻轻年纪,剑术造诣,居然如此精纯,老夫无任钦佩。”
上官平道:“前辈夸奖了,在下今后还要前辈多多指点呢!”
钟大先生摇着手道:“老弟这前辈两字,千万称呼不得,老夫已经说过,五岳剑派掌门人都是同辈,你称我一声钟老哥哥,已经够了,再要推辞,那就见外了。”
冷雪娥秋波一转,轻笑道:“家师是个直性子的人,上官掌门人,你就不可再和家师客气了。”
冷雪芬道:“表哥,家师这么说了,你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上官平站起身,朝钟大先生拱拱手道:“钟老哥哥既然如此吩咐,小弟只好遵命。”
钟大先生发出一声爽朗的大笑,说道:“这样才对。”
冷雪娥轻笑道:“师父,你没听到这是师妹说的,上官掌门人才从命的呀!”
上官平、冷雪芬两人都被她说得脸上一红。
钟大先生大笑道:“这叫做疏不间亲,他们是表兄妹咯!”
说罢,呵呵笑了起来,他不待上官平开口,笑声一落,又接着道:“老实说,为师这次当选剑主,乃是上官老弟所赐,老夫应该向老弟致谢才是。”
上官平道:“钟老哥哥这么说,小弟更不敢当了,老哥哥德隆望重,中岳剑法博大精深,老哥哥当选剑主,乃是名至实归,大家都觉得应该是老哥哥的。”
“哈哈,这是老弟过奖之言。”钟大先生道:“老夫这话,可一点不假,此次论剑,你老弟如果参加竞选,这剑主的头街,就非老弟莫属了。”
上官平道:“小弟年轻识浅,初出江湖,怎敢有此非份之想?老哥哥当选,真是最恰尚的人选了。”
钟大先生双目神光一注,问道:“这是老弟的真心话?”
上官平道:“句句出自小弟肺腑,小弟纵然年轻识浅,但以此次论剑大会几位竞选剑主的人看来,只有钟老哥哥和华掌门人当选为适合,若以华掌门人和你老哥哥两位来说,自是你老哥哥较华掌门人更适合了。”
“哈哈!”钟大先生得意的抓髯大笑一声,说道:“无怪贵派上代掌门要指定老弟为东岳派的传人,老弟初出江湖,就有此识见,果然高人一等,十年之后,不但剑主是你老弟的,就是整个武林,你老弟也可能领袖群伦了。”
上官平道:“这是钟老哥哥的谬奖,小弟……”
冷雪娥接口娇笑道:“我知道你下面的话,又是愧不敢当了,家师从不称可别人,只有对上官掌门人称赞不绝于口。”
钟大先生点着头道:“小徒这话不错,老夫数十年来在江湖上阅历人多矣,但很少有老夫称可之人,这就是孔老夫人说的才难,自从昨天见了你老弟,真使老夫对你们东岳派好生嫉妒,怎么这样一位出类拔萃的青年人才,竟然出在东岳派的门下,老夫所以要约你老弟前来一晤,就是要和老弟订个忘年之交……”
上官平脸上故意流露出极为感动的神色,拱手道:“承蒙老哥哥如此看得起小弟,小弟深感荣宠。”
钟大先生徐徐说道:“咱们同是江湖人,你老弟初入江湖,还看不出什么来,老夫在江湖上行走了数十年,看到的,听到的事情,每使老夫不胜浩叹……”
上官平心中一动,故意说道:“听钟老哥哥的口气,好像感慨良深?”
“唉……”钟大先生长长叹息一声道:“岂止感慨良深?简直使老夫看得痛心疾首,譬如官府贪赃枉法,草菅人命,譬如茌苻遍地,掳掠奸淫,打家劫舍,这些且不去说他,江湖上分为黑白两道,黑道是指绿林响马,杀人放火,果然无日无之,白道是指正派名门,那应该是以行侠仗义,诛暴安良为己任,怎奈江湖上名门正派虽多,年代久远了,当初开创门派时的正义感,渐渐消失,变成了处处怕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乡愿,且又各存门户之争,对江湖正义之事,没有一个人肯挺身而出……”
上官平心中暗道:“自己也常听师父说,清廷腐败,要自己切记,不许学了武功去做鹰犬。他这番话,对目前的江湖情形,倒也确实如此,如果自己不知道他是假冒钟大先生,夺得剑主,可能别俱用心,真要为他大大的喝彩,认为他是个有正义的人了。”
一面故作矍然动容,说道:“钟老哥哥这番话,确是切中时弊,小弟虽然阅历不深,年轻识浅,却觉得老哥哥的话对极了。”
“哈哈!”钟大先生得意的大笑一声道:“老弟也是有心人,年轻人都是富于正义感的,不瞒老弟说,老夫这些年来,也曾与当代领袖武林的少林、武当两派掌教,谈起过这些事情,希望他们登高一呼,各大门派团结起来,做些有益江湖的事,他们听了只是摇头,认为江湖武林像一盘散沙,要想团结起来,谈何容易?唉,少林、武当,不是老夫批评他们,都已经老大了。老夫也寄望于咱们的论剑大会选出来的剑主,几年前曾和北岳谭昆仑也谈起过,他说剑主只是一项荣誉,并无实权,老夫曾说:事在人为,他还是直摇头,因此老夫这次不甘寂寞,出来竞选剑主,就是希望用这点虚名,连络各大门派,替江湖武林做些应该做的事,老夫一生一不为名,二不为利,这是江湖同道都知道的,也许大家看了我是剑主,卖个面子,只要大家肯支持合作,那这出戏可以唱起来了,你老弟是东岳派一派之主,老夫请你来,就是为了商量此事,不知你老弟意下如何?”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可圈可点!
上官平不假思索说道:“钟老哥哥在武林中德高望重,你说的自然不会有错,小弟举双手赞成,只是小弟虽是担任了东岳派掌门人,但却初入江湖,人轻言微,只有追随老哥哥,摇旗呐喊的份儿。”
“哈哈!”钟大先生十分高兴的道:“你老弟同意了就好,有你老弟和老夫合作,胜过其他门派多多了。”
冷雪芬坐在边上,一直没有开口,听了上官平一口答应下来,心头总算放下了一块大石。
只见一名青衣使女走进来欠身道:“启禀掌门人,酒菜已经准备好了,可以请上官掌门人入席了。”
钟大先生点点头,站起身道:“上官老弟请入席了。”
上官平道:“怎好叨扰?”
钟大先生牵着他的手,笑道:“今后咱们中岳、东岳两派,联手合作的事多着呢!老夫和你是忘年兄弟,小徒雪芬和你老弟又是表兄妹,咱们两派就如一家人一样,何分彼此?”
精舍左首一间,是精致的餐室,钟大先生和上官平牵手而入,冷雪娥、冷雪芬也跟着身后走入。
钟大先生要上官平坐了上首一位,自己坐了主位,冷雪娥、冷雪芬坐在下首作陪。
桌上早已放满了佳肴,一名青衣使女手执银壶,给四人面前斟满了酒。
钟大先生举起酒杯,说道:“上官老弟,老夫先敬你一杯。”
上官平道:“不敢,应该小弟敬你老哥哥的。”
两人对干一杯,青衣使女斟满了酒,冷雪娥站起身道:“上官掌门人,现在该我敬你了。”
冷雪芬也跟着站起道:“表哥,我也敬你一杯。”
上官平赶忙站起,还没开口。
冷雪娥道:“师妹,你慢一点再敬,咱们一个一个的来。”
冷雪芬道:“这是我们师姐妹敬他的,自然该一起敬了。”
冷雪娥道:“哦!你怕灌醉他是不是?好,这一杯是咱们师姐妹敬上官掌门人的,那么下一杯,才是表妹敬表哥的了。”
上官平忙道:“一样的……”
“不一样。”冷雪娥媚眼瞟着他说道:“方才我也要做你表妹,你怎么不答应呢?”
正说之间,只见另一名青衣仗女匆匆走入,躬身说道:“启禀掌门人,形意门宋掌门人、八卦门许掌门人、五行门侯掌门人前来拜访。”
“哦!”钟大先生点点头道:“你请他们到西厅去坐,我马上就去。”
那使女躬身领命,退了出去。
钟大先生道:“上官老弟,你请随便用菜,宋景阳他们来了,老夫不得不出去应酬一番,雪芬,你代为师陪陪你表哥,雪娥,这次论剑大会你胜了华掌门人和楚会主,三位掌门人来了,你随为师去见见他们吧!”
上官平起身道:“老哥哥只管请便,不用招呼小弟了。”
钟大先生带着冷雪娥匆匆往外行去。
冷雪芬举杯道:“表哥,家师要小妹代表他老人家,好好的招待你,小妹再敬你一杯。”
上官平也举起杯来,说道:“我不会喝酒,方才已经喝了几杯,这一杯算是我敬表妹的,只此一杯,就不能再喝了。”说罢一饮而尽。
冷雪芬也和他一起干了,就回头叫道:“春梅,上官掌门人吃惯了面食,很少吃饭,你快叫厨下去做一碗面来。”
说完,朝上官平使了一个眼色。
那青衣使女答应一声,俏生生往外行去。
上官平已知她的心意,忙道:“不用麻烦了,随便就好。”
冷雪芬双颊红晕,娇笑道:“家师说过,咱们两派和一家人一样,你又客气了。”
她看春梅出去,急忙用手沾着酒水,在桌上写道:“你酒中有来复丹,虽已解去,但不可使他们起疑,明天中午,应不请自来,家师说什么,你都要服从,答应越快越好,切记。”
写完,用衣袖迅速抹去。
上官平点点头,说了声:“谢谢你。”
冷雪芬道:“表哥,酒不喝了,那么多吃些菜吧!”
一面眨眨眼睛,表示隔墙有耳,一面用筷子夹着菜肴,放到他碟子里。
上官平道:“表妹,够了,你自己怎么不吃呢?”
冷雪芬道:“我平常就吃得不多。”
上官平看着她,道:“表妹,你长大了,越来越像姨母了,我记得姨母的眼睛也大大的……”
冷雪芬被他看得低下头去,低低的道:“你从小就是这样说我,我娘也说你很像大姨母呢!”
正说之间,春梅已经端着一碗面走了进来,送到上官平面前。
上官平道:“谢谢姑娘了。”
春梅脸上一红,低头说了句:“不用谢。”
上官平希里呼噜的把一碗面吃了下去。
冷雪芬坐在一旁陪着他,春梅送上两把热面巾,上官平抹了抹嘴,两人就起身走出,回到客室落座。
春梅赶忙沏了两盅热茶送上,就退了出去。
上官平发现春梅果然是冷雪娥派来监视自己两人的,她虽然退了出去,却一直站在廊间,好像听候使唤一般。
冷雪芬只是坐着很少说话。
上官平坐了一会,就起身道:“表妹,钟老哥哥有事,我不等他了,我告辞了,你代我向钟老哥哥致谢。”
冷雪芬随着站起,说道:“我会说的,现在我们两派等于一家人了,你就可以时常来看我了。”
上官平笑道:“表妹在这里,我自然会时常来的了。”
两人出了月洞门,冷雪芬一路送了出来,直到碧霞宫大门口,才低声道:“你不要忘了。”
上官平低声问道:“来复丹是迷药么?”
冷雪芬低低的道:“是的,但服药的人除了永远服从,神智还是很清爽的。”
上官平道:“我真该谢谢你。”
冷雪芬幽怨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我就是为了你的谢么?”
上官平还待再说,冷雪芬催道:“你快走吧!时间多了,大师姐就会起疑了。”
上官平道:“好,那我走了。”
别过冷雪芬,心头难免有些依依不舍之情,一路只是低着头想心事,只见迎面走来一个身穿青布衫的汉子,脚下一停,抱抱拳道:“上官掌门人请了。”
上官平连忙还礼道:“兄台是……”
那青衣人道:“在下奉敝上之命,在此恭候,请上官掌门人屈驾一行。”
上官平问道:“贵上是那一位?”
青衣人道:“上官掌门人见到敝上就认识了。”
上官平疑惑的道:“贵上见召,不知有什么事么?”
青衣人道:“敝上只吩咐在下在此恭敬侠驾,领上官掌门人前去,别的敝上没有说,在下就不知道了。”
上官平迟疑了下,问道:“贵上住处,离这里远不远?”
青衣人道:“不远,就在前面。”
上官平道:“好吧!你请在前领路。”
青衣人抱抱拳,说了声:“上官掌门人请随在下来。”
说完,举步朝山径上行去,走了半里来路,忽然朝左首一条小径弯去。
这条小径,只是山腰间经人践踏而成黄泥小路,两边杂草丛生,路面极窄,而且颇为曲折,走了一段路,小径已经似有若无。
青衣人走在前面,脚下极快,不觉转过了两座峰腰,上官平问道:“管家,还没到么?”
青衣人伸手一指,回头笑道:“就在前面了。”他忽然放腿疾奔。
上官平如今内功已非昔比,任你奔行得再快,还是从容举步,丝毫也不落后。
又转过一座山峰,前面一片浓林之间,已经露出一道黑色的围墙,行不到半里来路,便已走近,那是一座大宅院,黑色的围墙中间,一座高耸的门楼,石阶上两扇钉着铜钉的黑漆大门,紧紧闭着。
只是围墙太高了,约莫有三丈来高,看不到里面的房舍,左右两边,又是高大的参天古柏,自去有些阴森。
青衣人跨上三级石阶,举手叩了两下铜环,两扇大门立即开启。
青衣人躬着身,抬抬手道:“上官掌门人请进。”
上官平跨入大门,只见一个身穿黑衣的老者迅快关起了大门。
青衣人仍然在前领路,二门依然是两扇黑漆大门,依然紧紧的关着。
青衣人领着上官平不进二门,却向左首行去,不过十数步路,有一道黑色木门,青衣人推门而入,是一条长廊,左首一排五间,俱是雕花长门,但依然漆着黑色。
青衣人走中间一间,排开两扇黑漆雕花长门,在门口站定,躬躬身道:“上官掌门人请进。”
上官平跨进屋去,这是一间长方形的客室,陈设颇够气派,想是主人经常会客之处,只是椅几桌子,全都漆成黑色。
青衣人跟在上官平身后走入,躬躬身道:“上官掌门人请坐,在下这就进去禀报敝上。”
上官平道:“管家请便。”
青衣人迅快的退出,一名身穿曳地黑色长衣的女廊手托黑漆茶盘,走了进来,放下一个黑瓷描金茶盏,含笑道:“上官掌门人请用茶。”
眼波一溜,低垂着头退去。
上官平渐渐感觉到这地方大是诡秘,黑色高墙,黑色大门,甚至长廊上的雕栏,客厅上的桌几,无一不是黑色,这时进来的黑衣女郎,连茶盏也是黑瓷,放眼望去,一片黑色!
黑色本身,就有着阴森和恐惧之感,上官平心头也开始感到不安,伸手取起茶盏,揭开碗盖,因为茶盏是黑瓷的,里面的茶水自然也成了黑色,但一股茗茶的清冽香气,却触鼻而来,分明是上好的茶叶,但上官平却不敢喝它,随手盖上碗盖,又放回几上。
心中暗忖道:“这里主人到底是谁?怎么还不出来?”
这样又过了一顿饭的功夫,才见刚才送茶来的黑衣女郎俏生生走入,笑靥含春,躬躬身道:“主人请上官掌门人到花厅相见,特命小婢前来相请。”
上官平道:“贵主人究竟是那一位?”
黑衣女郎娇声道:“上官掌门人马上就可以看到了,何必问小婢呢?”
上官平问道:“那么贵主人姓什么,姑娘总可以说吧?”
黑衣女郎道:“最好是不问小婢了。”
上官平听得极为气愤,但继而一想,自己何用和下人们生气?这就哼了一声道:“姑娘带路吧!”
黑衣女郎回眸道:“上官掌门人可是生气了,小婢就罪该万死了。”
上官平道:“贵主人见召,姑娘请吧!”
黑衣女郎说了声:“上官掌门请随小婢来。”
转身走在前面引路。她长发一直披在肩后,腰身纤细,走起路来扭揑作态,婀娜多姿,看得跟在她身后的上官平,张口结舌,目为之眩,心为之跳!
走出客厅,黑衣女郎领着他走在一条曲折的回廊上,她转过墙角,忽然转过身来,手中塞过一个纸团,低低的道:“快收起来,出了这座宅院,才能开看,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说完,又扭着腰肢,款步行去。
上官平不知她塞给自己的纸团上写了些什么,当下就随手塞入怀中,跟着她身后行去。
一会工夫,来至一处花园之中,但见林木葱郁,花圃中遍植玫瑰,花大如碗,竟然也是黑色的,山风吹来,甜香袭人!
上官平心中暗道:“这里主人,偏爱黑色,只怕此人生性也是很阴沉的了。”
黑衣女郎穿着花径而行,到了一座花厅前面,就躬身道:“启禀主人,上官掌门人到了。”
只听里面传出一个中年人的声音说道:“快请。”
随着话声,迎出一个身穿蓝袍的人来,含笑道:“上官掌门人快请里面坐。”
上官平看到这人,不期一怔,心想:“原来故作神秘的竟然是他!”
他,北岳派掌门人杜东藩是也。
上官平连忙抱拳含笑道:“原来是杜掌门人宠邀,在下还当是谁呢?”
杜东藩含笑道:“此处地势隐僻,可供长谈,故而要他们把上官掌门人请来,但恐泄漏了机密,故而吩咐他们在路上不可提到兄弟的名姓,还请上官掌门人多多原谅。”
上官平道:“杜掌门人言重。”
两人进入花厅,一名长发披肩,黑衣垂地的使女又沏了盏茶送上,这回的茶碗,却是白瓷的了。
上官平道:“杜掌门人见召,不知有什么见教?”
杜东藩含笑道:“上官掌门人不是外人,兄弟实不相瞒,是奉教主之命,协助黎佛婆来的,本来祝南山也是奉命竞选之一,他武功平平,当然是选不上的,只是多几个竞选的人,凑凑热闹罢了,后来你老弟以东岳派传人出现,又有公主和你在一起,兄弟就要他退了出去,怎知后来你老弟竟声明放弃竞选,华清辉和楚子奇两人都会败在中岳派一个女弟子的手下,实在太出意外了,兄弟听说钟士元约老弟到碧霞宫去了,才特地派人把老弟请来的,不知钟士元和老弟说了些什么?”
这番话,听得上官平不禁为之楞住了!
他奉教主之命协助黎佛婆来的,教主是谁?黎佛婆又是谁?公主和自己一起,这“公主”
又是谁呢?是他命祝南山退出去的,祝南山何以会听他的命令?
刹那之间他心中涌起了许多疑问?但幸亏昨晚别老人家和再老哥哥的一席话,使他先有了底子,江湖武林好像正在蕴藏着变局,再加今天谭玉山又告诉自己,他父亲是被人害死的。
这么一想,心头不禁一凛,暗自寻思:“莫非这杜东藩和什么教主互相勾结……”
心念闪电一转,就道:“钟大先生约在下前去,只是普通酬酢,不过他认为历届剑主只是徒有虚名,毫无作为,目前江湖上又是一盘散沙,各门各派又各人自扫门前雪,因此他想联络各大门派,做些应该做的事……”
“哈哈!”杜东藩大笑一声道:“他果然另有图谋,老弟这消息太重要了……”
接着目注上官平,问道:“老弟可知他那个姓冷的女弟子究竟是何来历吗?”
上官平道:“冷姑娘是钟大先生的门下,还有什么来历?”
杜东藩嘿了一声道:“据兄弟所知,钟士元隐居逍遥谷,孑然一身,除了曳杖徜佯山水并无门人,那来的女弟子?”
上官平道:“但昨天冷姑娘使的确是中岳派剑法……”
“哈哈!”杜东藩又大笑一声,说道:“老弟可知华清辉、楚子奇并不是败在她剑下的吗?”
上官平奇道:“华掌门人和楚会主怎会不是败在冷姑娘剑下的呢?”
杜东藩道:“兄弟这是听黎佛婆说的,她已问过华清辉和楚子奇两人,他们异口同声的说,那个姓冷的女子剑上传过去一缕极阴寒之气,手腕立时被冻得僵硬,剑法无法施展才落败的。”
上官平听得心头又是一凛,暗道:“听他口气,连西岳华掌门人和七星会楚会主都和他们沆瀣一气了!”
一面故作不信道:“在下看冷姑娘年纪极轻,她纵然武功不弱,内力如何及得上华掌门人?”
杜东藩道:“老弟年纪不是也极轻么?但以气驭剑,内力之深,远在昨天与会的各派掌门人之上。”
上官平脸上微微一红,说道:“杜掌门人这是过奖……”
杜东藩暧昧一笑,套着近乎阿谀的笑脸,说道:“咱们是自己人,你老弟又和公主在一起,兄弟将来还要你老弟多照应,如蒙不嫌弃的话,叫我一声东藩兄,或是杜大哥,兄弟就不胜荣幸了。”
上官平不知他口中说的“公主”是谁,但也不好询问,只得拱拱手道:“杜大哥吩咐,小弟敢不从命?”
杜东藩大喜道:“老弟人中龙凤,前程远大,愚兄叨长几岁,咱们这兄弟相称,对杜某来说,实在是高攀了。”
上官平起身道:“杜大哥如果别无吩咐,小弟就告辞了。”
“老弟怎么说出吩咐两字,这个愚兄万万当不起。”
杜东藩接着道:“老弟如果没有什么重要之事,太阳快落山了,愚兄要厨下准备酒菜,庆祝咱们兄弟相交,岂不是好?”
上官平怕言多必失,这就拱手道:“杜大哥是自己人,以后小弟时常可以前来聆教,今天不打扰了。”
“欢迎、欢迎。”杜东藩连连点头道:“老弟随时过来,愚兄都欢迎得很。”
于是上官平就退了出来,杜东藩也一路送了出来,直到大门口,杜东藩才停步道:“愚兄送到这里为止,就恕不再送了,不过愚兄要告诉老弟一句,此地甚是机密,不可告知任何人。”
上官平道:“小弟省得。”
驼背老人打开了大门,上官平举步走出,大门立即就关上了。
上官平抬头之际,匆见前面林间人影一闪而没,也没在意,当下就循着原路,回到伏虎庙客舍。
谭玉山立即过来,推门而入,说道:“上官兄弟,你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上官平却急着问道:“谭大哥,老哥哥回来了没有?”
谭玉山道:“回来了,他喝得醉醺醺的,一回来就睡熟了。”
上官平又问道:“姑姑不知回来了没有?”
谭玉山道:“没有。”接着低声道:“上官兄弟,现在快吃饭了,晚餐之后,我要把先父遇害经过,告诉你,大家好商量商量。”
上官平低声道:“慢一点,兄弟有一件重要之事,先要和老哥哥去说,这件事,也许和大哥令尊之死有关……”
谭玉山身躯一震,问道:“兄弟听到了什么?”
上官平道:“这事千头万绪,我一时也弄不清,且等我和老哥哥说了,看他有什么意见再说。”
谭玉山道:“如此也好。”
刚说到这里,只听云板之声传了过来,隔壁再不稀忽然哦了一声道:“吃饭了,快走啊!”
他跌跌撞撞的从房门中钻了出来,正好上官平和谭玉山也跨出房门。
谭玉山道:“老哥哥,你酒醒了。”
再不稀耸耸肩笑道:“老哥哥听到吃饭,耳朵最灵了,就是睡得再熟,肚子里的蛔虫也会把老哥哥叫醒的。”
三人进入膳堂,谭玉琴也来了,她幽怨的看了上官平一眼,说道:“上官大哥,你刚回来么?”
谭玉山连忙哦了一声,含笑道:“上官兄弟,妹子一个下午,来找你两次,你都不在,我说等你回来了,我会叫你去回拜她的。”
上官平道:“真对不起,教谭姑娘空跑了两趟。”
谭玉琴粉脸一红,说道:“其实我也没有事。”
谭玉山道:“上官兄弟,这你就不对了,我们结为口盟兄弟,我妹子也是你的妹子了,你还叫她谭姑娘?从现在起,应该改口才对!”
谭玉琴眼睛一亮,说道:“哥哥和上官大哥结了口盟兄弟,那我就要叫他二哥了。”
再不稀咧着嘴笑道:“我早就说过,你叫我老哥哥,就叫他小哥哥好了。”
上官平道:“小弟叫她谭姑娘是不对了,那该叫她什么呢?”
谭玉山道:“自然叫小妹了。”
谭玉琴红着脸道:“小妹,难听死了,等我老了,二哥还叫我小妹?最好还是叫我名字。”
再不稀道:“对,对,小兄弟叫她玉琴妹妹就是了。”
谭玉琴胀红脸啐道:“你少噜苏。”
再不稀搔搔头皮,又摇着头道:“上官小兄弟的姑姑一直要拦着我说话,一开口就凶巴巴的,老实说,我最怕她了,如今上官小兄弟的姑姑走了,又有你小妹子凶巴巴的拦我了,看来我这老哥哥真是倒楣透了。”
谭玉琴嫣然一笑,说道:“二哥,吃过晚饭,你陪我去走走好么?”
这句话,是她红着脸说出来的,反正老哥哥和大哥面前,她也顾不得害羞了。
再不稀忙道:“不行、不行,今晚老哥哥和小兄弟约好了,他要请我到山上镇上喝酒去。”
谭玉琴回头朝哥哥问道:“大哥,你去不去呢?”
大哥去,她自然也可以跟去了。
谭玉山知道上官平有很重要的事要和老哥哥商量,这就摇摇头道:“今晚我有些头痛,不想去了。”
谭玉琴小嘴一噘,说道:“真讨厌。”
再不稀连忙陪笑道:“好小妹子,今晚上官小兄弟要请我喝酒,咱们是昨天就说好了的,明天他没事,陪你去逛一天的山,这总可以吧?”
谭玉琴道:“酒鬼,我以后再也不叫你老哥哥了。”
“好、好!”再不稀顺着她道:“酒鬼、酒鬼,你就叫我老哥哥酒鬼好了,老哥哥只要没酒喝的时候,就可以找你了。”
谭玉琴道:“找我干么?”
再不稀嘻的笑道:“是你叫我酒鬼的,我没酒喝的时候,你小妹子就非供给我酒喝不可了。”
谭玉琴抿抿嘴道:“你想得好!”
口口口口口口
晚餐之后,再不稀拉着上官平不迭的催道:“小兄弟快点走吧!再迟了,咱们回来就太晚了。”
上官平被他拉着走出庙门,再不稀忽然驻足问道:“你身上有没有银子?”
上官平道:“请老哥哥喝酒大概够了。”
再不稀道:“那好,快些走吧!”
上官平道:“老哥哥,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到酒店去恐怕不方便。”
“方便,酒店有什么不方便的?”
再不稀拉着他一路跑着,说道:“再说万事莫如喝酒急,事大如天醉亦休,唉,小兄弟身子这么重,我拉着你跑都拉不动,这就是平日酒喝得太少的缘故,如果多喝些酒,身子轻飘飘的,我拉着你跑,也可以少花些力气了。”
上官平自从在祖师洞中经过三日三夜苦练“紫气神功”,一身功力,和以前已是大不相同,但此刻再不稀拉着他在山路上急奔,他尽管不住的提吸真气,还是被拖得跌跌撞撞,没有再不稀的快,心中暗自惊异,细看再不稀依然拖着鞋跟,根本没施轻功,可是两耳生风,山林树影像水流一般往后飞驰,忍不住问道:“老哥哥,你这是最高的轻功缩地成寸了?”
再不稀一边跑,一边笑道:“老哥哥这是跨步成尺,你看我跨一步,不正好是一尺吗?”
从伏虎庙下去,只不过盏茶工夫,就已到了山下一处小镇。
再不稀才行松手,上官平已经跑得满脸通红,两人放慢脚步走了过去。
这时镇上正好华灯初上,一家酒楼上灯火通明,刀勺齐鸣。上官平道:“老哥哥,我们就是这一家吧?”
再不稀直摇头,说道:“你们年轻人总是喜欢往大酒楼跑,你不知道酒楼越大,酒里搀的水越多,那喝什么?还不如喝白开水好?”
上官平道:“老哥哥那要到那里去?”
再不稀道:“你跟我来。”
他梯梯他他的走在前面,一直走到长街尽头,一个卖酒的小铺门口,才回头道:“就是这一家了,店小,酒里就不敢搀水,搀了水,就再也没有人上门了,而且这里的盐水花生,卤猪耳朵最好了。”
说完,当先弓着身子走了进去。
这家酒铺子,只是屋边上搭出来的一间小屋,地方甚是狭窄,只放了两张半桌,几张凳子,土墙土柱上,钉着一盏油灯,半明不灭,里面黑漆漆的。
再不稀拉开凳子坐下,上官平就坐在他前面。
里面一个弯腰老头听到拖凳子的声音,才从屋里走出,倒了两盅茶送上,问道:“两位要些什么?”
再不稀道:“老板,来一壶状元红、一碟豆腐干、一碟盐水花生,再切一点猪耳朵就好。”
弯腰老头送上两个酒杯,两双竹筷,就退了进去,一会工夫,无端来了一碟下酒菜,回头又送来了一壶酒,和一个饭碗,转身就走。
再不稀一手抢过酒壶,先在饭碗里倒了一碗,来不及的咕咕喝了两口,才给上官平酒杯斟了一杯,说道:“现在老哥哥要打个酒底,喝上两碗过过瘾,你莫要和我说话,自己去喝酒剥花生吧!”
又是咕咕两口,已把一碗酒灌下肚子,接着道:“哦,小兄弟,你慢点喝,人家托你的事儿,你总该先办办吧!”
上官平道:“人家托我的事儿?没有呀!”
再不稀又倒了一碗酒,才挟起一条猪耳朵,塞入口中,嚼也不嚼,脖子一伸,就吞了下去,低笑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怎么忘了?”
上官平一时想不起自己几时受人之托?
再不稀道:“你不会伸手到怀里去摸摸看?”
上官平口中“哦”了一声,想起那个长发黑衣女郎领自己去见杜东藩时,在墙角塞给自己的一个纸团,不觉奇道:“老哥哥,你怎么知道的?”
再不稀耸耸肩,笑道:“老哥哥又不是神仙,自然不会未卜先知,方才跑路时碰到你怀里,这东西又小又软,极像个纸团,你自己不会把一张白纸揉成一团塞在怀里的,那自然有人在匆忙之际塞给你的,你又没事,那就是有人托你的事了。”
上官平道:“老哥哥你真和眼睛看到的一样。”
再不稀笑嘻嘻的道:“老哥哥虽不是神仙,酒仙总错不了的。”
上官平四顾无人,就伸手入怀取出纸团,打了开来,只见上面写着:“如果你这时舌尖感到发甜,赶快到山下小镇长街尽头一家小酒铺找杨老爹要一小盅酒酿,如果舌尖不甜,那就算了,但也要麻烦你去告诉杨老爹一声,就说酒酿酸了,要放些冰糖。”
上官平看得一怔,这字条上写的他看得不知所云;但老哥哥无巧不巧恰好把自己带到山下小镇,长街尽头的小酒铺里来了。
再不稀看他没有作声,问道:“字条上怎么说?”
上官平道:“她说的就是这里了。”
再不稀耸耸着肩问道:“是她约你到这里来?这是什么人呢?”
上官平被他说得脸一红,忙把字条递了过去道:“不是,老哥哥拿去看看,就知道了。”
再不稀接过字条,看了一眼,点点头道:“那你就该进去找他。”
上官平道:“就是现在?”
再不稀喝了口酒道:“难不成还要等到明天?这趟路可不近,你办完正事再来喝酒不好么?”
上官平点点头,站起身,走近布窗门口,叫道:“杨老爹。”
里面传出弯腰老头的声音“唔”了一声。
上官平道:“在下受人之托,给你老爹捎了一个口信。”
弯腰老头在里面道:“你叫我老板、老乡,那是酒客,小老儿自然出来招呼,但你叫我老汉杨老爹,那就是找老汉来的,和酒客不同,你就该到里面来。”
上官平听他说得也不无道理,这就一手掀帘,走了进去。
那知刚刚跨进门内,突觉右手腕一紧,已被三根手指紧紧的扣住了脉门,力道之强,有如铁箍一般!
室内并末点灯,但上官平练成了“紫气神功”,目能夜视,这点黑暗,自然难不倒他,目光一动,就看到弯腰老头就隐身在入门的右首,用左手三指扣住自己手腕,一双炯炯目光,凝注在自己脸上。
要知东岳派“紫气神功”练成之后,并不须运行,遇上外力,就会自生弹力,上官平朝他微微一笑道:“杨老爹可以松手了吧?”
弯腰老头似亦所觉,口中“咦”了一声,就松开三指,面露惊疑之色,望了上官平一眼,说道:“小哥请坐。”
室内只有一张竹榻,一把竹椅,就别无他物,这时弯腰老头已经退到榻上坐下,那么他说的“请坐”,自然是请上官平坐到竹榻边上的竹椅上了。
上官平也不客气,走上三步,在竹椅上坐下。
弯腰老头看得目芒飞闪,问道:“小哥贵姓,尊师是那一位高人?”
上官平道:“小可上官平,先师放鹤山人。”
“呵呵!”弯腰老头口中呵呵一笑道:“原来小哥就是新任东岳派掌门人,这就难怪一身‘紫气神功’,差不多已有八九成火候了,英雄出少年,果然难得的很!”
上官平听得暗暗一怔,这位杨老爹看来也是一位异人了,他三个指头一扣,连自己“紫气神功”有几成火候都搭出来了,一面连忙说道:“老丈夸奖,你老人家想必也认识先师了?”
杨老爹口中含糊的应了一声,问道:“小哥来找老朽,是什么人托你捎口信来的?”
上官平道:“这位姑娘,在下也不知她是谁?是她塞给在下一个纸团……”
杨老爹问道:“纸团上写了些什么?”
上官平就把纸团上的字句说了一遍。
杨老爹问道:“小哥舌尖有没有发甜?”
上官平道:“没有。”
杨老爹点头道:“没甜就好,小哥可以到外面喝酒了,今晚的事,以后不可对任何人说起。”
上官平不好多问,只得起身告退。回到桌上,再不稀已把一壶酒喝完,说道:“小兄弟,叫老板给咱们再来一壶酒。”一面低声叮咛道:“你要叫他老板。”
上官平依言叫道:“老板再来一壶酒。”
杨老爹答应一声:“来了、来了。”果然很快又打了一壶酒送来,立即退了下来。
整个店堂,就只有这两个客人。再不稀伸手取壶,倒了一碗酒,一面剥着花生,说道:
“小兄弟,你不是说有很重要的话要和我说么?”
他绝口不提上官平进去的事儿,但上官平试出这里的杨老爹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心里自然有了顾忌,说道:“其实也没什么,老哥哥,你先喝酒吧!我们回去再说好了。”
再不稀喝了口酒道:“你干嘛吞吞吐吐的,有话只管说出来,这里最清静也没有了,只有咱们两个人,不能说的地方,老哥哥会带你来么?”
上官平压低声音说道:“老哥哥这里的老板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
“老哥哥知道。”再不稀剥着花生,说道:“你只管说好了。”
上官平心想:“老哥哥既然知道,那大概没问题的了。”当下就把自己去见钟大先生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再不稀笑嘻嘻的道:“那丫头(冷雪芬)对你果然一片痴心,老哥哥早就知道有她在那里,你去了,也不会有什么差错的。”
上官平脸上一红,说道:“老哥哥,你怎么知道的呢?”
再不稀道:“老哥哥怎么会不知道?她为了你,差点跳下云步桥去了。”
上官平听冷雪芬说过,她抱着自己涌身跳下云步桥去,却没有跳下去,不觉哦道:“原来是老哥哥把她拉上来的,小弟的伤,那也是老哥哥治好了。”
“那时老哥哥还没上泰山来呢!”
再不稀道:“你中的是太阴掌,不但伤势极重,经络之间都受阴气侵袭,你说只有练什么功的人才能救你?”
上官平想到本门“紫气神功”,练的是纯阳真气,这就“哦”了一声道:“是师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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