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左首的是一个中等身材的五旬老者,生得浓眉吊眼,手提厚背九环金刀,此时忽然回头朝右首那人低声说道:“孙兄,看来咱们该出手了,蓝真人和张道兄只怕已难支持下去。”
左首那人五短身材,生得狞头鼠目,一脸奸诈之色,闻言沉吟道:“兄弟总觉此事来的太以突然,咱们既已向副总护法请示,且看看再说。”
没羽箭卢同似乎不以为然,摇摇头道:“不,那莫延年专和本教作对,他们赶在盟主寿辰之前,企图剪除本教羽翼,自是意料中事……”
话声未落,突然“啊”了一声道:“孙兄,情势已急,张道兄不出十招,必伤在莫延年拳下,咱们岂能坐视不救?再说,那两个老家伙十分厉害,合咱们四人之力,还能抵挡,若是蓝真人、张道兄有了失闪,凭咱们两人,也万万不是他们的对手。”
突闻莫延年洪笑一声,道:“张五云,老夫不信你还能接我几拳!”
呼的一拳,直捣而出。
银拂道人正在手忙脚乱之际,一个措手不及,但听“砰”的一声,击在左肩之上,口中闷哼一声,那还拿的住桩,登登的直退了五六步。
没羽箭卢同心头一凛,急道:“孙兄快去接应蓝真人,兄弟先把张道兄替下了。”
话声出口,人已一个箭步,飞掠而出,抢在银拂道人身前,手腕一振,九环刀发出一阵啷啷之声,大喝道:“张道兄且退,让兄弟来会会名震关东的莫神拳,究竟如何厉害?”
银拂道人似是伤的不轻,望了没羽箭卢同一眼,只是喘息,连话也说不出来,缓缓退了下去。
莫延年冷哼道:“兔崽子,凭你也配?”
没羽箭正待发话,突觉一股暗劲直向当胸撞来,不觉大惊,急急向旁跃出,心头暗自奇怪,忖道:“莫延年连手也没动,一股‘无影神拳’,如何打出来的?”
心念电闪,口中冷笑道:“莫大侠名列武林四友,原来竟以偷袭为能事?”
莫延年哼道:“老夫只是警告你的,真要偷袭,你早就乖乖的躺下来了。”
地行孙孙保也在此时,一跃而出,手中镔铁棍一记“跨山赶虎”,呼的一声,竟朝万里游龙拦腰击去。
铁棍出手,才阴恻恻笑道:“李帮主看招。”
蓝真人原已屈落下风,但在地行孙杀出之际,他敢情为了保持身份,立时抱剑而退。
地行孙孙保心中暗暗骂道:“好个不识好歹的苗子!”
万里游龙李剑农挥手一掌,一股掌风逼住了地行孙横击而来的棍势,沉喝道:“孙朋友,依老夫相劝,千面教覆灭在即,你犯不上替他们卖命。”
地行孙孙保铁棍一撤,大喝道:“李剑农,你只是一个叫化头,算得了什么?”
呼的又是一棍,斜打出手。
万里游龙左手斜拍,暗劲透掌而出,依然把地行孙的棍势一下逼住,肃然道:“老夫自然算不了什么?但在九大门派联手之下,千面教非彻底予以消灭不可。”
地行孙大笑道:“老化子,你在做梦!”
万里游龙李剑农突然脸色一沉,双目炯炯,沉喝道:“老夫和贵会首领相识多年,才以好言相劝,孙朋友执迷不悟,莫怪老夫掌下不再留情。”
原来红枪会以连络天下豪杰,反清复明为宗旨,从不介入江湖恩怨争斗之中,李剑农一帮之主,自然和他们首领相识。
地行孙孙保大笑道:“李帮主只管动手,孙某早已脱离了红枪会……”
话声未落,突听“当”的一声大震,没羽箭卢同的一柄九环厚背金刀,被莫延年一拳击中,震飞出去。
同时但听莫延年洪声笑道:“兔崽子,老夫一连让了你三刀,你连老夫一拳也经不起,还算什么哼哈二将?”
没羽箭卢同金刀脱手,心头大禁大骇,那里还敢恋战?连忙一个倒纵,掉头朝崖下奔去。
莫延年倒是并未追击,依然静静的站在那里。
但就在此时,站在崖前的银拂道人,却忽然横闪一步,银拂当胸,挡住了去路,打了个稽首道:“卢关主且慢。”
没羽箭卢同一住足,厉声道:“张道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银拂道人含笑道:“贫道好不容易把他们引来此地,咱们正该联手合击,决不能放他们出去,如今胜负未分,卢关主怎的先要溜了。”
这话倒是大有道理!
没羽箭不觉一怔,但他很快的冷哼丁一声道:“张道兄既知联手合击,方才何以迟迟不曾出手?”
银拂道人低笑道:“卢关主怎么怀疑起贫道来了?方才贫道伤在莫老儿拳下,卢关主不是亲眼看见的么?贫道还是卢关主招呼了才退下来的。”
没羽箭想他说的果然不错,急忙低声道:“张道兄快快让开,凭咱们四人,只怕不是莫延年和李化子的对手,还是把他们诱入隧道中才能除去。”
银拂道人连连摇头道:“不成,贫道听说隧道中布满了恶毒埋伏,一个不小心,就得赔上老命,两位关主走惯了,自然是河东熟路,贫道和蓝道兄对关上埋伏,一无所知,一到里面,岂不和他们同归于尽?”
他话声说的虽然不算太响,且也并不低到那里去。
没羽箭急道:“张道兄小声些,机关埋伏,是对付敌人的,咱们自己人,还怕什么?”
银拂道人依然摇头道:“不成,卢关主认得贫道,机关暗器,可认不得贫道。”
莫延年虽未追击,但却大声笑道:“姓卢的,你们商量好了没有?”
没羽箭急道:“张道兄还不快快让路?”
银拂道人悠然笑道:“贫道觉得卢关主金刀虽被震飞,但莫老儿也没用兵刃,你大可和他再徒手一拚……”
没羽箭大怒道:“张五云你反了。”
右掌疾出,人随掌发,猛向银拂道人冲击运去。
银拂道人身形不闪不避,大笑道:“奇了,卢关主不敢找莫老儿徒手拚搏,却找自己人下手。”
左手一探,迎着没羽箭掌势接来。
双掌乍接,但听蓬的一声,没羽箭卢同那是银拂道人对手,顿觉右臂如折,打得他翻了一个筋斗,身子连滚带摔,跌出四五步之远。
银拂道人口中轻笑一声道:“依贫道相劝,卢关主一样和人拚命,还不如找莫老儿的好。”
没羽箭卢同拧腰一窜,身形霍地纵起,双目通红,满口牙齿咬得格格作响,闷声不响,左手扬处,打出一大片寒星,飞舞交织,直向银拂道人当头罩来。
他外号没羽箭,这一蓬暗器,果然是三寸长的丢手箭,箭簇发蓝,显然淬过剧毒!
尤其他这一记手法,随手撒来,少说也有二十几支,势劲力急,别个威力。
可见他在这甩手箭下,下过不少苦功,没羽箭的外号,确也名下无虚,只是他找错了对手!
银拂道人手中银拂,专破种种歹毒暗器,连当年千面教副教主五面妖龙祝少游独步武林,无人能破的“金蝗阵”,都毁在他银拂之下。
区区二十几支丢手箭,对别人也许是杀着,但在银拂道人眼里,就看成了小玩具一样稀松!
一蓬毒箭,疾如飞蝗,眼看就要射到银拂道人身上!
银拂道人依然连动也没动,口中笑道:“卢关主怎么把贫道当作敌人,就是要放箭,也该对准了莫老儿放呀!”
右手拂尘,忽然轻轻一挥,但听呼的一声,二十四支毒箭,好像风吹柳条,向上一扬,仍然保持原来的势道,顺着拂尘挥出方向,卷飞出去!
没羽箭卢同方自一惊,突然大叫一声,一下跌坐地上,双目紧盯着银拂道人,厉声喝道:“你不是张五云!”
左手掩着右肩,缓缓起下一支小箭,那正是他自己的东西。
敢情银拂道人在卷飞他一蓬毒箭之时,把最后的一支,回敬了过去。
没羽箭话声方落,银拂道人手持银拂,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面前,笑道:“贫道原是西崆峒银拂子,是你卢关主认错了人,硬把贫道叫成张五云的。”
没羽箭卢同脸如死灰,坐在地上,探怀取出一樽解药,在伤处敷好,色厉内荏,哼道:“你们要把卢某怎样?”
银拂道人拂尘朝前一指,笑道:“咱们找的是千面教,但找你们的人也已经来了一回了。”
没羽箭卢同回头一瞧,不禁脸色大变!
原来这一瞬工夫,地行孙孙保和万里游龙的一场搏斗,早已结束,孙保神情萎顿,被人反剪双手,缚了起来。
崖前,不知何时已多了三个人,一个是穿灰布长袍的长者,正在和万里游龙李剑龙说话。
另外两个是一式灰劲装的汉子,所持红缨长枪,正朝自己走来!
没羽箭卢同自然认识,这两人正是红枪会的会友。
就在此时,那灰袍老者突然转过脸来,面情严肃,两道寒电般的目光,直向卢同射来,手中展开“日月双悬旗”,沉声喝道:“卢同你没羽箭。”卢同俯首道:“属下知罪了。”
灰袍老者收旗入袖,沉声道:“你们把他拿下。”
两名灰衣劲装汉子答应一声,立时取出牛筋绳索,走上前来,把没羽箭卢同捆起。
灰袍老者朝万里游龙李剑农,无影神拳莫延年拱拱手道:“多谢李帮主,莫大侠了。”
目光一抬,又朝银拂道人一拱手,说道:“这位大概就是西崆峒银拂道长了?老朽杜刚,久仰道长盛名,今晚幸会之至。”
银拂道人听他报出名号,心头暗暗一怔,迅速忖道:“原来他就是昔年掌劈过山虎的前朝大内侍卫杜刚。”
一面连忙稽首道:“善哉,善哉,原来是杜大侠,贫道失敬子。”
灰袍老者向三人再一拱手,说道:“老朽公事在身,失陪了。”
说完,朝两名汉子挥了挥手。
两名灰衣汉子立即押着没羽箭卢同、地行孙孙保,往谷外而去。
银拂道人等三人走远,不觉笑道:“红枪会倒是会拣现成。”
万里游龙李剑农道:“人家已经来了几日,大概是摸不清鹰愁三关的路数,是以迟迟未曾下手,是曾长老发现了他们。
才知此间有他们哼哈二将助纣为虐,方才临时派人通知了他们,不然红枪会的人,咱们也不好处置。”
银拂道人道:“原来如此。”
莫延年抬头望望崖上,浓眉一皱,说道:“咱们战事已告结束,那女娃儿去了半天,也该得手了。”
话声甫落,只见关上忽然亮起两盏绿灯。
假扮蓝法鹤的擒龙手曾云喜道:“帮主,咱们可以进去了。”
这时但见从隧道中陆续走出四名锦衣汉子,为首一人手捧令箭,朝崖前四人躬身道:“在下奉令恭迎四位入关。”
万里游龙朝大家颔首道:“咱们那就进去吧!”
说完,当先朝崖前走去。
他因隧道之中,埋伏了机关,自然不好和莫延年、银拂道人谦让。
擒龙手曾云立即抢在前面,说道:“本真人替三位带路。”
那为首锦衣汉子一躬身道:“在下兄弟先替诸位开道。”
话声一落,鱼贯朝隧道中走去。
大家曾听金花说过,断魂关隧道之中,机关密布,纵是飞鸟,也难渡过,此时面临黑黝黝的洞口,望去深不见底!
光是从洞内吹出来的冷风,就使人有阴寒刺骨之感。各人心头,不期微生凛戒!
但人家四个迎迓的人,已然进入隧道,大家自然也只好跟着走入。
这座隧道,入口处仅容两人并肩而入,但到了里面,忽觉地势极为空旷,只是一片漆黑,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同行四人内功修为,都是已臻上乘的人,但凝足目力瞧去,依然景象模糊,一丈以外的景物,休想看的清楚。
正当越走越黑之际,那走在前面领路的锦衣汉子身上,忽然发出闪闪光亮,那光亮虽极微弱,但已是够后面的人,看清他们的脚步。
擒龙手曾云跟在为首那人身后,五指半屈,暗暗凝聚了他独步武林的“大鹰爪功”。只要发现对方稍有异动,立可把他一把抓到。
这时不禁暗“哦”一声,忖道:“原来他们衣上涂了磷光,敢情这四个人是专门行走隧道,迎接来的人。”
这条隧道,约有半里束长,真要发动埋伏,来人武功再高,也决难全身而退,“断魂关”,当真名副其实,若想硬闯,就非断魂于此不可!
大家有四人引路,约摸走了盏茶工夫,便已穿过隧道,到达出口。
四名锦衣汉子已分左右站定,直等四人鱼贯走出,才一齐躬身施礼,状极恭敬。
只见离出口不远处,站着一个身穿青布长衫,左肩上斜挂一条红带的汉子,正身而立。
那为首的汉子等四人出口之后,立即趋上前去,手捧金批金箭,高举过顶,口中说道:“属下缴上关令。”
青衣人伸手接过令箭,然后挥了挥手。
四名锦衣汉子立即迅快退入隧道。
万里游龙看在眼里,不禁暗暗皱了下眉,忖道:“贼党防范严密,这一关哼哈二将虽已除去,但这些人却是不好控制。”
那青衣人朝四人躬身一礼,说道:“四位请随在下来。”
说完,转身往前行去。
四人到了此地,只好随他而行,又走了一箭远近,但见山坳间出现了一座庄院。
青衣人领着四人一直走入院中,到得阶前,脚下一停,朝上躬身道:“属下已恭迓四位贵宾到来缴令。”
厅上并肩走出两人,一个身穿青色劲装的少年,正是没羽箭卢同的儿子。另一明眸皓齿,体态轻盈的苗装少女,却是珠花。
两人手挽着手,好不亲密?只听珠花娇声道:“卢大哥,我师父来啦,还不快快放手?”
说着,用手轻轻一推,挣脱了他挽着纤腰的手臂。
擒龙手看在眼里,心中暗道:“看来他已经着了珠花的道了。”
那青衣少年只得躬身道:“晚辈卢全义叩见蓝老前辈。”
擒龙手含笑道:“贤侄不用多礼,先收了关令,咱们到里面再说不迟。”
卢全义不敢违拗,只得应了声“是”,从青衣人手中接过令箭。
那青衣人缴上令箭,立即往外退去。
擒龙手曾云把众人让入厅中,一面回头朝珠花含笑道:“你在他身上施了什么手脚?”
珠花娇一声笑道:“我趁他不备时,点了他三阴穴,一身武功,等于全失了,不然,他会这般听话?”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卷羊皮,接道:“这是断魂关隧道总图。”
擒龙手接过之后,立即转呈给万里游龙,一面双眉微皱,说道:“不知帮主有何指示?”
万里游龙却以“传音入密”,说道:“方才老夫已和莫大侠、银拂道兄交换了意见,咱们在盟主寿辰以前,此间必须保持原状,才不致打草惊蛇。你仍以蓝法鹤身份带珠花回至第一关,三位长老此刻已可到达关前,你要杜长老、宗长老两人,乔装哼哈二将,主持此关,孟长老率领四名护法弟子,同来听候差遣。”
擒龙手点道:“属下遵命。”
接着回首朝珠花道:“丫头,无法通过隧道。”
擒龙手道:“那就带上关令好了。”
珠花从卢全义手上,取过关令,笑道:“卢大哥,师傅还要借用一下关令。”
卢全义被她闭了三处阴穴,全身武功虽废,但仍能开口说话,他目光望着众人,忍不住问道:“你们把家父怎样了?”
银拂道人道:“令尊和孙兄,就可回来,卢贤侄不用耽心,且坐在一旁,休息一回。”
卢全义果然不敢多说,在边上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擒龙手曾云以“传音入密”朝银拂道人说道:“道兄问问此子,他可知落魂关的情形?”
银拂道人颔首示意,一面回头问道:“卢贤侄,一定去过落魂关了?”
卢全义望了他一眼,道:“在下曾随家父去过。”
银拂道人道:“中有些什么埋伏?”
卢全义道:“说来道长也许不信,在下只知道出了咱们这里,就一条五里长的峡谷,名为落魂峡,峡口设有一道铁栅,进入铁栅,就是落魂关了。”
银拂道人道:“里面如何?”
卢全义道:“那铁栅之内,是一座道观,未奉特许,不准任何人出入,在下虽是随同家父前去,也只能在观外休息,不得进去。”
银拂道人间道:“什么身份的人,才能进去?”
卢全义接道:“什么人也不能进去,就是家父、孙二叔、蓝真人,也要有副总护法的命令,才能入观。”
银拂道人心中暗道:“那道观之中,必有极大机密,才会防范的如此严密。”
接着问道:“那观中除了麻冠道人,还有什么人?”
卢作义道:“在下也不清楚,好像只有副总护法和他门下弟子。”
说话之时,厅外传来了一阵脚步之声,但见没羽箭卢同,地行孙孙保陪同一个豹头环眼一脸络腮短须的老化子走了进来。
这老化子正是丐帮四长老之一的伏虎手孟忠,他身后还紧随着四个中年化子,是四位护法弟子。
只要看他们每个人太阳穴高高鼓起,分明都是内外兼修的高手。
没羽箭卢同呵呵一笑,朝上拱拱手道:“三位远道而来,兄弟深感简慢。”
莫延年正待答话,卢全义忽然脸色一变,颤声道:“你不是我爹,你们究竟把我爹怎样了?”
原来没羽箭卢同,是丐帮长老喷雾兽杜志大,地行孙孙保是穿云丐宗煌两人所乔装的。
丐帮中人虽擅易容之术,但为时匆促,脸上纵然易了容,声音终究有些不对,旁人也许不易发觉,亲若父子,自然一下就听出来了。
没羽箭卢同不觉一怔,不知自己那里被他看出破绽来了?还未开口!
万里游龙一摆手道:“卢世兄说的不错,他们是敝帮两位长老改扮的。”
卢全义道:“那么我爹和孙二叔?”
万里游龙道:“令尊和地行孙孙保,已被红枪会召回去了,咱们志在消灭千面教,决无难为卢世兄之意,不过在十天之内,为了顾全大局,不得不屈留卢世兄,还望你好好和咱们合作才好。”
卢全义道:“你们要在下如何合作?”
万里游龙道:“十天之内,你不准离开此房,过了十天,就放你离开此地。”
卢全义问道:“这十天期限,为了什么?”
万里游龙道:“十天期限,就是九大门派歼灭千面教的日期。”
卢全义想了想道:“好,在下答应了。”
正说之间,只听阶前有人说道:“属下杨殿臣报告。”
假扮没羽箭卢同的喷雾兽杜志沉喝道:“进来。”
只见一名青衣劲装汉子应命而入,朝上施了一礼,但一眼看到无影神拳莫延年和丐帮帮主万里游龙李剑农两人,赫然在座,不禁变了脸色。
没羽箭卢同怕自己口音不对,被人听出破绽,急忙以“传音入密”朝卢全义说道:“你要他但说无妨。”
卢全义三阴脉穴遭闭,而且自己父亲和孙二叔都已弃关而去,自己自然也用不着再替千面教卖力,这就依言说道:“杨殿臣,你只管据实说就是了。”
杨殿臣在哼哈二将面前,在断魂关上,敢情是身份不算太低,他闻言之后,立即应了声“是”,说道:“属下奉孙副关主之命,赶去三关,向副总护法报告,副总护法传下令来,要关主、副关主坚守此关,若是蓝真人的第一关已失,更不能放任何人入关。”
银拂道人心中暗道:“麻冠道人果然厉害。”
一面愤顽作色,冷冷笑道:“这老道士当上了一名副总护法,就目空一切,他要两位闭关不纳,贫道和蓝真人,岂不是该死么?”
杨殿臣望一眼,低头不语,却朝没羽箭卢同,地行孙孙保躬身道:“属下告退。”
正待转身退出。
银拂道人喝道:“且慢。”
杨殿臣停步道:“道长有什么事?”
银拂道人早已在他问话之时,以“传音入密”朝卢全义问道:“此人可是你父手下?”
卢全义穴道受制,无法以“传音”回答,只好朝他微微摇头。
杨殿臣话声出口,银拂道人已霍地站起,说道:“贫道要你暂时留下。”
杨殿臣目光迅速一动,抗声道:“那是为了什么?”
银拂道人道:“贫道觉得你还是留下的好。”
说话声中,人已到了杨殿臣面前。
杨殿臣脸色一变,一手按着刀柄,冷笑道:“道长要待怎的?”
银拂道人拂尘轻轻一挥,笑道:“你先站着别动,贫道有话问你。”
他这一拂,已然拂中了杨殿臣的穴道,回头笑道:“卢贤侄,你现在可说子。”
卢全义道:“他是麻冠道人门下大弟子松风道人的门徒,因此凡有和三关连络事宜,孙二叔都是派他去。”
银拂道人点头道:“这个贫道早就看出来了。”
莫延年奇道:“道兄如何看出来的?”
银拂道人微微一笑道:“麻冠道人昔年以摺铁刀,掌心指,闻名武林,他身边佩的摺铁刀,方才和贫道说话之时,左手暗暗捏诀。正是掌心指的手法,若非麻冠道人门下,当是他的徒予徒孙,留下此人正好给咱们引路。”
万里游龙点头道:“道兄说的极是,咱们差点忽略了。”
话声一落,立即朝假扮哼哈二将的喷雾兽杜志大,穿云丐宗煌二人吩咐道,“这第二关乃鹰愁三关出入要道,两位长老就留守此地.不用随咱们去了,尤其隧道中暗布机关,好在咱们已有总图,必须善为控制,可命四名护法弟子接替。”
杜、宗二长老一齐欠身道:“属下遵命。”
万里游龙目光一转,拂髯笑道:“三关已得其二,最后一关,咱们务必在今晚一鼓而下,麻冠道人一身功力,不可轻估,也许还有一场激战,时光不早,莫兄、道兄,咱们早些赶去才好。”
莫延年道:“不错,此刻差不多已有三更天了,咱们不但要打他个措手不及,而且还得在五更以前赶回九江去呢!”
银拂道人道:“好,那就要他带路。”
举手一掌,推开畅殿臣被制穴道,但却屈指连击,又点了他两臂穴道。微笑道:“方才咱们说的,你全听见了?”
杨殿臣道:“听见了又如何?”
银拂道人道:“请你带路。”
杨殿臣冷笑道:“在下要是不答应呢?”
银拂道人笑道:“贫道料你想你一定会和咱们合作的很好。”
杨殿臣大笑道:“你在做梦。”
莫延年怒道:“小子,你和咱们倔强,那是自找苦吃。”
杨殿臣道:“大不了你杀了我。”
莫延年提着右手一步就跨到他面前,洪声道:“杀你易如反掌,你若敢再队牙缝里进出一个不字,老夫先点你五阴绝脉,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杨殿臣久闻关东一拳之名,知他不大好惹,不禁面有惧容,果然闭口不言。
银拂道人摇手道:“莫兄息怒,此事还是由贫道来和他说。”
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铜管,递到杨殿臣面前,接着问道:“你认识这是什么暗器么?”
杨殿臣目光和铜管一接,不禁变色道:“化血针筒!”
银拂道人点头道:“你知道就好。”
杨殿臣打丁个冷噤,说道:“你要杀人灭尸?”
银拂道人道:“你如肯好好和咱们合作,就不至于落个奇毒蚀骨,毛发无存。”
死,到底没有一个人不怕的,何况被“化骨针”打中的人。
不但死,而且还死的尸骨无存,毛发尽化,这是何等惨酷之事?杨殿臣从脊尾泛起一股寒意,机伶伶一颤,问道:“你要在下如何?”
这不就成了?银拂道人微微笑道:“贫道已经点了你两臂穴道,除了双手不能运用,仍可奔走如飞,替咱们带路应该不成问题。”
杨殿臣张张口,要待说话!
银拂道人接着又道:“这‘化血针’的威力,你是知道的,普通一按机簧,可射出两丈左右,但贫道如再以内力催发,射出五丈,该是轻而易举的事,你轻功再好,也决难逃出贫道手下。”说到这里,微微一笑道:“当然,如果遇上树林,你只要逃入林中,可以借树身掩护,‘化血针’就打不上你了。但贫道人称风火道人,你总听江湖朋友说过贫道的青磷箭吧!那是贫道独门霸道火器,一经发射三数丈方圆,无物不燃,连山石都能烧成粉末,你如妄想逃走,那就得向火神爷去报到了。”
说完,袖管一掳,腕底露出一个箭筒,正是风火道人的歹毒火器“青磷箭”!
杨殿臣脸色煞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银拂道人笑了笑道:“好了,贫道已经把要说的话,全交待清楚了,诸位道兄,咱们可以走了。”
杨殿臣没有说话,转身往外行去。
伏虎手孟忠迅即站起,朝银拂道人低声道:“道兄,此人交给老化子吧。”
银拂道人笑道:“孟大侠要替贫道看人么?”
伏虎手洪笑道:“道兄和莫大侠,帮主三位,还要对付麻冠道人,这看人的事儿,老化子自问还能胜任。”
银拂道人道:“孟大侠好说。”
伏虎手没待他说完,已经大步跟着杨殿臣身后走去。
银拂道人只得由他,当下就和万里游龙李剑农,无影神拳莫延年,一起随同伏虎手步出庄院。
喷雾兽杜志大,穿云丐宗煌送到门口。
万里游龙又回头叮嘱道:“此地居三关之中,地势极为重要,丝毫疏忽不得,你们必须立时行动才好。”
喷雾兽杜志大道:“帮主放心,属下省得。”
一行人由杨殿臣领路,转出山坳,前面就是一条山涧,水势奔腾而下,大家走上了危崖陡壁之下的一条仄径,贴壁沿涧而行。
万里游龙叹道:“好一处险要所在,这鹰愁峡果然地势奇险,别说他们在这里设下三道关口,就是没有三道关口,只须一人扼守,就有最高武功的人,也休想闯得过去。”
莫延年道:“李老化子可是看的眼红了,这个还不容易,咱们宰了麻冠老杂毛,他现成有一所道观就给你做化子窝好了。”
银拂道人笑道:“莫兄这就不对了,这深山之中,几十里不见人烟,若是搬来了,叫他们到那里要饭去?”
万里游龙道:“看来道兄也想打这里的主意了?”
银拂道人笑道:“这话不错,里面现成有一所道观,贫道只要找几个徒子徒孙,不就是名正言顺当上了观主子么?”
这几句话的工夫,已走了将近一里来路,眼看地势越往里走越窄,两边山根渐渐向里抱拢,一条磴道,斜倾而下,似是通向谷底!
一行五人,贴壁而行,正在奔行之间,走在前面的伏虎手孟忠,忽然朝身后打了个手势。
就在此时,带路杨殿臣,和伏虎手孟忠,已经奔近谷底!
这谷底形若仰孟,四面都是峭壁,到处巨石成堆,地下细流纵横,潺潺有声!
到此似是已无路径,峭壁间松萝倒挂,在幽暗月色之下,看去极是阴森。
只听有人大喝一声道:“是什么人?”
杨殿臣迅即答道:“是那一位师兄?小弟杨殿臣。”
伏虎手孟忠随在他身后,走落谷底,举目看去,但见在双方答话之时,已从一处大石堆中,转出两个佩刀汉子。
只听左边一个喝道:“杨师弟,随你同来的是什么人?”
杨殿臣道:“他……是……”
伏虎手已然跨上一步,抱拳道:“老夫孟忠。”
话声出口,人已闪电般欺到了两人身前,双手疾发,使出“大鹰爪手”,五指如钩,同时朝两人抓去。
他虽然出手极快,但对方两人身手也是不弱,何况对伏虎手早已心存怀疑,他从杨殿臣身前越出,两人同时向后跃退。
左首一个迅快拔摺铁刀,向前攻出一圈刀花,口中喝道:“邵师弟,快去通报李师叔。”
右首汉子返身就走,急急朝石堆中闪去。
伏虎手孟忠一招落空,猛然大喝一声,飞起一脚,踢向左首汉子执刀右腕,功凝右手,扬手一拳,朝那右首汉子身后追击运去。
他外号伏虎手,这一记“隔山打虎”拳,正是他的看家本领,但听呼的一声,一团阳刚拳风,有如怒潮汹涌,快若雷奔,冲击而出!
但听“砰”的一声,那右首汉子堪堪奔到一座大石堆成的洞穴门口,后心如遭雷轰,口中发出一声惨叫,倒地不动。
伏虎手孟忠须发如戟,双目圆睁,大笑一声,凛着天神,朝左首汉子大步欺去,抡手又是一拳,迎面劈出。
左首汉子眼看师弟被他一记劈空拳,当场击毙,心头一怯,急急往后跃退!
那知伏虎手一拳出手,人已闪电般窜子过来,口中洪喝一声:“你还在往那里走?”
左手五指如戟,已然一把抓住他胸膛。
这一段话,说时迟,其实只是眨眼间事,就在伏虎手孟忠抓住那汉子前胸之际,石堆洞窟间人影一闪,出现了一个头戴道帽,身穿灰袍的道人,那灰衣道士,有如幽灵一般,一下闪到伏虎手身后,手中一柄狭长缅刀,直指后心,冷峻的道:“朋友放手……”
伏虎手孟忠久经大敌,对方刚一欺到身后,他已身形电旋,手中抓着那个汉子,当作盾牌般往后扫去。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灰袍道人刚喝出“朋友放手”,忽然间,他身躯似乎微微一震,足下踉跄往后退了一步!
目射凶光,朝四下转动了一下,沉哼道:“是什么……人……”,话声未落,一个身子,忽然往后倒去。
伏虎手孟忠看的大奇,丢开手中抓着的尸体,跨前一步,凝目瞧去,但见那灰袍道人双目圆睁,嘴角间缓缓流出鲜血,双手掩胸,业已死去!
心中暗道:“他似是死在内家重手法之下的!”
心念方动,只听无影神拳莫延年洪声笑道:“原来麻冠老杂毛门下,也不过如此,连老夫一拳也经不起!”
伏虎手孟忠久闻“关东一拳”莫延年“无影神拳”,名震武林,但想来大概也和自己“隔山打虎”差不了多少。
这回他亲眼目睹,莫延年少说也还在六七丈以外,居然无声无息,就一举把灰袍道人击毙,而且自己就站灰袍道人对面,竟会一无所觉!
由此可见武功一道,天外有无人上有人,自己以“隔山打虎拳”,博得“伏虎手”之名,但和人家一比,直有天壤之别!
他原是直心肠的人,想到这里,不禁浓眉一挑,洪声道:“莫大侠,你这记无影神拳,当真不愧神拳雅号,直到今晚,老叫化子算是服了你了。”
莫延年大笑道:“好说,好说,孟老哥隔山打虎,名动江湖,何用自谦?”
万里游龙道:“现身的三人,都已解决了,孟长老快去瞧瞧这堆大石里面,还有没有潜伏的人?”
伏虎手答应一声,一伏身往石窟中钻了进去。
一回工夫,只见他返身退出,说道:“别看这堆大石里面,地方倒是不小,居然隔成三间房屋,已经没人了。”
万里游龙点点头道:“那么咱们该快走了。”
伏虎手洪喝道:“喂,杨朋友,该走了。”
杨殿臣眼看他们举手之间,连毙了李师叔和两个师兄,早已吓破了胆,站在那里,呆若木鸡!
这时听到伏虎手的一声沉喝,那敢怠慢,立即当先举步领着人朝乱石堆绕行过去。
原来绕过那堆乱石,峭壁岸石之下,果然又有一条似路非路的上岗磴道,几人脚下加紧,片刻工夫到达谷顶。
这谷顶树木稀疏,到处俱是谗谗怪石,四外重山峻岭,高插天半,不知比谷顶高出多少?杨殿臣领着众人从岭脊往下行去,又走丁里许光景,但见前面镜屏似的矗立着一块两丈高的石屏。
上面写着“落魂关”三个擘窠大字!
杨殿臣走近石屏,相距还有二三丈远,脚下忽现趑趄,回身望了伏虎手一眼,似欲张口说话!
突听一声洪喝:“站住”。
喝声传出,但见从那石屏后面,转出一个头戴道帽,身穿灰袍的黑须道人!
道人身后,跟着两个身穿劲装的汉子,三人并肩排开,拦住了去路。
那黑须道人目光如炬,手中拂尘一指,沉喝道:“杨殿臣,他们是你领来的么?”
杨殿臣见到黑须道人,似是十分害怕,打了个哆嗦,低头道:“弟子叩见二师伯,只因弟子身不由己……”
黑须道人拂尘一挥,喝道:“你被他们点了穴道?很好,站开去。”
银拂道人喝道:“孟兄,小心他下毒手。”
喝声未落,杨殿臣正待后退,突然口中闷哼一声,仰天栽倒。
伏虎手孟忠看的大怒,喝道:“好个贼道,你敢出手伤人?”
呼的一拳,直捣过去。
黑发道人拂尘一圈,硬接了伏虎手一记拳风,冷冷道:“贫道处置叛徒,有何不对?”
伏虎手孟忠眼看他轻描淡写的接下了自己八成力道一记“隔山打虎”,心下也不禁暗暗震惊,怒哼道:“但他是咱们领路的人。”
黑须道人道:“这就更该杀了。”
伏虎手沉声道:“老化子不愿和你耗时斗口,你可以出手了。”
黑须道人道:“且慢,贫道听说李帮主和莫大侠全都来了,不知确否?”
原来万里游龙和莫延年、银拂道人三人,立身之处,被巨石挡住了视线,黑夜之间,他无法辨认来人面貌?银拂道人飘然行出,笑道:“道兄还漏了一个贫道。”
黑须道人看清银拂道人面貌,似是微微一怔,问:“你是西崆峒银拂子?”
银拂道人笑道:“非也,非也,道兄怎么连贫道也认不得了?”
左手一摊,掌心赫然是一块银牌。
黑须道人看的脸色一变,点头道:“你是张五云,这就难怪了,从这里出去的人,领着别人闯关,自然一路通行无阻了。”
银拂道人心中暗暗“哦”了一声,忖道:“原来风火道人张五云是从这里派出去的。”
一面呵呵笑道:“李帮主,莫大侠两位,要贫道陪同前来,拜会令师,道兄现在该放行了吧?”
万里游龙和莫延年早已跟着银拂道人身后,走近石屏前面。
黑须道人脸色阴沉,望了四人一眼,自知不是对方敌手,立即点头道:“好吧,三位稍候,贫道立时飞报家师。”
银拂道人道:“那倒不用道兄费心,咱们自己会进去的。”
黑须道人张了张口,似待说话,但却突然往后倒去!
银拂道人身法奇快,身形一闪,银拂已经出手,朝左右两名汉子肩头拂去。
这一下变起仓猝,两个灰衣汉子还没看清他们师父是如何倒下去,眼前一花,已被拂中了穴道。
伏虎手孟忠也未看清银拂道人出手,忍不住奇道:“道兄如何把他制住的?”
银拂道人笑道:“他是麻冠道人手下七凶之一,这等人还制住他作甚?”
这两句话的工夫,黑须道人尸体,已在渐渐腐化。
伏虎手吃惊道:“道兄使的是‘化血针’么?”
银拂道人道:“咱们为时无多,用歹毒暗器,对付凶人,正是最好不过。”
话声一落,银拂倏扬,朝两名灰衣汉子轻轻一挥,解了两人穴道,说道:“快在前面领路,若敢违拗,你们师父就是榜样。”
那两名汉子眼看师父已死,自己两人除了双足还能走动。
一身功力若废,那里还敢倔强,狠狠的望了银拂道人一眼,一声不作,转身朝石屏后走去。
伏手孟忠正待跟着他们身后走去。
当先朝石屏后走去。
屏后是一条窄窄的石胡同,两边石壁如削,上面只露出一线天光,幽暗的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但同行四人,都是身负数十年内功修为,只要有一丝天光,就可看的清楚,但见这条石胡同,转弯抹角,曲折时多。
突出的怪石,如犬牙、如剑戟,十分尖锐,只要稍一不慎,就得勾破衣衫,甚至划破皮肉!
那两个灰衣汉子对这条石胡同,自是十分熟悉,因此连奔带跃,走的极快。
银拂道人跟在他们身后,心中暗暗冷笑:“这两边石壁上,这些突出的怪石,纵然涂了一层毒粉,对咱们四人,又有何用?”
心念转动,突听万里游龙沉声道:“不对,大家快屏住呼吸。”
话声入耳,银拂道人忽然心头一动,暗道:“果然不对,这两边犬牙般的尖石,虽然刺不到自己四人,但因前面两人奔行极快,经他们衣袂飘拂,无形中就把石壁上涂着的毒粉吹飘起来,岂不正好让后面的人吸入鼻中。”
转念之间,正待拦住两人!
那两个灰衣劲装汉子敢清听到了万里游龙的喝声,赶紧纵身急跃,一个转弯,便自不见。
银拂道人看的大怒,沉喝一声:“你们给我站住!”
身形扑起,跟着朝转弯角上掠去!
他追踪两人,身法自然极快,那知,刚刚转过弯角,就看到两人已然闻声站住不动。但自己却因去势奇快,一时几乎收势不住,撞上两人!
这下换了旁人,就非和前面两人撞作一堆不可,但银拂道人终究功力非凡!
一瞥之间,看到两人已然停住,立即及时提吸真气,硬把掠去的势道,在半空中刹住,一下泻落地面。
这一落地,顿时觉得不对,敢情这拐弯角上,铺着一层浮沙!
银拂道人在空中提吸真气,硬肥前溃之势刹住,泻落地面之时,一点虚劲,全已用完。
待到发觉不对,再待提气上跃,已是不及,双足一下陷下去了尺许光景!
他究是久经大敌之人,心知上当,立即提吸真气,右手银拂猛地向空一圈,陷入沉沙的双足,随着往上拔起,口中大喝一声:“当心浮沙!”
人已从两人头顶飞越而过,左手袍袖一挥。同时朝两人劈击下去。
他怒极而发,这一记袍袖,威势何等凌厉?两个劲装汉子但觉一股令人窒息的罡风,宛如泰山压顶而下,连吭也没吭一声,双双扑倒地上。
但见两倒下的身躯,立时缓缓往下沉去,瞬即不见。
伏虎手吃惊道:“这段浮沙,倒是厉害的很!”
身形一纵,飞落银拂道人身边。
这条石胡同地势原极逼仄,只容两人并肩可行,银拂道人飞身落地,心中暗想:“对方若是在这里铺设浮沙,决不会只有转弯角上一处。”
心念闪电一动,左手运劲,在石壁上抓了一把石块,朝前面投去!
这一投,但见石块落到地上,立即悄无声息的沉入沙中,敢情只有自己立身的数尺地方,才是真正实地!
心中暗暗一惊,正好伏虎手孟忠飞身纵落,万里游龙和莫延年尚在身后,怕他们不知虚实,跟踪飞来,赶忙喝道:“李帮主、莫大侠,不可过来,此处一片浮沙,只容得两人立足。”
万里游龙和莫延年尚在转弯角处,看不到前面情形,听了银拂道人的话,万里游龙浓眉一皱,朝前问道:“道兄看看前面可有落脚之处?”
银拂道人道:“贫道不知道。”
口中说着,又抓了一把石子,依次朝前投去。
他手法极准,差不多每隔一尺,就投一一颗石子,那知一连投出二十几颗石子,全然毫无声息的沉入沙中,听不到一点回音!
石胡同又已转过弯去,这已证明了这一段路,并无落脚之处?伏虎手看的奇道:“以这二人的功力,不可能飞越二丈来远,凌空转弯。”
银拂道人点头道:“孟长老说的极是,依贫道之见,可能在浮沙之中,另有接脚之处,只是为浮沙所掩,略微露出一点石尖,不熟悉走法,不易瞧的出来,且容贫道先来试他一试。”
话声方落,突然双脚一软,一个踉跄,几乎倾跌下去!
伏虎手吃了一惊,忙道:“道兄怎么了?”
银拂道人凝了凝神,稳住身子,缓缓坐下,说道:“这浮沙之中,含有奇毒,贫道方才陷下尺许光景,双足已染上剧毒了。”
伏虎手急道:“兄弟身边,只有毒蛇解药,不知帮主和莫大侠,有没有解毒药物?”。
莫延年、万里游龙听说银拂道人中了沙中奇毒,两人同时以极快身法掠了过来。
区区一块两尺来方的地上,一坐三站,已经挤得无法转动。
万里游龙道:“孟长老,你还是把银拂道兄,送到第二关去,老夫和莫兄,这就找麻冠贼道要解药去。”
银拂道人双目紧闭,举起右手,摇了几摇,意思是不要动他。
莫延年道:“可惜平跛子没来,他‘辟毒丹’可解百毒。”
只听头顶有人接道:“谁找贫道?”
莫延年喜道:“是平跛子!”
石壁上那人低笑道:“不是我,还会是谁?哼,若非我老道跟在上面,你们走进这条石胡同,早就着了人家的道了。”
莫延年大声道:“平跛子,别尽说废话了,快下来了。”
铜脚道人道:“我又不会飞,总得一步一步的走。”
两旁石壁,少说也有五六十丈以上,平滑如镜,一个人就算轻功再高,也无法飞身而下。
他话声才落,但听石壁上响起一阵“笃笃”之声,沿壁而下,他果然一步步的走了下来!
大家抬头望去,只见石壁上正有一个人影,横着身子走路,那“笃”“笃”之声,自然是他铜脚碰在石壁上发出来的声音。
万里游龙暗暗赞道:“这平跛子一岙力,果然非同小可。”
须知练武之人,飞渡石壁,只有施展“壁虎贴墙”,没有一个人能在平滑的石壁上,横着身子走路的。
不多一回工夫,铜脚道人已走到了十余丈处。
大家这才看清他倒退着走路,每一步都以铜脚用力踩入石壁数寸来深,藉以支持身子。
然后以另一只脚轻点石面,使铜脚迅快拔出,再以极快速度,踩到下一步石壁,稳住身子,这样依次更换而下。
他虽然有一双铜脚支持身子重量,但在换步之时,依然需要拿捏得瘁,速度平均,若是出脚稍慢,一个人就非倒栽下来不可。
莫延年大笑道:“平跛子,当年你真该把两条脚,都换了铜脚,就没有这般吃力了。
铜脚道人轻轻飘落,哼道:“莫老儿,你知道什么,这石壁上都涂满毒粉,除了老道这双铜脚,不怕剧毒,真还沾它不得。”
说话之时,探怀取出药瓶,倾了两颗药丸,放到银拂道人口中,说道:“道兄快吞下去了。”
银拂道人张口吞下药丸,依然坐着没有作声。
以银拂道人的功力,居然不敢开口说话,这浮沙上的剧毒,其厉害可知了。
莫延年问道:“崖顶上,还有贼党么?”
铜脚道人笑道:“方才有几个,现在全都上路。”
莫延年道:“麻冠老妖布置倒是周密的很。”
铜脚道人笑道:“布置的不周密,还叫什么落魂关?”
万里游龙道:“平道兄赶来,咱们论实力,已足可对付麻冠老妖了。银拂道兄服下解药,大概不妨事了,孟长老,你还是把他送到第二关去的好。”
银拂道人突然睁目道:“贫道不碍事了。”
铜脚道人道:“道兄服药后,药力尚未完全行开,不宜行动。”
银拂道人倏在站起,摇头笑道:“厉害虽是厉害,贫道这双脚,差点也要装上两只铜脚了,但贫道相信服了子道兄的‘辟毒丹’,若是连这点毒都解不了,还叫什么‘辟毒丹’?”
铜脚道人耸耸肩道:“好,你若要立时行动,就得再服一粒,才可无事。”
果然又从药瓶中倾了厂粒药丸,递将过去。
银拂道人接过药丸,一下吞入口中,说道:“好哇,你假牛鼻原来还留了一手。”
铜脚道人摇头道:“这真是天大的冤枉,你在这里静静的待一上盏热茶工夫,有两粒药丸,就足够了,但你既不肯多坐一会,就只好多耗我一粒灵丹,你当我这药丸容易练制的么?”
银拂道人道:“说来说去,你平跛子还是小气,须知咱们时间宝贵,那能多耽一盏茶的工夫?”
莫延年道:“道兄说的极是,咱们全出来了,若是天亮之前赶不回去,岂不自露行藏了么?”
银拂道人道:“这一段浮沙,还是容贫道先去试试。”
铜脚道人忙道:“且慢,兄弟现成有一只百毒不侵的假脚。此事还由贫道来吧!”
语音未绝,袍袖一挥,人已朝石胡同的浮沙上飞去。
昆仑派以“云龙九折”身法,独步武林,所谓“云龙九折”,能在空中换气,凌空翱翔,乃是内轻合一,至高无上的身法。
铜脚道人这一施展轻功,只见他一条人影,倏左倏右,倏起倏落,在一片无处着力的浮沙之上,像点水蜻蜒,像掠波燕子。
眨眼之间,已在三丈远近的一段胡同中往来飞翔了两遍,最后身形一偏,一个转身,随着胡同转过弯去。
在场四人,看他施展的“云龙九折”身法,凭着一口真气,回翔低飞,忍不住喝起彩来。
须知这一段胡同,纵然铺了浮沙,也不过三丈来远,原也难不倒在场四人。
只是轻功,最高也许可以一纵之势,掠出四五丈远,但武林中除了昆仑派“云龙九折”折身法,谁也无法在窜中转弯。
这条胡同,到了三丈处,就有一个转弯角,就算你也能转弯,但难保转了弯就不是浮沙。
你提着一口气,总得有个接足之处,否则到了尽头,提不住真气,岂不就往下落去?这就是大家不敢轻易尝试的缘故。
银拂道人出身崆峒,崆峒派也素以轻功著称于世,银拂道人那一把银拂上,更具有独到的功力。
昔年黄山大会,他当众表演,借着银拂向空疾圈之势,身子冉冉上升,横越十丈绝涧,因此大家以飞道人相称,但他看了铜脚道人离地低飞的身法,也赞叹不已。
就在大家叫“好”声中,铜脚道人已疾快的从转弯处飞了出来!
只听“笃”的一声,他铜脚在右壁下留了一个数寸深的脚印,人已箭射飞落四人身边,呵呵笑道:“贫道献丑了。”
莫延年道:“里面可有落脚之处?”
铜脚道人道:“有是有,不过和这里一样,须得转过弯去,贫道已替四位老哥,在壁上留了一个足印,只要足尖点在贫道足印当中,就不虑沾上剧毒了。”
万里游龙李剑农道:“时间宝贵,咱们走吧。”
铜脚道人道:“贫道替四位开路。”
说完,当先飞身而起,掠过浮沙,一闪不见。
四人跟踪掠起越过浮沙,到得转弯处,足尖在铜脚道人留的足印中间轻轻─点,借势掠入转龟,落到宝地之上。
凝目瞧去,这一段胡同,大概又有数丈之遥,又有一个转弯,当然地上,也同样是轻不放物的浮沙。
铜脚道人这回不再在沙上回翔飞舞,多花气力,在转弯处石壁上留了一个脚印,继续往里掠去。
这一路上,大家跟踪飞掠,像这样每隔一段就是一个转弯,足有十余个之多!一行五人,总算安然渡过,踏上了宝地。
万里游龙不信的道:“这十几段落,都铺厂浮沙,兄弟不信麻冠老妖门下,个个都能飞渡。”
银拂道人道:“也许他们自己人,另有通行之法,亦未可知。”
前行不远,石胡同已到尽头,前面一座石壁,挡住了去路,脚下是人工开凿的一个穹门隧道,拦以大铁栅。
从铁栅中望去,这隧道不过一箭来路,出口处依然是一个穹门,隐隐可见天光。
铁栅门内,站着两个青袍佩刀道人,似是守护之人。
银拂道人抢前一步,低声道:“这两人由贫道来打发吧!”
说完,当先大模大样的走了过去。
那两个守护铁栅的道人听到脚步声,不禁一怔,立即沉喝道:“来的是什么人?”
银拂道人飘然走近,打了个稽首,道;“贫道张五云,奉教主之命,陪同四位护法,来见副总护法的。”
右手一伸,掌心中摊出铜牌,左手微微一抬,两支“化血针”已悄无声息的射了出去。
两个道人做梦也想不到对方会在出示铜牌之际,骤下杀手,化血针又来的悄无声息,两人连第二句话都没出口,就翻身栽倒。
万里游龙浓眉一皱,道:“这一道铁栅,粗逾儿臂,咱们如何进得去?”
莫延年举目四顾,道:“不错,这铁栅并无出入门户,只怕是由机关操纵,让我来试试看。”
大步跨上前去,双手握住铁棍,功运双臂,使了一记“左右开弓”,缓缓向左右分去。
莫延年功臻化境,神力无穷,但他用尽力气,两支铁棍,虽被他拗弯了些,却是动电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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