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殊道:“大哥这枚符命,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白少辉道:“自然是真的。”
说话之间,一名道童替三人送来饭菜,放到几上。范殊低声问道:“你们军师在做什么?”
小道童望了他一眼,恭敬的道:“没有军师吩咐,任何人都不准进入中舱,小的也只在舱外伺候,少侠问的,小的也不知道。”说完,躬身一礼,退了出去。
白少辉笑道:“他纵然知道,赛诸葛没有吩咐,他如何敢说,殊弟这不是白问了么?”
范殊哼道:“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还不是故作神秘?”
三人吃过午餐,道童进来收过盘碗,又替三人沏了壶茶,便自退去。
范殊想到大哥还没说出百花符令如何来的,重又问起。
白少辉喝了口茶,就把当日自己两次进入百花谷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范殊听得跳了起来,笑道:“好啊,原来大哥还是浣花夫人的特使,奉命调查小弟来的,难怪那天天囚堂主一见符令,就口称使者……”说到这里,忽然沉吟道:“奇怪,浣花夫人为什么要调查我的身世呢?”
白少辉方才听紫蔽坛主说过:“那姓范的好象是师傅对头的后人。”已然想到范殊可能就是当年被烷花夫人擒回谷的少年侠士范春华的后人。
香香的娘曾经说过,范春华和香菱双双逃出百花谷,浣花夫人曾率同姓紫和姓龙的两个婆子追出百花谷去。再证以范殊从小由他师傅扶养长大,不知自己身世,可能范殊的双亲,已被浣花夫人杀害了。
想到这里,但觉此事只准自己推想,一时不好和义弟明说,这就含笑道:“浣花夫人因听湘云报告,被你长剑拍中经穴之人,均无法自解穴道,她对此事极表惊异,自然要调查你的师门来历了。”
范殊扬眉笑道:“那是我师傅的独门手法,谅她浣花夫人也未必认得其中奥秘。”
说话之间,两条船业已解缆启程。但见十几名牵夫,各自背着一大捆牵索,匆匆上岸而去,那是因巫峡水势湍急,舟行极险,上下船只,都要牵索拖拉,才能行驶。
这一天,果然平静无事,三人坐在舱中,紧闭舱门,看不到两岸景物,但觉顺流而下,船行极速。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傍晚时分,船过官渡口,巫峡已尽,两条船折而向北,驶入元渡河,一路向北行驶。
初更已过,范殊早已等的不耐,催着白少辉道:“大哥,我们可以开拆赛诸葛的柬贴了,早些看了也可早作准备。”
白少辉觉得义弟说的也是有理,今晚浣花宫的人若是卷土重来,势必尽出高手,也许有一场激烈的恶战,大家端坐无聊,早些开拆柬贴也好有个准备。这就点头笑道:“殊弟就是这个性急脾气。”这就取出密柬,撕开封口,只见一张白笺上,只写了寥寥五字,那是:
“两河口弃船。”
心中不觉一怔,暗暗忖道:“两河口,大概是地名了,到了两河口,就要弃船,但弃船之后又该如何呢?”
范殊偏头问道:“大哥,你知道两河口在那里?”
白少辉道:“他要我们子初开拆,大概子牌时光,离两河口就不会太远了。”
香香道:“大哥,我呢?是不是也要跟你们上岸去?”
白少辉道:“既然弃船,你自然和我们一起上岸去了。”
范殊气道:“这赛诸葛真是可恶,我们替他卖力,他却处处卖弄玄虚,左一封密柬,右一封密柬,写又不写清楚,让我们像看天书一般的猜详,上岸之后,咱们就各走各的,别再理他了”
白少辉笑道:“这是殊弟错怪他了,赛诸葛终究不是神仙,他自然无法逆料今晚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故?他只是凭着判断,来定策略。到两河口弃船,是策略,弃船之唐的步骤,就得随机应变,看当时的情形而定,细节叫他如何说的出来?”
范殊披嘴道:“他不是自号赛诸葛么,诸葛亮行一军,什么事都逃不过他的计算,一切早有安排,那会像他这样光会吹牛?”
香香道:“我没看到过他,不知赛诸葛生得怎么一个样子。”范殊道:“你总看过演戏?他就装扮的和戏台上的诸葛亮一般无二。”
香香咕的笑道:“那才好玩呢,诸葛亮有一把羽扇,坐的是一辆二轮敞车,他有没有?”
范殊道:“他要装扮诸葛亮,自然……”
底下“全有了”三字,还不出口,前舱舱门,突然被人推了开来。
香香惊然一惊,右手迅速按住剑柄,喝道:“什么人?”
舱外那人投进半个脑袋,说道:“两河口到了。”
话声入耳、只见他身形一缩,接着“噗通”一声,跃下水去!
白少辉心头不禁一动,立即低喝一声:“我们快上岸去!”人随声发,掠了舱外,举目瞧去,但见船势悠悠,正往河岸冲去!
再回头一看,船后空无一人,连撑舵的都已不见,心中业已料到几分,急忙打了一个手势,长身跃起,跳上岸去。
范殊、香香也跟着跃身上岸。只听一阵沙沙细响,两条船也随势冲入芦草丛生的浅滩之上,停了下来,却是不见丝毫动静。
范殊忍不住轻声问道:“大哥,赛诸葛他们不上来么?”
白少辉低声道:“船上已经没有人了。”
范殊听的一怔,抬目道:“他们人呢?”
白少辉微笑道:“中午咱们在铁棺峡开船之时,你不是看到有十几名纤夫上岸去的么,那就是赛诸葛他们了。”
范殊愤然的道:“他于么要瞒着我们?”
白少辉道:“这叫做金蝉脱壳,不然如何能够瞒得过对方耳目?”
范殊依然愤愤的道:“赛诸葛明明是在利用我们。”
香香仰脸道:“大哥,那么咱们该到那里去呢?”
白少辉道:“如我料想不错,浣花宫高手也快赶到了,我们快走吧!”
三人离开河岸,走没几步,黑夜之中,但见这一带山岭起伏,丛林如墨,地势十分荒僻!
范殊停步笑道:“大哥,浣花宫的人,要是埋伏在这里,咱们过去,岂不正好自投罗网?”
突听有人冷冷接道:“不错,南山有鸟,北山张罗,浣花宫的人,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范殊吃了一惊,仰首清叱道:“什么人?”
语声甫落,但见左首一片松林中,缓缓走出三人。中间一个是手拄金漆鸠杖的灰衣白发老妪,黑色之中,两道眼神,望去有如两点寒星,熠熠生光。
她左首是一个紫面汉子,身穿紫袍,腰佩紫穗长剑。右首是一个双十年花的少女,身穿天蓝裙袄,同样腰悬长剑白少辉瞧的暗暗皱了下眉,还没开口,范殊回头问道:“大哥,来的是浣花夫人么?”
白少辉低声道:“不是,当中那个老婆婆,就是龙姑婆,站在她左边的是紫微坛主,右边是湘云姑娘。”
这时,右首一片松林中,也出现了一簇人,只听一个尖厉的声音喝道:“姓白的小子,今晚管教你们来得去不得。”
这一簇人,当先走出的黑衣独臂老妪,正是巫山分宫总监铁姑婆,接着是黄衣佩剑的浣花公主,和八名一式劲装的使女。
最后则是左臂已断仅存一条右手的玉扇郎君韩奎,率领十六名黄衣武士,一个个手执扑刀,雁翅般排开。
铁姑婆目光冷历,迅速一转,抬手朝江边一挥,尖喝道:“奎儿,你去把赛诸葛一干人抓来,船上之人,如敢违抗,一律格杀勿论。”
玉扇郎君韩奎躬身领命,立即率了十六名黄衣武士,迅快的朝江边扑去。
白少辉在这一瞬之间,目光扫了全场一眼,他目能夜视,这一扫射,但觉这片山谷前面,四周深林暗影中,分明隐伏着不少人影。
他会在百花谷见识过“百花剑阵”的演习,已然看出松林四周似已布下了“百花剑阵”!心中暗暗忖道:“以眼前形势而言,纵然没有“百花剑阵”,现身的这些人,已无一不是顶尖高手,自己三人就算武功再强,也决非敌手。双方实力悬殊,今晚之事,赛诸葛若是事前丝毫没有安排,仅指望自己三人自行突围,那么这一战,不但是惨烈无比,要想全身而退,只怕也难如登天……”
思忖之际,但听湘云清朗的声音喝道:“白少辉,你知罪么?”白少辉潇洒的立在夜风之中,青衫微微飘飞,他连身边竹箫都没摸过一下,昂然道:“在下不知道。”
话声出口,忽听耳边传来紫微坛主的声音,以“传音入密”说道:“你已陷身在百花大阵之中,武功再高的人,也休想闯得出去,我纵有相助之心,也无能为力,为今之计,不如先束手认罪,我自会暗中相机营救,千万不可恃强逞胜。”
语气焦急,显然情势十分恶劣!
湘云续道,“你身受夫人不次拨耀,升任本宫青鸾堂护法,恩遇不可谓不厚,你不思感恩图报,竟敢勾结外人,背叛百花谷,如今罪证俱全,还有何说?”
白少辉道:“不错,在下并没抵赖。”
湘云又道:“夫人有谕,白少辉免去本宫青鸾坛护法职务,追回百花符令。”
白少辉仰天淡淡一笑道:“如此甚好,在下原也不想当什么护法,百花符令不用追回,在下也要奉还了。”
探怀取出玉符,掌心一抬,缓缓朝湘云飞去。
湘云接到手中,依然清朗的喝道:“白少辉,你职务已解,玉符已缴,还不跪下,柬手就缚么?”
白少辉突然朗笑一声道:“在下既已缴回玉符,解除职务,就不是浣花宫的人了,既非浣花宫的人还要再听浣花宫的命令么?”
龙姑婆清翟的脸上,已经渐渐罩起了一层严霜,正待发作!
突见玉扇郎君韩奎率领黄衣武士,匆匆赶回,朝铁姑婆行了一礼,道:“禀报总监,那两艘船上,空无一人。”
铁姑婆听的一怔,问道:“人到那里去了?”
玉扇郎君回道:“赛诸葛等人,只怕早已在中途下船,这两艘空船,许是诱敌之计……”
铁姑婆重哼一声,愤怒的道:“咱们不是已经有人一路盯着他们下来?难道都是些死人?连人家中途逃走,都会憎无所知?”
玉扇郎君不敢作声,垂手肃立,低头不语。
只见湘云略一欠身,道:“婢子中途奉监宫龙姑婆之命,一路赶来会合,由巫峡折入元渡河开始,才由婢子担任监视,既不知道这两条船上是什么人?也不见有任何人下船。”
铁姑婆怒声道:“难道赛诸葛他们会生了翅膀不成?”
湘云冷冷道:“那要问韩堂主了,婢子方才听紫微坛主说起,紫微坛主因见到夫人玉令,才奉命后撤,恰好铁总监亲自赶到,认为其中有诈,这段水程是铁总监亲自派人尾随下来的。”
铁姑婆怒哼道:“难道会是老婆子把他们放走的?”
湘云接道:“听铁总监的口气,那好像是婢子放走的了?”
铁姑婆厉喝道:“小丫头,你敢和我顶嘴?”
湘云道:“婢子只是依据事实而言,怎敢和总监分辩?不过总监也该知道,婢子固然卑不足道,但此时奉夫人金谕出谷,多少也是使者身份……”
铁姑婆已是怒不可遏,厉喝道:“贱婢住嘴,你敢抬出夫人来压老婆子?”
白少辉看她们自己人起了内杠,心中暗暗好笑。
范殊披披嘴,回头道:“真是狗咬狗。”
龙姑婆皱皱眉道:“湘云,铁总监并未责怪你,老妹子,你也不用说了。”
铁姑婆盛气道:“老姐姐,你也评个理,咱们老姐妹追随了夫人多年,如今这些黄毛丫头,居然扛着夫人,欺压起我来了。”
湘云假装赌气,一双秋波,却只是注视着远处,此刻忽然瞧到远处林木之间,隐隐闪过一丝火星,心头暗暗一喜。但听了铁姑婆的话,忍不住接口道:“铁总监,平日婢子尊称你一声老前辈,但为人要自己尊重,别人才会尊重你……”
龙姑婆一摆手,喝道:“湘云,不准再说。”目光一抬,朝白少辉道:“白少辉,老婆子有话问你,你若能好好回答,老身还可饶你不死。”
范殊冷哼道:“说的好听,倒像是咱们已经死定了一般!”
龙姑婆目光一转,注到范殊身上,冷冷说道:“不错,百花大阵,纵是天下一等一的高手,只怕也插翅难飞……”
范殊道:“我就不信百花大阵真有这么厉害?”
龙姑婆目光盯住范殊脸上,瞧了一阵,回头问道:“此人就是那姓范的么?”
湘云躬身道:“不错,就是他。”
白少辉怕龙姑婆提起义弟的身世,连忙低声道:“殊弟,不要多言,先听听她要问些什么?”话声一落,立即朗声道:“不知龙姑婆要问在下什么?”
龙姑婆道:“赛诸葛等人,到那里去了。”
白光辉心中一动,暗想:“是了,紫微坛主为了自己,定然并未据实报告。”
心念转动,不觉仰天笑道:“诸位劳师动众,不知是冲着在下兄弟来的?还是冲着南北帮来的?若是冲着在下兄弟而来,那么在下兄弟,全已在此,若是冲着南北帮而来,那是找错人了。”
这话无异是说他和南北帮无关。紫微坛主听的暗暗点了点头。
铁姑婆怒喝道:“胡说,赛诸葛一行人,明明坐的就是这条船。”
白少辉看到紫微坛主朝自己微微点头,心知自己料得不错,这就笑道:“在下兄弟赶上巫山。实是为了救一个弱女子去的,当初并不知道那里会是浣花宫的分宫所在。南北帮军师率众夜袭分宫,和在下兄弟风马牛不相干,固此,赛诸葛是否乘船而去,在下不得而知,但在下兄弟雇的这条船上,却只有咱们三人。
龙姑婆疑惑的朝紫微坛主问道:“你在铁棺峡没见到赛诸葛么?”
紫微坛主躬身道:“晚辈在铁棺峡见到的只是白护法一人,并未看到赛诸葛。”
龙姑婆忍不住看了铁姑婆一眼,埋怨道:“此事只怕是老妹子手下的人看错了,唉,至少咱们这些人,全被赛诸葛瞒骗过去了。”
铁姑婆直气得两鬓白发飘飞,厉笑道:“老姐姐也听他胡说,咱们把这姓白的小子拿下,还怕他不从实招来。”
龙姑婆目光掠过三人,徐徐说道:“你等只要随我老婆子回去,听候夫人发落,老身可以不难为你们。”
湘云立即提高声音,娇声喝道:“白少辉,你们在监宫龙姑婆面前,还不束手就缚,更待何时?”
话声甫出,突听右首不远处,一堆乱石草之间,忽然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这倒好,我正要找姓白的,原来他就在这里!”
随着话声,但见一个矮小人影,拨开草丛,缓缓从乱石堆中走出!
凭龙姑婆、铁姑婆两人的修为,人家隐伏在数丈之内,居然会毫不察觉,自是大出意外,两个老婆子脸上神色,同时为之一变。举目瞧去,但见那人弓腰弯背,一副龙钟老态,一头银发,长可拖地,手上拄着一支龙头杖。
黑夜之中,不但看不清他的面貌,甚至连这人是男是女?也难以分辨,这银发怪人,缓缓走出,却在一块大石上坐了下来。
铁姑婆冷峻喝道:“你是什么人?”
银发怪人缓缓的道:“你莫要问我是谁,我没招惹你,你最好也莫要招惹我,我只是找姓白的小伙子来的。”
白少辉听说他找自己来的,心中不觉一动,暗道:“此时此刻,他突然出现,莫是赛诸葛安排好的援手?”
范殊紧靠着白少辉,低声问道:“大哥,你认识他?”
白少辉但白地摇摇头,还没来得及开口!
突听铁姑婆哼了一声,喝道:“奎儿,过去把他拿下!”
玉扇郎君答应一声,大步走了出去。
龙姑婆皱皱眉,嘴皮微动,以“传音入密”朝铁姑婆道:“老妹子,你也大耐不住性子,此人一身武功,决不在你我之下,如何叫韩堂主出去?”
铁姑婆听的一楞,招手道:“奎儿回来。”
玉扇郎君闻声止步,果然回身退下。
那银发怪人坐在大石之上,浑如不见,缓缓抬头,问道:“谁叫白少辉?”
白少辉拱手道:“在下正是白少辉。”
银发怪人道:“好,你过来。”
白少辉昂然走了过去,抱拳道:“老前辈找在下,不知有何见教?”
范殊暗暗朝香香使了个眼色,两人紧随大哥身后,各自全神戒备。
场中所有的人目光全集中在银发怪人身上,不知他要白少辉过去,有何动静?银发怪人直等白少辉走到身前,依然一声不作,黑夜之中,但见他两点寒星般的目光,闪闪发亮,只是盯着白少辉上上下下,不住的打量。忽然目光落在他腰间竹箫之上,微微点头,问道:
“白少辉就是你?”
白少辉这一走近,看清银发怪人的面貌,心头不觉怔的一怔,躬身道:“婆婆说的,正是在下。”
原来那银发怪人,是个老婆婆,她披着一头银发,长可及地,但在银发覆盖之下,却生了一张婴儿脸,看去又白又嫩,竟和初生的婴儿一般!
银发婆婆又点点头,问道:“你脸上可曾易过容么?”
白少辉听的心头暗暗一惊,心想:“九疑先生替自己易容,难道被她看出来了?”一面答道:“在下生来就是如此,并未易容。”
银发婆婆突然低声问道:“你是无名道长门下?”
白少辉又是一惊,心想:“这老婆婆果然厉害,她敢情认识这支竹箫。”心中想着,还没回答。
银发婆婆含笑道:“很好,你有为难之处,那就不用回答我了,很好,孩子,老身已经十分满意,好,好……”
她只是点头说好,似是十分高兴。
白少辉听不懂她说的什么?心头正感迟疑!
银发婆婆伸手向范殊、香香两人一指,问道:“他们是你什么人?”
白少辉知道瞒不过她的眼睛,这就说道:“他们一个是在下二弟,一个是在下三妹。”
银发婆婆一手拄着龙头杖,缓缓站了起来,道:“很好,你们可以随者身走了。”话声一落,以杖叩地,沉声道:“你们谁叫龙姑婆,谁叫铁姑婆?统统给我过来。”
铁姑婆道:“你是什么人,这口气倒是不小。”龙姑婆道:“老婆子姓龙”,你有话请说。”
银发婆婆道:“你们给我捎一个口信,覆上你们夫人,就说这三个娃儿,是我老太婆带走了。”
铁姑婆尖笑道:“你带得走,只管请便。”
银发婆婆道:“我已有几十年没问世事了,不愿再出手伤人,若凭这点阵杖,想困得住老太婆,那是天大的笑话。”
龙姑婆看她一身装束,和一头银丝般的自发,尤其是她手上那支龙头杖,特别惹眼之处,是金漆龙头上也披着尺许长的白发。
突然心中一动,想起一个人来,不由脸色一变,心下暗道:“如若自己料的不错,今晚倒是棘手的很!”一面凝目问道:“你到底是谁?总该先亮个名号,让大家听听!”
银发婆婆道:“你纵然没见过我,也该听人说过,老太婆还用亮字号!”
龙姑婆心下一沉,疑惑的道:“你是白发龙女?”
银发婆婆大笑道:“你知道就好!”
白少辉不知白发龙女是谁,心中纳罕。
原来自发龙女远在四十年前,已是魔教首屈一指的高手,当年黑白两道,只要提起“白发龙女”四字,无不人人头痛。后来忽然传说她走火入魔,果然从此江湖上就没有人再见过她,魔教也从此逐渐式微。四十年来,终于绝迹江湖,除了五十以上的人,还知道其人,白少辉自然没听人说过了。
只听得铁姑婆突然重重一哼道:“别说白发龙女四十年前,早已走火入魔,身应尸解,死去了几十年,就算你真是白发龙女,也不能凭你一句话,就把浣花宫要犯,让你带走。”
银发婆婆微笑道:“依你之见,该当如何呢?”
铁姑婆冷笑一声,探手从袖中取出一面黑色三角小旗,冷厉的道:“最好的办法,就是各见真章。”
银发婆婆目光朝四外一转,点点头,笑道:“你凭仗的就是百花大阵了?”
铁姑婆突然反腕掣剑,厉笑道:“那倒未必,你想单打独对,咱们不妨先在剑上分个高下。”
范殊站在白少辉身后,忍不住跨前一步,清叱道:“姓铁的,你要比剑,不用这位老婆婆出手,在下就可奉陪。”
银发婆婆摇摇手道:“有我老太婆在场,用不着你们兄弟出手。”
龙姑婆为人持重,心中暗自盘算,白发龙女真要还在人世,那么该是九十开外的人了,眼前此人,和传闻中的白发龙女,完全相似,不知是真是假?近日一连接获报告,魔教中人,确有重出江湖的趋势,而且还似有和浣花宫为敌之意,只是对方行动神秘,无法侦知他们的巢穴所在?夫人曾为此事,特别传谕各地,密切注意他们的行动,不到万不得已,不宜正面冲突。但自己奉命驰援巫山分宫,统率百名花女,布下百花大阵,总不能凭一个真假莫辨的白发龙女,放过了浣花宫要犯。
心念疾转,一面朝银发婆婆说道:“百花谷和贵教,从无过节可言,白少辉身为本宫青骛坛寺护法,乃是本宫叛徒,范殊也是夫人要找的人,为了两家和气,前辈似乎不宜强自出头。”
这话在浣花宫的人来说,已经够委婉了!
银发婆婆笑了笑道:“几十年前,我老太婆说出口的话,都得算数,如今年纪大了,难道就当放屁?”
龙姑婆道:“前辈这不是有意为难么?”
银发婆婆道:“一点也不用为难,你们回去,就说老太婆从老远巴巴的赶来,要找的原是姓白的小伙子,只要跟我走就成。
但这两个小娃儿,是姓白的小伙的弟兄,姓白的小伙子跟我走,他们要跟姓白的小伙子走,这样一来,他们就全是和我老太婆有关的人,老太婆总不能丢下不管,所以说,我是非带走不可。”
范殊、香香两人听她唠唠叨叨的说了一大篇,结果还是和没说一样,心中暗暗觉得好笑。
龙姑婆皱皱眉道:“前辈那是存心和百花谷为敌了?”
银发婆婆笑道:“老太婆只知道心里怎么想,就要怎么做,那里管得了这许多?”
铁姑婆大声道:“监宫还和她多说什么?咱们宫中禁条,第一就是:‘和百花谷为敌者死,,还有什么好考虑的?”
银发婆婆连连点头道:“这话不错,当年和我老太婆为敌的人,照例也是没有好死的。”
龙姑婆再三考虑,总觉这一发动,百花谷和魔教从此就结下了怨仇,心中只是举棋不定,口齿启动,还想再说。
铁姑婆已是不耐,手执黑旗,催道:“老大姐怎不发令,咱们还得分头搜索南北帮的行踪,要是让赛诸葛一干人漏网,这干系可就大了。”
银发婆婆接口道:“是啊,咱们各人有各人的事去,老太婆没时间在这里多耗,有什么,就搬什么出来,你们看着办吧!”
到了此时,龙姑婆只好硬着头皮,也从袖中取出一面火红小旗,这一瞬间,场中的紫微坛主、湘云,和站在铁姑婆一起的浣花公主,同时从袖中取出一面三角小旗来!
铁姑婆朝浣花公主轻轻一推,低喝道:“公主还不快去?”
浣花公主在她们说话之时,一双秋波只是偷偷的朝白少辉望去,此刻经铁姑婆催促,她妖美如花的脸上,似有一种说不出的神情,望了白少辉上眼,在八名使女簇拥之下,低着头,走到中间站定。
龙姑婆、铁姑婆一南一北站立原位不动,紫薇坛主和湘云各占了东西方位。
这是百花大阵的中心了,但奇怪的她们占的方位,只在一丈方圆,也并没把银发婆婆、白少辉等人包围在内。
好像她们只是自顾自的围成一圈,却把敌人留在阵外。
这情形,只有白少辉心里明白,百名花女,埋伏在四周树林之中,只要一声令下,她们就会从四面八方围攻而来。
自己四人此刻看来,虽在阵外,实则已在阵中!不但需对外来的围攻,同时还需应付剑阵中心五大高手的轮番袭击,情形可以说十分险恶!一念及此,顿时伸手摘下竹箫,一面回头过去低声说道:“百花剑阵就要发动,大家小心了!”
范殊一见大哥摘下竹箫,也立即掣剑在手,接着道:“三妹,你跟在大哥身后,走在中间。”
香香点点头,跨上一步,站到两人中间,心头感到甚是紧张!
银发婆婆望了三人一眼,微笑道:“你们莫要慌张,我方才不是说过了,有我老太婆在场,用不着你们兄弟出手。”
人家“百花大阵”就要发动了,她说的倒是轻松!
香香问道:“老婆婆,你说她们发动埋伏,我们也不要出手么?”
银发婆婆笑道:“自然不要你们出手了。唔,你们站在这里别动,我要去瞧瞧他们百花大阵,究竟如何?”
说完,不待三人回答,一手拄着龙头杖,颠巍巍的走了过去。山谷前面,这片野草众生的荒地,三面环山、一面临江,少说也有数十亩大小。
龙姑婆、铁姑婆、紫微坛主、湘云四人,分南北东西列成的四个方位,只是在十数亩荒地中间,占了一丈方圆的地方。
银发婆婆弯腰弓背,颤巍巍的走去,龙头杖已然交到了左手,右手从怀中取出一枘木梳,一下又一下的梳着银发。边走边梳,缓慢的绕着龙姑婆等人而行。
这时龙姑婆手上三角小旗一展,从左右两边林中登时闪出三十名身穿花衫的少女,手持双剑,拦住了正南方的缺口。
铁姑婆那还怠慢,独臂高举,黑旗展开,正北方的林中,也同时现出三十名手执双剑的花衫少女,在林前一字排开。
接着紫微坛主的青色小旗和湘云的白色小旗,也展动了,东西西边林中/同样很快的现出三十名花女,同样排开阵仗。
花女们在四面排开,站在中央的浣花公主,也立即皓腕一举,手中黄色小旗展了三展。
但见从四周林中,同时奔出了四队花女,每队十八个人,很快补上东南、西甫、东北、西北四个方向。
这些花女,一式穿着花布劲装,腰束阔带,炯娜之中,显出矫捷,正是一支久经训练的美丽队伍!
现在,这片阴暗的山谷前面,四面八方。已经被花女们包围起来了!
虽然队伍与队伍之间,还有着很长的一段距离,那是因为地方太大了。但白少辉知道,百花剑阵一经发动,漫山遍谷,就汇成一片银花,这些空隙,也就没有了。
谁要冒冒失失的往空隙里钻,那准得吃上大亏。
这原是一瞬的事,百名花女在林前现身,银发婆婆也正好策杖行去,右手拿木梳,一边走路,一边梳着拖地长发。
黑夜之中,但见她每蓖一下,就从她头上,梳下无数火星,顺着长发,滚落地上,一闪而没!火星越梳越多,滚滚而下,但也随下随熄。列阵站在林前的花女们看得好不奇怪?无数眼光,全都瞧着老婆婆身上,看她梳发了,银发婆婆浑似不觉,依然一步一步缓缓的绕场而行。
香香一手握着短剑,越看越奇,忍不住问道:“大哥,老婆婆这是做什么?”
白少辉暗暗忖道:“银发婆婆一再说不用自己兄弟出手,她此举必是和对付百花大阵有关。”心里想着,但又想不出从她头上梳下很多的火星,和对付百花大阵,究竟有什么用处?范殊轻声道:“大哥,这老婆婆出身魔教,大概使的是什么法术了!”
只听铁姑婆厉喝道:“大家小心,这老虔婆精通魔法,大家莫要上她的当!”
这几句话的时光,银发婆婆已经绕场一周,回到了原来之处。
白少辉心头暗暗一惊,忖道:“看她行动缓慢,原来使的竟是最上乘的‘缩地成寸’之术,绕场一周,其实比人家全力纵跃,还要快速的多!”
银发婆婆听了铁姑婆的喝声,丝毫不怒,回头低笑道:“你们已经没时间发动了。”话声一落,朝白少辉点点头,笑道:“好了,现在咱们可以走了!”
铁姑婆厉声道:“老姐姐,再不发动,还待何时?”
龙姑婆是正面对敌的一方,百花大阵自然以她为主。
此刻只见她鸠杖往地一插,右手抬处,“锵”的地一声,从杖身中抽出一柄四尺多长的剑。左手倏举,三角小旗向空中连挥三挥。
铁姑婆、紫微坛主、湘云和站在当中的浣花公主也同时一手仗剑,一手举起小旗,向空连连招展!
这原是“百花大阵”发动的旗号。四周列阵的花女们,目视旗号,双剑齐举,倏然散开,正待发动阵势!
但就在龙姑婆等人旗号挥动之际,但听“烘”的一声,碧光一闪,陡然间围着她们四周的地上,登时冒起了一圈绿色火焰,熊熊燃烧起来!
这火焰来的好不古怪?眨眼之间,火焰已然烧到高逾万丈,照得山林间到处都是绿阴阴的,有如鬼火一般!
龙姑婆等人,全被圈在一片火光之中,连人影都包没了,听到的只是劈劈拍拍山石爆裂的声音。
百名花女剑阵还未发动,骤睹监宫等人全已身陷火窟,一个个花容失色,惊惶失措。
白少辉终究对紫微坛主祝宜君未免有情,目睹火势猛烈,心头又骇又急,慌忙问道:
“老婆婆,你要烧死她们?”
银发婆婆一手拄着龙头杖,口中一阵呷呷大笑,朝着火窟徐徐说道:“照我昔年规矩,凡是敢在老太婆面前放肆无理的人,都该魔火焚身而死,但老太婆已有几十年没问世事了,今晚赶来,原是为了办一椿喜事,不愿出手伤人。口中一顿,又道:“这圈火焰,离你们还有一丈来远,只要不妄图冲出火灰,足可无害,但老大婆得警告你们一声,这魔火是我多年练制之物,只要沾上一点,不烧到骨肉化灰,自己熄去,无法扑灭,老太婆虽然无伤人之心,你们莫要自找死路。”
这几句话,说的虽是不响,但在山石爆裂声中,全场之人,依然听的十分清晰。
银发婆婆话声一落,回头道“好,你们随老太婆走吧!”
说完,一手拄着龙头杖,一手依然边走边梳,一路篦着银发,从她头上蓖下来的火星,随着四散飘飞,落到地上,就倏然而没。
她走的虽是缓慢;但白少辉。范殊。香香三人,随在她身后,却要加紧脚步,才能跟得上去。
严阵已待的花女们,已被这位神秘莫测的老婆婆震慑住了!
瞧到她策杖行来,火星四飞,大家都怕魔火烧身,还有谁敢阻拦,?纷纷向两边闪避开去,让出路来。
转眼工夫,便已穿过山谷。
银发婆婆脚下一停,收起木梳,朝山下指了一指,说道:“这一路上,老大婆已经撒下魔火,不虑浣花宫有人追来,前面山下有人等着你们,老大婆不送了。”
白少辉恭恭敬敬的作了个长揖,道:“多蒙老婆婆援手赐助,在下兄弟感激不尽。”
范殊、香香也跟着大哥,行了一礼。
银发婆婆一张又白又嫩的婴儿脸上,绽出蔼然慈笑,摆手道:“不用谢我,你们快去吧!”
话声方落,但觉微风飒然,眼前顿失银发婆婆所在。
白少辉心头不觉一楞,暗暗赞叹道:“这老婆婆好快的身法!”
心念甫动,突闻耳边传来一缕极细的声音说道:“小孙女眼光不错,你以后要好好对他!”
白少辉又是一怔,这是银发婆婆的口音,不知她说的小孙女是谁?香香惊咦道:“这位老婆婆莫非是神仙,怎的一晃眼就不见了?”
白少辉道:“老婆婆早已走了,我们也该走吧!”
范殊道:“大哥,我们要往那里去呢?”
白少辉道:“老婆婆不是说山下有人等我们么?我想大概是赛诸葛派人接应我们来了。”
范殊迟疑的问道:“这老婆婆是不是赛诸葛派来的?”
白少辉道:“这位老婆婆,辈份极高,不像是南北帮的人。”香香道:“她梳几下头发,就能困住许多高手,本领真是大极了!”
三人边说边走,转眼工夫,已经奔近山麓,但见这一带山岭透迄,夜色之下,望去林幽景暗,那有什么人影?范殊举目朝四外略一打量,停步道:“大哥,那里有人在这里等我们?”
只听有人“格”的一声轻笑,从一株大树后面,转出一个苗条人影,娇声说道:“你们怎么这时候才来,我等的连脚都酸了呢!”
范殊听出说话的正是九毒娘子的声音不觉喜道:“原来是大姐!只有你一个人?”
九毒娘子嗤的笑道:“纵是千军万马,大姐一个人都打发了,难道还不够么?”
白少辉拱手道:“大姐怎知我们会从这里来的?”
九毒娘子目光一溜,格格笑道:“那天你们不是也看到了,军师给我一个密柬,指定今晚子时,赶来这里接应你们,”
范殊听的好生惊奇,心想,“如此说来,赛诸葛在巫山分宫调兵遣将,早已算到今晚之事了!”心中觉得好奇,忍不住问道:“他密柬中还说了些什么?”
九毒娘子道:“军师在密束中指定在这里等候,特别警告我不准翻过这座山脊去,并说如果擅自翻过山岭,必然身罹横死,还误了大事。”
范殊道:“他有没有提到我们?”
九毒娘子道:“自然提到了,不然我也不会急的在树底下打转,真想偷偷的翻过山脊去接应你们。但军师平日料事如神,又怕真的误了大事,只好在这里耐心等候,子时方过,你们果然来了。”
范殊道:“他怎么说了?”
九毒娘子道:“他在柬贴中曾说:“前山埋刃,千刀分身,只是你们有阴人相助,有惊无险。”
范殊低低的念道:“前山埋刃,千刀分身,这是偈语?”
九毒娘子笑道:“不是,这是军师从卦交中卜出来的,他每次给我们的柬贴,都写上几句爻辞,事先谁都猜测不透,事后回想,当真是应验如神。”
自少辉心中忖道:“看来南北帮的人,没有一个人不对军师佩服得五体投地,奉若神明,如果赛诸葛没有真才实学,那会有这许多人对他心悦诚眼?”
思忖之际,只听九毒娘子接着说道:“你们究竟遇上了什么事?害得我提心吊胆的,替你们着急!”
白少辉道:“此事说来话长,军师要大姐来此接应,不知目前该到那里去了?”
九毒娘子道:“我是替你们领路来的,到了地头,自会知道。”白少辉道:“那么就靖大姐带路,我们边走边说好了。”
九毒娘子点点头道:“这样就好,咱们快走吧!”说完,当先朝山径上走去。
白少辉、范殊、香香跟在她身后,一路疾行,白少辉在奔行之中,把一路上的情形,大概说了一遍。
九毒娘子听他说到银发婆婆,不由吃惊道:“你们遇上了白发龙女:这位魔教中的老前辈听说几十年前已经尸解了,原来还在人世?”
几人脚下极快,这一段话的时间,差不多奔了五六里路。
范殊问道:“大姐,我们还未到么?”
九毒娘子手朝前一指,说道:“前面就是全宝坪了,咱们再有顿饭工夫,也就到了。”
话声方落,突听“嗤”的一声破空轻啸,一支白翎短箭,电射而来!
白少辉探腕接到手中,看了一眼,皱皱眉道:“来的是白翎坛主!”
范殊举目瞧去,只见两边山势不高,但浓林如墨,不见有人,不禁冷哼道:“大概他们埋伏在两边树林里了!”
九毒娘子低声道:“这里地名三里塘,两边山路逼厌,足有一里来长,他们在此设伏,真是恶毒的很。你们只管过去,但不可深入,一到谷口,就得停下来,我先去查看一下形势如何?”
话声一落,猛一提气、房子笔直而上,拔起一丈多高,左手一伸,抓住一枝软条。一个倒翻,轻巧无比的隐人茂密枝叶之中,一闪而没。
白少辉低喝一声:“你们随我来!”
萧洒的举步朝前行去。走近谷口,脚步一停,昂首问道:“林中可是白翎坛主么?”
但听左首林中,传出一个银铃般笑声,接着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和环佩之声,款步走出一个全身白衣,头挽宫舍,胸缀珠花的美丽少女。不是白翎坛主戚佩玉还是谁来?她身后紧随着四个白衣佩剑女子,正是白翎四蝶。
白少辉拱拱手道:“坛主请了。”
白翎坛主笑靥如花,两道秋水般眼神,望着白少辉,还了一礼,娇笑道:“白护法请了,你怎知来的是我?”
白少辉道:“方才那支短箭,白翎如雪,在下猜想,可能是坛主来了。”
白翎坛主柳眉一挑,膘了他一眼,笑盈盈的道:“看来白护法倒还记得我戚佩玉……”
范殊低哼一声,心中暗道:“大哥到处留情,真是个风流种子!”
白翎坛主口气微顿,接着低声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发那一箭?”
白少辉道:“在下不知道。”
白翎坛主抿抿嘴,娇笑道:“你猜猜看?”
白少辉道:“这个在下猜不到。”
白翎坛主低声道:“小妹奉监宫之命,率领本坛花女,埋伏三里塘西边深林之中,她们身上,都带有各种淬毒暗器,你们三人,武功再高,一入谷中,那是万难躲避。”她目光一抬,幽幽说道:“你现在明白我发箭的意思了吧?”
白少辉拱手道:“坛主示警于前,在下至表感激。”
白翎坛主嫣然一笑,瞧了白少辉身后两人一眼,突然樱唇微启,吐出一缕极细的声音说道:“你此刻处境很危急,小妹纵有徇私之心,也无能为力,不如趁我说话之时,突起发难,你那一记绝招,足可把我点伤,立即突围而去,我拿下你身后两人,也算有了交待……”
白少辉听的一怔,没待她说完,抱拳道:“坛主盛情,在下感激不尽。”
白翎坛主朝他眨眨眼睛,仍以“传音入密”催道:“那你快动手吧!”
白少辉朗笑一声道:“坛主可知他们是在下什么人吗?”
白翎坛主娇声道:“你说呢!”
白少辉道:“他们两人是在下结义兄弟,在下岂能弃之而去?”
白翎坛主抬首微摇,说道:“你是要我一起放过他们么?这个小妹就无法应命了。”
范殊怒道:“谁要你放过我们?哼,凭你也配?”
白翎坛主粉脸微沉,冷笑道:“我知道你叫做范殊,对不对?你是师傅传令要缉拿的人,我岂能放过了么?”一面迥目朝白少辉传音说道:“你再不走,我无法再拖延了!”
白少辉道:“盛情心领,坛主只管下令发动。”
范殊冷笑道:“那有这么便宜,让你有发令的机会?”突然欺了过去,挥手发剑,口中喝道:“吃我一剑!”
他因看不惯白翎坛主对白大哥眉目传情的妖冶模样,心中有气,这欺攻之势,奇怪绝伦!
身影一闪时,人已逼近白翎坛主的身前,一剑拍了过去。
白翎坛主没想到他来势恁地快法,双肩微晃,迅速退出五六尺久。
范殊冷笑一声,正待纵身追去!
瞥见白影连问,四个白衣使女倏然围了上来,拦住去路,剑光闪动,急袭而至!
白翎坛主探怀摸出一面三角白旗,口中传音喝道:“白护法,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白少辉,看范殊和白翎四蝶已然动上了手,不觉高声叫道:“殊弟,快退回来,她们这是四蝶剑阵!”
范殊长剑挥动,回头道:“大哥只管放心,我一个人足够对付了!”
话声方落,眼前白影一闪,一支短剑劈面刺来!
范殊剑尖一把,迎着对方剑身拍去。那知迎面欺来的白衣使女,短剑忽然一偏,不和范殊交接,就闪身飞开,同时身后寒锋森森,无声无息的刺出两剑,急袭而来。
范殊心头大怒,反腕一剑朝身后扫去,那知对方刺来两剑竟只然是个虚招,等自己抡剑扫去,她们短剑一收,飞快的跃开,又击了个空。就在此时,但见银芒一闪,又有两道剑光,一左一右朝齐下刺到。
这一下来奇快,几乎一闪而至,等到发觉,两支剑尖,已快要刺到身上!范殊在这一瞬间,已然发觉这四个白衣使女,不但身手极高,而且剑阵一经发动,进退互易,虚实互见,配合绵密。每一剑都指袭人要害,出手更是恶毒无比!
心念一动,突然清叱一声,身形电旋,抖手之间,长剑一振,登时由一而二,由二而四,剑光四射,化作四道银芒,分向四人电射而出。
白少辉暗暗叫道:“分光剑法!”
这一招真快得无以复加,但听四声“拍从“拍”轻响,四名白衣使女连封架都嫌不及,已被范殊剑脊拍中穴道。
一个个手仗短剑,原式定在那里,就是动弹不得。
范殊长剑一收,望着白翎坛主冷然笑道:“现在是你放过我们?还是要我们放过你们?
白翎坛主真没想到范殊出手会有如此快速,前后不过三数个照面,就把自己手下白翎四蝶一齐制住。心头猛吃一惊,身形疾退,向后飞跃出一丈来远,神色狞厉,喝道:“白护法,小妹良言尽此、你把这姓范的留下,万事甘休,否则……”
范殊修眉一挑,朗笑道:“否则如何,你有多少阵仗,只管使出来,姓范的未必就怕!”
白翎坛主望望白少辉,突然跺跺脚,举起手中三角小旗,连挥三挥。
她这一举动,当然是下令发动埋伏了!
白少辉急忙朝两人打了个手式,退后数步,严神戒备,那知过了半晌,两边林中,依然不见动静。
白翎坛主似极气恼,白旗连连挥动,口中娇声喝道:“白翎坛花女何在?”
但听林中有人“嗤”的低笑了声,接着俏生生走出一个身材窈窕的黑衣少妇,脸含娇笑,朝白翎坛主福了福道:“坛主手下的人。已经全睡着了,坛主有什么吩咐?”
白翎坛主骇然变色,疾退了两步,喝道:“你是什么人?”
黑衣少妇格的笑道:“你说我是谁?”美目流盼,伸出一个尖尖玉指,朝白少辉三人指了指道:“说起来我们也不是外人,我就是他们的大姐嘛!”
白翎坛主见她朝白少辉三人指去的手指,忽然朝自己悄悄划了过来。心头一动,不自觉的又斜退一步。
正待喝问,那知才一张口,突然闻到一股轻轻的花粉香气,赶忙吐了口气,喝道:“你把我手下花女怎么了?”
黑衣少妇掠掠鬓发,娇笑道:“坛主问的好笑,她们自己贪睡,关我什么事?本来嘛,一个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们,半夜三更,还不睡觉,伏在又黑又冷的山林里,又不是等情郎,有谁耐得住?”
白翎坛主长剑一指,冷喝道:“你少在我面前玩什么花样,看我先把你拿了!”
人比话声还快,人影一闪,突然欺近过去,探手拿住了黑衣少妇右腕脉门。
范殊瞧得心头一急,正待纵身跃出!
白少辉伸手一拦,低声道:“殊弟且慢!”
黑衣少妇似是把手送上去的一般,任由白翎坛主扣住脉腕,一面娇声道:“晴,瞧你这是做什么来着?你不是对我那位白兄弟有着情份么?怎么对他大姐一点也不留情……”
她说话之时,俏目转动,溜了白少辉一眼!
白翎坛主被她说的粉脸一红,怒叱道:“你胡说什么?”
黑衣少妇格格娇笑道:“我一点也不胡说,那个少女不怀春?你的心事,大姐我可清楚的很!”
白少辉也被她说红了脸,暗自皱皱眉头。
只听九毒娘子柔声道:“半夜多了,你也该休息一回了,你的心事,包在大姐身上。”
白翎坛主扣着她的手把,果然缓缓放松,垂了下去,连眼皮都沉重的抬不起来。
九毒娘子扶着她在林边坐下,手指在她面颊上轻拧了一把,嗤的笑道:“这副脸蛋,真也算得上是个美人胎子,只是痴心女子负心汉,谁知道我那兄弟喜不喜欢你呢!”
范殊瞧的大喜道:“大姐,你把她毒翻了?”
九毒娘子格的笑道:“碰上我大姐,就算她白翎坛主再是了得,也不够我指上一指。”
接着目光斜脱,又道:“浣花夫人叫她门下的小姑娘们当坛主,就算不碰上我九毒娘子,只要一个白少辉,也管教她们迷糊了!”
白少辉尴尬的道:“大姐休得取笑。”
九毒娘子看看天色,催道:“时间不早,咱们快走吧!”
香香道:“她们这些人呢?”
九毒娘子笑道:“天色一亮,她们就会醒来,你还怕她们给狼吃了?”
说完,当先朝山径上走去。
穿过三里塘,又行了顿饭工夫,来到一座小山脚下。这里是一片小小平地,背山面河,有一所茅屋,土垣柴扉,隐隐透出灯火!这时子夜方过,大半轮明月,从云层中钻出,洒得遍地都是清光!
白少辉住足四顾,问道:“已经到了么?”
九毒娘子回头笑道:“到啦,咱们可以进去了!”
伸手推开柴扉,领先走了进去。大家跟着进入屋中,但见四壁萧条,除了中间一张木桌几条木椅,桌上还放着一壶茶水,此外就别无所有。
九毒娘子含笑道:“大家请坐下来休息,喝口茶吧!”
范殊问道:“赛诸葛一行人呢,不在这里么?”
九毒娘子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军师给我的柬贴上,只是要我把你们领到这里来,我的任务就完成了。”
范殊气道:“这人怎么者喜欢故弄虚玄,真是气人!”
香香抬目道:“他在封面上写着,要到九道粱才能开视。”
九毒娘子啊了一声,道:“九道粱!这里就是九道梁了!”
范殊道:“大哥快打开来瞧瞧,说不定又有什么花样来了。”白少辉听说这里就是九道梁,急忙探怀取出密柬,拆开封口,抽出一张素笺来,见上面写着五个行书大字:“九道梁吹箫。”
下面还有两行小子,那是四句诗:“月落参横露满天,同来人在屋中眠,烦君独上孤峰坐,九网箫声到客船。”
范殊凑过头去,看完字条,不由哼道:“我早知道他又在耍花样了,这是什么意思?”
白少辉低低吟了一遍,心中忽然一动员,付道,“赛诸葛怎么知道自己会吹九转箫呢?
他诗中‘九闭箫声’,明明是指九转箫谱了!”一面抬头笑道:“赛诸葛给我出的题目,不是‘九道梁吹箫’吗?他这首诗上,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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