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大姑揭下人皮面具,依然是一张浓眉大眼,粗皮厚肉的焦黄凹脸,只是嘴唇比方才稍微薄了一些和戴着面具时完全一样。
白少辉心中暗暗忖道:“她生的这般丑陋,难怪要戴人皮面具了,尤其她戴在脸上的面具,似乎比一般精制的面具要厚,这是她故意使人一望而知她戴着面具,就不会笑她丑陋,用心可谓良苦!
唉,她甜脆的声音,剪水般的双瞳,笑的时候,露出来的两排洁白编贝的牙齿,和那双殷红指甲,白嫩如玉的纤手,处处都显示出她正是十足的美人胚子,可惜……”
花大姑迅速又戴上了人皮面具,手掌轻轻在脸颊四周匀贴了一下,眼珠一转,轻声道:
“你看了是不是很失望么?”
这还用问?男人看女人,自然希望看到一个千娇百媚的才过瘾。
从前有一位诗人,题背面美人图云:“美人背倚玉栏杆,惆怅花容一见难,几度唤她她不转,凝心欲掉书图看。”但如果真的掉转画图来,看到的一个画中无盐,岂不令人大失所望?这一情景,差堪和此时相比。
白少辉心中当然微感失望,这话可不能说出口来,轻轻咳了一声道:“在下怎敢如此存心?”
就在此时,只见先前那个村姑掀帘而入,欠身道:“启禀大姑,前面酒席已经摆好,大姑和白少侠,可以入席了。”
花大姑问道:“正副长老们都来了么?”
村姑笑道:“都来啦,就是等候大姑出去。”
白少辉听她主婢两人问答,心中暗暗生疑,忖道:“不知她们口中的正副长老,又是些什么人?花大姑点点头,道:“好,我就来了。”
村姑欠身应“是”,先行退了出去。
花大姑侧脸朝自少辉道:“前面已经准备好了酒席,我们也可以出去了,只是白少侠目前还不宜和百花谷正面冲突,贱妾之意,你最好还是不用真实姓名的好。”
白少辉听的一怔,心想:“她今晚这席酒,自然是以主人身份,请自己和王兄、金兄等人,何以要自己更名?是了,她方才曾说什么正副长老,那是还有外人在场,才要自己不用真实姓名。”
想到这里,一面说道:“姑娘如果认为不便,那就随便化个名也好,其实在下已经离开百花谷,也用不着有所顾忌了。”
花大姑娘微微摇头道:“不,贱妾为白少侠着想,浣花夫人派你担任青鸾坛护法,又赐你百花符令,自然对你已经十分信任。
无论如何目前还是不宜和百花谷的人破脸,贱妾已经替你想好一个名字,不知白少侠是否同意?”
白少辉暗自好笑,自己“白少辉”这个名字,原也不是真的,前次在葬花夫人那里,曾化了个罗大成的假名,这次花大姑又要自己用假名了。
一面含笑道:“姑娘替在下想了一个什么名字?”
花大姑双眸凝注,说道:“白少侠文采风流,身不离箫,你就暂时叫萧文龙好不好?”
白少辉听她说出“身不离萧”,不由自主的伸手摸了摸藏在长衫里面的竹箫,一面点头道:“萧文龙,姑娘取的名字不错,在下就叫萧文龙吧。”
花大姑娇笑道:“从前宋朝有双枪陆文龙,少年英俊,武功高强,杀得金兵弃甲曳兵,大败而逃,少侠一支竹萧。如能在江湖上大大的扬名,大家到时都叫你神箫萧文龙,岂不是好?”
白少辉道:“姑娘夸奖了,在下怎敢比拟古人?”
花大姑睁着一对又圆又大的眼睛,望着白少辉脉脉含情的道:“这有什么不可?你将来成了名,可莫要忘了这名字是我替你想出来的嘛!”
随着笑声,接口道:“好啦,萧大侠,请吧!”
白少辉耳中只觉她娇笑之声,听来极熟,好像在那里遇到过,但自己和她一共只见了两次,当然不可能极熟。
大概姑娘家娇笑起来,又甜又脆,都差不多!
花大姑引着白少辉穿过小天井,忽然脚下一停,低声说道:“今晚是贱妾给少侠接风,席间最好不要多问。”
白少辉漫应道:“在下记住了。”
花大姑又道:“还有一点,你如今萧大侠,不是白少侠,待会说起话来,莫让人家听出你白少侠的口音,小妹说你学秋云说话,都装得很像,我想你是可以办得到的。”
白少辉精于易容,自然也懂得改变声音的诀窍,闻言心中暗暗纳罕,这位花大姑除了不知道自己真正身份,但对自己可说已经知道的很多。
心间虽觉可疑,还是点点头道:“在下自当竭力避免,不让大家听出口音来就是了。”
花大姑咧嘴一笑,低声道:“这样就好了,走,咱们出去吧。”两人转过屏风,步出前厅。
这时厅下点燃起四支红烛,烛光甚是明亮,中间品字形摆了三桌酒席。
左右两排椅上已经坐了十几个庄稼汉打扮的人,他们瞧到白少辉、花大姑两人走出,纷纷站了起来。
白少辉举目瞧去,只见这十几个人中,并没有王立文、金一凡等人,心中更觉起疑。
照说,昨晚由花大姑假扮金鹰堂主,率领他们逃出百花谷,今天自己赶来会合,花大姑就算替自己接风,这酒席筵上,也决少不了王立文等人。
他这一打量,业已看清这些庄稼打扮的人,是由五名老者为首,每位老者左右,各有两名中年汉子,合计十五个人。
他们敢情就是花大姑口中的“正副长老了”!
“长老”这不知是什么帮会的称呼?不知他们究竟是何来历。这一情形,已可看出今晚宴会,并不是单纯的替自己接风了,那么他们到底有什么事呢?一连串的疑问,白少辉愈想愈觉疑云重重,要待问问花大姑,王立文等人怎的不见?但话到口边,想起她方才曾嘱咐自己最好不要多问,一时又觉得不便启齿。
花大姑行到中间站停检衽道:“诸位长老,副长老久候了,现在我先替大家引见,这位是我新结识的好友萧文龙萧大侠。”
白少辉只好向大家抱拳作揖,五个长老和十名中年汉子同时拱手,连说“久仰”。
花大姑偏头一笑,然后拂着五名长老,逐一替白少辉引见。
左首第一位双鬓花白,红脸秃顶的是文长老。
第二位,貌相清癯,黑髯拂胸的是孔长老。
第三位,脸色带青,浓眉阔口的是宋长老。
右首第一位,虬髯紫脸的是查长老。
第二位,脸带刀疤,断眉黄脸的黄长老。
十名中年汉子,是五位长老的副手,也就是副长老。
白少辉—一抱拳作礼,说了些久仰的话,细看五名长老,十名副长老一个个眼神充足,分明全是内外兼修的一流高手,心道:“自己既然来了,倒要看看你花大姑这般作为,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一念及此,也就泰然处之。
花大姑替大家介绍完毕,目光一溜,娇声说道:“这几位正副长老,是咱们芦花城公举出来的,芦花城,大家都以务农为业,从不在江湖走动,平日也难得有外客来,贱妾因萧大侠初次光临,也是芦花城的贵宾,所以把大家请来作陪,现在就请入席吧。”
白少辉连称“不敢”,心中暗暗忖道:“这么说来,她还是为了自己才请他们来的,芦花城只是一个偏僻的山村,居然卧虎藏龙,会隐居着这许多高手,实在使人难以置信。”
但暗暗思索之下,师傅和自己说过的江湖各帮各会之中,也从没有“芦花城”这么一个组织。
继“浣花宫”、“葬花门”之后,如今又多了一个“芦花城”!尤其听花大姑的口气,这些正副长老,虽是公举出来的,但她却又似乎隐然是这些人中的首脑。
白少辉纵然绝顶聪明,这时但觉愈想愈是紊乱,找不出一点头绪。
花大姑举手让客,请大家人席,中间一席圆桌上,坐了白少辉、花大姑、和五位长老,左右两边是两张八仙桌,坐的十名副长老。
入席之后,盛筵初开,四名村姑打扮的少女,手托银盘,陆续送上酒菜来。
席中只有白少辉一人是客,大家少不得纷纷敬酒,他先前因胸中疑念未消,自然暗存戒心,尤其对酒菜特别留意。须知他对医药一道,自幼由薛神医耳提面命,恨不得倾囊传授,迷药、毒药之类,一到口中,自然瞒不过他。暗中尝试的结果,并没发现有异,也就放心吃喝。
五位长老虽是上了年纪的人,但个个性情豪爽,杯到酒乾,不脱年轻人的气概。
花大姑女孩儿家,酒菜浅尝辄止,她人虽生得丑陋,尤其戴了面具,看不出表情。可是她一双晶莹大眼,却清澈如水,不时的朝白少辉脉脉相注,眉梢眼角,情意无限!
大家谈笑自若,宾主欢洽。但白少辉却在酬酢之中,又发现了一点疑窦,那是五位长老说话的声音,都好像故意改变听来极不自然。
这要是换了个人,自然绝难发觉,但白少辉是黑煞游龙的得意门人,易容变音的大行家。对方几人的话声,传入耳朵,如何想瞒得过他?心头正感奇怪!只见“刷”的一声,一道人影,飞落围墙,一阵风似的朝厅上奔来!
那是一个身穿银红衫子的小姑娘,人远未到,口中叫道:“大姐,白……”
花大姑迅速转过脸去,叫道:“小妹,你到那里去了,这时候才回来?”一面拍拍身边的椅子,道:“这位萧大侠,你不是见过?快过来,坐在这里。”
来的正是花小玉她跑的气喘吁吁,望着白少辉,怔了一怔,嫣然笑道:“我早就知道萧大侠来了,我还看他来的。”
白少辉连忙含笑招呼道:“小妹快请坐下来。”
花小玉朝他贬贬眼睛,面情神秘的笑了笑,就傍着花大姑身边坐下,一面说道:“大姐,你知道我为什么到这时候才回来?”
花大姑道:“你又不知到那里去淘气了,家里来了客人,也不知道早些回来。”
花小玉道:“就是他来了,我才等到这时候回来,你还不知道他后面跟着几个人呢!”
花大姑平静的道:“跟着几个人?”
花小玉伸出三个指头道:“三个。”
花大姑道:“你招惹了他们?”
花小玉小姐一噘嘴道:“你就是会编排我,这是他们来招惹咱们的,又不是我把他们招惹来的?”
花大姑道:“我已有安排,他们若是进了村,也不用你多事。”花小玉道:“我早就知道啦,你要长老们约束村里的人,任由他们自去,哼,传出江湖,还当咱们芦花城怕了百花谷……”
花大姑没待她说完,急急问道:“那三个人,你全打发了?花小妹咭的笑道:“方才我瞧到萧……大侠进村,我想,说不定会有人跟来,就躲在树林里,过了一会,果然发现有两匹快马,朝咱们这里奔来,我偷偷的给了他们两弹弓。,把两匹马的前蹄打折了。那两个人武功倒也不弱,打马鞍上一个斛斗,翻落地面四处乱找,还出言不逊,我气不过,又赏了他们一人一弹,警告他们不得踏进咱们芦花城一步……”
花大姑道:“你这不是惹事了么?”
花小玉道:“大姐,你不准我在村子里招惹他们,我又没有在这里和他们为难,我是在几里之外弹他们的,他们又没有看见我。”
花大姑道:“你警告他们不准到芦花城来,不是已经告诉他们了么?”
花小玉跳了起来,道:“是哪,我方才怎的没想到这一点。”花大姑道:“后来呢?”
花小王道:“那两人走后,不久又来了一匹马,那人武功很高,我打出二弹,都被他在马上接了去,我心中一气,就打了他一箭,他勒转马头就逃,我看他真的走远了,才回来的。
花大姑道:“你一定用了蓝焰箭!”
花小玉嗫嚅道:“我气不过他才……”
花大姑叹息道:“爷爷传你蓝焰箭的时候,怎么关照你的?都是你,这不是告诉他们芦花城有咱们的人……”
花小玉小脸通红,急道:“那人纵然没被打中,谅他也跑不出多远的。”
花大姑道:“纵然跑不出多远,也泄露了咱们的行藏。”
花小玉道:“那该怎么办呢?”
花大姑道:“既泄露了,那就只好让他们找到这里来了。”
说完,回过头去,朝身后一名村姑,低低吩咐了两句。
那村姑领命而去,一回工会,她手上托着木盘,走了过来。”白少辉举目瞧去,盘中是一方殊砚,一支珠笔,和一张两寸宽六寸来长的狭长的黄纸,心中暗暗奇怪,不知花大姑要株笔黄纸,有何用处?”
花大姑肃然起立,面向东方站停,那村姑立时捧着木盘,送到她面前。
花小玉吃惊道:“大姐你要……”
花大姑严肃的望了她一眼,并不言语,一手提起殊笔,在黄纸上品字形点了两点一剔,下书“勒令”两字,接下去画了一柄斜竖的宝剑。和三朵火焰。
原来她画的是符禄!
花大姑珠笔一搁,双手取起黄纸,朝另一名村姑吩咐道:“把它贴到大门上去。”
那村姑躬身应“是”,双手接过黄纸,神色恭敬,正身缓步,朝大门外走去。
白少辉虽觉纳罕,但心知花大姑画的诀不是什么骗邪镇宅的辰州符,这一支斜竖的宝剑,和三朵火焰,可能是江湖上某一帮会的标记。
心念转动,只见花大姑重又回身入席,含笑道:“小妹一时逞强,也许会引来强敌,萧大侠乃是敝庄贵宾,少时真要有人寻上门来,五位长者只管陪萧大侠饮酒,自有贱妾应付。”
红脸秃顶的文长老拱拱手道:“大姑吩咐,老朽等人自当遵命。”
脸带刀疤的黄长老举起酒杯,含笑道:“萧大侠,来,来,老朽敬你一杯。”
白少辉听他说话后音,似是极熟,心中不禁一动,目光抬处,那黄长老已经举杯相照,乾了一杯,只好和他对乾一杯。
接着那脸色带青的宋长老也端起酒杯,沉声笑道:“老朽等人,田野鄙夫,难得和萧大侠把盏,老朽也敬你一杯。”
白少辉道:“在下不善饮酒,实在不胜酒力。宋长老多请原谅。”
宋长老道:“萧大侠何用客气,老朽先乾为敬。”
他不容分说,咕的一口,举杯一饮而尽。
白少辉暗暗皱了下眉,心想:“这五位长老,个个都是酒量极洪,自己莫要被他们灌醉了。”
但因对方业已先乾,只得又和他乾了。
花小玉瞧着白少辉,咕的笑道:“真好玩,他们都把你当新郎倌呢!”
花大姑怒目盯了她一眼。
花小玉小嘴一噘,道:“难道我这话也说错了?我上次跟爷爷去吃喜酒,就看到许多人你一杯我一杯的灌着新郎。”
花大姑斥道:“小妹,你再乱嚼舌根……”
花小玉道:“这有什么关系,萧大哥总有一天要做新郎的,萧大哥,你说对不对?”
白少辉笑了笑,还未作答。
只见一名庄稼人打扮的汉子,急急奔了进来,朝花大姑躬身一礼,道:“启禀大姑,外面有一个姓毕的前来求见,这是他的名帖。”说完,双手递上一张大红名帖。
花大姑接过名帖,往桌上一放,冷冷道:“还有什么人跟他来的?”
她把名贴随手放置桌上,似是有意让白少辉看的。
白少辉目光一瞥,只见帖上端端正正写着五个大字:“毕鸿生顿首。”
这毕鸿生正是百花谷外三堂天龙堂堂主,白少辉曾在祁阳一处破庙中见过此人,心想:
“毕鸿生亲自赶来,可见方才自己来时,虽已扮了天龙十一号,也许仍然引起他们的怀疑,才一路追踪下来。”
那庄稼汉子答道:“还有两个老者,是随着姓毕的来的。”
花大姑点点头道:“好,说我有请。”
庄稼汉子欠身一礼,退了出去,片刻之后,领着三人朝厅上走来。
前面一个白脸无须,眉宇轩昂,年不过三十,青衫儒巾,腰悬长剑,正是天龙堂主毕鸿生。他身后两个老者,白少辉全部认识。
左首一个身穿灰衣,脸型瘦削的是天狼抓董百川,右首身穿古铜长袍,一脸奸笑的是摘星手曹敦仁。
花大姑因来人以礼求见,未便失礼,当下离座而起,检祆道:“毕大侠三位,光临敝庄,花如玉未曾远迎,深感失礼。”
天龙堂主毕鸿生两道目光迅速掠过厅上,拱手道:“原来贵教正有宾客在座,兄弟来得冒味了。”说话之时,目光不觉停在白少辉身上,似乎极是注意。
花大姑面情落寞,抬手道:“三位请坐了,我还没请教这两位是谁?”
比鸿生忙道:“这两位是兄弟好友,这位是董百川懂老哥,人称天狼爪。这位是曹敦仁曹老哥,人称搞星手。”
董百川、曹敦仁随着毕鸿生的介绍,朝花大姑连连拱手。
花大姑冷冷的说了声:“久仰。”
一名村姑替三人送上香茗。
花大姑又道:“三位光临敝庄,有什么事吗?”话声冷峭,丝毫没有把天龙堂主放在眼里。
毕鸿生乾咳一声。拱手道:“兄弟有一名手下,路经贵地,不知如何开罪了贵教中人,致遭神火焚心之厄,临死前说出芦花城地名……”
他把“魔火焚心”故意说成“神火焚心”,自是心存顾忌,不好当着花大姑的面说出“魔”字来。
花大姑毫不承情,冷冷说道:“三位那是向敝庄问罪来的了。”
毕鸿生陪笑道:“姑娘言重了,就算兄弟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向贵教无礼。”
花大姑道:“那么你做什么来的?”
毕鸿生道:“兄弟听了手下的报告,才知昔年声动八荒的贵教,原来隐迹芦花城中,兄弟久仰贵教盛名,如今近在咫尺,因此不揣冒昧,特来拜访。
白少辉听了毕鸿生的口气,心中突然一动,暗暗忖道:“昔年名动八荒,那只有魔教了,莫非这花大姑姐妹,都是魔教中人?”
花大姑冷哼道:“可惜敝教久已不在江湖之中,也从不和江湖上人来往,三位如别无他事,那就请吧。”
这话已是不客气下逐客令了。
毕鸿生朗笑一声,道:“兄弟慕名而来,姑娘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岂是待客之道?”
花大姑道:“那么三位是有事来的了。”
毕鸿生拱手道:“姑娘既然见询,兄弟不得不掬诚奉告,兄弟实是奉命追缉五名逃犯,路经芦花城,发现此处张贴了贵教符信,兄弟为了尊重贵教,特地前来拜访,以期取得贵教谅解。”
花大姑格的笑道:“毕大堂主可是要搜索芦花城么?”
毕鸿生听她叫出“毕大堂主”,不禁怔的一怔,连忙笑道:“贵教所在,兄弟怎敢放肆?但求姑娘一言,兄弟立时退走。”
花大姑道:“除了这里是愚姊妹临时落脚之处,芦花城都是安居乐业的善良农民,和敝教无关,三位尽管派人搜查。”
摘星手曹敦仁望了席上诸人一眼,阴笑道:“姑娘能否把在座的诸位高朋,引见引见?”
此人老奸巨猾,显然对座上的人,起了怀疑。
花大姑目光一转,问道:“曹大侠心中可是有啥疑问么?”
摘星手曹敦仁连连拱手,陪笑道:“岂敢、岂敢,姑娘误会了,兄弟是因在座的高朋,想来都是贵教高人,平日无缘瞻荆,今晚能得遇上,正好请姑娘引见。”
花大姑冷声道:“很好。”
她伸手朝文长老等人一指,说道:“这几位都是昔年家父手下的长老,这次随我一同出山办事。”
接着依次介绍了一遍,文长老,孔长老等人也随着她指点,—一欠了欠身。
曹敦仁望了白少辉一眼,道:“这位少侠呢?姑娘怎的不替老朽引见?”
花大姑道:“这是天山门下萧文龙萧大侠,是敞庄的贵宾。”白少辉听她说自己竟是天山门下,方自一怔,只听花大姑以“传音入密”说道:“你不用理会他们。”
那天龙堂主等三人听说白少辉是天山门下,脸色似乎微微一变,同时拱了拱手,说道:
“原来大侠是天山门下,兄弟久仰得很。”
白少辉因花大姑叫自己不要理会他们,只好坐着不动,视若无睹,心下却是十分纳罕。
天狼抓董百川目光一转,望着花大姑拱手道:“老朽久仰贵教五路长老令名,今晚有缘识荆,深感荣幸,只是诸位似乎全都戴了面具?”
此人果然老奸巨猾,一下就看出大家戴着面具来了!
花大姑冷冷接道:“不错,魔教中人,出山一步,就必须戴上面具。”
白少辉暗暗哦道:“她果然是魔教中人!”
天狼爪迅速和天龙堂堂主互望了一眼,含笑道:“老朽有个不情之请,不知是否能一睹诸位庐山真面?”
花大姑格格一笑,点头道:“自然可以,不过咱们教里有一个规定……”
她故意拖长语气,没往下说。
天狼爪董百川道:“不知贵教如何规定法子?”
花大姑说道:“凡是看过敝教长老以上真面目的人,就得自挖双目,作为奉献,不知三位有没有兴趣?”
天狼爪董百川乾笑了两声,道:“贵教如此规定,那是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了。”
花大姑笑道:“只要董大护法舍得一双尊目,我自会请长老们取下面具。”
董百川微微一震,道:“姑娘似乎对老朽等人,知道的不少。”花大姑冷笑道:“你还当我不知道你们的来历?”
天龙堂主毕鸿生目光暴射,敞笑道:“姑娘知道就好,兄弟奉命搜索逃犯,因在芦花城发现了贵教符信,特地前来打个招呼,辟免双方手下,引起误会,伤了江湖义气……”
花大姑双目一寒,冷冷说道:“咱们两家并无江湖义气可言,三位今晚按礼求见,我也不好难为你们,但不妨替我捎个口信给你们主子,就说魔教已经重出江湖,好了,你们可以去了。”
毕鸿生怔的一怔,大笑道:“姑娘好大的口气!”
花大姑道:“敝教口气大不大,毕大堂主日后自知。”
毕鸿生道:“好个日后自知,姑娘要兄弟转告的,就是贵教已经重出江湖,只有这句话么?”
花大姑颔首道:“不错,你只要照我说的转报上去,你们主子自然知道。”
天龙堂主毕鸿生外号风云客,一身武功,造诣极深,但他为人谨慎,听出花大姑的口气,似乎魔教和浣花宫之间,有着极深梁子,他在没有得到上面指示之前,倒也不敢轻易起信。闻言微微一笑道:“姑娘放心,兄弟定当把这句话,转报敝上。”
摘星手曹敦仁阴恻恻一笑,道:“堂主且慢答应。”
天龙堂主诧异的望了摘星手一眼,还没开口。
花大姑冷冷道:“曹大护法是否有什么高见?”
摘星手曹敦仁阴笑道:“岂敢,老朽觉得毕堂主似乎答应的太快了些。”
花大姑道:“依你之见呢?”
曹敦仁乾笑道:“老朽之意,姑娘既要毕堂主把贵教重出江湖的口信,转报敝上,以堂主的身份,转报敝上,自然必须是干真万确的消息……”
天龙堂主身躯微微一震。
花大姑截口道:“难道我说的还是假的不成?”
曹敦仁道:“姑娘说的自然不假,但贵教已有二十年不在江湖走动,江湖上也从没有听到过贵教的半点消息,今晚突然在芦花城出现,似乎太以令人感到突然……”
花大姑冷笑道:“曹大堂主那是不相信了?”
花小玉一直没有开口,此时呼地站了起来,道:“大姐,他……”
花大姑低叱道:“小妹,没你的事。”
花小玉瞪了摘星手一眼,悻悻的坐下。
曹敦仁耸耸肩,笑道:“老朽倒不是不相信,实因姑娘和五位长老都戴着面具,不肯以真面目示人,老朽等人所能看到的,只是贵庄大门上贴着的一张符信,和姑娘口中自称魔教,万一姑娘走后,敝上查无真人,老朽等三人如何担当得起?”
花大姑道:“曹大护法可是看出敝教符信是假的了?”
曹敦仁大笑道:“光凭黄纸上画符绿,只要知道昔年魔教符信的人谁都会画,焉能取信于人?”
花大姑展颜一笑,道:“曹大护法果然高明。”她忽然回头朝身后一名伺。着的村姑问道:“江湖道,藐视咱们神符的,该当如何?”
那村姑神色恭敬,躬身笑道:“藐视神符,该当天火焚身。”花大姑微微颔首,口中嗯了声,回过身,突然目射寒光,朝曹敦仁一指,冷喝道:“曹敦仁,我方才说过,你们三人,按礼求见,我也不好意思难为你们,但你藐视本教神符,我若轻易放过了你,魔教二十年不出,还能在江湖立足?”
这几句话,说的声色俱厉,大有立时翻脸之意!
摘星手曹敦仁久经大敌,早已功凝百穴,暗暗戒备,一面大笑道:“姑娘误会了,老朽并无藐视贵教之意,只要姑娘能让老朽等人,确实证明你是魔教门下,老朽自无话说。”
花大姑点头道:“很好,姑娘就要借你曹大护法作个证明。”话声一落,忽然站将起来,双目仰天,喃喃念道:“天火烧太阳,地火烧三方,神火执常法,烧你摘星手!”
念到这里,只见她纤纤玉手,向空一招,好像抓到了什么,然后对着曹敦仁五指虚虚一放,口中喝道:“疾!”
她居然作起法来,这大概是魔教的看家本领了!
曹敦仁数十年老江湖,自然听过魔教的厉害,眼看着花大姑这般装神作鬼,心中虽是不信,但也不敢丝毫大意,双手缓缓提到胸前,掌上早已凝足了十成功力。
此时瞧到花大姑右手突然虚空一放,只当对方向自己出手,护胸双掌,正待劈出!
但对方只是虚虚作势,丝毫不见风声,心中正感奇怪!
就在此时,大家只听“烘”的一声轻响,摘星手曹敦仁身上,突然爆出一大团火光,火势熊熊,燃烧起来!
白少辉坐在花大姑身侧,在她指着曹敦仁叱喝之际,依稀看到一点目力难见的黑影,从她手指中电射而出。
这一点黑影,几乎比芝麻还小,而又去势如电,是以谁也没有能够看的清楚,就是连摘星手本人也一无所觉。
白少辉眼看摘星手若无其事,还当自己眼花。等她念念有词的喝了声“疾”,摘星手身上突然燃烧起来,才知她先前弹出的黑影,敢情是一粒火种,心中不禁暗暗吃惊:“花大姑这一手,够狠毒,也够厉害!”
摘星手曹敦仁全身都在烈火包围之中,宛如成了一个火人,他惊骇欲绝,一时手忙脚乱,忍不住大袖连挥,双脚乱跳。
但那碧阴阴的火焰,正在熊熊燃烧,岂是乱挥乱跳所能扑灭?你愈挥愈跳,火光也是愈烈。人在火焰之中,发出了凄厉的怒啸!
天龙堂主毕鸿生睹状大惊,急忙大声喝道:“曹护法,快滚!懒驴打滚……”
摘星手曹敦仁数十年江湖经验,那会不知道要扑灭身上火势,惟有在地上打滚,这叫做临时慌了手脚。此刻经天龙堂主一言提醒,那还顾得他成名多年,体面攸关?立即双手抱头,一个跌扑,像懒驴打滚般在地上滚了起来。火焰经他一阵滚转。果然顿告熄灭。
曹敦仁狼狈的从地上爬起,但觉除了头脸,还有些火辣辣的感觉,身上衣物,经这场熊熊烈火燃烧了一阵,竟然丝毫无损。伸手一摸,连额下一把山羊胡子,也依然如故,并没有烧焦一根!这简直是奇火,不,魔火!也只有魔教中人,才会要这手魔幻之火!
火虽没烧损他什么东西,但这个面子可丢得不小,摘星手曹敦仁一张老脸,胀红得色若猪肝!心头又气又怒,忿然道:“老朽承教,老朽有生之日,永不会忘记贵教,忘记姑娘。”
花大姑冷哼道:“魔教重出江湖,要找的就是你们主子,像你这种区区一个护法,姑娘还并没有放在眼里,今晚只不过给你一个警告,下次再碰到姑娘手里,可没有这么便宜了。”
天龙堂主因花大姑这番话,挑明了是冲着百花谷来的,但自己尚未呈报请示之前,不好多事。这就打了个哈哈,说道:“贵教重出江湖,既是冲着敝上而来,兄弟自当立即转报敝上,兄弟告退。”
说完,率着天狼爪董百川、摘星手曹敦仁匆匆朝门外而去。
白少辉端坐上首,眼看摘星手在烈焰熊熊燃烧之下,居然会毫发无损,暗暗惊奇不止。
但目光一转,却发现座上五位长老眼中,似乎也有惊异之色,心中不禁觉得奇怪:“花大姑这一手,自然是魔教中的本领,五位长老似乎不该陌生。他目送天龙堂主三人远去,这就含笑道:“姑娘出手如电,火势奇幻,当真神乎其技!”
花大姑目光一溜,偏头娇笑道:“区区幻术,倒教萧大侠见笑了。”说到这里,忽然哦了一声,问道:“你看到了?”
白少辉笑道:“在下依稀看到姑娘似是弹出一粒细小黑影,但因曹敦仁在当时并无所觉,几乎怀疑在下看错了呢!”
花大姑微微一笑道:“萧大侠果然高明,我知道瞒不过你的眼睛。”
花小玉道:“大姐方才使的幻火,虽算不了什么,是咱们这种须弥纳芥的弹指功夫,爷爷说过,除了少数内功已臻上乘境界人之外,只有练成天眼通,才能看的到。”
花大姑笑道:“傻丫头,萧大快一身功力,岂同寻常,咱们这点手法,如何瞒得过他?”
白少辉忙道:“姑娘过奖了。”
说话之时,四名村姑送上饭来,大家匆匆吃毕。
花大姑回头问道:“都准备好了么?”
那村姑欠身道:“已经准备好了。”
花大姑点头道:“好,咱们这就动身。”
白少辉忍不住抬目问道:“姑娘,在下……”
花大姑没待他话声出口,急忙使了个眼色,笑道:“咱们此刻就去,到了地头,你自会知道。”
白少辉征道:“咱们还要到那里去?”
花大姑道:“咱们行踪已露,那毕鸿生退走之后,不出一个时辰,必有大批后援赶来,毕鸿生不敢对敝教动手,那是他不敢作主。但他后面,就有独当一面,能作主张的人,此时不走,说不定会有一场厮杀,敝教暂时还不宜和他们正面冲突。”
白少辉看她言词闪烁,心中虽觉不无疑问,但也不便多说。
花大姑站起身,说道:“诸位长老,咱们可以动身了。”
由文长老为首的五名长老,和十名副长老同时起身应“是”。花大姑目光一扫,朝四名村姑挥了挥手,四名村姑迅速打开大门,走了出去。
花大姑低声道:“萧大侠请啊。”
白少辉由花大姑,花小玉姐妹陪同,步出大门,只见门前已有二十来匹坐骑,停在那里。四名村姑一见花大姑走出,立时把马匹牵了过来。
三人接过马僵,花大姑低声道:“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快回去吧!”
四名村姑答应一声,欠身行礼,立即身形掠动,迅速朝竹林奔去,眨眼就消失不见。
白少辉看她们掠动的身法,迅疾俐落,显然武功不弱,就在这转眼之际,只见花大姑右手一扬,流星般射出三颗核桃大的弹子,直向大厅上投去。但听“轰”然一声,大厅上火光一闪,登时烈焰四卷,熊熊燃烧起来。
花大姑回身道:“萧大侠请上马吧!”
说完,纵身跃上马背。
白少辉跟着跨上马鞍,一面问道:“姑娘这是真火,还是假火?”
花小玉嗤的笑道:“自然是真火咯!”
白少辉吃惊道:“姑娘干什么要把房屋烧了?”
花大姑道:“萧大侠不是外人,说了无妨,芦花村百来户人家,其实都是昔年家父手下之人,自从敝教退出江湖,二十年来,一直隐居此地,以务农为业。今晚咱们行藏已露,只有烧了这所房屋,使对方认为咱们已经离此而去,才能保全村中居民。”
白少辉不安的道:“这么说来,都是在下给贵教惹的麻烦了……”
花小玉接口道:“萧大哥,你又不是外人,干么还要和大姐说这些客气话来?”
花大姑怒目瞪了她一眼,低叱道:“小妹,你再胡说。”
她这一叱喝,白少辉才发觉花小玉是在取笑她姐姐,心想:“花大姑纵然生得丑陋,但终究是姑娘家,小妹当着自己,取笑于她,无怪她要生气了。”
这时前后两进房屋,全己被烈火所笼罩,熊熊火势,逼人而来。
花大姑一带马头,口中喝了声“走”,当先往山外驰去。
花小王朝自少辉扮了个鬼脸,嘻的笑道:“萧大哥快上去呀。”
白少辉不敢怠慢,慌忙一夹马腹,跟了上去,花小玉和十五名正副长老,也立即催动马匹,跟着上路。
十八匹马衔枚疾驰,除杂沓蹄声,谁也没有说话。
白少辉流目四顾,但见行经之处,尽是荒僻小径,一路上很少看到村落,山岭起伏,浓林如墨,根本连方向也辨别不清。
这样急奔了足有一个多时辰,花大姑忽然一带马缰,放缓奔行之势,举手向空,射出一道细如竹筷的蓝色火焰。
那蓝焰带着一缕火尾,直冲天空,快得如同慧星一般。
就在蓝焰倏然在天空消失之际,但见对面一处山坳间,同样飞起了一缕蓝焰,一闪而没。
花大姑在马上挥手道:“咱们快去。”一马当先,放开脚程,朝前驰去。
一回工夫,便已奔到山拗前面,花大姑向后摆了摆手,大家纷纷勒住马头。
只听右侧林中响起一个苍老声音,问道:“大姑娘来了么?花大姑欠身道:“晚辈来了。”
话声甫落,只听“嗖”的一声,右侧一棵大树梢上,倏然飞堕一个蒙黑布的瘦小人影,落到马前,拱拱手道:“大姑娘怎的这时候才来?”
花大姑跃下马背,拢了拢秀发,道:“方才百花谷的天龙堂主毕鸿生,带领两名护法,找到咱们庄上去了。”
瘦小蒙面人陡然从蒙面黑布中迸射出两点寒星般目光,沉声道:“风云客敢寻到芦花城去,姑娘可曾把他们打发了?”
花大姑道:“已经走啦,咱们行藏已露,我在临行之时,已把庄子烧了。”
瘦小蒙面人听的一呆,道:“大姑娘干么要烧了庄子,他们真敢动芦花城一草一木,管教他们来得去不得。”
花大姑笑了笑道:“他们此番大举出动,几名坛主分路搜索,而且青鸾坛的高手,也全赶来了,咱们目前犯不上引起不必要的冲突。我已经关照过留守芦花城的孔、黄两位长老,只在暗中监视,非到万不得已,不可轻易出手。”
白少辉听的暗暗一奇,五位长老全都跟来了,孔长老、黄长老就在身后,她怎么还说孔、黄两人留守芦花城?心念一转,不觉回头瞧去,那貌相清癯的孔长老,脸带刀疤的黄长老,不是明明手牵马匹,站在那里?瘦小蒙面人点点头,笑道:“这样也好,其实芦花城有姥姥坐镇,还怕出什么乱子?”
花大姑摇头道:“我已经关照过她们,千万不可惊动了姥姥。”说到这里,口气一顿,接着问道:“文大叔,这里都准备好了么?”
瘦小蒙面人道:“已经准备好了,只是宋长老负了伤……”
花大姑吃惊道:“宋大叔怎么了?”
瘦小蒙面人道:“还不得事,他是在十里外一处松林中遇上对方的人,说来可笑,他连人面都没看清,就和人家糊里糊涂的对了两掌。那知此人掌上练有毒功,他先前还一无所觉,直到回到这里,才发觉中了暗算,此刻正在里面运功逼毒。”
花大姑道:“查大叔呢?”
瘦小蒙面人道:“他在西北角树上面望风,方才这里也已发现了敌踪。”
花大姑一怔,急急问道:“来的是什么人?”
瘦小蒙面人道:“是两个黑衣人,身手似乎不弱,老朽因他们掠过林前,并没停下来,是以也并没现身。”
花大姑道:“那么我们该快些进去才好!”
瘦小蒙面人道:“大姑娘只管陪他们进去,这里自有老朽安排。”
花大姑点点头,回头道:“萧大侠和五位长者请随我来,马匹都交给他们好了。”
花小玉道:“大姐,我留在这里,帮文大叔望风可好?”
花大姑道:“这是什么时候,你还想给我惹事吗?”
瘦小蒙面人笑道:“没关系,你还有事,小妹就留在老朽身边吧!”
花小王喜道:“还是文大叔疼我。”
花大姑哼道:“你要是不听文大叔的话,以后我就不再在娃姥面前替你说情,让你去伴着姥姥。”
花小玉吐吐舌头,道:“好姐姐,我几时替你惹过事来?姥姥整天坐功,我伴着她老人家,最没有意思了。”
这时十名副长老已从白少辉等人手中接过缰绳,瘦小蒙面人指挥他们把马匹牵入松林。
花大姑领了白少辉和五名长老,沿着一条曲折山径,朝上走去。
夜色之下,但听溪流潺潺,一会工夫,便已行到三间茅屋前面。
花大姑一手推开板门,当先走了进去,一面含笑道:“大家请进来呢。”
白少辉和五位长老略作廉让,就随着花大姑走进屋去,举目一瞧,这中间一间,原是客堂,上面是一张木桌,两边放着几条长凳。
一盏油灯,却放在门后地下靠壁处,灯上还覆着一件破棉袄,遮掩灯光,敢情是不让外面瞧到,因此屋内依然十分黑暗。
大家堪堪跨入,只听左边房中,响起一个洪钟般的声音道:“大姑娘来了么?”
花大姑连忙签道:“宋大叔,你老没事吧?”
洪亮声音道:“老朽只是一时大意,才会被那厮毒掌传上。”随着话声,一个高大老人,从左厢走了出来。
花大姑忙道:“宋大叔,你老只管运功……”
那高大老人大笑道:“大姑娘把老朽看成废物了,区区一点毒气,还难不到我宋达生……”
白少辉骤睹高大老人,不觉的一怔,暗道:“这是怎么一会事?”
原来这位高大老人脸色带青,浓眉阔口,连鬓短髭,面貌竟然和同来的五位长老中的来长老,生得一模一样,而且他也姓来……花大姑目光一溜,朝自少辉展齿微笑。
这时正好那瘦小蒙面人也跟了进来,从脸上撕下黑布,说道:“大姑娘,你要的东西,就在右首厢房里,是不是要他们……”
白少辉看他取下黑布,不觉又是一怔,这瘦小老人红脸秃顶,双鬓花白,和同来的文长老,又是一模一样的面貌,而且他也姓文!
这下白少辉明白了,暗想:“原来魔教中的同一个姓的人,所戴的面具也是同一面貌,这样一来,外人就无法分辨的清。”
花大姑没待瘦小老人说完,摇摇头道:“本来我想要他们改扮出山,但以目前的情形看来,只怕这一计划已经行不通了。”
白少辉听他们口气,好像要什么人改扮装束,混出山去,但因目前形势有了变化,她原来的计划已经无法实行了。她把自己引来此地,照理说,王立文等人,就该在这里了,何以仍然不见他们呢?他心中但觉疑云重重,正想探询,只见花大姑蹙着浓眉,一语不发,敢情她正在想着心事。
瘦小老人望着她笑道:“大姑娘慢慢的想个两全之策,小妹一个人留在树上。老朽要出去了。”
花大姑道:“文大叔只管请便。”
瘦小老人依然蒙上黑布,匆匆走出屋去。
花大姑盈盈目光,缓缓从白少辉身上,移到了五位长老身上,忽然厚嘴一裂,露出两排整齐如玉的牙齿,嫣然笑道:“大家请坐呀。”
高大老人洪声道:“大姑娘可是有了妥善之策么?”
敢情花大姑是个足智多谋的人,她在想心思的时候,就是蹙眉不语,旁人不能打扰于她,等她笑了,大概计策也想出来了。
这几位老人,都是花大姑父亲的手下,自然知道她的习惯。
花大姑抬目道:“知己知彼,才有胜算,目前情势,对咱们颇为不利,只好走一步算一步,那有什么妥善之策?”说到这里,朝白少辉笑了笑,指着高大老人说道:“白少侠,我替你介绍,这位才是敝教真正的宋长老宋达生,外号霹雳火,方才出去的是文长老文风藻……”
白少辉不觉一怔,她要自己化名萧文龙,怎么这时候突然改叫自己白少侠了?还有,她郑重介绍,说这位高大老人是真正的未长老,出去的瘦小老人是文长老,那么和自己同来的五人呢,难道不是长老?心念转动,一面朝高大老人拱手道:“在下久仰。”
霹雳火宋达生双拳一抱,呵呵大笑道:“白少侠智勇兼备,老朽早已听大姑娘说过,幸会之至!”
那同来的五位长老,也在一瞬之间,眼中全都流露出惊异之色,齐齐朝白少辉望来。
花大姑抿抿嘴,伸手朝那同来的五位长老一指,笑道:“这五位都是白少侠的熟人,那是不用贱妾再介绍了吧?”
白少辉心头蓦然一动,口中方自“啊”了一声!
那断眉黄脸,面带刀疤的黄长老突然跳了起来,一把紧紧握住白少辉手臂,大笑道:
“原来你就是白兄了,哈哈,兄弟方才就觉得自兄的眼神,看来极熟!”
原来他正是金毛吼金一凡!
那秃顶红脸的文长老也迅速跨上一步,敞笑一声,拱手作了个长揖,说道:“白兄真是身怀绝技的高人,兄弟当真做梦也没有想到的事,所幸还没失之交臂,才能脱出妖窟,还我自由,白兄这份高谊,兄弟这里谢了。”
原来这文长老就是王立文!
其余三人,貌相清瘦的孔长老是钱二分子钱春霖,浓眉阔口的宋长老是赵三公子赵君亮,虬须紫脸的长老是卓七公子卓维和,大家纷纷和白少辉握手言谢。
白少辉连称不敢,一面笑道:“诸位兄台是谢错了人,兄弟混进百花谷。虽有救人之心,却无救人之能,要是没有花大姑娘援手,兄弟一个人那有这大的能耐?”
花大姑斜睨白少辉一眼,嗤的笑道:“我又有什么能耐?不过是假扮了一次金鹰堂主,要是没有你的百花符令,也莫想把大家带出百花谷来,要是役有你弄来无忧散的解药,他们也无法恢复神志。”
王立文眼看花大姑眉目之间,对白少辉深情款款,心中暗暗叫了声“可惜”。她实在生得太丑了,说什么也配不上貌如潘安的白少辉。
赵君亮道:“白兄,到底这中间的经过情形如何?自从浣花日之后,咱们这几个人真是糊里糊涂的白活了这多天。”
卓维和接口道:“不错,咱们还是听自兄先说个大概,不然真会闷死人。”
花大姑道:“今晚据贱妾所知,百花谷出动了几批人马,大举搜索,此地还在他们搜索范围之内,大家稍作休息,就得离开这里,此刻我还有些事要办,诸位请随便谈吧。”
说完,转身朝右首房中走了进去。
白少辉趁这段时间,也就扼要的把自己服下无忧散之后,拨在紫蔽坛下充当紫衣武士说起,如何夜袭王府,紫蔽坛主全军尽没。
一直说到摘星手曹敦仁假扮薛神医,王立文打开地底石室,率众逃出,自己重入百花谷,浣花夫人提升自己为青鸾坛护法,赐了一面百花符令……他虽是扼要述说,删繁就简,但也足足讲了顿饭工夫。
刚说到这里,只见花大姑已经从右首房中款步走出来,一面娇声说道:“白少侠,时间不多,后面这一段,你还是留着以后再说吧,现在咱们该商量商量今晚的事了。”
金一凡一拍巴掌,道:“糟糕,白兄正好说到紧要关头上。”白少辉朝花大姑拱拱手道:“今晚之事,咱们悉听姑娘调度安排。”
花大姑移身在一张木凳上坐了下来,说道:“贱妾本来的计划,原是要文、宋、查三位长老去设法弄来了五套百花谷手下人的服装腰牌,打算等咱们赶到这里之后,五位立即改换装束,混出山去。因为方才贱妾当着他们天龙堂主,挑明了敝教和浣花宫有隙,此时只要贱妾率同长老副长老等人,一行二十骑朝山外行去,自然而然会吸引对方的注意,诸位只要从另一条路出山,自可安然混过对方耳目。”
王立文道:“姑娘此计,正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只是咱们虽可混过,但姑娘一行,随时都可能遭遇强敌。为了在下兄弟几人,已经劳动贵教诸位长老,怎好再叫姑娘去和百花谷正面为敌?”
花大姑微微一笑道:“贱妾料想他们在尚未奉到洗花夫人指示以前,最多只是采取监视行动,还不敢公然和敝教为敌。但据方才贱妾一路行来,发现情势已有变化,这一计划,只怕未必能行,因此咱们不得不另筹别策……”
白少辉听的大奇,心想:“从芦花城出发,自己始终跟在她马后,她说的一路行来,发现情势已有变化,何以自己会一点朕兆也看不出来?”
花大姑略作沉吟,抬目道:“贱妾方才想到一个计策,虽然是颇为冒险,但目前也只有这条路可走……”
她口气微顿,似在微求大家的意见。
白少辉道:“在下方才说过了,一切悉凭姑娘调度。”
王立文接口道:“白兄说的是,姑娘只管吩咐就是了。”
花大姑道:“王少侠言重了。”接着朝自少辉笑了笑,从袖中取出两个密封,徐徐说道:“贱妾已经写好两个密柬,上面注明了开拆时间,少侠除了依柬行事之外,还须随机应变,贱妾预祝诸位一路顺利。”
白少辉接到手中,一面问道:“姑娘一行呢?”
花大姑道:“咱们仍须分作两路,贱妾替诸位分散对方注意,你们才能依柬行事。”说到这里,站起身道:“贱妾已替诸位准备好了随身兵器和应用之物,诸位请随我来。”
当下就领着大家朝右首房中走去。
白少辉、王立文等人,跟在她身后,跨进房中,花大姑燃亮蜡烛,大家举目瞧去,果见桌上放着两个磁瓶,一只扁形锦盒,一柄短剑,四柄长剑,一条软鞭和一柄匕首。
花大姑目视白少辉,指着两个磁瓶道:“白少侠,这瓶是无忧散解药,只用了五颗,尚余七果,也许日后有用,仍由你收着,这瓶是敝教秘制的消形散,贱妾已在密柬中写明了用途。锦盒中是易容丹,诸位在途中就要用上,好在少侠精于此道,用不着贱妾多说了。”
白少辉把两个磁瓶和一盒易容丹,揣入怀中,说道:“姑娘设想周到,在下佩服的很。”
花大姑回眸一笑道:“你这是给我高帽子了。”她随手从桌上取过短剑,又道:“这短剑你也佩上了。”
白少辉道:“在下兵器是一支竹箫,就带在身边,不需要短剑了。”
金一凡大笑道:“原来白兄那支竹箫,就是兵器!”
花大姑道:“贱妾知道少侠身边带有竹箫,但此去路上,你有两个身份,有时该用箫,有时不该用箫,在不该用箫的时候,就得用剑,所以贱妾特地替你准备了一柄短剑,藏在身边,也不易被人发现。”
白少辉听她这么说法,只好伸手接过,但觉这柄短剑,入手甚轻,当时也并不在意,就把它佩到身边。
花大姑看着他剑佩好,一双明亮的大眼之中,隐隐流露出喜悦的神采,一面娇声道:
“白少侠,你还记得不?方才贱妾曾替你取了一个神萧的外号吗?”
白少辉道:“姑娘取笑了,在下怎敢当得神萧两字?”
花大姑道:“你现在多了一柄短剑,神箫下面,应该再加剑客两字。”
金一凡抚掌道:“神箫剑客,这外号好极了。”
花大姑接着又朝王立文、钱二、赵三、卓七四人道:“四位精擅剑术,也请把长剑收了。”
四人各自取过长剑,佩到身上。
金一凡望着桌上软鞭。匕首笑道:“这大概是替在下准备的了。”
他生性豪放,不待花大姑开口,大步走了过去,取起软鞭,就往腰上一围,然后又把匕首插到绑腿之上,一面问道:“在下有一不解之处,要向姑娘请教。”
花大姑含笑望着他收起兵刃,说道:“金大侠有什么不解之处,但请明说。”
金一凡道:“在下想问的,是姑娘怎会知道咱们几人,习惯使用什么兵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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