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更过后,闻天声悄俏离开云龙山庄。
二更时分,贾老二耸着肩,大摇大摆的从书房经东园圆洞门进入后园,再循着石板路走近老章住的小屋,口中忽然“合罕”咳出声来。
许多不大不小的人物,在走近比他身份较低的人之前,总喜欢先咳上一声,那是告诉这人,来的是他,好让别人先有个准备。
贾老二是总管,他夜晚到处走走,正含有查巡的意思。
就在他这声干咳堪堪咳出,小屋阴暗处忽然人影一闪,看园的老章已经到了他的身边,躬着身道:
“总管有什么吩咐吗?”
贾老二摸着嘴上两撇鼠髯,心里暗暗哼道:
“好小子,一身轻功倒是不赖!”一面低沉的道:“到屋里去说。“老章弯着腰道:“总管请。”
贾老二没有作声,举步走入小屋。
这是老章住的地方,当然并不宽敞,除了一张木床,只有一张小桌,和一把木椅。
老章巴结的用手在木椅上抹了一把,说道:“总管请坐。”
贾老二道:“你也坐下来。”
老章应着“是”,就在床沿上坐下,抬目说道:“总管……”
贾老二朝他咧嘴笑了笑道:“你还是躺下来的好。”
伸手一指朝他前胸点了过去。老章根本连眨眼的工夫都没有,就应指往后躺下。
贾老二把他推到床上,再拉过棉被,盖在他身上,然后举步走出,随手带上了门。
现在他身形忽然一弓,一道人影凌空扑起,快若流星,朝东北首掠去,眨眼工夫,就已落到假山上,目光一掠,举手轻轻拍了两下。
他两记掌声堪堪拍起,就有两条人影从园外飞起,越过围墙,翩然落到假山。
那是两个一身紧身黑衣、黑绢包头的女子,见到贾老二立即躬身道:
“侄女见过贾二叔。”
“好极、好极!”贾老二嘻的笑道:
“原来你们早就来了,快跟我来。”
两个黑衣女子应了声“是”。
贾老二已经转身朝假山纵去,两人跟在他身后,掠落假山。
贾老二越过一片草坪,走上北端的九曲桥,来至水榭,推门而入,一直走进屏后。两个黑衣女子也跟着他走入。
只见贾老二弯着腰,把左首一个壁橱推开,再揭起一方地板,首先走了下来。原来水榭屏后的地面下,竟是一处地道入口。两个黑衣女子没有作声,跟着贾老二从石级走下。
那是一条黑漆漆的甬道。贾老二从身边摸出一个火筒,打着了回身递给跟在身后的一个,就继续往前走去。
不多一回,前面已出现了一条岔道,贾老二领着两个人朝左弯去,走近一道木门,推门而入。
房中点着灯火,正有两个人坐在那里,一个是男的,面目冷森,眉心有一道刀疤的汉子。
另一个则是二十三四岁的女子,柳眉凤目,甚是娇俏。
那男的看到贾老二,立即喜道:
“贾总管来了,大哥有没有来?”
原来他正是蓝如凤所乔装,另一个女子当然是柳飞絮了!
贾老二嘻的笑道:
“少庄主没来,这两个是小老儿讨来的救兵,也就是来接替你们二个的。”
柳飞絮道:“这二位姑娘来接替我们的?”
“一点不错!”
贾老二点着头,笑道:
“蓝公子已经改扮了辛有恒,你柳姑娘也得改扮另一个人,二位一经改扮,岂不是少了一个蓝公子和一个柳姑娘了吗?所以小老儿特别去跟一位老朋友商借了两个小姑娘来顶你们数的。”
说到这里,接着道:
“好了,时间不多,来,小珠、小玉,你们两个快坐下来,小老儿给你们易容。”
两个黑衣女子依言坐下。贾老二从怀中取出一只黑黝黝的扁木盒。打了开来,就开始给二人脸上易起容来。
他手法极为熟练,不消一回工夫,已给小玉易成了柳飞絮,接着又给另一个小珠脸上易容,很快变成了蓝如凤,两人就站了起来。
柳飞絮和蓝如凤看到面前两人,就像自己在照镜子一般,简直看不出一点破绽来。
柳飞絮道:
“贾总管,你这手绝活,真是维妙维肖,几时教给我们可好?”
蓝如凤问道:“学易容难不难?”
“学这个并不太难,你们要学,小老儿一定教。”贾老二道:
“不过目前第一件事,你们先得学改变声音。”
蓝如凤喜道:“贾总管,你是不是马上就教我们?”
“当然马上就得教。”
贾老二道:“你们不学会变音术,怎么能开口说话?”
两个黑衣女子道:
“贾二叔,我们也要学。”
“好,好!”贾老二朝柳飞絮一指说道:
“柳姑娘,现在该你了,快坐下来。”
柳飞絮依言坐下,贾老二又开始给她易容。
蓝如凤一直站在一旁观看,只见柳姐姐渐渐变成了一个冬瓜脸汉子,不觉咦道:
“你要柳姐姐扮的是老章?”
“没错!”贾老二道:
“辛有恒和老章两人的身份可并不低呢!”
蓝如风问道:
“贾总管,他们是什么来历,你知不知道?”
贾老二微微摇头道:
“目前还没摸清楚,所以你们两个说话要特别小心。”随着又道:“好了。”
他很快的给柳飞絮易好容,阖起木盒,收入怀中,才把如何变音,如何摹仿他人声音,给四人详细解说了一遍。
就站起身道:
“变音术要勤加练习,慢慢的学,大概有三天时间,就差不多了,柳姑娘,她们两个(两个黑衣女子小珠、小玉)就要留在这里,你随小老儿出去,咱们该走了。”
柳飞絮闻言站起,跟着贾老二走出,回入水榭,贾老二把地道入口回复原状。
柳飞絮轻咦道:“原来这里竟是地道入口!”
贾老二笑道:
“你就是从这里被掳进去的。”
柳飞絮问道:“是老章?”
“不!”贾老二道。
“是辛有恒,他负责守地道的,所以蓝公子仍要留在下面。”
两人回出水榭,回到老章住的地方,进入屋内。
贾老二一手掩上房门,从怀中取出一块铜牌,交给柳飞絮,说道:
“这是章通的铜牌,你收好了。”
柳飞絮接过。贾老二叮嘱道:
“你要换上一身衣服,小老儿教你的变音术,必须勤加练习,好了,小老儿要走了。”
柳飞絮点头道:“我知道。”
贾老二没再说话,举步走近床前,一把挟起老章尸体,(他方才点了老章的死穴)开门走出,迅快走入梅林,把老章放下,低声笑道:
“老小子,这地方不错吧?”
探手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瓷瓶,打开瓶塞,用指甲挑了少许化血散,弹在老章尸体上,回身就走。
回到住处,只见田有禄垂手站在门口廊上,贾老二心中闪电一动,立即大摇大摆的走进院子,还没走近。
田有禄已经迅快的从阶上迎了下来,口中叫了声“总管。”
“唔!”贾老二颔首道:“你来了?”
田有禄忙道:
“属下已经来了快半个时辰了。”
贾老二心中暗道:
“快半个时辰,那是二更时分。”一面问道:“有事吗?”
随着话声,推门走入。
田有禄跟在后面,巴结的道:
“你老吩咐过,每晚二更,无论有事没事,属下都要来一趟,听候差遣,属下刚才看总管没在,只好在廊上等候了。”
贾老二暗暗点了下头,一面说道:
“下午那小子送信来,他们绑了丁药师,我怕有人进来踩盘,所以到处去走走。”
田有禄问道:
“总管知道对方是什么路数吗?”
贾老二道:“不大清楚。”
田有禄跨上一步,压低声音问道:
“总管看要不要报上去?”
贾老二心中不禁一动,暗道:
“原来这小于是负责通讯联络的。”一面摸着两撇鼠髭,点头道:
“自然要报上去,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他把对方信上要少庄主用秋水寒去换丁药师,约在明晚初更在九里山下之事,告诉了田有禄。
田有禄目光一抬,请示道:
“总管可有安排?”
“这个……”贾老二沉吟了下道:
“丁药师对咱们没什么用处,我认为等双方交换人质之后,截住对方,秋水寒就可以落人咱们手中了。”
田有禄喜道:
“总管此计大妙,属下这就立即报上去。”
贾老二拍拍他肩膀,嘉许的道:
“这是一件大功,你快去吧!”
田有禄受宠若惊,忙道:
“属下追随总管,有功劳也是你老赐的。”
说完,躬躬身,迅快的退了出去。
贾老二望着他后形,微微一笑,随后跟了出去。
田有禄自然不会想到贾老二跟踪他,一脚来至住处。他是伺候书房的人,就住在书房后面,东园北首的一排小屋里,进入屋内,就迅快的掩上了房门。
贾老二轻轻落到后窗,用小指点破一点窗纸,凑着眼睛往里望去,只见田有禄伏在桌上,正在书写刚才告诉他的经过。
然后盖上铃记,把小纸条搓成小卷,塞人一个小竹筒中,回身从壁间取下用黑布围着的一个四方形小铁笼。伸手抓出一只灰鸽,放到桌上,把小竹筒在它脚上缚好,双手捧着灰鸽,朝北首后窗走来。
贾老二知道他要开启后窗放鸽子出来,自己已经看清楚了,就无须再留,飞身掠起,回房休息去了。
徐州城东大街,此刻还是灯火辉煌,行人熙攘,十字路口,七开间门面的协大祥绸布庄,顾客虽然已经不多,但还没有打烊。
这时候最忙的应该是帐房先生了,正在核算着今天一天的帐目。
一个年约三十出头,面貌白净,一身天青缎长袍的年轻人,双手宠在袖管里,就站在店堂前面,看着大路上的车马行人。
就在此时,从店门外走进一个身穿蓝袍的红脸老者。
那年轻人一眼看到红脸老者,不觉色然心喜,急忙迎了上去,恭敬的道:
“二师叔,你老……”
红脸老者不待他说下去,就拦着道:
“承德,这里不是谈话之所,咱们到里面再说。”
原来这红脸老者正是昼夜从云龙山庄赶来的闻天声。
穿天青缎长袍的年轻人,则是淮扬派掌门人宋天寿的关门弟子何承德,协大祥绸布庄的少东。
何承德眼看二师叔行色匆匆,急忙应了声“是”,抬手道:“你老请。”
他领着闻天声进入第二进一间小客室,正待行下礼去。
闻夭声一摆手道:
“承德,不用多礼,你坐下来,咱们长话短说,老夫马上要走。”
两人落坐之后,何承德望着他道:
“二师叔,你老难得到徐州来……”
闻天声一摆手道:
“老夫住在云龙山庄,马上就要回去,有一件事,明天要你亲自去跑一趟……”
一名伙计替两人送上茶来,就回身退出。
何承德道:“二师叔有什么吩咐,弟子自当遵办。”
“那好。”闻天声从大袖中取出一张名单,递了过去,说道:
“这上面是老夫七个弟子的姓名和住址,你明天去一趟马陵山西村,找到这上面列的第一个人。他叫陆遂良,你把这张名单交给他,要他约齐其他六个师弟,一起到徐州来,暂时可在你这里落脚,听候后命。”
何承德接过名单,说道:
“弟子遵命。”
他望着闻天声道:
“二师叔可是有什么事吗,弟子也可以听候你老差遣。”
闻天声笑了笑道:
“你这番好意,老夫心领了,你在徐州是有家有业的人……”
何承德没待师叔说完,就抢着道:
“二师叔,你老这是见外了,这爿店是由家兄经管的,弟子只是没事时帮着家兄照料照料。弟子是本派弟子,二师叔有事,自然和弟子的事一样,还有师傅门下几位师兄,也都在徐州,你老如果要人手的话,只管吩咐好了。”
“很好。”闻天声点着头道:
“目前人手不用大多,你先给老夫把信送去,等他们来了再说,如果有事的话,老夫自会通知你的。”
话声一落,人已站了起来,说道:
“承德,老夫要走了,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哦,还有一点,你务必记住,此事十分机密,你不可告诉任何一个人。”
何承德跟着站起,说道:
“二师叔放心,弟子省得,只是二师叔到了店里,连茶也没喝一口!”
闻天声含笑道:
“老夫另有要事待办,你和二师叔还客气什么?”
何承德把名单揣入怀里,说道:
“陆师兄他们来了,弟子要不要通知你老呢?”
“不用。”闻天声道:
“老夫自会派人来通知的。”
何承德应了声“是”,闻天声已经举步往外行去,忽然脚下一停,回身叮嘱道:
“你不用送出来,这样会引人注意,你也不可对人说老夫来过的事。”
何承德又应了声“是”,果然不再送出来。
闻天声出了协大祥,赶回云龙山庄,还不到二更,就径自回房休息。
第二天,一天无事,直到晚餐之后,闻天声、徐少华、史琬、丁凤仙四人,都坐在书房里。
丁凤仙听说爷爷有了消息,对方约徐大哥今晚初更到九里山去,就一直吵着要跟徐大哥一起去。
史琬是个好事的人,也就嚷着:“大哥,今晚为什么我们都不能去?自从我们相识以来,哪一件事,我们不是一起去的?什么大场面都见识过了,还怕对方什么呢?”
闻天声喝了口茶,笑道:
“史姑娘,这是对方约定的,本来只要你大哥一个人去就好,因为今天送信来的人,只有贾总管见过面。所以由贾总管陪你大哥同去,这又不是去和人家动手,人去多了也没用,你看,老夫不是也不去吗?”
史琬道:
“大哥真的要拿秋水寒去换人?啊,他们劫持了丁药师,还敢要大哥拿宝剑去换人?”
闻天声笑道:
“丁药师对你大哥有救命之恩,只要丁药师平安回来,区区一柄秋水寒,又算得了什么?”
他并不知道贾老二有何打算?因为贾老二一直不肯透露口风,他相信贾老二必有计较,是以只好这样说了。
史琬哼道:
“这一定是贾老二的主意,哼,拿剑去换人,这有多窝囊?”
闻天声笑了笑道:
“这叫做小不忍,则乱大谋,丁药师在人家手里,投鼠忌器,不和他们交换,又能怎样?”
史琬气道:“所以才窝囊咯?”
丁凤仙垂泪道:
“徐大哥,真是谢谢你,你拿心爱的宝剑去救爷爷,这份高谊,我会一辈子都感激不尽。”
徐少华道:
“你快别这样说,我这条命还是丁老人家救的呢!”
正说之间,贾老二耸着肩像大马猴似的走了进来,嘻的笑道:
“少庄主,马匹已经准备好了,咱们该动身了。”
史琬叫道:
“贾老二,你真的要大哥把秋水寒送给人家,你这云龙山庄的总管,怎么当的?一点也没有布置?”
贾老二耸着肩道:
“这能布置吗?咱们在明里,人家在暗里,咱们稍有动静,人家就会知道,你布置好了,人家会来自投罗网吗?”一面朝徐少华使着眼色,催道:
“少庄主,咱们走吧!”
徐少华点点头,回身道:
“师傅,弟子走了。”
闻天声因他有贾老二同去,自可放心,颔首道:
“你们快去吧!”
有闻天声在书房里坐镇,史琬和丁凤仙自是不敢偷偷的跟着去了。
徐少华、贾老二走出大门,两名庄丁果然早已牵着两匹马在阶前伺候,两人接过马缰,由贾老二领路,走在前面。
徐少华策马跟在他后面,一会工夫,离庄院已有两里来遥,忍不住问道:
“贾总管,待回咱们要如何和他们交换呢?”
贾老二把缰绳放缓了些,和徐少华走成并辔,右手从他大褂里取出一件东西,递了过来,说道:
“少庄主快把剑接过去。”
徐少华伸手接过,不禁为之一呆,他递过来的竟是一柄和秋水寒一般无二的短剑,连绿鲨皮鞘的陈旧、斑点和剑柄上的精细雕刻,古铜绿锈都一模一样!不觉抬目道:
“贾总管,秋水寒有两柄吗?”
“秋水寒神物利器,哪会有两柄?”
贾老二耸着肩笑道:
“这柄是小老儿托人仿制的,当时有许多人明争暗夺,想把秋水寒弄到手,小老儿不得不防,才仿制了一柄。嗨,你别看它是仿制的,用的却是百练精钢中的精钢,再由名手铸制,虽然不及真的,却也不逊于江湖上的一般名剑,而且也一样削得断普通刀剑。”
说到这里,又压低声音道:
“如果江湖上人都知道秋水寒在你手里,就会有许多麻烦事儿跟着来,不如趁今晚这场过节,把剑送出去,正好把许多麻烦转到对方头上去。”
徐少华问道:
“秋水寒不过能削铁如泥而已,怎么会有这许多人心生觊觎的呢?”
“嗨,你这就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
贾老二道:
“削铁如泥,算得了什么?秋水寒剑身虽然只有八寸长,但它是千年寒铁铸制的,使剑的人如能贯注真气,从剑上使出,是谓剑气,可破任何一门的气功……”
他顿了顿又道:“譬如昔年玄阴教的‘玄阴真气,就有一十三层,魔教的‘天魔神功’,他们自吹有三十六层,练到最上一层,即为真仙,其实只有九层。这些功夫,就无人能破,只有秋水寒是它们的克星,所以练邪魔外道的功夫,自然要千方百计的夺取,只有把秋水寒据为已有,才不至于受制于人。”
徐少华道:“这就难怪大家要觊觎了。”
“少庄主记着!”贾老二道:
“待回和对方见了面,你听小老儿的就好。”
九里山,相传是楚汉相争时的古战场。
这时快近初更,大半轮明月,早已斜挂天空,南首山麓间,树影婆娑,荒草迷离,虽然去古已远,仍然令人有肃肃之感!
尤其在新春初头的夜里,天气还没转暖,寒风如剪,依然和严冬没有什么分别。
一阵得得蹄声,划破黑夜的沉寂,从大路远处,出现了两匹健马,就是朝山前驰来。这两匹马上,正是前来赴约的徐少华和总管贾老二。
现在他们已在山麓间的一棵大树下停下马来,贾老二弯腰屈背的从马鞍上爬下,目光左右转动!“哈”了一声道:
“这时候已经是初更了,一点没错,怎么他们还没来呢?小老儿一生,最痛恨的就是不守时,不守时,就是不守信,人而无信,小老儿不知其可也。”
徐少华跟着下马,笑道:
“贾总管,你居然也掉起文来了!”
贾老二霎着一双鼠目,嘻的笑道:
“这是孔老二说的,圣人说的话,总是对的了,这家伙约了咱们,自己却到这时候还没来……”
话声未落,突听数丈外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道:
“贾总管不用责备在下,在下其实早就来了。”
随着话声,一个人影已从一片疏林中走了出来,这人正是昨天下午送信来的青衫中年人,此时依然穿着一袭青衫,神态从容,举步走来。
贾老二霎着一双豆眼,说道:
“只有朋友一个人来?”
青衫中年人微哂道:
“咱们约好了以剑易人,又不是打群架,何用多人?”
“说得也是!”
贾老二耸耸肩道:
“所以咱们也只来了两个人,小老儿是陪同咱们少庄主来的。”说到这里,一抬手道:
“这位就是咱们少庄主。”
接着回头朝徐少华道:
“这位……嘻嘻,他就是昨天下午送信来的那位朋友,小老儿也不知道他姓甚名谁,反正知不知道他是谁并不重要,约少庄主来的乃是他的主人……”说到这里,忽然咦了一声道:
“朋友,你们贵上怎么不来?”
青衫中年人朝徐少华抱抱拳道:
“徐少庄主请了。”
接着又朝贾老二答道:
“敝上来不来也并不重要……”
“对,对!”
贾老二没待他说下去,抢着连说了两个“对”字,嘻的笑道:
“咱们只要把交易做成了就好。”
“在下正是这个意思。”
青衫中年人点着头道:
“徐少庄主把剑带来了吗?”
贾老二问道:“人呢?”
青衫中年人道:
“你们把剑交给在下,咱们自会把人交出来。”
贾老二道:“少庄主答应贵上,以剑易人,剑自然带来了,不过咱们要先看到人,才能把剑交给你,咱们交剑,你们放人,这叫做人剑两讫。”
青衫中年人道:
“徐少庄主最好让在下先看看剑如何?”
徐少华朗笑一声道:
“徐某既然答应贵上,岂会食言?”说完,伸手从身边取出一柄尺许长的短剑,抬目道:
“剑就在徐某这里。”
他并未抽剑,只是连鞘朝青衫中年人扬了扬手。
青衫中年人目光如炬,看了徐少华手中秋水寒一眼,说道:
“徐少庄主可否抽出来瞧瞧?”
“可以。”
徐少华答应得很干脆,话声一落,立即右手抬处,锵然有声,抽出一柄一汛秋水般短剑。他早经贾老二暗中叮嘱过,抽出短剑之后,就要默运“太清心法”,把真气贯注剑身,俾可使剑上增加逼人寒气,因此他在短剑出鞘之际,就剑尖朝前一指,把真气从剑上逼出,沉声道:
“朋友看清楚了!”
青衫中年人看他剑尖一指,森寒逼人,自是不疑有假,点头道:
“好,徐少庄主可以把此剑交给在下了。”
贾老二道:
“人呢?你看过剑了,咱们也要先看看人。”
青衫中年人道:“好!”
右手朝后一抬,只见他身后不远走出一个身穿蓝布大褂,扎脚棉挎,腰背微弯的老者,那不是丁药师还有谁来?他似是被制住了穴道,身后还有两个一身蓝布劲装的汉子押着走出。
青衫中年人道:
“徐少庄主只要把剑交给在下,咱们也立时释放丁药师,不知尊意如何?”
徐少华双目精芒陡射,冷然道:
“今晚是徐某答应以剑换人的,徐某一言九鼎,自无反悔之理,你可以把剑拿去。不过徐某请朋友转告贵上,他掳人勒索,以不择手段的行径,用到云龙山庄头上,撇开今晚,徐某总有一天会向贵上讨还这笔过节的,好了,你接住了。”
右手一抬,秋水寒脱手朝青衫中年人平飞过去。
他这番话说得磊落光明,气度轩昂,自有一份慑人威仪,尤其短剑从他手中平稳飞出,不徐不疾,表现他内功造诣不同凡响!
青衫中年人看着徐少华,心中暗暗点头,忖道:
“看来这少年强过他老子甚多,不出数年,云龙山庄当另有一番气象!”
一面伸手接住短剑,左手一挥,他身后两名劲装汉子立即拍开丁药师穴道,喝道:
“去吧!”
青衫中年人疾快转身,率同两名劲装汉子一齐往后掠去。
徐少华急忙朝丁药师迎了上去,拱手道:
“丁老人家,你没事吧?”
丁药师吁了口气道:
“徐少庄主,为了老朽……”
底下的话还没出口,突听喝声乍起,有人大笑一声道:
“朋友,把秋水寒留下再走!”
一下跃出四五条人影,拦住了青衫中年人三人的退路。这一着自在贾老二意料之中,连口风也是他放的,当然并不惊奇。
徐少华却不禁一怔,他还以为是贾老二安排的伏兵,但这又不对,这柄剑只是仿制品,贾老二明明说过:今晚把剑送出去,正好把许多麻烦转到对方头上去,那就不会暗中设伏了。
青衫中年人目睹五个黑衣大汉一下拦住去路,他既敢代表他主人来和云龙山庄办交涉,自然不会是无能之辈,甚至连正眼都没向他们瞧上一下。就仰首大笑一声道:
“徐少庄主,这大概是云龙山庄的伏兵吧?”
他这声大笑,才显出他的内功修为来,笑声挫常有力,遇非送信去的时候,只像个文弱师爷。
徐少华冷然道:
“他们不是云龙山庄的人。”
“真是胡说八道。”
贾老二抢着道:
“咱们少庄主一言九鼎,岂会是这种人?再说小老儿忝为云龙山庄总管,要是咱们派人在这里设下埋伏,小老儿怎么会一点都不知道?”一面朝徐少华耸着肩笑道:
“少庄主,不关咱们的事,咱们不妨退后点,小老儿喜欢瞧热闹,咱们何不瞧瞧热闹再走?”
丁药师悄声问道:
“徐少庄主,他们这些究竟是什么人?”
徐少华道:“今晚是他们约在下以剑易人,在下根本不知道他们是谁?”
贾老二嘘道:
“快别说话了,好戏快上场了呢!”
这时那拦住青衫中年人的五个黑衣汉子中,中间一个沉声喝道:
“朋友把秋水寒留下,这话总听到了吧?难道还要咱们动手不成?”
青衫中年人大笑道:
“徐少庄主说你们不是云龙山庄的人,那么你们是什么人呢?”
“咱们是什么人并不重要。”
为首的黑衣人学着他的口气,洪笑道:
“你朋友是什么人,不是也没人知道吗?”
育衫中年人冷冷的道:
“你们几个鼠辈,大概是想和在下动手了?”
为首黑衣人道:
“朋友若是不肯把秋水寒留下,咱们兄弟说不得只好动手了。”
青衫中年人仰首朗笑一声道:
“朋友既然这样说了,在下只好……”
他故意停了下来。
为首黑衣人间道:“只好怎样?”
“只好不交出来了。”
青衫中年人神色从容,接着道。
“因为在下颇想看看朋友你们几个鼠辈究竟有多少斤两,敢在江湖道上如此嚣张?”
其余四个黑衣人怒嘿一声,正待出手。
为首黑衣人左手一摆,制住他四个同伴出手,然后颔首道:
“云龙山庄少庄主肯双手把秋水寒奉上,可见朋友有点来头……”
“慢点!”贾老二抢着喝了一声,忽然走上两步,尖着声音道:
“朋友不能这样说话,咱们少庄主是答应在先,不愿食言,所以他们依约放了人,才把剑交给这位朋友的,这场过节,并未了结,只是不愿在今晚出手而已,朋友不用出言挑拨。”
他这话是暗示他们双方,徐少华今晚是不会出手的;但这话也好像在暗示为首黑衣人,你们只管从青衫中年人手中把剑夺去好了。
同样一句话,却有两种不同的意思,也只有贾老二这样的老江湖才说得出来,但在不明就理的人,不但听不出来,反而会觉得他喜欢多话,有些噜唆!
为首黑衣人大笑一声道:
“好,那么兄弟就先向这位朋友讨教几招,咱们不妨就以这柄秋水寒作个赌注,不知朋友意下如何?”
青衫中年人神色倨傲,微哂道:
“凭你们几个,配和在下打赌吗?”
为首的黑衣人目光炯炯,怒哼道:
“如何不配?”
青衫中年人道:“口说无凭,你马上可以知道了。”
为首黑衣人听得大怒,喝道:
“朋友口气很狂,那就让你看看兄弟配不配好了!”
话声甫落,右手呼的一掌朝青衫中年人劈了过来。
青衫中年人不避不让,右手抬处,同样击出一掌,这一掌就硬碰硬接上了,但听“啪”
的一声,双掌交接,居然功力悉敌,两人各自被震得后退了一步!
为首黑衣人不由得心头一凛,暗道:
“这人究会是何路数?”
心念转动,双掌一紧,接连攻出四招。
青衫中年人嘴噙冷笑,双手连封带攻,封出为首黑衣人的掌势,忽地跨上一步,连攻五招,这五招迅辣至极,迫得为首黑衣人连退了两步。
为首黑衣人似是已被激怒,口中大喝一声,招势亟变,双手忽掌忽拳,忽抓忽指,使得快速凌厉,着着俱是进攻招式。
这下也看得徐少华暗暗一怔,他在数招之间,居然使出了少林、武当、峨嵋、形意诸家拳法中的招数,尤其他双爪箕张,使出来的擒拿手,更是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甚至连他使出来的这些大杂除手法,自己脑筋里也有些印象,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瞬息工夫,双方形势为之一变,为首黑衣人这一路快攻,立把青衫中年人逼退了数步,青衫中年人岂肯退让,招式也随着一变,双爪如风,交替抓出。
他这一路爪法,直来直往,同样使得快捷凌厉,记记取人要害,而且是五指直戳,尖锐无匹,带起的指风,不但挟着轻微啸声,而且阴气逼人,练的似是“阴风掌”、“白骨爪”
一类功夫!
为首黑衣人忽然哈哈大笑道:
“朋友藏头缩尾,不肯说出姓名来,兄弟还以为你是云龙山庄的人,哈哈!原来竟是白骨门的朋友!”
徐少华听他说出“白骨门”,心头不觉暗暗“哦”了一声,那白少游一再向自己寻仇,不是为了秋水寒吗?白骨门对秋水寒,好像志在必得!
青衫中年人被他一语道破,不觉冷冷哼了一声道:
“白骨门难道还会怕人家看出来历来吗?”
两人口中互相吆喝,手上却丝毫没有松懈,为首黑衣人忽拳忽掌,杂以擒拿手法,变化多端,不可捉摸。
青衫中年人本来深藏不露,但如今已被对方喝破来历,就放手施为,双爪如风,直来直往,使出他的看家本领“白骨爪”来!
这是一场极为激烈的恶战,双方攻拒之间,无一不是迅辣兼具,足以致命的杀着!
那四个黑衣汉子眼看双方情势紧张,不觉悄悄抽出钢刀,举步围了上去。青衫中年人身后两名身穿青色劲装的汉子也立即锵锵两声,掣出长剑,迎了上去。
四个黑衣汉子仗着人多,口中发出一声咆哨,两人对付一个,挥刀朝青衣汉子攻去。
两个青衣汉子也毫不含糊,挥剑迎战,刹那间,刀光剑影,一齐出手,分成三处厮杀起来。
两个青衣汉子使的是“白骨剑法”,剑势诡异,十分凌厉,以一敌二,依然毫无逊色。
四个黑衣汉子刀法也十分厉害,他们似是久经训练,以两对一,占便宜的地方就是联手扑攻,相辅相成,几乎就像一个人使双刀一般,有攻有守,此退彼进,配合得恰到好处。
当然,这两方面的人,青衫中年人这一边,是来和云龙山庄以人易剑的,派出来的人,自然绝非庸手。五个黑衣人的目的是来夺剑的,当然也非高手不可。因此双方人数虽然是以三对五,但因为都非庸手,一时之间,很难分得出胜负来。
徐少华回头问道:
“贾总管,那五个黑衣人,你看得出他们是什么路数吗?”
贾老二从怀中摸出紫玉扁瓶,喝了口酒,搔搔头皮,嘻的笑道:
“这几个人使的刀法,是大杂脍,有少林、武当、峨嵋、六合、八卦各门各派的招法,拼凑使用,却又使得纯熟无比,小老儿看得出他们的招式,却也说不出来他们的路数来!”
就在他们说话之时,只听篷然一声,为首黑衣人和青衫中年人各自后退了一步。
不,为首黑衣人身形堪堪站稳,正待一退即上,陡觉一股无声无息的潜力直逼过来,心头不禁暗暗怒恼,赶忙运集内力,左手朝前推出。但总究慢了一着,左掌甫发,但觉全身一震,不由自主的被震得后退了两步。
为首黑衣人怒笑一声,突然右手一抬,划起一道刀光,向青衫中年人直欺而上,人还未近,刀光已经挟着一道寒风,拦腰劈到。
青衫中年人大笑道:
“你终于亮出兵刃来了!”
身形疾转,左掌如刀斜削出去,右手五指箕张,随着身形转动之势,朝为首黑衣人右肩骨上抓落。为首黑衣人也是久经大敌,你一个旋身,闪到他身后,他也倏地转过身来,带转钢刀,正好削上你的手腕!
突听青衫中年人发出一声朗笑,他手中已经多了一柄精芒闪烁的短剑,喀的一声,把为首黑衣人的钢刀齐中削断!
同时他在笑声中,左手扬处,金风破空,一排银丸像流星般激射而出,粒粒劲急,快如闪电,紧接着响起数声惊叫怒哼和钢刀落地之声!
正在和两个青衣汉子动手的四个黑衣汉子持刀右腕,全被银丸击中,钢刀堕地,人也痛得左手紧握右腕,纷纷往后跃退。
青衫中年人手持短剑,又是一声大笑道:
“朋友今晚已很难从在下手中夺走秋水寒了!”
那为首黑衣人钢刀被截,四个同伴也都负了伤,心头愤怒已极,厉声喝道:
“山不转路转,白骨门总不会搬到天外去的。”
右手掷去断刀,挥了挥手,率着四名黑衣汉子疾快的飞掠而去。
青衫中年人朗声道:
“那很好,在下随时候教。”他收起短剑,回过身朝徐少华抱抱拳道:
“徐少庄主,咱们后会有期,恕在下要先走一步了。”
说完,也率着两个青衣汉子扬长而去。
贾老二朝徐少华耸肩一笑道:
“少庄主,咱们也该回去了,史公子和丁姑娘只怕等得不耐烦了呢!”
他这耸肩一笑,表示他十分得意,仿制的秋水寒不但送出去了,而且还经青衫中年人当场使用,削断了为首黑衣人的钢刀。
那么就算他回去之后,发现秋水寒是仿制品,也有口难辩,江湖上会立时传扬开去,秋水寒落到了白骨门的手里,你说是假的,有谁相信?
他虽没说出来,徐少华自然懂,一面朝丁药师抬抬手道:
“丁老人家,请!”
丁药师问道:
“小孙女也在云龙山庄吗?”
“在,在!”贾老二忙道:
“要不是有马陵先生坐镇在书房里,史公子和丁姑娘这两位小姑奶奶早就跟来了。”
丁药师不知他口里说的“史公子两位小姑奶奶”是什么人,却也不便多问。
贾老二把自己乘来的牲口让给了丁药师,说道:
“丁药师,你老和少庄主快上马了。”
丁药师道:
“贾总管……”
贾老二没待他开口,就摇着手道:
“你老只管上马,小老儿从小跑惯了路,等你们回转庄里,小老儿也准可赶到,慢不了多少的。”
徐少华也道:
“丁老人家不用客气,请上马吧!”
丁药师还待谦让,贾老二耸着肩,洒开大步就跑,边跑边回头道:
“老儿先走了,丁药师,现在你还和谁客气呀!”
他拖着鞋跟,梯梯他他的还是跑得很快,转眼之间,已经奔出十数丈远。
丁药师望着贾老二后影,说道:
“这位贾总管倒是性情中人,风趣得很!”
徐少华笑道:
“他游戏风尘,当敝庄总管,实在委屈了他。”
丁药师是老江湖,就凭他这句“游戏风尘”,便已听出这位贾总管不是寻常人了。
两人上马之后,徐少华便把丁凤仙找来云龙山庄,以及青衫中年人持书求见,要自己以剑易人,详细说了一遍。
丁药师唱然叹道:
“秋水寒神物利器,少庄主为了老朽,竟然把宝剑拱手让人,老朽真是感到无地自容,唉,此剑落到歹人手中,若是助长为恶,老朽更是罪孽深重了。”
徐少华忙道:
“丁老人家快不可如此说法,你老对在下有救命之恩,区区一柄秋水寒又能算得了什么,以后千万不可再提了。”
“哈哈!”丁药师大笑一声道:
“但这回是少庄主救了老朽一命了。”
说话之间,已经赶到云龙山庄。
只见贾老二像大马猴似的守在大门口,迎着两人,笑嘻嘻的道:
“丁药师,小老儿没说错吧,你们在路上聊个不停,小老儿没人可聊,就快马加鞭,马不停蹄的赶路,嘻嘻,所以还是小老儿早到了一步!”
丁药师终于证实了,这位贾总管果非常人,看他拖着鞋跟,梯梯他他的好象跑不快,实则一身轻功,着实惊人,轻功如此,旁的就可想而知了。慌忙翻身下马,拱手道:
“贾总管这份轻功,老朽无限钦佩。”
“哪里,哪里?”
贾老二眯着眼,得意的笑道:
“小老儿从小跑山跑惯了,那算什么轻功?”一面连连抬手道:
“少庄主,闻三老爷还在书房里呢,你快请丁药师里面坐。”
徐少华陪同丁药师进入书房,贾老二早已抢先一步奔了进去,口中叫道:
“丁姑娘。你看谁来了”
丁凤仙和史琬就是因为闻天声坐镇书房,两位姑娘家心里着急,就是不敢擅自离开,这时听到贾老二的声音,丁凤仙和史琬急忙站了起来。
贾老二才笑嘻嘻的朝闻天声拱拱手道:
“闻三老爷,咱们回来了。”
这时徐少华也陪同丁药师走了进来。
丁凤仙一眼看到爷爷,急忙叫了声:“爷爷……”一下掠到丁药师身边,挽住了爷爷臂膀,问道:
“你老人家没事吧?”
丁药师蔼然笑道:
“你看爷爷不是好好的?”
史琬叫道:
“贾总管,大哥真的把剑给人家了?那是什么人呢?”
闻天声也站了起来,含笑道:
“史姑娘,先让丁药师坐下来了再说不迟。”
徐少华给师傅和了药师作了介绍。
丁药师连连拱手道:
“老朽久闻马陵先生大名,三个月前大驾光临寒舍,老朽失迎之处,还望马陵先生见谅。”
闻天声含笑道:
“小徒蒙药师施救,兄弟还没向你老哥致谢哩!”
双方寒喧着相继落坐,徐少华、史琬、丁凤仙也跟着坐下,一名庄丁奉上茶来。
史琬回过头去,咦道:
“贾总管呢?”
徐少华道:
“出去了,他也许有事去了。”
史琬撇撇嘴道:
“他有什么事?大概怀里的酒瓶空了,才溜出去装酒去了。”
接着徐少华把此行经过,向师傅报告了一遍……
史琬抢着道:
“这么说,劫持丁老人家的是白骨门了,那五个黑衣人呢,又是什么人呢?”
徐少华道:
“不知道,我问过贾总管,他也看不出来对方来路。”
史琬哼道:
“他除了喝酒,还会知道什么?”
“唉!”闻天声轻轻叹息一声道:
“这样也好,秋水寒专破气功,无坚不摧,江湖上人谁不觊觎?落到谁的手中,都会惹上麻烦,白骨门是武林中最难惹的一个门派,不惹他们也好。”
“嘻嘻!”贾老二从门口接口道:
“怎么不惹他们?少庄主说过了今晚,非找他们算帐不可。”
随着话声,梯梯他他的走了进来。
闻天声一怔,问道:
“少华,你向他们挑战了?”
“这也算不得是挑战。”
贾老二接口道:
“当然也不能怪少庄主,是他们先惹上咱们云龙山庄的,小老儿是云龙山庄的总管,也觉得气不过,何况是少庄主?咱们云龙山庄若是好欺侮,以后还能在江湖上立足?”
闻天声攒攒眉道。
“咱们麻烦还不够吗?”
“一点也不麻烦。”
贾老二笑嘻嘻的道:
“云龙山庄要在江湖上吐气扬眉,就得多找几件麻烦事儿做做,赶明儿个,咱们也去掳几个白骨门的人来,然后再由小老儿找上白骨门,捎封信去,要他们拿秋水寒来换人。”
史琬“啊”了一声,喜得挑着眉毛,笑道:
“贾总管,你这主意不错,咱们就这么办!”
闻天声忙道:
“如今蓝小兄弟和飞絮还没下落,咱们总该先找到他们再说。”
这话是暗示贾老二,这件事还没办妥以前,不可再去招惹第二件事。
贾老二连忙点头道:
“是、是、闻三老爷子说得没错,咱们先把蓝公子、柳姑娘找到了,再去找白骨门不迟,秋水寒就暂时存在白骨门好了,反正也不怕他们逃走,”
存在白骨门,就是说随时随地都可以去取回来的了,这口气就大得出奇!
闻天声是淮扬派的名宿,但淮扬派只是一个地方的门派,不在九大门派之内,就是当今武林九大门派,也没有一个人敢惹白骨门。
白骨门掌门人白灵君,年逾九旬,功参造化,是当今三大奇人之一,早已不间尘事。他三个儿子、元规、元辉、元浩,也都已六十以上,门下弟子,数以百计,武林中人,只要听到白骨门三个字,莫不退避三舍,避道而行,所以闻天声不愿让徐少华去招惹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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