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回赵府,只见剥皮猴徐永燮负手站在阶前,似在等候什么人,一见四人回来,立即迎了上来,含笑拱手道:“杨大侠、谢大侠四位回来了,敝少主听说四位昨晚出去,一晚未归,心中甚是焦急,今日一早,就命兄弟在这里恭候……”
杨继功未待他说完,连连拱手道:“兄弟和谢兄前些日子,误中奸人暗算,昨晚找一个人去的,倒叫赵兄挂怀,实在不好意思,徐总管辛苦了。”
徐永燮道:“杨大侠四位请,兄弟这就去禀报公子。”
绝情仙子道:“徐总管且慢惊动公子,咱们一晚未睡,想去休息一回,再向赵公子当面致谢。”
徐永燮连连抬手说道:“四位只管请。”
四人回转东院宾舍,金笛解元文必正、姜兆祥、李玫三人也正因他们一晚未归,等的暗暗焦急。
李玫第一个飞奔过来,口中叫道:“谢大哥、大师兄。”
文必正问道:“杨兄、谢兄身中蛊毒,已经治好了么?”
杨继功点点头道:“治好了。”
姜兆祥道:“大师兄怎么去了一晚,真叫人放心不下。”
绝情仙子道:“大家进屋再说,昨晚一个晚上,说来可话长呢!”
文必正道:“怎么,你们和人家动了手么?”
绝情仙子道:“谁说动手了?”
大家进入堂屋,李玫急着问道:“管大姐,你快说呢,那人究竟是谁?”
绝情仙子当下就把昨晚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姜兆祥道:“会是银发魔女!她不是飞天老魔的妻子么?还生了一个儿子,就是陌上风柳如春。”
杨继功道:“大概是闻于天移情别恋,这新欢就是姓秦的妖妇,才伤透了银发魔女的心。”
李玫道:“一个是魔女,一个是苗女,都不是好东西。”
冰儿道:“她总究替杨大哥、谢大哥医好了蛊毒。”
说到这里,忽然“哦”了一声,道:“管大姐,银发魔女给你的一颗蜡丸,究是什么东西?现在可以取出来看了。”
绝情仙子点头道:“不是冰妹提起,我差点忘了。”
李玫道:“银发魔女给了你什么东西?”
绝情仙子道:“一颗蜡丸,谁知道她里面放了什么东西?”
伸出革囊从中取了出来。
金笛解元目光一注,伸手说道:“管仙子且慢。”
绝情仙子横了他一眼,道:“做什么?”
金笛解元道:“银发魔女昔年心狠手辣出名,她替杨、谢二兄治疗蛊毒,完全为了一块玉佩,在临行之时,要青衣婆子交给你这颗蜡丸,极可能没怀着什么好心。”
他这番话,说的原也有理,绝情仙子闯荡江湖多年,自然也想得到,但这话从文必正口中说出,她就偏要和他相拗,披披嘴道:“在你文解元眼里,好像什么人都成了坏人。”
金笛解元道:“魔教中人,一向被视作旁门左道,就是因为他们行为乖张,不可以人情衡量,尤其银发魔女……”
绝情仙子不耐的摇了下头道:“好啦,这些话,你不说,我也知道。”
金笛解元碰惯了她的钉子,毫不在意的笑了笑道:“管仙子既然知道,那就不如把蜡丸交给兄弟来打开瞧瞧。”
绝情仙子格的笑道:“说了半天,原来文解元也是魔教中人。”
金笛解元听的一怔,道:“兄弟怎会成了魔教中人?”
绝情仙子道:“你不是魔教中人,不解魔法,为什么我不能打开来看,你可以打开来看?”说到这里,突然想到金笛解元原是一番好意,但她偏不领他的情,哼道:“我偏要看!”
杨继功道:“管仙子,文兄说的不错……”
话声未落,绝情仙子两个玉管似的纤指,轻轻一捏,已把蜡丸捏碎,发现里面竟是一个小小纸团。
冰儿问道:“管大姐,这是什么?纸团?”
绝情仙子投有回答,已把小纸团打了开来,她只看了一眼,不禁微微变色。
冰儿、李玫两人都凑过头去,只见小纸条上,端端正正写着一个“中”字。
李玫咦道:“只有一个中字,说是什么意思?”
冰儿道:“不,纸角上还有一行小字:‘九十九天赶去武陵白壁湾寒犀潭仍可保命’,她要谁到武陵白壁湾寒犀潭去?”
李玫道:“管大姐,给我瞧瞧。”
绝情仙子道:“自然要我去了。”
冰儿眨动一双清澈的大眼,奇道:“她为什么要你九十九天赶去呢?”
金笛解元听得变色道:“银发魔女果然在你身上下了毒。”
谢少安道:“这就奇了,她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在管姑娘身上下毒?”
李玫拿着纸条,说道:“她写这‘中’字又是什么意思呢?”
杨继功已从李玫手中,接过字条,抗吟道:“中,这好像是暗示什么……”
绝情仙子斜睨了金笛解元一眼,说道:“解元公,你说说看?”
这是故意难难他的。
金笛解元如奉纶音,连连点头道:“兄弟就在想……唔,中……中……”他说了两个“中”字,突然抬目道:“中字是一个口字,中间加一直……”
绝情仙子道:“这还用说。”
金笛解元指划着天空,说道:“口中竖上一直,这……不错,管姑娘,你可曾和银发魔女说过什么话?”
绝情仙子道:“说过的话太多了。”
金笛解元道:“管仙子再想想,你有一句话,触了她的禁忌,她才要你三缄其口……唔,是了!她在你身上下的毒,要在第一百天,才会发作,只要你三缄其口,到了九十九天,赶到寒犀潭,仍可保命,就是可以给你解药了。”
绝情仙子听的心中暗暗佩服,但依然冷哼道:“谁稀罕她的解药?”
冰儿仰着脸道:“管姐姐,你究竟那一句话触犯了她的禁忌?”
绝情仙子冷冷笑道:“这老魔婆做贼心虚,怕我追究地符。”
“地符?”杨继功、谢少安同时听的一怔。
绝情仙子道:“不错,她就问起她地符的用途,才起了猜忌之心。”
杨继功道:“咱们已把地符给了她,只不过问她一句,就暗中下毒,实在太不讲理了。”
谢少安道:“由此可见这方王佩,定然大有用处。”
金笛解元道:“谢兄说的是,这方玉佩,只怕隐藏着某一秘密,银发魔女怕管仙子动疑,再追究下去,不然她下毒就下毒,何用再说出九十九天期限来?”
绝情仙子道:“她说九十九天,那是因为她下的毒药要一百天才发作。”
金笛解元道:“不,兄弟认为她在管他子身上,下了百日发作的毒药,是有作用的。”
杨继功道:“文兄请说。”
金笛解元道:“她要管仙子三缄其口,等过了九十九天,才可给你解药,极可能她得到玉佩之后,要去做一件事情。而这件事,据她估计,约需三个月时光,始能完成,因此她不希望管仙子在三个月之内,泄漏出去。只要你不泄漏,才可保住性命,若在三个月之内,泄漏了秘密,到时候就不给你解药。”
绝情仙子冷哼道:“我偏要到处去说,地符落到银发魔女手里了。”
杨继功道:“管仙子,这不是呕气的事,唉,这块玉佩,究竟有什么用途呢?”
金笛解元道:“她以九十九天为期,这一点看来,这方玉佩,可能隐藏的秘密,必须三月才能完成,譬如玉佩上暗藏着某种上乘武功,或者是某种炼丹口诀。或者是某种宝藏……”
冰儿忽然插口道:“是了,那玉佩上刻着一座山峰,莫要真是藏宝的地方?”
绝情仙子突然心中一动,说道:“不错,地符,地图,哦,冰妹,你还记得那玉佩上刻的山势么?”
冰儿点点头道:“我记得一些。”
李玫道:“我也记得一些,来,咱们把它划出来。”
绝情仙子道:“玫妹这办法不错,画出来之后,大家看了再慢慢修改。”
金笛解元笑道:“你们画出来了,又怎知是什么地方?天下之大,不知名的山峰,何止万千,不身临其境,又如何找得着?”
李玫道:“银发魔女找得到,我们自然也找得到。”
冰儿眨着眼睛,说道:“我想银发魔女一定知道地方。”
李玫道:“咱们不会暗中跟她下去?”
杨继功笑道:“看来你们准备和银发魔女夺宝了?”
绝情仙子道:“这也没有什么不对,玉佩上刻的真要是藏宝的地图,她能去找,我们自然也能去找了。”
李玫道:“是啊,我们送她的只是玉佩,可不是藏宝。”
三位姑娘居然一口咬定了那是藏宝,宝藏自然是人人想要的东西,难怪姑娘们都不肯放过。
※※※※※※
这天,已是好好先生赵槐林七十晋五华诞的日子。
才不过辰、已之交,赵府门前,就已车水马龙,贺客盈门。
这原是一年一度的小生日,往年只有赣州附近的武林人物,和赵府的知交亲朋,才赶来祝贺,热闹热闹。
今年和往年不同的,是无肠公子赵复初替他老父作寿,发了帖子。江湖各大门派,三出五岳的英雄,都接到了请帖。
好好先生武林忠厚长者,家财万贯,富甲一方,当然不会有人说他存心打秋风。
早在十天以前,送礼和赶来祝寿的人,已经络绎不绝。
赣州城所有的客店、酒楼,也全由赵府包了下来,接待各方的宾客。
大门外,张灯结彩,搭起了巍峨彩楼。从大门、二门,到大天井,石阶上,一路都是佩挂红绸的接待人员,逢人打拱作揖,笑脸相迎。
大厅上,正中间挂的是一幅南极仙翁像,两旁挂着一付红底黑字的寿联,署名的竟有七人之多。
那就是杨继功、谢少安几个人合送的那一付,连少林寺方丈普济大师和赣州知府送的寿联、都挂到了下首。
杨继功虽然只是白鹤门的一个门人,但他是三十年来,第一个击败飞天神魔闻于天的人。
江湖上近些日子,早把杨继功捧上了三十三天,无怪少林方丈和知府大人的寿联,都要移到下首来了。
寿星好好先生赵槐林身材高大,面团团像个富家翁,只是双足不良于行,坐在寿案右侧一张披锦交椅上,嘻开着嘴,逢人总要说上一句:“不敢当。”
无肠公子赵复初生得又矮又胖,和他老子站在一起,只到他老子肩膀下面。
今天他是正主,在人丛中转来转去,裂开两片厚嘴唇,到处跟三山五岳、五湖四海的英雄豪杰打拱作揖,打着招呼。
杨继功、谢少安等六人,今天也打扮整齐,三位姑娘更是刻意修饰了一番,才到大厅上来的。
四个男的,个个似玉树临风,三位姑娘,个个像仙女下凡。
她们才走到二门,就被许多贺客发现,大家只觉眼睛一亮,所有的目光,不觉全都朝他们投来。
当然也有许多人从他们身边挂着的金笛、玉箫上,认出了金笛解元和玉箫仙子,只不知其余几人是谁?
正当此时,只见总管陈康和在人丛中看到了杨继功一行人,他本来和一个祝寿的老镖头寒喧。忽然间,朝那老镖头拱拱手,三脚两步赶了过来,连连抱拳道:“杨大侠、谢大侠几位请到花厅坐。”
杨继劝道:“陈总管不用客气,在下兄弟先得进去拜寿。”
恶狗陈康和连连应“是”,摆拢大袖,夹着尾巴走在前面,陪笑道:“兄弟给诸位带路。”
跨进二门,就遇上剥皮猴徐永燮。
他见陈康和领着杨继功等人朝里行来,生怕功劳让人抢走一般,立即趋了上来,满脸堆笑,躬身说道:“杨大侠、谢大侠,诸位请。”
随着“请”字,和陈康和一左一右,在前开路。
这时从二门到大厅,到处都挤满了拜寿的人,大家都不知道这几个年轻男女,究竟是何来历?居然由赵府一猴一狗两位总管陪同领路。
光是这份气势,就把眼前所有祝寿的贺客,全都盖了下去。
杨继功、谢少安等人,刚到阶前。
无肠公子赶复初已经滚动着又矮又肥的身子,迎了上去,含笑道:“杨……杨兄,谢……
谢兄劳驾,真……真不敢当,诸诸位请……请到花……花厅奉茶。”
杨继功拱手道:“兄弟是给寿翁叩头来的,礼不可废。”
赵复初咧着厚嘴唇,傻傻的笑道:“这……家父如何敢……敢当?”
口中说着,一面侧身肃客,陪同七人,朝厅上走去。
绝情仙子心中暗道:“好好先生赵槐林已经躺在棺材里,不知是什么人假扮他老子?周旋于贺客之间,难道不怕露出马脚来么?”
心中想着,已随同大家走了上去。
只见寿案右首一张绣披紫檀椅上,坐着一个身躯伟岸的秃头老者,生得丰颊重颊,白发白眉,看去一脸福相,只是有些痴肥,行动显得滞钝。
赵复初已走了上去,在赵槐林身边说道:“爹,杨……杨大侠,谢……大侠几位,替……
替您老人家祝寿来了,杨……杨大侠是三十年来,第……第一个击败飞……飞天神魔闻……
闻于天的青年高……高手,是……武林中人……人人敬……敬仰的大……大侠。”
杨继功、谢少安等人一齐朝上拱手长揖,同声道:“晚辈特来给老前辈拜寿。”
好好先生赵槐林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含笑道:“不敢当,诸位这样远道而来,老朽实在当不起。”
赵复初接着一一替众人引见。
好好先生连连点头道:“诸位原谅,老朽行动不便,失礼的很,复初,你陪他们到花厅待茶。”
杨继功、谢少安等人,听绝情仙子说过,她在假山地室中,看到过好好先生赵槐林的灵柩。可见赵槐林早已身故,眼前此人,自然有人假冒顶替,只是怎么也看不出他的破绽来。
尤其是无肠公子赵复初,老子已经死了,还要广发请帖,替老子做寿,究竟目的何在?
实在令人费解。
赵复初听了老父吩咐,恭声应“是”,转身朝杨、谢几人抬手说道:“杨……扬大侠、谢……谢大侠,请到花……花厅休……休息。”
杨继功伸手一拦,说道:“赵兄今天很忙,还是留在这里接待贺客,不用客气,咱们自己去好了。”
赵复初道:“这……这个如……如何使得?”
谢少安道:“杨兄说得不错,赵兄不用客气了。”
恶狗陈康和陪笑道:“公子,杨大侠、谢大侠既然这么说了,你就留在这里招呼,他们几位由属下和徐兄陪去也是一样。”
徐水燮忙道:“是,是,丐帮姜帮主就侠来了,公子还是留在这里的好。”
无肠公子赵复初点头道:“也……也好,那就由……由你你们代……代我陪……陪杨大侠几位去吧。”
一猴一狗连声应“是”,陪同杨继功等人,退出大厅,一路朝东厅来。
穿行长廊,进入轩敞的东花厅。外面尽管车马熙攘,贺客盈门,但这东花厅还是香气袭人,保持着十分清静。
花厅窗明几净,布置幽雅,这时只有五六个人坐在那里说话。
不用说,这是接待贵宾的地方了。
一猴一狗领着七人跨进花厅,立时引起了厅中诸人的注意,所有目光,全都朝几人投来。
这也难怪,这是赵府接待贵宾的地方,前面成千贺客,也只有寥寥数人,有资格被延到东花厅来的。
这几个年轻男女,大概是哪一门派的门人弟子,可能是找师父来的了。
就在他们纷纷猜想之际,只听陈康和一脸谄笑,抬手肃客道:“杨大侠、谢大侠诸位请坐。”一面朝在坐之人,拱拱手陪笑道:“兄弟给诸位引见几位贵宾。”
说到这里,指指杨继功,说道:“这位就是三十年来,第一个击败飞天神魔的白鹤门人称青鹤的杨继功杨大侠。”
“三十年来第一个击败飞天神魔”,这几个字,果然极具力量,屋中坐着的几人,纷纷站起,向杨继功作出颔首欢迎之状。
恶狗陈康和接着又替谢少安、金笛解元、姜兆祥、绝情仙子、冰儿、李玫等人,一一介绍。然后指着上首一个满脸红光,腰挂一柄长剑的道装老人说道:“这位是八卦门掌门人高德辉高老爷子。”
中等身材、貌相斯文的中年文士,是六合门掌门人段斗枢。
花白头发、一身青衣,面情冷峻的带发者尼是峨嵋青衣庵无缘师太。
面目黧黑、双目开阖之间精光四射的伟岸老者,是长江帮帮主铁掌水上飘于显。
瘦高身材、脸色白中透青的中年汉子,是三元会会主青煞霍长泰。
秃顶、花白胡子蓝褂老者,是金陵五福镖局局主太极手任子春。
说起这位老爷子,他还是武当掌教云扬子的师弟。
有武当派这样一个领袖武林的大门派做靠山,五福镖局的镖,只要插上一面鹅黄色中间缀着五福标记的镖旗,就可通行四海,黑道上没有人敢瞧上一眼。试想江湖上有谁愿意自找麻烦,开罪声势顶盛的武当派?
有人说笑话,这位太极手任子春任老爷子,镖局开了几十年,只怕连什么叫做占山立寨的响马,都没见识过。
这当然是讽刺他只不过仗着武当这块金字招牌混世,但也说明了他一生从没耽过风险,因此也有人称他“福老”。
杨继功、谢少安等人,连连拱手作揖,连说“久仰”。
徐永燮陪笑道:“杨大侠诸位请坐,兄弟和陈兄恕不奉陪了。”
杨继功慌忙还礼道:“二位总管只管请便。”
剥皮猴徐永燮、恶狗陈康和连连躬身,相偕退下。
早有两名青衣使女,替七人端上香茗。
青煞霍长泰朝杨继功拱拱手道:“兄弟久闻杨大侠英名,今日真幸会。”
杨继功还未开口,绝情仙子抢着说道:“杨兄,这位就是三元会的大当家,上次搜索鹤寿山庄的,是二当家阴世秀才沈独木,和他们总管笔帖式史秉贤,杨兄大概没有忘记吧?”
杨继功想起那晚师父尸体被三元会挖起,心头顿觉愤怒已极,沉哼一声道:“在下自然并未忘记。”
青煞霍长泰白中透青的脸上,突然一红,抱拳道:“兄弟就是为了此事,要向杨大侠致歉。”
绝情仙子冷冷说道:“大当家何须太谦,江湖上,本来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当时杨兄新遭大故,心力交瘁,贵会趁火打劫,若非我及时赶到,杨兄一条命,差点就丧在二当家手下了。”
霍长泰脸上更红,眼中隐射煞气,勉强笑道:“兄弟久闻仙子手下厉害,今天才知道仙子嘴上,更不饶人,兄弟就因为当时并不知情,二弟回来之后,兄弟着实责骂了他一顿。因此今天一见杨大侠,就当面谢罪,正以表示兄弟内心一点歉意,经管仙子方才这般一说,好像兄弟成了罪魁祸首,罪不容诛。”
铁掌水上飘于显道:“杨大侠、霍兄为人,一向光明磊落,也许是手下开罪贵庄,霍兄事后方知,也是可能之事,冲着霍兄当面向杨大侠请罪,杨大侠也就算了。”
杨继功抱拳道:“于帮主说的极是,霍会主既然事前并不知道,在下冲着霍会主一句话,这场过节,就此揭开,只是一点,在下要向霍会主请教,不知霍会主可肯赐告?”
霍长泰脸色稍霁,说道:“杨大侠要问什么?”
杨继功道:“贵会二当家,夜入鹤寿山庄,不知究是有何图谋?”
霍长泰微微皱了下眉道:“不瞒杨大侠说,二弟和晋陕双义的云中雁陆子长有些过节,他是追踪陆子长到贵庄的,不想当时贵庄已经遭遇大故,说起来这原是一场误会。”
杨继功心中暗想:“只不知晋陕双义,何以要把金凤钩送到鹤寿山庄?引起白鹤门这场浩劫。”一面朝霍长泰拱手道:“多谢霍会主赐告。”
冰儿悄悄走到绝情仙子身边,说道:“管姐姐,那老尼姑不就是峨嵋青衣庵的无缘师太么?咱们受人之托,那东西,这时候交给她不好么?”
绝情仙子低笑道:“瞧你,真是急性子。”
冰儿道:“这叫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咯!”
绝情仙子笑道:“好吧,我这就送过去。”站起身,款步走到无缘师太坐位几旁,一张空椅上坐下,招呼道:“老师太。”
无缘师太脸长如驴,冷冷的看了绝情仙子一眼,傲不为礼,只是冷声道:“老尼不喜多言,你有什么事?”
绝情仙子听得心头有气,暗道:“老尼姑好像吃了生米饭,这臭架子搭给谁看?”心念转动,笑容随着敛去,冷笑道:“就算峨嵋派门大势大,管弄玉无求于人,还用不着奉承什么人,若非受人之托,你请我,我还不来呢!”
无缘师太是峨嵋别支青衣庵的当家,生性冷僻,连峨嵋派掌门人都对她要礼让三分,是江湖上出名难缠的人物。
绝情仙子这一出言顶撞,老师太马脸一沉,双睛精光暴射,似要发作,但却竭力忍了下去,冷冷问道:“什么人托你找老尼来的?”
绝情仙子管弄玉若是脾气温和,江湖上也不会叫她绝情仙子了。她连正眼也没看无缘师太一眼,伸手从怀中掏出血书,朝无缘师太和她中间的茶几上一放,冷声道:“什么人托我的,你自己去看吧!”
站起身就走。
冰儿迎着她,披披嘴道:“这老尼好坏!”
绝情仙子道:“早知她是这样一个怪物,咱们也用不着多管闲事,淘闲气了……”
话声未落,那无缘师太看了血书,脸色大变,倏地站起,一步掠了过来,沉喝道:“管姑娘,翠玲怎么了?”
她神色激厉,白发飞飘,模样好不怕人。
绝情仙子冷冷的道:“那上面写的清清楚楚,还来问我作甚?”
无缘师大双手十指如钩,当胸作势,厉声道:“今天你不给我说说清楚,老尼就劈了你!”
冰儿道:“你这老尼姑讲不讲理?”
随着话声,右手朝外拂去。
她这一挥手,原无伤人之意,怎奈她练的“紫气神功”,乃是玄门上乘心法的“先天真气”。所谓先天真气,就无须运功行劲,举手投足,内力自然会应掌而生。
无缘师大做梦也想不到、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竟会练成先天真气,就在对方话声方落,陡觉一股极大潜力,朝身前涌来!自己在这股无形潜力之下,几乎毫无抗拒之力,心头大吃一惊,只得功凝全身,向后跃退。她纵然见机的快,还是被当堂震退两步之多。
谢少安眼看冰儿拂出右手,急忙喝道:“冰妹不可饬人。”
但他喝的已迟,无缘师大已经震退了两步,一时怔立当场,目注冰儿,脸色气得蜡黄,沉哼道:“小姑娘身手果然不凡。”
冰儿粉脸一红,说道:“我不是故意的。”
说来一派天真纯洁,毫无半点虚假。
谢少安慌忙拱手道:“老师太息怒,在下妹子从未在江湖行走,不谙礼数,开罪老师太之处,在下这里替老师太赔礼。”
说完,拱手作了个长揖。
无缘师太先前对这几个年轻人,并不十分注意,此时这一打量,发觉这说话的年轻人,精华内敛,气宇轩朗,分明一身所学,已臻上乘境界!心中暗暗惊异:“江湖上几时出了这批年轻高手?唉!看来自己当真老了。”
她纵然生性冷僻,但总究见多识广,光是眼前这小姑娘,内功修为,已在自己之上。人家既然赔话,若是再不见风落蓬,自己一世英名,就得毁于一旦,她沉着寒铁似的脸色,总算稍霁,颔首道:“相公是知书达理之人,老尼一大把年纪,岂会和令妹一般见识,老尼只是一时心急小徒安危,想问问管姑娘而已!”
绝情仙子还未答话,突听前厅有人洪声笑道:“有些什么人,已经来了?”
声若洪钟,说到最后一字,花厅门口,已经出现了一个高大人影。
这人生得浓眉大眼,须发如乾,看去约未六十来岁,身穿一件短仅及膝的黄衫,脚穿一双草履,大步走了进来。
太极手任子春首先站起身来,笑道:“剑髯帮主来了。”
原来此人正是名闻南北的丐帮帮主姜剑髯。
恶狗陈康和跟在他身后,陪笑道:“姜帮主请。”
姜剑髯头也没回,说道:“陈总管请到外面招呼去吧,这里都是兄弟的熟人,不用招呼了。”
陈康和连声应是,果然退了出去。
这时厅上众人,全已站了起来。
八卦掌门高德辉打了个稽首道:“姜帮主久违了。”
姜剑髯目光流动,呵呵笑道:“高兄、段兄都在这里,连老师太莲驾也到了赣州,这么看来,兄弟倒真是来得巧,无怪好好先生说东花厅都是兄弟的熟人。”
他一边说话,一边又朝铁掌水上飘于显和青煞霍长泰两人拱手为礼,笑道:“于兄、霍兄两位,兄弟差不多有数年不见了。”
说话之时,已经走到太极手任子春面前,伸出蒲扇大的手掌,一把抓住他胳臂,大笑道:
“子春兄,兄弟正要找你,云中子道兄月前仙逝,据说身患急症,究竟发生了什么意外?”
任子春被问的不觉迟疑了一下,才道:“三师兄仙逝,虽然有些突然,但确是急症身故,并无意外。”姜剑髯嘿然道:“外面谣传可多得很。”
他因杨继功等七人,都是年轻男女,一时也只当是眼前几个老朋友的门人弟子,因此只顾说话,并未和他们打招呼。
八卦掌门高德辉怕又引起误会,轻咳一声道:“姜帮主,这里还有几位青年大侠,兄弟替你引见引见。”
太极手任子春接着歉然道:“杨大侠诸位幸勿介意,兄弟只顾和姜帮主说话,忘了替诸位引见了。”
姜剑髯巨目一抡,望望几人,拱手道:“这几位是……”
高德辉忙把杨继功、谢少安等人,一一替姜剑髯引介。
姜剑髯目中冷芒飞闪,呵呵大笑道:“兄弟和李庄主昔年有过数面之雅,杨大侠今天还是第一次见面,但近日江湖上,对杨大挟在白鹤峰剑败闻于天之事,不但轰动大江南北,兄弟也闻名已久,真是幸会的很。”
杨继功道:“姜帮主过誉,在下愧不敢当,其实白鹤峰遇上的闻于天,可能是他门下弟子,并非闻于天本人。”
姜剑髯诧异的道:“杨大侠此话怎说,来,来,大家坐下来说。”
大家依次落坐,杨继功就把小师妹被秦映红所掳,自己等人在江边遇上四个飞天神魔化身之事,大概说了一遍。
这些话,在座之人,在江湖上从未听人说过,一时相顾愕然!
太极手任子春连连点头道:“杨大侠说的不错,闻于天一定调教了不少门人,作为他的化身,唉,听杨大侠这么一说,他这些化身,武功全已得了闻于天的真传,茫茫江湖,平添许多魔影,实在是不堪设想之事。”
在他们说话之时,绝情仙子也把那天晚上所见,详细告诉了无缘师太。
直听得无缘师大怒火难遏,依她脾气,立时要去找赵复初算账,还是绝情仙子把她劝住,有什么话,不妨等寿筵上当众先问问他老子再说。
只听姜剑髯洪声道:“诸位老哥可知好好先生此次把咱们下帖邀约前来,究竟有什么事么?”
祝寿既然不是为了打秋风,自然另有目的,但大家谁也不知道寿翁有什么事?
而且知道好好先生已经静静的躺在假山地室,眼前的寿翁已经不是好好先生的,也只有杨继功等七人。此事关系重大,他们自然没有说出来。
不多一会,剥皮猴徐永燮、恶狗陈康和两人相继走入,朝厅上众人连连打拱,齐声说道:
“诸位贵宾,前厅寿筵已开,老庄主恭请诸位入席了。”
姜剑髯站起身道:“走,咱们喝寿酒去,好好先生有什么事,寿筵上,总该宣布了吧?”
※※※※※※
厅上筵开数十席,到处都是闹烘烘的人头。
大天井中,临时搭盖的戏台,挂灯结彩,头场已经开锣,两道走廊中,都已挤满了人。
任何场合,越是乱烘烘的,就越显得热闹。
一猴一狗陪同丐帮帮主姜剑髯、杨继功等人,才跨出东首腰门。
无肠公子赵复初已经疾趋过来,连连拱手道:“诸……诸位前辈,家……家父已……已经在厅……厅上恭候,快……快请入……入席了。”
姜剑髯道:“赵世兄请。”
赵复初滚动矮胖身躯,抢在前面,替众人开路,一行人挤在人群中行走,进入大厅,才算宽敞了些。
此时贺客们全已入席,每一桌上,都已坐满了人。
这些人能坐在赵府大厅酒席上,自然是三山五岳的英雄,黑白两道的知名之士。
因此谈笑之声,也特别洪亮,几十桌,比平常几百桌,还要热闹,每当他们大笑之时,真有声动屋瓦之势。
大厅上首,一排四席,虽然早已摆好了杯筷碗碟,但还空着,没人敢坐上去,不用说,那自然是特地留着的贵宾席了。
杨继功、谢少安随着大家走进大厅,突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嗨”了一声,道:“谢老弟,你也来了,哈哈,文解元、管姑娘,久违久违!”
谢少安急忙回头看去,那人已经站了起来,正是琵琶仙,不觉喜道:“老人家也来了。”
琵琶仙笑了笑道:“老朽是路过赣州,被他们迎宾的人硬请了来的。”
绝情仙子娇笑道:“几年不见,你还是这副样子,我们正想找你呢!”
琵琶仙道:“老朽老了,姑娘却出落得更标致了。”
李玫挤上了一步道:“老人家,您好。”
琵琶仙含笑道:“姑娘好,你不是到庐山去了,怎么也来了这里?”
李玫道:“说来话长呢,老人家,咱们一起到上厅去。”
琵琶仙道:“几位和赵府……”
金笛解元笑道:“不请自来,已经当上了贵宾,走,咱们一面喝酒,一面聊去。”
恶狗陈康和慌忙躬着腰,陪着笑道:“这位老人家,既是诸位贵宾的朋友,自然请上座了。”
金笛解元笑道:“陈总管大概投见过吧?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琵琶仙。”
陈康和一听这糟老头竟是黑白两道闻名丧胆的琵琶仙,一张死灰脸不由的一呆,慌忙一拱到地,谄笑道:“久闻你老盛名,兄弟招待不周,不知你老侠驾光临……”
琵琶仙看他一副小人摸样,不觉注目问道:“这位是……”
陈康和没待金笛解元介绍,耸肩弓腰,馅笑:“兄弟陈康和,江湖朋友给兄弟起了个外号,叫做恶狗,嘻嘻,兄弟忝为赵府总管,负责接待宾客。”
琵琶仙一生嫉恶如仇,恶狗陈康和这付吹拍奉迎的丑态,他如何看的惯?只是冷冷的道:
“原来是陈总管。”
这几句话中,姜剑髯等人已经走了上去。
陈康和心头一急,慌忙躬腰肃客,道:“杨大侠、谢大侠,快请上去了。”
寿星好好先生因双足不良于行,还是坐在寿案右侧,这时正有两个人,坐着和他说话。
这两人,一个正是小庙中见过的西崆峒掌教七煞剑神庄梦道,矮胖身躯,穿一件织锦道袍。他那本来就生得稀稀疏疏的花白长须,一眼就可看出,还有几茎被火烧焦的痕迹!
显见前晚他踏着林梢逃走,那魔火果然厉害。
另一个是身穿古铜长衫的瘦小精干老者,这人绝情仙子和冰儿曾在东花园见过。当时他自称赵府护院,正是七煞剑神的两个师侄,龟蛇二将中的洞里赤练贺锦舫。
好好先生看到他“儿子”赵复初引着众人走来,含着一脸笑容,连连拱手道:“诸位老哥,可以入席了,兄弟先替大家引见,这位是犬子复初的业师崆峒掌教庄梦道庄道兄。”
原来无肠公子果然是西崆峒门下。
丐帮帮主姜剑髯呵呵笑道:“赵兄不用介绍,咱们全都认识。”
赵槐林目光一动,望望杨继功、谢少安几人,笑道:“庄道兄、姜帮主诸位,都是成名几十年的人了,自然全都熟悉,这里还有几位青年侠士,兄弟要和庄道兄特别引见……”
庄梦道看了杨继功等人一眼,尖声笑道:“这两位老弟,兄弟见是见过,只是不曾请教尊姓大名。”
他虽是一派之主,为人倒挺和气。
赵槐林含笑道:“这位就是最近轰动江湖,在白鹤峰削断飞天神魔金剑的杨继功杨大侠,这位是天山葛老的高足谢少安谢大侠……”
七煞剑神呵呵尖笑道:“英雄出少年,两位老弟仪表出众,果然不同凡俗,兄弟幸会了。”目光一凝,忽然问道:“兄弟前晚在小庙之中,看到两位正在跌坐运功,是否中了魔女暗算?”
绝情仙子突然心中一动,在旁插口道:“庄掌门人说对了,银发魔女柳飞燕觊觎杨兄一方叫地符的玉佩,借疗治蛊毒为名,要杨兄交出地符。”
她要把银发魔女得到地符的消息,向武林广为宣布,这自然是最好的机会了。
“地符!”姜剑髯、于显、霍长泰等一干人全都耸然动容!
七煞剑神更是目中寒芒连闪,急急问道:“只不知杨老弟是否把地符给了老魔婆?”
绝情仙子看了他们几眼,心中已是有数,只要看他们闻符变色,这方地符,隐然是一件宝物无疑!她格的一声轻笑道:“杨兄、谢兄身中蛊毒,不给她,她肯治疗么?”
七煞剑神嘿然笑道:“这老魔婆果然贪得无厌!”
赵槐林道:“庄道兄,大家请入席了,有话坐下再谈不迟。”
无缘师太看到赵复初蠢得像猪的长相,心头早已暗暗切齿,此时不觉沉声叫道:“赵公子。”
赵复初慌忙恭身道:“老……老师太有……有何吩咐?”
无缘师太道:“老尼听说小徒姚翠玲前些日子,路过赣州,也在府上作客,不知可有此事?”
赵复初听的一怔,连忙点头道:“是……是……老师太不……不说,晚……晚辈差……
差点……忘了,姚……姚姑娘是……是四天前到……到赣州来……来的,但……但这里的客……客店,都……都被寒……寒家包……包了,姚……姚姑娘她……她找不到宿……宿头,正……正好给陈……陈总管遇上,听……听说她……她是峨……峨嵋门下,就……就请到寒……寒家来了。”
他口吃的厉害,教人听来零零碎碎,好不难懂。
好好先生赵槐林不知缺了什么德,才会有这样一个宝贝儿子,貌蠢如猪,野心却居然不小。
无缘师太拉长马脸,冷冷说道:“小徒人呢?”
赵复初陪笑道:“姚……姚姑娘就……就在西……花厅女……女宾席,老……老师太请……请坐,晚辈马……马上着……着人去请。”
人已死了,你还到哪里去请?
无缘师太沉哼了一声,心想:“我不怕你逃走,倒要看看你如何向我交待?”
赵复初已经滚动着身子,急急走了几步,举手朝剥皮猴徐永燮一招,低低吩咐了几句。
徐永燮连连点头,躬身领命而去。
赵槐林颤巍巍的站起,已在肃客入座:“庄道兄,你是小犬的业师,这上首一席,该你坐了。”
七煞剑神庄梦道连连摇手,尖声笑道:“赵老哥这就说错了,姜帮主天下第一大帮,声威远震,这首席该由剑髯兄来坐才是。”
姜剑髯洪笑道:“庄老哥夸奖了,当着诸位道兄,兄弟怎敢僭越?何况还有这位杨大侠,是三十年来第一个击败飞天神魔的年轻高手,今日寿筵,理该请杨大侠上座才对。”
“三十年来,第一个击败飞天神魔的年轻高手”,这句话,厅上所有的人,都听到了!
这些三岳五岳人物,最近虽听江湖传言,但都没见过青鹤杨继功其人,此时经姜剑髯一说,不由纷纷鼓起掌来。
这也难怪,飞天神魔三十年来,几乎成了武林中的煞星,黑白两道人人谈虎色变。
如今白鹤门出了一个杨继功,居然把大家连“魔”字都不敢提的飞天神魔击败了,自是大快人心的事。
杨继功连连拱手道:“姜帮主谬誉之词,在下实在愧不敢当……”
赵槐林道:“杨大侠不用客气了,大家都在为你鼓掌,这上首一席,电你杨大侠坐,该是大家的公意了。”
杨继功道:“前辈言重,这个在下无论如何不敢当得……”
就在此时,但见从石阶上,昂然走进一个伟岸汉子。
这人身穿一件短仅及膝的黄衫,双袖宽大,背后斜背一柄阔剑,生得广额浓眉,颏下一把连鬓苍髯,长约三寸。他也不向众人为礼,昂首阔步,一直走到上首一席,老实不客气,一屁股坐了下去。
这人突如其来,看得大家全都不觉一怔。
太极手任子春悄悄问道:“槐林兄,这人是谁?”
赵槐林瞠目道:“兄弟不识此人,复初,你过去问问她。”
赵复初恭身领命,走上前去,拱拱手,陪笑道:“朋……朋友高……高姓大名,还……
还未请教?”
苍髯汉子瞠目一瞪,精光熠熠逼人,朝赵复初打量了一眼,豁然笑道:“你就是仗着你老子区区一点财势,好色如命,作恶多端的无肠公子赵复初么?哈哈,我还当你是怎样一个自命风流的花花公子,原来只是一个其貌不扬,语言可憎的浑小子……”
赵复初一张苦瓜脸,被他说的一红,口吃更紧,伸手一指,怒声道:“你……你你……”
苍髯汉子大袖一挥,道:“你给我滚出去,叫你老子来,我有话问他。”
赵复初艺出七煞剑神门下,一身武功,原也不弱,但那汉子漫不经意的一挥,赵复初陡觉一般无形的潜力,当胸推来,身不由己的往后连退了三步。
还是六合门的段斗枢在后轻轻一托,才算站住了身子。
洞里赤练贺锦舫一步跨上,朝苍髯汉子沉笑道:“朋友也不睁开眼睛瞧瞧,这里都是武林中执掌一门的高人,哪有你撒野放肆的份儿,还不给我滚出去?”
他口中说着“出去”,右手五指箕张,掌心暗藏“青煞印”,向苍髯汉子肩头抓落。
苍髯汉子微哂道:“如今江湖上执掌一门的,都是趋炎附势之辈,酒囊饭袋而已!”
要知洞里赤练贺锦舫,虽是七煞剑神的师侄,和赵复初算来是同门师兄弟,实则年纪高过赵复初甚多,和千面鬼客茅组庵,号称龟蛇二将,在西崆峒一派之中,算得第二高手。
“青煞印”乃是西崆峒最厉害的一种掌力,和密宗的“大手印”相似,击中人身,伤及内腑,十二个时辰之内,没有他们独门秘练的伤药,神仙难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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